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 十三党+十四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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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 十三党+十四党-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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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佑说:尊卑有别,以和硕公主之尊探视汉籍“贱妇”会败坏皇家声名,太后绝没理由答应。况且公主出宫类似贵妃省亲,从仪仗到轿饰均有讲究,前期准备烦琐复杂,若等礼部把一切办妥恐怕额娘早已咽气。我原是一时意气昏了头才没想到这一层,幸好在长春宫门口碰到了胤佑,倘若真把事情禀报了太后,少不了又是一顿好骂。更庆幸的是,胤佑给我出了个主意,他因为腿脚不便每日都乘马车进出宫门,从来没有侍卫仔细搜过他的车,我完全可以藏在他的车里混出去。我感激涕零,当即与张之碧约定了在宫外汇合,换了身宫女装束钻进车里。
    一开始很顺利,没人敢拦七贝勒的马车,我们无惊无险地一路从长春宫奔到外庭。我觉得失望,一件本来以为象登天一样难的事居然就这么四两拨千金地解决了,实在是有种感情被愚弄了的感觉。可是就在马车行到午门时,半路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直郡王胤禔拦住了马车。
    “七弟请留步,哥哥有事相求!”胤禔的声音从极近的地方传来,我不由屏住呼吸,僵坐着一动都不敢动。
    胤佑用手护住轿帘,皱眉道:“大哥,我素来不管朝政,你的事我帮不上忙。”
    “七弟,以你之才游离于庙堂之外是在可惜,哥哥也是希望你能有机会一展抱负。”胤禔不死心地好言相劝:“再说了,那一位曾经如此对你,我就不相信你一点怨恨也无!”
    胤佑摇头自嘲:“我命该如此,只怨天,不怨人。”
    “哼!什么是命?我就不信这个命!”胤禔不满地骂了一声,接着是一下马鞭打在地上的空响,“七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胤佑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府了。”话音未落,马夫就启动了马车,伶俐地将其驾出了午门,隔老远还能听到胤禔的骂娘声:“这是你的机会,我给了你机会……!”
    “呼!”等马车驶远,我才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心跳得很快,前颊后背全都湿透了,粘粘的皮肤贴着衣服极不舒服。回想起来,方才胤禔的话句句值得斟酌,如果不出意外,他口中的“那一位”应该是指胤礽,可是胤佑又能帮他什么忙呢?帮他扳倒胤礽吗?
    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胤佑脸上瞟过去,轿子里光线不好,可还是能将他平静无波的表情看个分明。我略微有些不舒服,心底里希望他能解释一下,可是转念一想这事必定见不得光,若是我遇到了也会避而不谈吧?如此释然了,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聊起北京小吃的话题,胤佑很配合地同我唱双簧,我们一唱一和直到目的地,意料之中地看到张之碧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一别数载,门还是那扇门,匾还是那块匾,可是门卫全换了生人,心下不免有些感伤——物是人非,大约就是如此。
    “你还敢来?我们大人吩咐了见你一次打一次!”一个高大的侍卫显然认识张之碧,挥舞着拳头粗的棒子吓唬我们。
    张之碧很不屑地狐假虎威:“我为什么不敢来?有本事你只管打,保证会有人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另一个矮个侍卫哈哈大笑:“你没睡醒呢吧?打了你我们大人只会奖赏,而且还会大大地奖赏!”
    张之碧笑得比他还要猖獗:“你们大人算什么东西?无知小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女子是谁?”
    那侍卫也不恼,倒的确上上下下将我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评价说:“这妞儿长得好生标致,可惜我们大人不近女色,你这算盘算是打错了。”
    敢情他是把我当作张之碧送给阿克敦的礼物了,我的怒气瞬间冲顶,倒不是因为他言语不敬,而是因为他身为侍卫却连我身上的宫女装束都不认得,居然还误以为我是“贡品”。更何况我一直走在张之碧的前面,试问在这个朝代有哪个奴才敢跟主子抢路的?如此没有眼色的人都能当上侍卫,可想而知将军府内部的管理有多混乱。
    我相当不悦地说:“你去禀报你们大人,就说司棋有急事求见。”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冒充司棋。
    侍卫对“司棋”这个名字毫无概念,将信将疑地又将我打量了一番,大概觉得我不像在说谎,犹豫着抛下一句“你等着”就进了门去。半刻之后复又出来,对我说:“大人请姑娘进去,可是他……”他指指张之碧,“大人说将军府不欢迎!”一边说一边还捏捏拳头,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我知道阿克敦心结难解,也不强求,交代了张之碧在外面候一会儿,就顾自跟着家丁往里走。刚拐过东边的月牙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匆忙地往额娘房里去,我连忙喊:“李妈!”
