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做这一切,脑筋几乎粘住了一般根本没去想什么计策……
小君近来让侍女捧走了那大瓶中怒放到极致,下一瞬间似乎将要燃尽调谢的白梅,将格子窗打开一扇,送来热茶和叶屋清晨必须服用的药和补品。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做了那件害羞的事,服侍的人照例早就见惯了和知拥着他睡觉啊……叶屋仍是将脸躲在被子下,怎么都不抬头…………
好容易拽下被子,捂得脸都通红了,眼眸也水光涟涟……
“喝了药再睡……”把药碗端起送到他唇边,看他痛痛快快的喝下那苦涩的药汁,却如吃毒药一般一口口艰难的咽着加了蜂蜜、人奶、参末燉成的燕窝……和知用双手抱住了他,裹地依旧严严实实的被子、毛裘下,这个奇异的个体,这个充满了让我已知未知所有快乐的个体,就是我的……叶屋。
“我说……”在室内无人的时候叶屋才低声的开口。
“嗯?……”含住他纤巧的耳垂,舌尖滑向内侧细细的深处,不顾他终于咽完了燕窝还在虚弱的喘息着,不由自主的挑逗他……
——叶屋立刻直起身子,从他怀里挺起,修长晶亮的眸子一瞪——
魄力依旧。
一眼下去,和知立刻矮下去半截。可是还是不怕死活的伸手……只是拥住,讨好的……
“我不乱动……只是抱抱……好么……”
“我是说,去吉原选一位太夫,就说你是迷上太夫所以轻易不敢让外人知道,如果世子喜欢就送给他,他想必也不会怀疑其他的了吧?”
“唔……”和知看着他
犀利精明的眼睛,充满计谋和老于世故…………
——倒底是比我大比我阴险的“老男人”……
和知泛开一抹笑,弯起了眼睛,手指摩过他汗孔收缩而细致如童子的颊,捉狭又带着所有的珍爱宠溺微笑着,看进他的眼睛里去,似乎可以摸到了他的心他的过去了一般……
“好奸诈哦…………”
精挑细选,听了无数人的评论推荐,从家臣和本藩几个商号老板的推荐中,找上了太夫里有名的第二代初音。她既是个绝顶姿容的美人,为人精明,气质亦高雅,行事落落大方,人皆云富高贵之风。
和知为她赎身,告诉她,必须掩饰自己的情人而找人冒名顶替,事成之后就放她回乡。初音颌首明了。
计划没问题,但要瞒得过精明过人的宏政,和知从自己本身的情况,一直说到新年那夜的细节。
——她那闪烁的眼睛,艳丽而丰满的唇,恍惚间竟有几分神似蝶……一闪而动的心思,和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绝不能让叶屋接触到其他任何女人!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放松了心情,他会温和的微笑了,他似乎已经全忘了过去,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投奔的地方了,他再也没有可以投奔的人了!
我要锁着他,此一生。
打马过了堺町,又折回去。到鹤屋买新春的豆沙馒头,一个需要五目银子的豆沙包每个都用金银箔做装饰,放置在原色的桧木盒里。记得在北国,蝶就曾经为他买过这种馒头……
——叶屋的食性是:吃饭喜欢京都口味的清淡,讨厌江户人爱吃的纳豆、豆鼓等气味强烈的东西,不过很爱吃各种糯米的馒头、年糕等微甜又不太甜的点心,还有茶:因为吃药,他喝的茶是几乎毫无茶色,如滚水一般只略带茶香的水……
所有的所有的……
所谓的爱啊,
一切为他着想,一切以他为重,所有他的琐碎一切,
都是感觉甜蜜的岁月里的浪点,
因为是他,
浪点溅上心头,
就是极乐世界的莲香。
(十八)
新春来了。
和知每天忙碌在各种各样的公务里。升任了世子后关于许多本藩的事务也要处理,兼着二条城的所司代职务,每天忙碌在各种案件里,还要随时随地跟随着自己未来最大的靠山世子宏政。然后每天回到自己的上府邸都是傍晚或是深夜了,拥住已经入睡的叶屋,在亲吻的间隙里把他也弄醒了,然后在一一的问过去:吃药了吗吃饭了吗吃的什么菜今天有没有到庭院去散步下次一定带你出去玩…………
淡淡的回应一句或二句的叶屋并没有因为被吵醒而皱眉。
春天的庭院里有着和知从藩里带来的异种铃兰,因为现在的气温和北国的夏天近似,铃兰轻轻的含起了苞,微紫,微红,所有粉嫩到脆弱的颜色在大片的江户的竹中闪烁,因为稀少所有更惹人注目。每次遥遥望去,就让叶屋想起第一次被和知抱出他在相泽的府邸,朦胧的眼里,完全没有力气去问去抗议去反对,只看到大片大片大片的淡紫…………
淡紫。
全部是淡紫的铃兰。
摇坠着,晃动在北国的春风里的铃兰……摇头播脑好像一个个小细细的人儿在跳动……
想着什么呢?
