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过了良久,无夏终于有了回音,“早喻,当惹雍这名字为什么听来那么耳熟?好像我早就知道似的,可我保证,我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还有早喻,我知道贡觉玛之歌的家在哪里了,我好高兴。”
“无夏,听我一句话,这贡觉玛之歌透着无名的怪异,你不要太投入了。”
“早喻,你这是怎么了?”无夏象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你也说过贡觉玛之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玉,而且你也感受过它神奇的能量,你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呀。怎么反倒是你来说这种话?”
早喻不出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生都在和玉石打交道,不该对玉石生出这种戒心的。
“早喻,”电话那头,无夏继续说:“今晚记得带着手链睡觉呀,我相信你会有收获的。”
挂断电话,早喻怔怔出了半天神,试图在纷乱的心中理出点头绪来。她知道,潜意识里,她和无夏一样渴望找出贡觉玛之歌背后的故事,可是,也许是天生的本能,她没有面对后果的勇气。其实她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等着她,可她隐约感到有些事情将会发生。
叹了口气,早喻早早上床睡觉,从小到大,每当有什么难题想不通的时候,早喻的应对方法就是蒙头大睡,待储够能量,再去解决。
手链还在包里,早喻躲在被窝里,挣扎了半天,终于屈从于心中的好奇,下床把它找出来。
对着灯光,早喻发现石头中的流光好像又在飞舞,丝丝缕缕,潺潺绵绵,幻化着一个又一个光环,重重叠叠,令人迷醉。渐渐的,一丝细细的,似有若无的声音钻进脑海中。
早喻抬起头,不由一惊,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的表面光滑如镜,只有一块突起,象是个祭台。早喻苦笑了一下,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夏说她梦见一块巨石,自己便也跟着梦见巨石,若让骆梅知道了,一定会笑话她没有创意,连梦都做的与人家一样。
继而又是一怔,早喻又有些怀疑,这是梦吗?梦中的人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吗?有人能在梦中评论自己的梦吗?
早喻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难道这不是梦?那这巨石是哪里来的?她抬起头,发现天好蓝,蓝的象宝石一样澄明,天上浮云飘动,似乎离得很近,近得只要伸手就能触得到。(嗯,这也是无夏告诉过她的话。)
早喻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奇妙,她似乎走进了无夏的梦境,或者,同样的一串贡觉玛之歌,在向人们传达同样的信息?
果然不出所料,早喻听见了无夏说过的由成千上万的人唱出的歌声,不知为什么,她有些欣慰,又有些伤感,听见那歌声,似乎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遇到了肯为他站出来讲句公道话的大人。雄鹰在她头顶盘旋,有几只甚至向她俯冲过来,她吓得一低头,那几只鹰又拉起身架向远处飞去,早喻目光追随着它们,看见了天边起伏的山脉,很远,看不真切,但她却清楚的知道那是大雪山,她甚至似乎看到了被山顶的雪反射出来的七彩霞光,宛如女神头上的冠冕。
不知不觉,早喻就到了山脚下,雪在飘,风很大,风裹着雪团向她袭来,吼叫着,气势汹汹,将她淹没在风雪之中。早喻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听不见,耳朵被强大的气流冲击着,嗡嗡作响。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看见风雪这么大,反倒十分高兴,她似乎期待着什么。
风速越来越急,渐渐在她的周围画出一片真空地带,一瞬间,寂静将她包围,似乎连风雪也在远去。早喻闭着眼,呼吸平和。
“流云。”有个声音叹息般的在耳边轻绕。
“谁?谁在那?”早喻茫然问道。
“你终于来了,流云。”
“流云?”为什么这两个字让早喻的心抽痛不止?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那声音轻柔的如同歌唱,早喻却看不见任何人。
雪还在下,风仍在刮,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相反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叹息。
暖意越来越浓,早喻感觉到脚下的雪在融化。她低头向脚底看去,赫然发现融化了的雪水是殷红的。那是鲜血,是从山顶流下来的,早喻忽然惊慌起来,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她想向山顶走过去,却发现无法移动四肢,她心中又急又乱,正无措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悲泣,心中大惊,奋力一挣,从床上坐起来。
果然是一场梦。
窗外阳光灿烂,春光明媚。早喻呆呆望着自己的手,努力回想着适才的梦境,害怕稍一分心,那梦就会逐渐褪色。
她撩起睡袍,在大腿侧发现了一块用指甲掐出的淤痕。那真是梦吗?
