《天龙八部(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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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旧版)- 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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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鹿儿羊儿,实是可怜得紧,你饶了它们的性命吧!”童姥冷笑道:“我自己的性命转眼也要不保,又有谁来可怜我。”她提高声音,叫道:“乌老大,快去捉梅花鹿来。”乌老大远远答应。虚竹彷徨无计,若是即刻离去,不知将有多少羊鹿无辜伤在童姥手下,她说是自己杀死,也不为过,倘苦留下来学她武功,却又是老大不愿。
  乌老大捕鹿的本事著实高明,不多时便抓住一头梅花鹿的鹿角,牵鹿前来。他知天山童姥要生喝鹿血,是以并不宰杀,由其处置。童姥冷冷的道:“今天鹿血喝过了。你将这头臭鹿一刀宰了丢到山涧里去。”虚竹忙道:“且慢!且慢!”童姥道:“你如依我嘱咐,我可不伤此鹿性命。你若就此离去,我一日宰鹿十头八头。多杀少杀,全在你一念之间。昔日释迦为了普渡众生,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陪伴老婆子几天,又不是什么入地狱的苦事,居然忍心令群鹿丧生,哪里是佛门子弟的慈悲心肠?”虚竹听此言语,背心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说道:“前辈教训得是,便请放了此鹿,虚竹一凭吩咐便是!”童姥大喜,向乌老大道:“你将这头鹿放了!给我滚得远远地!”
  童姥待乌老大走远,便即传授口诀,教虚竹运用体内真气之法。她与无崖子是同门师姊弟,一脉相传,武功的路子完全一般。虚竹依法修习,进展奇速。次日童姥再练“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时,咬破鹿颈喝血之后,便在鹿颈伤口上敷以金创药,纵之使去,向乌老大道:“这位小师父不喜人家杀生,从今而后,你也不许吃荤,只可以松子为食,倘若吃了鹿肉羚羊肉,哼哼,我宰了你给梅花鹿和羚羊报仇。”乌老大口中答应,心里直将虚竹十九代、二十代的祖宗也咒了个遍,但知童姥此时对虚竹极好,一想到“断筋腐骨丸”的惨厉严酷,再也不敢对虚竹稍出不逊之言了。如此过了数日,虚竹见童姥不再伤羊鹿性命,连乌老大也跟著戒口茹素,心下甚喜,寻思:“人家对我严守信约,我岂不可为她尽心尽力?”每日里努力修为,丝毫不敢怠懈。但见童姥的容貌,日日均有变化,只四五日间,已自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变为十六七岁的少女了,只是身形如旧,仍是十分矮小而已。
  这日午后,童姥练罢“天上吔下唯我独尊功”,向虚竹和乌老大道:“咱们在此处停留已久,算来那些妖魔畜生也该寻到了。小和尚,你背我到这峰顶上去,右手仍是提著乌老大,免得在雪地中留下了痕迹。”虚竹应道:“是!”伸手要去抱童姥时,却见她容色娇艳,眼波盈盈,实是个美貌姑娘,心中一惊,缩回了手,嗫嚅道:“小……小僧不敢冒犯。”童姥奇道:“怎么不敢冒犯?”虚竹道:“前辈已回复为成年姑娘,不再是稚龄童女,这……这男女授受不亲,出家人尤其不可。”童姥嘻嘻一笑,玉颜生春,不由得晕红双颊,顾盼嫣然,说道:“小和尚胡说八道,姥姥是个九十六岁的老太婆,你背负我一下打什么紧?”说著便要伏到他的背上。虚竹惊道:“不可,不可,一拔脚便奔。童姥展开轻功,自后追来。
