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觉得,苹果和温暖的家几乎是连在一起。大概从那时候起,喜欢苹果。」
「苹果吗?」根本不晓得为什么,居然扯到苹果上了?
「对呀。」炽很肯定地说,那唇角的笑容也如同苹果般散溢着关于幸福的回忆。
「苹果呀?」收拾起游走的思绪岳影像向自己确认般喃喃。
「先生,要买苹果吗?」
「喔?啊,那请给我四个好了。」游移的思绪几番回转后,岳影点点头答复。尚未打开皮夹付账,身后一支手已递出钞票。
「你是?」
男人浅浅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北川朔,也就是炽的,哥哥。」
「哥哥?」不明究理地察觉危险的可能,岳影警戒地望着他,「有事吗?」
「这里不太方便。」意有所指地瞥向四周,朔轻笑着说,「不介意换个地方谈吧?」
「要做什么?」岳影没有感情地答声,略扬起头的剎那,由朔手中贴近的,是不知来历的药剂气息。
似乎连抗斥的机会也沦丧,在意识消逝的最终,隐约听见耳畔一闪而逝的细语,「那就麻烦你了。」
北川朔?他当真的是炽的,哥哥?
由迷蒙的眼向外张望,背对明灿阳光的身影是熟悉的,只不过…
「水寒?你怎么来了?」由床被中撑起身来,炽不明白地疑惑着。
「听到消息,所以过来看看你的情况。」阳光削过水寒的侧颜,勾勒出他淡淡的关怀神情,「还好吗?」
「还可以。」稍稍移动身躯,隐约有些痛意。用手撑起身来,感觉颜前的世界轻微旋转着,自己的肉体和精神的轮廓变得淡薄,随之而来的晕眩却益加深厚。
「是吗?总觉得不太好。」只需扫视一眼,水寒便能由其中察觉炽的异状,「你还是乖乖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炽拄着头,不做任何回复。回身看看四周,他淡淡地问,「对了,你看到岳影没有?」
「买东西去了。」水寒递过遗留于桌面的纸条说,「你们的关系似乎进步不少,没想到他会记得留纸条。」
出去买东西吗?炽直觉不太对劲。
「水寒,你是用备份钥匙进来的吧?…那是几点的事?…现在几点?」
「现在…十点…」水寒的脑中也闪线了不安警讯,「这么说来…」
「出去太久了。」没错!岳影出去太久了!照理说,他应该会在上课前赶回来准备的,那么字条上也会留下「我去上学」的字样。换言之从七点半之前到现在,两个多小时时间,完全没有联络。会是什么事情令他不急着去学校?或者,无法去学校?
「我马上派人去找找。」水寒当下下了决定。
「那就先麻烦你了。」炽拎起外套向外走,远远地拋下一句,「我也出去看看。也许…」
「等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勉强了!」明知怎么阻止也不会有效,水寒仍是忍不住提醒。
「我没有关系。总之,你也派人找找就是了」匆匆夺门而出,炽的心头被纷乱的不安所占据,担心着也许再迟一秒一切将无可挽回。
岳影,千万不能出事才行,否则,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清醒时,神智还有些恍惚。应该是药物作用的缘故,脑筋的思绪变得浑浊,真实与幻梦的界线模糊不清。岳影好不容易撑起身来,显然尚未能分清现今处境。
「醒了吗?」朔的声音敲开岳影的恍惚,令他在瞬间防卫性地后退,戒慎地评估这陌生的房间。装潢典雅而没有他人的房间,有种空洞、缺乏情感的气息,端坐于面前的北川朔只擎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一派悠闲地说。
「你究竟想做什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岳影有种几近虚脱的疲倦。眼前的平和假象之下,隐约有着暗潮汹涌。
「别紧张,我们的立场可是一样的,不是吗?」朔啜了口酒,微笑着说。
「什么意思?」
朔将目光停伫在酒杯之上,笑了笑说,「我的母亲也是由于炽的出现,导致精神分裂,自杀而死。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仰起头凝视那双充满怨恨的眼,岳影不自觉地心寒。
「仔细想想,破坏了他人幸福却逍遥自在的人,不是非常不可饶恕吗?」朔的神情里是一种伤切欲狂的敌意,「你会原谅这种人吗?原谅这种人渣的存在吗?」