梦境中的一切都那样真切,又充满了怪异。早喻到现在还能感觉得到当她听见那一声悲泣的时候,心中撕裂般的痛。还有那温柔的声音,象是已在她脑中埋藏了良久,在这个梦中终于被唤醒了。
她缓缓从手腕上退下手链,将它摊在手心中,多奇妙的东西,它究竟有什么魔力?
该怎么向无夏说呢?似乎她走进了无夏的梦境,却走的比无夏要深,她梦见了相同的开始,却看见了更多的内容。
电话铃声及时将早喻从纷乱的思绪中拯救出来。骆梅的声音传出来:“早喻,你怎么了?”
“挺好呀。”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偷懒了?”
“几点?”早喻四处找闹钟。
“别找闹钟了,”骆梅隔着电话也知道早喻在做什么,“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十六分二十七秒。”
“什么?!”早喻跳起来,十三岁以后就没试过这么晚起床了,实在是,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太堕落了。
“早喻,你做梦了吗?”骆梅像个好奇宝宝,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做了,很奇怪的梦,见面再详细说。”
“也好。早喻,你叫上无夏,尽快到我这里来。”
“干什么?”
“我有宝贝给你们看,你们一定感兴趣。”骆梅神神秘秘的卖关子。
“是关于什么的?”早喻却坚持要问清楚。
“笨蛋,要你们两一起来,当然是与贡觉玛之歌有关了。”
早喻心头一震,想起梦境中那个声音,又有一股酸楚泛上来,忙定定神:“好,我们尽快来。”
骆梅住在美术学院的一间宿舍里,早喻约了无夏在美术学院的门口见。等她赶到时,骆梅与无夏都已经到了。
骆梅一见到她,便说:“快来,你们一定感兴趣。”说完,率先向校园内走去。
无夏悄悄拉住早喻,还未出声,早喻一直她想说什么,点点头:“我做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梦,一会再详细告诉你,骆梅也想知道。”
骆梅在前面走,脚下不停步,回过头来说:“一会儿我给你们看的东西,也值得用早喻的梦来交换。”
她们走进一间教学楼,早喻经常来找骆梅,知道这里是骆梅的画室所在。
骆梅带她们来到一间画室,却不是她自己的。
骆梅打开门,一边说:“也真是好运气,昨天回来,我说碰碰运气,谁知道还真让我找到了。”
早喻不耐烦,“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骆梅掀去一个画架上蒙着的白布,无夏第一个惊呼出声。
那是一幅画,早喻一看就知道那不是骆梅画的,骆梅是画油画的,可这却是幅国画。
画中是一个藏族少女,少女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可眼中却蕴满了哀愁,她神色迷茫的的望着自己的双手,掌心捧着的赫然是由贡觉玛之歌串成的手链。
早喻与无夏对望一眼,从手袋中那出那串手链,与画中的仔细比较。
“不会错的,是同一串。”骆梅笃定的说。
“可是,”无夏有些疑虑,“这画中的贡觉玛之歌为什么红的这么妖异?”
骆梅说:“你看看画的名字。”
三个人的目光一起投向落款。
“吉玛与恶魔之灵?”无夏不可置信的笑了,“贡觉玛之歌会是恶魔之灵?”她望向另外两个人,“什么是恶魔之灵?”
骆梅摇摇头,说道:“昨天我提过的就是这幅画,就是作者告诉我这恶魔之灵叫做贡觉玛之歌的。”
“不对,你昨天说的画叫《贡觉玛之歌》。”无夏第一个提出质疑。
“别管我说什么,它最早的名字就是叫《吉玛与恶魔之灵》!”
早喻久久没有说话,只蹙着眉头盯着那幅画,心中也满是疑惑。
无夏走过去,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少女的脸,“她叫吉玛?”
“对,作者说她本是个清纯可爱的少女,可是见到这串贡觉玛之歌后,她疯了。可能这就是恶魔之灵的由来吧。”
“开玩笑,”无夏抗议:“那么多人都见过贡觉玛之歌,怎么就她疯了?怎么不见我们疯?”
“因为她不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声的早喻突然开口了。
“什么?”
早喻抬起头,目光坚定,“吉玛,她不是命属贡觉玛之歌的那个人。”
“那谁是?”无夏问。
早喻望定她,:“我们,我和你。”
三个人回到早喻的珠玉行,早喻在门口挂上了停业的牌子,为每人沏了一杯茶,开始讲述自己在梦中的经历。
听完她的叙述后,骆梅第一个跳起来,“真的很神奇耶,早喻,你是行家,有什么看法?”