  其时虚竹的“北溟真气”已练到了五六成火候,童姥却只回复到她十八岁时的功力,以轻功而论,大大不如虚竹,只追得几步,虚竹便越奔越远,童姥叫道:“小和尚,快些回来!”虚竹立定脚步,道:“我拉著你手,跃到树烦上去吧。”童姥甚怒,道:“你这人迂腐之极,半点也无圆通灵机之意,这一生想要学到上乘武功,那是难矣哉,难矣哉!”虚竹走将回来,突然间眼前一花,一个白色人影遮在童姥之前。这人似有似无,若往若还,全身白色衣衫衬在雪地之中,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虚竹吃了一惊,向前抢上两步,只听得童姥一声呼喊,向前奔来。那白衫人低声道:“师姊,你在这里好自在哪!”却是个女子的声音,甚是轻柔婉转。虚竹又走上两步,见那白衫人身形苗条婀娜,显然是个女子,脸上却蒙了块白绸,瞧不见她的面容,一听她口称“师姊”心想她们原来是一家人,童姥有帮手到来,或许不会再缠住自己了。但斜眼看童姥时,却见她眼色极是奇怪,又是惊恐,又是气愤,更夹著几分鄙夷之色。童姥一闪身便到了虚竹身畔,叫道:“快背负我上峰。”虚竹道:“这个……我说过不大方便……”童姥大怒,反手啪的一声,便打了他一个耳光,叫道:“这贼贱人追了来,意欲不利于我,你没瞧见么?”这时童姥出手已著实不轻,虚竹给打了这个耳光,半边面颊登时肿了起来,那白衫人道:“师姊,你到老还是这个脾气,人家不愿意的事,你总是要勉强别人,打打骂骂的,有什么意思?”虚竹听了那白衫女子的说话,心下大生好感:“这人如果真是童姥及无崖子的同门,性情却是大不相同,甚是温柔斯文,通情达理。”
  童姥不住催促虚竹:“快背了我走,离开这贼贱人越远越好,姥姥将来不忘你的好处,必有重重酬谢。”那白衫人却是气定神闲,俏生生的站在一旁,轻风动裾,飘飘若仙。虚竹心想这位姑娘文雅得很,童姥为什么对她如此厌恶害怕。只听白衫人道:“师姊,咱们老姊妹二十年不见了,怎么今日见面你非但不欢喜反而要急急离去?小妹算到这几天是你返老还童的大喜日。近年来听说你手下收了不少妖魔鬼怪,小妹生怕他们乘机作反,亲到飘渺峰灵鹫宫找你,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抗御外敌,却又找你不到。”
  童姥见虚竹不肯负她逃走,无法可施之下,气愤愤的说道:“多谢你好心啦!你算准了我散气还功的时日,摸上飘渺峰来,还不是想出一口昔年的怨气?你却算不到鬼使神差,却有人将我装在布袋之中,背下峰来,你扑了个空,好生失望,是也不是?李秋水,今日虽然仍是给你找上了,可惜你已迟了几日,我当然不是你敌手,但你想不劳而获,盗我一生神功,却是万万不能了。”
  那白衫人道:“师姊说哪里话来?小妹自和师姊别后,每日里好生挂念,常常想到灵鹫宫来瞧瞧师姊,只是自从数十年前姊姊对妹子心生误会,怀有成见之后,每次相见,姊姊是不问情由的怪责,妹子一来怕惹姊姊生气,二来又怕姊姊出手责打,一直没敢前来探望。姊姊如说妹子有什么不良的念头,那真是太过多心了。”她左一句“姊姊”,右一句“妹子”,说得又恭敬,又亲热。虚竹早知童姥的性子十分乖戾横蛮,心想这两个女子一善一恶,当年结下嫌隙,不用说,自然是姥姥的不是。童姥怒道:“李秋水,事情到了今日,你再来花言巧语的讥刺于我,又有何用?你瞧瞧,这是什么?”说著左手一伸,将小指上戴著的铁指环现了出来。那白衫女子身体一颤,失声道:“掌门铁环!