不知道。
有时侯在发呆,其实什么也没想。身体上渐渐压制的伤,未来的何去何从,所有的一切都脑子里跳跃,却没有任何一个出路。没有人可以投奔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在和知身边好吗?有一天如果……如果他不再爱我了……就去死…………
——不是因为我爱他!
是因为……那样一来……就真的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
蝶她…………也死了……
蝶…………如果如果!如果你没有死!你在哪里?如果你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思想好像被锈住了。
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啊?所有的事情都好像胜券在握一般可以逢凶化吉,有时侯失去了方向却有了一个新的方向可以继续走下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前想后,却没有一条路可以走……
——每次每次这样细想着的时候,和知的脚步声和笑着叫“源……”的声音就从遥远的一片翠绿中传来……然后被他紧紧的拥抱,然后一切都无法思考了……
“我说啊,今天晚上我们去高濑川边的樱林去赏夜樱吧?你觉得怎样?身体还可以吧?这时候晚上还是很冷的…………”热切的声音和眼睛,好像被那股莫名其妙的热烈感染了,不由自主的在这样的春天里也感觉轻松了。
于是也低下了头,小声的说出了:“嗯……可以啊……”
和知大呼小叫的让所有的人“准备准备!!!”所有的近侍也都兴高采烈的准备车马、食物、灯火……年轻的侍女们也快快的打水梳妆,去穿上最好的新衣,侍卫的年少武士们也喜色满脸的去找新衣了……果然是年少啊…………看着他们的喜悦,叶屋用一种苍老的心态看戏的态度在微笑着……
——谁知,坐在樱树下的时候,听着年青的侍卫侍女欢歌笑语的时候,最感觉异样而喜悦的就是叶屋自己……
从本性上来说,叶屋本来就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无论是在江户时作为寺田藩秘密的武士而经营着非法的走私生意的商人,还是在北国时喜爱各种美景和典礼的平凡夫妻,叶屋和蝶一样喜欢享受美丽的人生和自然天地带来的所有奇景异象。时隔了这么久,好像重回到了美景的怀抱里,像个久离母亲的孩子,他四顾着,什么都是曾经熟悉又陌生的美丽。
抬头仰望,十五的月亮升上那绚烂的粉樱枝头,高濑川那边就是人声鼎沸的多摩河,其他一些高官都携着家人在那边热闹的地方和平民百姓距离很近的一起赏樱,只有这边,好像一里以外才有另一家的朦胧灯火。安静的夜里有最美的月和盛放到最灿烂的樱…………
和知拥着他,裹上了好多层衣物的叶屋——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脚仍然是冰冷的,收纳他的四肢入自己的怀抱,只容许他的眼睛带着最期待看到的兴奋喜悦四处的流转着……
风来,樱落如雨。
他的颊上、肩上、唇上都是纷纷扬扬的樱瓣……
看的入神。
两个人的四周用步幛围着,铺好的红毡上再有厚厚的棉褥锦被,只有小君在伺候着,其他的侍卫都在几丈外自己喝酒赏花了。
唇相合,马上又分开。
垂下头去,好似害羞了一般。叶屋转开了头,却被他举到唇边的一杯酒又引了过去。
——九州的一位藩主送的好酒。
绵绵的柔弱口感喝下后却似一把火烧了起来!果然是热情的九州人酿的好酒!***前来的堺町有名三弦手就在步幛外弹起了适合这良宵美景的悠扬曲子……人们都静下来了,静听那盲艺人拨动的每根弦,寻觅着自己心中那根同样的弦被拨动的伤感意味…………
无暇顾及那美丽的乐声了……
和知不顾一切的拉开了他的衣襟,不管那暴露在清冷空气里的肌肤上的寒栗了,只是不顾一切的想吞食吞食……叶屋强忍着不呻吟出声的模样简直就如月里的樱之精灵…………
小君已经悄悄的带着所有的侍卫和盲艺人到距离较远的地方去了。
可是看到叶屋强忍痛楚一般的羞涩……和知知道暴露在野外,带给他多么大的羞耻感……松开了他的肌肤,把那泛红的如樱之色彩的莹白放过了……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让他不能安安心心的赏樱呢?
叶屋疑问的眼光……
微笑一下,拥紧了他,不做什么解释的:
“冷吗?……我觉得这里的樱只适合晚上来看呢…………”
好像带着一种了解,叶屋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躲避害怕他的拥抱……
就在他的怀抱里,叶屋一直仰望着春天的星星,春天的下弦银月,映出天上碧云的淡淡浮色…………
没有话语,却知道他的心。
——还要什么呢?还要什么呢?
再要就是对上天的奢求了!