“玉石是最有灵性的,它们似乎有自己意志,可以选择自己的主人。如果主人不为它们所喜,或是将要有祸事降临,它们就会离开。”早喻复述着师傅曾对她说过的话,“我和无夏的梦有部分是重叠的,还有不一样的,就象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场合的不同经历,也可能是这串石头所传达的信息量有所不同。但是只有我们两个有这样的梦境,这其中必定有它的缘由。”
“对,”无夏赞成她的话,“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出贡觉玛之歌的秘密。”
骆梅望向早喻,“早喻,你真的要去调查?”
早喻有些茫然,但很快下定了决心,“如果是昨天你问我,我一定说不会。可是经过了这个梦,我已经不能放下不管了。骆梅,你是知道我的,我与玉石结缘,本就十分的离奇,我开始在想,是不是为了贡觉玛之歌,上天才会安排我在十年前遇见师傅?”
无夏听了早喻的话,十分高兴,骆梅却忧形于色,“早喻,我怎么觉得经过昨天晚上,你有些不一样了?难道这串石头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你这么执著?”
早喻苦笑,“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真的觉得有些人和事已经等我等了很久了。”
骆梅点点头,说道:“好吧,早喻,无夏,你们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早喻也着实不客气,说道:“那好,我要尽快见到那幅画的作者,你帮我联系一下他,好吗?”
“那位作者姓孙,我们都叫他孙老,十分不巧,他去青海出差了。”
“那没关系,我去青海找他也行。”
“好,我尽快为你们联系。”
骆梅离开后,早喻与无夏默默相对,各自回味这梦境,过了一会,早喻才说:“无夏,我猜我们可能要出远门了,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做好充分准备。”
无夏十分疏爽,“钱你不用担心,我有。”
“不只是这个,”早喻一边沉思,一边说:“我们还要多找找资料,尤其是关于当惹雍湖的。”
“我这就回去找。”无夏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走。
“我这边也会找的,一起努力,越详细越好。”
“这我明白,你放心。”她停了一停,又说道:“早喻,虽然昨天才认识你,可我觉得已经和你很熟悉了。”
早喻报以微笑,“我也是。”
这一霎那,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同时在心都掠过一阵暖意,她们似乎都知道,从这一刻起,彼此的命运就紧紧连在一起了。
二
一个星期后,早喻抛下泡在图书馆里研究西藏传说的无夏,怀里揣着骆梅给她的地址来到西宁。
她是来见《吉玛与恶魔之灵》的作者,被骆梅尊称为孙老的老画家的。
孙老在为西宁一间喇嘛寺做壁画的修复工作,据骆梅讲,他是中国藏传佛教壁画的权威。
他是一个十分孤僻的老人,没有拒绝早喻见面的要求完全是看在骆梅的面子上。而当早喻告诉他,她是为了贡觉玛之歌而来时,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只短短说了句:“我不清楚。”就拒绝了。
初战失利,早喻没有放弃,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对孙老展开各种攻势,软磨硬泡,终于,老人烦不胜烦,对她说:“姑娘,不是我不肯说,只是你说的那种石头,实在是很邪恶,你还是不要沾惹得好。”
早喻笑了:“这您放心,我就是专干这一行的,对于各种邪恶的石头还是有对策的。”
她故意在“邪恶”两个字上重读,是因为孙老的这种说法让她十分的不舒服,继而有心讥讽一下。
不料孙老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讽刺,反而正色道:“没错,你也是珠玉这一行的人,方子昆你听说过吗?他可是你们这一行的老前辈呀,连他都不愿意多说贡觉玛之歌的事,你说这石头是不是真的很邪恶?”
他又提了一次“邪恶”,可早喻这次没心情同他较真,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一个地方:“您认识方子昆呀?他就是我的师傅呀。”
“真的吗?”老人不信有这么巧。
“当然是真的了,您要真认识我师傅,也该认识这个吧?”早喻伸出手,让老人看戴在她手上的一枚和田玉的印章戒指,那是她师傅生前的信物。
孙老一见之下,不禁“咦”了一声,面容缓和了许多,“原来你真是方先生的弟子,那么把事情告诉你也是应该的,毕竟我欠你师傅一个人情,应该为他达成愿望。”
敏感的早喻立即由话中听出破绽:“愿望?我师傅的愿望?”
“当年你师傅帮了我一个大忙,我问该怎么报答他,他说如果他的后人来找我,无论有什么要求,要我尽量满足。”
早喻不由大是奇怪,听来,师傅好像早就知道她今天会来找孙老,而且似乎知道自己的要求会遭到孙老的拒绝,才有这样一说。只是师傅怎样预测到这一切会发生的?当然,也可能师傅当年只不过顺口一说,今日却让自己碰巧撞上了。
然而早喻只是在心底好奇,面上不动声色,以胜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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