内心存在不平衡是正常的反应,但面对如风暴般狂肆而来的怨恨,岳影难有任何共鸣。他压根儿不想被卷入其间,「我原不原谅和你没关系吧?再说,」
「对于你想讨论的话题,我完全没有兴趣。」移步向门边,岳影想趁情势尚可时脱逃,然而框啷一声,一只高脚杯便由耳侧飞掷而过,直直摔落地面。
「别这么无情。没有你这张王牌,我的计划可就无法进行了。」朔放轻了脚步,来到岳影身后,无情无绪地说,「你不是也了解吗?重要东西失去的滋味?…只有我们尝过这种痛苦,不是很不公平吗?」
「你?」岳影甫开口,颈侧便传来一阵冰冷寒意,侧目而望,一把短刃不知何时已架在脖子上。
「我也想让炽体会一下,最重要的东西毁坏的感受。」朔意味深长地投予一瞥,「你认为如何?」
「警告你不要太过分!」瞪直双眼,岳影不悦地说。一伸手按住颈间的刀,一手直挥向朔的下巴。使力不轻,登时鲜血溢出。朔似乎愣了一下,殆半没料想在此情境下还有人会反击。
「有意思。看来药物对你的影响有限嘛。」朔若无其事地扯下领带,脸上的笑意尚未消退,随即一个振手,狠狠把岳影摔向墙侧,碰的一声巨响,岳影的全身有若四散般地疼痛着。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朔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有着急具威胁的压迫感,「真的不乖乖听话吗?我们应该是同伴的,不是吗?」
「莫非,你在同情他们?你不在乎自己失去的东西了吗?」朔又一步步逼近,质问着他。
不知道,岳影的答案是不知道。
没错,对于过往的苦痛他不曾忘怀,对于命运的安排他不曾甘心。只是,岳影不认同这个方式,不认同朔的做法。即使,他一样不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也不可能肯定对方的行为。
「这么固执可不是件好事唷!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立场!」朔再次将纤弱的他甩向书柜,登时劈哩啪啦着扯下一大叠书籍。岳影真的精疲力竭,硬是由书堆中挣扎爬起,朔的利刃却已再度欺逼而来,
「再不听话,我可要认真啰。」朔持刀的手无情地逼向岳影,出声警告。
「住手!」碰的一声,夹带着强大气势,炽直闯进了房门。岳影愣了半晌,讶异于他的突然出现。
「唷!主角终于上场了!」持刀的手抵着岳影,朔的神情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你到底想做什么?」看见浑身是伤的岳影,炽已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尚未恢复,怒不可抑地冲向前去。
「这样不好吧,我亲爱的弟弟?」以一手草率地挡下炽的来势,朔的口吻中充满警告意味,「他现在可是在我手上,你完全不顾忌吗?」
「你这家伙…」咬着牙,炽硬是忍了下来。
「看来你是认真的?呵呵,禁忌的恋人吗?有意思。」扫视过炽的双眼,朔轻轻微笑起来。那是一种极度冰寒的笑容,沦丧一切希望与幸福的可能,不留情面的冷漠。
「别伤害岳影…」开始感到无形的压迫,是由于害怕失去而萌生的不安。炽咬着唇,不甘地开口,「拜托你。」
「炽?」有一种温柔缓缓流淌入心头,岳影知道那是不轻易妥协的炽为了自己所做的忍耐。
「我告诉过你,不是吗?像你这种人没有资格拥有幸福。」朔不急不徐地说,「炽,你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吗?」
炽没有回话,朔摇了摇头又接述,「我的家,可是你亲手毁坏的。就算经过再多年,我一刻也不可能忘记。妈是因为你的出现,才落得精神错乱的结果。你可是把我的家、我的父母完完全全带走的人…这样的你,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幸福。」
家破人亡的悲凉吗?也许他的立场也与自己相仿吧?岳影有这样的感觉。
然而,他所背负的仇恨已超越所有合理的范畴,演变成一场偏轨的复仇。在残酷之余,岳影似乎同样感受到其身后的可悲。
这会是炽所谓,怀抱恨意而生存的痛苦吗?
怀抱着,生生世世无可解脱的怨恨,反复折磨着自身而生存着的无尽伤悲?
这样的道路,永永远远不可能获得平静,是吗?