你……你……你从哪里得来的?”童姥冷笑道:“当然是他给我的。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白衫女子微微一怔,说道:“哼,他……他怎会给你?你不是去偷来的,便是抢来的。”童姥大声道:“李秋水,逍遥派掌门人有令,命你跪下,听由吩咐。”白衫女子李秋水道:“这掌门人是你自己封?多半……多半是你暗害了他,偷得这只铁环。”她本来意态闲雅,但自见了这只铁戒指后,说话的语气之中,便隐隐有急躁之意。童姥道:“你不服掌门人的号令,意欲叛门,是也不是?”突然间白光一闪,砰的一声,童姥身子飞起,远远的摔了出去。虚竹吃了一惊,道:“怎么?”跟著又见雪地里一条殷红的血线,童姥一根被削断了的小指掉在地下,那枚黑黝黝的铁指环却己拿在李秋水手中。原来她以敏捷无伦的手法削断童老的小指,抢了她戒指,再一掌将她身子震飞,至于断指时用的是什么兵刃,则实在出手太快,虚竹根本无法见到。只听李秋水道:“大师姊,你到底如何暗害于他,还是跟小妹说了吧。小妹对你情义深重,决不会过份的令你难堪。”她一拿到那枚铁指环,语气立时又就得十分的温雅斯文。
  虚竹忍不住道:“你们是同门师姊妹,何苦出手如此厉害?无崖子老先生决计不是童姥害死的。出家人不打谎话,我不会骗你。”李秋水转向虚竹,说道:“不敢请问大师法名如何称呼?在何处宝刹出家?怎知道我师兄的名字?”虚竹道:“小僧法名虚竹,乃是少林弟子,无崖子老先生嘛……唉,唉,此事说来话长……”一句话没说完,突见李秋水衣袖一拂一带,自己双膝腿弯中登时一麻,全身气血逆行,立时便翻倒于地,叫道:“喂,你这干什么啊?我又没得罪你,如何便出手伤我?”李秋水微笑道:“小师傅是少林派高僧,我不过出手试试你的功力。嗯,原来少林派名头虽响,调教出来的高僧也不过这么样。”虚竹透过她脸上所蒙的白绸,隐隐约约可见到她的面貌,只见她似乎四十来岁年纪,眉目甚美,但脸上好像有几条血疽,又似有什么伤疤,越是瞧不清楚,越是令人感到恐怖。虚竹道:“我是少林寺中最没出息的和尚,前辈不可以小僧一人低能无用,便将少林派小觑了。”李秋水不去理他,慢慢走到童姥身前,说道:“师姊,这些年来,小妹想得你好苦。总算老天爷有眼睛,教小妹得见师姊一面。师姊,你从前待我的种种好处,小妹日日夜夜都记在心上……”突然间白光又是一闪,童姥一声惨呼,白雪皑皑的地上登时流了一大滩鲜血,童姥的一条左腿竟已从她身上分开。虚竹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怒声喝道:“同门姊妹,怎样忍心下此毒手?你……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了!”李秋水缓缓回头来,伸左手揭开蒙在脸上的白绸,露出一张雪白的脸蛋。虚竹“啊”的一声,一颗心突突乱跳,只见她脸上纵横交错,共有四条极长的剑伤,划成了一个“井”字,由于这剑伤,右眼突出,左边嘴角斜歪,说不出的丑恶难看。李秋水道:“许多年前,有人用剑将我的脸划得这般模样,少林寺的大师傅,你说我该不该报仇?”她说罢了这几句话,又慢慢将面幕放下。虚竹道:“这……这是童姥害你的?”李秋水道:“你不妨问她自己。”童姥断腿处血如潮涌,她却没有晕去,说道:“不错,她的脸是我划花的。我……我练功有成,在二十六岁那年,本可发身长大,成为个与常人一般的女子,但她暗加陷害,使我走火入魔。你说这深仇大怨,该不该报复?”虚竹眼望李秋水,寻思:“倘若此话非假,那么还是李秋水作恶在先了。”童姥又道:“今日既然落在你的手中,还有什么话说?这小和尚是‘他’的忘年之交,你可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否则‘他’决计不能随便放过你。”说著双眼一闭,静由宰割。