    那身影脚下一绊,猛地回头,且惊且喜地失声叫道:“小姐……”
    我赶忙截住她的话头,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方便,我们进屋细说!”李妈点头,打发了带我进屋的家丁,拉着我闪进一间空房,头一件事就是给我磕头:“民妇给公主请——”未等她的话说完,我便扶起她说:“我是私自出宫的,不可声张!”
    李妈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于是也学我低声问道:“公主可是来看夫人的?”
    “嗯。”我应道,“额娘的情况怎样?”
    李妈面露凄惨之色,险些落下泪来,从袖中取出帕子一边拭眼角一边说:“夫人一直睡着,连太医都没有办法,恐怕,恐怕是活不成了……”
    我悲从中来,虽然早有准备,但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只能叹气道:“人命天定,我们尽了人事,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额娘和张之碧过去有些纠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听闻额娘在病中一直在喊‘尚杰’,现在他正在府外,你把他领进来,让他送额娘最后一程,也算是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最后能为她做的一点事了吧。”
    李妈吃惊不小:“小姐……小姐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你就别管了,快去带张之碧进来吧,我去看看阿克敦,他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李妈尤有疑惑,可是终究是没有再问,顺从地接张之碧而去。我再次长叹,整整衣冠,再暗想了会儿说服阿克敦的说辞,这才埋着头慢慢往他的房间走去。
    伤经动骨一百天,阿克敦前两日才挨了板子,现在还下不了床,只能趴在病榻上靠骂人缓解对生母病情恶化的担忧。当我告诉他张某人正在额娘房里的时候,他差点没直接把手里的水果刀飞过来。
    “你疯了是不是?居然让那个疯子去见额娘?”
    “那天十阿哥说的话都是真的,不管你心里如何不乐意,张之碧都是额娘心里的人,若没有当年的那段无可奈何,他们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我尽量缓和地把当年的往事复述了一遍,阿克敦听地仔细,而且反常地一言不发,从没看到过他这般面无表情神情专注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无论外人如何看不起额娘,在阿克敦心里她一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古代看中女子德行,不知道年幼如阿克敦能否抛开世俗成见,接受母亲爱父亲之外的男人的事实。
    “姐,你说,额娘她是个坏女人吗?”
    “不,额娘是好人,只是老天不肯成全她的爱情。”
    “可她负了阿玛,还……还不守妇道。”
    “不要对额娘太苛刻了。她当初嫁给阿玛是为了报恩,都这么多年了,她也曾尝试过去爱阿玛,可惜情到深处,没有人能管住自己的心。”
    “我讨厌张之碧,他一点也比不上阿玛,为什么额娘喜欢的是他?”
    “爱情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无关家世、才华、相貌,甚至人品,任何人都有权利获得爱情。我们爱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外在条件,而是因为我们的心选择了他。这种选择道不清原因,可是偏偏只一眼,它就能让你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他来,为他的欢乐雀跃,为他的悲伤流泪。”
    “我不懂,我只想要是没有张之碧该多好。”
    “我们姐弟俩很象呢,我也不喜欢张之碧,但在额娘心里他是最好的,我们应该让额娘幸福。”
    “可是我的心里很难受!”
    “会好的,以后会好起来的……”
    那一天,阿克敦头一回暴露了男子汉敏感无助的一面,像只受了伤的小猫般用迷茫无助的眼神看着我,令我的心抽风一样地痛。他回忆起生病时额娘不辞辛苦的照顾,回忆起闯祸时额娘雷声大雨点小的责罚,回忆起晚归时额娘刻意在房里亮着的一盏明灯。这个女人生了他,养了他,好容易他长大成人,她却又要离开他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从来鄙视哭泣的阿克敦在巨大的死神面前痛哭流涕,他甚至不敢进额娘的房间,因为怕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动弹不能的母亲。
    说到底,不过是个大孩子,丧母之痛太沉重,上帝实在残酷。
    不自觉地想到胤祥,敏妃去世时那段灰暗的日子至今记忆犹新。作为阿哥,他不能放纵自己的悲伤;作为哥哥,他必须安慰年幼的妹妹;作为儿子,他无力追究额娘的死因。甚至于,他必须压抑起满腔悲愤,笑着面对杀母的凶手。那是怎样一种折磨,没有人提供帮助,他完全靠自己走了过来。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可这不过是圣贤者慰籍失意者的借口罢了。归根结底,胤祥之所以能成为后来的“怡亲王”,并不是因为他吃过多少苦,而是因为他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把功劳归功于苦难是可笑的,胤祥是个进退有度的人,他一直明了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并愿意为了百姓的福祉辛勤工作。即使没有经历过困苦,他也能成为一代贤王。