那云,那花,那月,那风,那清香里传来的呜咽的乐声……还有那人……
如水流波,
如云逸趣,
自然亦如月清冷……
记忆里久久不能抹去的这一瞬,
希望我能放在心上如印记,
刻在骨上如烙记,
但愿记忆如季节一般重临的时候,
我仍能记得你的眼睛和这一瞬。
(十九)
夏天在江户城来的最快了。
叶屋的身体已大有起色。就是七、八天做一次他也可以支撑得住,而且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或者最后一步做的不是那么粗鲁的话,他基本上很少在昏迷中达到高潮了。
大量的大量的从各地各处搜集对于治疗内伤有效的补品,如水浇石一般灌进他的身体,虽然他还是老样子平时不太说话,总算是和上府邸里的亲近侍卫熟悉起来。和蔼温和的自然态度,从来不大声说话和主动要求什么,空隙时看看庭院里的春景变化,看看小说,静卧着修养。然后和知回来后才略带一点放松和他说说话。
于是于是,
和知开始想到了永远。
——就这样就很好啊……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就非常非常非常好了……
我已经不再想要其他任何东西了。
七夕那天有全城的庆典。
这种美丽的少女沿着大街小巷,踏着太平鼓的拍子,跳着七夕舞,一直从傍晚跳到深夜的游行庆典是从京都传来的。那天里,上至二条城的高官显贵,下到四民,所有的人在这一天都喜气洋洋的穿上夏天最艳丽的和服来观赏。
进入七月却开始不停的下着雨。
暴雨。
和知的上府邸的西院里有大片的芭蕉,其中有一栋殿宇建在湖面上,清凉的水阁是夏天最凉的地方。雷雨的夜,高挂起来的淡青帐子旁有未熄的灯光,惊天动地的雷声和好像要把所在的天地摧毁一般的大雨声……依偎在和知的怀里,闭着眼睛……好像在这里只有他。天地间只有他了。
和知知道他只是害羞而不是真的困了,摩挲着他的颈子,依偎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着话:
“不知道这雨真是要下到什么时候?……”
“但愿到初七那天就晴了……”
“一起去玩吧?我们坐车去。”
七月初七那天真的放晴了。
车是前几天刚刚做好的,前面挂着有相泽山尖形家徽的灯笼,活动的可开合的棱窗上是浅黄轻纱,和知拥着叶屋坐在里面还放了一只小几都绰绰有余。一到市民居住的下京区,热闹和喧哗的声浪就一下子扑了上来……
摇着扇子的平民百姓,一辆辆挂着家徽灯笼,卫护着年轻武士的各大名各高官家的车,就这样热热闹闹挤在一处欣赏暑天里的美景。头顶上的绿树环绕,士农工商难得的聚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小民阶级喊爹叫娘呼朋唤友的声音果然和寂静的二条街不同。叶屋额上有些些苍白的汗,和知从随从带的冰桶里用手巾包上一块冰置在他耳后,叶屋就仰起头让他的手摩挲过火热跃动的血管……
一只小小的虫子攀上了微开的窗纱,挣扎着想爬过来。
和知要伸手弹掉它的时候,叶屋按住他的手,伸出了自己细瘦纤长的手,两只手慢慢的、慢慢的靠近……然后一个快如闪电的合拢——那只小小的虫刚刚张开翅膀就已经困在了他手心里了……
“看…………”叶屋弯起了嘴角把手举起来,张开了一条小缝,和知俯近眯细了眼睛——
——微微的、一闪一闪的光亮闪烁在他手心围起来的小小黑暗里……
“啊!萤火虫!”
笑着,叶屋也顽皮的笑着说:“你都看不出来吗?杀了它太可惜了……这是只刚刚长大的小萤火虫呢!”
“可惜没带什么东西来好装它。”和知也笑着用自己的手围住了他的手,一起笑着一起看着……
叶屋把它放在了漆木的小几面上,小虫僵硬了一下,然后胆怯的伸出了翅膀,终于壮足了胆想飞起来的时候,却被外面一阵巨大的哄闹声又震的缩回头去……
“来了!来了!”
成千把太平鼓一齐敲响的声音远远传来,和着少女们整齐的歌声渐行渐近……
白底蓝花的长袖和服,发髻上插着土气的各种各样鲜丽花朵,每个人都伸出了柔白的双臂,一手举着一只粉白的太平鼓,另只手持半弧形的鼓捶,口中唱着整齐的歌谣,那是七夕的牵牛与织女的相会小调,嘭嘭嘭……嘭嘭嘭……旋转的身子带起阵阵虽不高贵却青春难言的香味……
所有的平民都随着鼓的节拍一起拍手一起摇动着身体……
一曲终了,没有任何间断的,她们开始用一种喜悦唱起了另一首小调:
“多摩川樱花初放时节,登徒子啊,掀起赏樱的帘幕来啊,
群群雏龄少女起舞的身影啊,
怎能与她们结缘呢?
谁是她们的父母?
谁是她们的兄长?
心爱的人啊,
难道你还不知道,
祗园町上美丽的人儿啊,任人攀折的花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