  李秋水叹了口气,道:“姊姊,你年纪比我大,人更是比我聪明得多,但今天再要骗信小妹,可也没这么容易了。你说的他……他……他要是今日尚在世上,这铁指环如何会落入你的手中?好罢!小妹与这位小师父无冤无仇,何况小妹生来胆小,决不敢和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派结下梁子。这位小师父,小妹是不会伤他的。姊姊,小妹这里有两颗九转熊蛇丸,请姊姊服了,免得姊姊腿伤流血不止。”虚竹听她前一句姊姊,后一句姊姊,叫得亲热无此,但想到不久之前童姥叫乌老大服食两颗九转熊蛇丸的情状,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童姥怒道:“你要杀我,快快动手,要想我服下断筋腐骨丸听由你侮辱讽刺,再也休想。”李秋水道:“小妹对姊姊一片好心,姊姊总是会错了意。你腿伤处流血过多,对姊姊身子大是有碍,姊姊这两颗药丸,还是吃了吧。”虚竹向她手中瞧去,只见她素手纤纤,拿著两颗焦黄的药丸,便和童姥给乌老大所服的一模一样,寻思:“天道好还,报应之快,令人不寒而栗。”只听得童姥叫道:“小和尚,快在我天灵盖上猛击一掌,送姥姥归西,免得受这贱人百般凌辱。”李秋水笑道:“小和尚累了,要在地下多躺一会。”童姥想起虚竹早已受她“寒袖拂穴”所制,只气得胸口剧痛。李秋水道:“姊姊,你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若是给‘他’瞧见了,未免不雅,好好一个矮美人,变成了半边高、半边低的歪肩美人,岂不是令‘他’遗憾?小妹还是成全你到底吧!”说著白光闪动,手中已多了一件兵刃。
  这一次虚竹瞧得明白,她手中所握的,是一柄长不逾尺的匕首,那匕首似是水晶所制,可以透视而过。李秋水显是存心要童姥多受惊惧,这一次并不迅捷出手,拿匕首在她那条没断的右腿前比来比去。
  虚竹大怒:“这女施主忒也残忍!”心情激荡,体内北溟真气在各处经脉中迅速流转,顿感穴道解开,酸麻登止,他不及细思,急冲而前,抱起童姥,便往山峰顶上疾奔。
  李秋水以“寒袖拂穴”之技拂倒虚竹时,察觉他武功十分平庸,浑没将他放在心上,只是慢慢炮制童姥,叫他在一旁观看,多一人在场,折磨仇敌时便增了几分乐趣,要直到最后才杀了他灭口,全没料到他居然会冲开自己以真力封闭了的穴道,这一下出其不意,顷刻之间虚竹已抱起童姥奔在五六丈外。李秋水拔步便追,笑道:“小师父,你给我师姊迷上了么?你莫看她花容月貌,她可是个九十六岁的老太婆,却不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呢。”她有恃无恐,只道片刻间便能追上,这小和尚能有多大气候?哪知道虚竹急奔之下,血脉流动加速,北溟真气的力道发挥了出来,愈奔愈快,这五六丈的相距,竟然始终追赶不上。
  转眼之间,已顺首斜坡逐出三里有余,李秋水又惊又怒,叫道:“小师父,你再不停步,我可要用掌力伤你了。”
  童姥知道李秋水数掌拍将出来,虚竹立时命丧掌底,自己仍是落入她手中,说道:“小师父,多谢你救我,咱们斗不过这贱人,你快将我抛下,她或许不会伤你。”
  虚竹道:“这个……万万不可。小僧决计不能……”他只说了这两句话,真气一泄,李秋水已然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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