    比起阿克敦,肩负仇恨与责任、强颜欢笑的胤祥更让人心痛。
    “事已至此,额娘的后事还是早些准备吧,看样子也拖不了多久了。”我站在窗口,看到张之碧紧拽着额娘的手泪流满面。想了想,终还是没有进去。她和他已经错过太多,该为他们多留些独处时间的,“我不能守孝,阿克敦又年幼,若是……若是张之碧有心的话,可以请他帮忙……虽然于礼不符,可是我想,额娘会高兴的。”李妈重重地点头,发出“呜呜”的哭声,象一支漏了风的竹箫。
    四十一年十月初八,额娘病逝于富察将军府,享年三十五岁。
    四十一年十月十一,额娘入殓,张之碧哭至昏厥,醒后坚持亲自抬死者入棺。阿克敦不置一言,形同默认。同日,帝南巡归。
    四十一年十月十二,阿克敦扶陵至宁州安葬。张之碧计划为额娘守陵,以身体不佳为名向康熙请辞,遭驳斥,沦为满朝笑柄。
    四十一年十月十四,张之碧披麻上殿,奏表痴情并再次请辞,帝大怒,痛斥其不知廉耻,枉读圣贤之书,打其三十大板,罚饷五年。
    四十一年十月十五,张之碧作《佳人赋》,真情实感,文采不凡,街头巷尾争相传颂。
    四十一年十月十八,我感动于张之碧痴情,传书开解,未得回复。
    四十一年十一月初九,额娘棺木在宁州下葬,当地百余家奴为其哭丧,陪葬金银礼器二百余件。我向南方三扣响头,以示孝心。
    死者已矣,可是生者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第四十章 少年狂

    此次南巡九月启程十月即归,官面上的解释是“行至德州,皇太子病,中途回銮”,可是自从回京后太子就一直避门不出,康熙亦对其不闻不问,其他人慢慢琢磨出了味来,都知道这两父子间已生了嫌隙。紫禁城的天空因此更加阴晴莫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祸及自身,人人自危。
    十一月十五日,十四阿哥胤祯“病愈”,康熙召其入养心殿密谈,有太监在门外听到皇帝摔杯、大骂“逆子!”的声音,其后康熙大病,命八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轮流服侍左右,诚郡王胤祉、四贝勒胤禛、十四阿哥胤祯暂理朝事。
    仿佛嫌不够乱,十一月十八日准噶尔部台吉策妄阿拉布坦携二女儿乌兰图娅、幺子布日固德到京,送来数以百计的牛羊供品。百姓八卦欲旺盛,不知从何人开始议论起这“伊犁河游牧人”的相貌来,他们说布日固德高大威武,手如铁棒,腿如石柱,一击掌可以令天上的雷响三声;他们说乌兰图娅美艳动人,眼似明珠,腰似水蛇,一回首可以迷倒地上最英俊的男人,一传十十传百,直说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恩吉雅真的见到其人的时候大失所望。小姑娘撅着嘴说:“布日固德的腿连石柱的一半粗都比不上,而乌兰图娅还没安阳公主漂亮!”我因为恩吉雅的赞美飘飘然,胤祯却在一旁貌似中肯地评价说:“乌兰图娅媚得很,一个眼神就让人酥到骨子里,云舒啊,你还真该好好向人家学学!”理所当然,我拎起一脚就把他踹飞。
    贵客到访,即使康熙大病未愈,宫中的宴席仍旧是一场接一场地没完没了。我还没有从额娘的去世中缓过劲来,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对应酬更是厌烦,恨不能躲到没人的地方去。胤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变着法儿地哄我开心,今天送个镯子明天讲个笑话儿,最夸张的一次,他软磨硬泡地把他四哥的那只京巴狗给抢了过来,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这是四哥家的狗,你快给我送回去!”得罪雍正可没好果子吃。
    胤祯满不在乎地说:“你不是说Rany也是只京巴狗吗,这狗可不好找!除了老佛爷的那只,我也就在四哥家才见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养这么小的狗忒没出息,还不如抱来给你呢!”
    没出息?我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们八爷党四个人加起来都没玩过他一个,全天下最有出息的就是他了。
    “我不要,你赶快还给四哥去!”别人不知道这只狗,我可是亲眼看到胤禛抱着它唱过小曲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算不上君子,但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离这狗远些的好,不然不知道将来会吃什么样的暗亏呢。
    胤祯不乐意了:“我说送给你了就送给你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再说四哥也没说什么,就是脸色阴沉了点儿,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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