「所以,我也许该毁掉你幸福才对,让你尝尝失去重要东西的-」
「不!不要伤害岳影!」炽有预感,朔是说到做到。就像童年里千篇一律的掠夺一样,朔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排山倒海的牵念直上心头,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
「请你,手下留情。」啪的一声,炽两膝直跪向地,千辛万苦由咬破的唇中挤出字句,「不要伤害岳影。」
「炽?」眼前的震撼太强,让岳影不觉头昏目眩,彷佛眼前的所有并非真实。
「呵,」朔纵声大笑,流露着几许意外,「没有看错吧,这可是你第一次开口求我?炽,守护他,真有这么重要是吗?」
「不要伤害他。」自己会变得怎么样已不是那么重要,炽唯一的希望是不让岳影有任何伤害。这是自己最初也是最终存在的依据。
「好吧。」朔答应得异常爽快,这反应让岳影直觉不太对劲。
「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迷糊了,炽不可思议地望着朔。
框啷一声,朔掌中的短刀落在炽面前,他改以单手擎住岳影,悠悠地说,「我一直很厌恶你这个弟弟,更厌恶我们长得相似的事实。简单地说,我讨厌你那张脸,一张带有北川家血统的脸…我的意思,你了解吧?」
朔的意思,莫非是?岳影心头一惊。
「如果我们在上头画上些东西,也就大不相同了,不是吗?」朔轻轻地笑,彷佛叙述着一个极美好的梦想。
别开玩笑了?岳影瞪大眼睛,强烈反对。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是吗?」接过短刀,炽显得莫不在乎。不假思索地,一刀便向颊侧划下。
「炽,炽?」鲜血沿着他的面颊滑落而下,那肆意的红艳在岳影的瞳里扩散再扩散,变成一种无以接受的苍凉,「快住手!你这个笨蛋!」
「岳影?」不知作何反应的炽愣愣地望着岳影。
「别开玩笑了!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这种做法我完全不认同。」用尽全力挣开朔的手,岳影直甩了朔一巴掌。
「没错,我的确和你的立场相同。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变成像你一样的人。」不想再有任何惧怕,也没有犹豫的理由,岳影开口,「以自己的伤心,自认为弱者这样的理由来欺压别人,因为自己的不幸而迁怒他人,这种想法根本没有道理。」
「如果觉得不幸,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幸福呀!」岳影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是站在炽那边的啰?」朔像确认什么地问,「你觉得他们是正确的?」
「不,我不想分什么正确错误。」将朔的神情置之不顾,岳影伸手扶起炽,淡淡地说,「因为,那都已经结束了。」
「重要的是,我不会让自己犯下一样的错误。」
没错,既然对于出生,我们别无选择,那么所谓的正确与否也就全然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一生中,我们要避免重蹈覆辙,避免让悲剧再次重复。那么,所有的不幸也才有其存在的价值。
「你晓得自己正选择怎样的一条路径吗,岳影?」冰冷而不含情感的语音溢散而开,「和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牵扯不清,不好吧?」
「那是,我的事情,不劳架你多心。」直视着朔的眼眸,岳影肯定不过地答复。
「炽,肩膀借我。」扶着炽的肩头,岳影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外走,「回家了。」
「嗯。」虽然仍有些迟疑,炽却也支撑住了岳影,静静地走出房外。
「少,少爷,这样好吗?」望着离去的两人,管家不觉上前询问。
「没有关系的。」朔的眼里仍是无法透侧的深度,他浅浅一笑,用一种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音量说,「这样也比较有趣,不是吗?」
岳影是吗?你是当真由内心原谅那些人了吗?或者,对于你而言,承受的伤害仍然不够激烈?而你,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去看待炽?
背负着各自闇黑过往的记忆,在那即刻想起便会陷落孤独深渊的生命里,你们是以如何的苍凉去守望着彼此的孤独?
朔很有兴趣了解。
药效似乎还没退,脑筋里一阵混乱不清,身体在适才的活动里变得更加疲惫,岳影不得不花上更多的意志力来支撑状况不佳的自己。
「岳影,我背你吧?」炽总觉得于心不忍。
「不用,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岳影答复得十分干脆,单单看炽昨天受的伤,他就觉得应该靠自己才对。
「我没事,这点小伤-」
「谁跟你说是小伤了?你还有轻微脑震荡知道吗?」岳影强调着说,「不是要你别出门的吗?要是再受伤怎么办?」
岳影顾不得全身不舒服,一口气念了一长串。这家伙到底明不明白?对自己的身体怎么一点也不照顾?
「你在担心吗?」察觉出岳影的反常,炽微笑地问。
「担心?」略为咀嚼了字面含意,岳影旋即否认,「别开玩笑了,我只是…」
「只是?」炽抿着唇,笑容满面地问。这样的岳影实在好可爱!倘若可以,他真想牢牢将他拥入怀中,永远不放手。
「只是…」岳影一时语塞,空悬着语句无从接续起。
担心吗?他不过是不想看到炽再受伤而已,因为于心不忍吧。这,称之为担心吗?
「怎么不说话?」促狭地以指尖轻点岳影的额,炽以愉快的嗓音说,「我会很开心被岳影关心的唷。」
凝望着炽那张悠然自得的笑脸,岳影打从心底举白旗投降,「算了。」
「咦?」眨着明澈的眼,炽愣了愣。
「我说算了,担心就担心吧。」他拿炽没辄,摇了摇手说。
「真,真的吗?」炽的神情着实惊喜,完全没料到能听见岳影亲口这么说,欣喜之余,一伸手便将岳影紧紧拥在怀中。
「炽,炽?」岳影愣了一下,由胸口缓缓扩散的感动令他不知所措。炽他,真的这么高兴吗?岳影的心,不觉地变得柔软而温和。
「我很高兴唷!」贴着岳影的发,炽温柔地说。
岳影不由地浅浅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轻轻地说,「算了,那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