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呵呵一笑,挣开他的双手,转了个方向,搀扶着他的手肘往桌子边走,笑嘻嘻地说:“艳主儿还是坐回去品茶吧,不然那么好的茶又尝得不爽愉了。”接着低声冷道:“晚上再商量这事。”
艳若扑哧一笑,抬手揉了揉鼻子,轻轻飘出一个字:“好——”
我和艳若终于分开,我站在桌边毕恭毕敬的给他斟茶,他笑眯眯的坐着看我。
岚夜哼笑一声:“看不出艳若和破格的感情这么好,真是好让你羡慕。”
艳若笑道:“这是自然的,不然怎么能做我的破格?”
甚少说话的风翼,冷冷地说:“你俩得了吧,少装腔作势,看得人难受。
我大汗,以为他是说我和艳若,正窘着,又听到他说:“岚夜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别弄出什么事让贵邸人仰马翻的。”
岚夜挑眉,阴柔的脸上闪过一抹讽意:“风翼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你赶回贵邸和我心里所想难道不是一样的?”
风翼抬看与岚夜相视,冷声道:“我没说不一样,只是强调别让贵邸乱七八糟。”
岚夜笑笑:“贵邸是我主管,我自然不会弄出什么差错来!”
我更奇怪了,是什么事会让贵邸出乱子?
看了看艳若,他的脸色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时老妈妈捧着配好的茶走过来,脸上是一派慈祥的望着艳若道:“艳主儿,这是你最喜欢的茶蕊子,晚上临睡前让庄歆给你煮了,心神会舒服很多。”
艳若微微一笑,亲自伸手接过,眼神别有深意,“谢谢老妈妈,辛苦您了——”
我呆住了,他居然对老妈妈说“您”,语气没有丝毫的讥讽,分外的尊重,是真正的对待长辈的口气。
老妈妈眼眶一红,道:“艳主儿……折煞老妇了……”
艳若静静的微笑,没再说话,但是那神情非常的温暖,我第一次见到,尤如冰雪消融之季吹来的第一缕暖风。
也许是周遭的人也被惊住了,一时间整个园子变得异常的安静,直到老妈妈抬手拂了拂掉下的泪水,凝固的气氛才又开始流动。
我疑惑的望着艳若,思索着他和老妈妈的关系。
记得那晚祈福节回来,老妈妈把我当成艳若时曾说,将他当成女孩子养是有原因的。分析起来,老妈妈难道是艳若的保姆?或者乳娘?也有可能是养母。咝——好像这三种身份也没啥区别。
脑子里正在转着圈,艳若忽然转头对上了我的眼,我骇了一跳,急忙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
煜这时大笑起来:“哎呀,看你们各人的表情真是比看大戏还精彩,我也乐够了,去湖里游个泳儿,这天气热得像什么似的,谁跟我来?”
天楚笑道:“我跟你一道去吧。”
煜站起身,乐道:“那么你别又叫一些女贡来,到时又不知是游泳还是洗澡了。”
天楚也站了起来,调侃道:“当然是两者合一啊,多省时省力啊。”
煜又是一声大笑,往甬道走去,天楚跟在其后,渐渐不见了两人身影。
风翼扫了我一眼,放下茶杯,对岚夜道:“祈福日事件我听说了,你和我去尊兽宅,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岚夜站起,有所暗指般地说:“也好,希望这一次能挖出一条大线索,让相关的人都无所遁形。”
我心跳了跳,飞快的斜了一眼艳若,看他脸上一片平静,我稍安下心来。
于是风翼和岚夜也离开了园子,老妈妈这时不再拘谨,对艳若露出和蔼的笑容。“艳主儿,要不要洗个澡?我这就给你配水去。”
艳若微笑:“老妈妈,我不是说过了吧,在没外人的时候,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老妈妈迟疑的看了看我。
艳若道:“庄歆既是我的破格,自然不是外人了。”
老妈妈点点头,但是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态。
艳若笑笑:“劳烦您去给我配水吧,像以前一样的配法。”
老妈妈脸上再次出现慈祥的笑容,点点头转身去了艳若的房里。
那里面有浴室么?我要洗澡都得到女贡澡堂中特定的破格浴室。
我伸长脖子张望,心想着祈福日那晚进去时怎么就没看到?当时感觉艳若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差不多,甚至还要简陋些。
“庄歆——”
“嗯?”
我调转眼光看向艳若,一下子全身如被电了一般,心跳加速。
此时的艳若的神情,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而且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静谧。
他就坐在那儿静静地凝视着我,然后淡淡一笑:“歆,今晚——就拜托你了。”
我错愕,不明白他说指的是什么,但是看到他那么认真的神情,还有那种难得一见的略带担扰的神色,我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他垂下眼睛,浓黑的睫毛遮住了那对玻璃珠般的眼珠子,流转光华瞬间收敛,我再也探测不出里面的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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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如钩爬上梢头,将漆黑的天幕照亮了半个圆的光辉,房舍与树林之间偶漏出几点星光,风一吹又遮了去。
我瞧了瞧天色,没有繁星如昼,但还算净朗,明天也该是个好天气,关了门走进屋里,艳若还在内房里沐浴,这时我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进这个房里时没看到有间房,全因为它如壁柜一样隐蔽,不注意很难察觉。
拿出茶香炉,按照老妈妈的吩咐,把那些配好的茶蕊倒了进去,然后点燃了里面的一支小蜡烛,一股好闻的香味随即钻入鼻孔,莫名让人觉得异常平静。
茶炉烧了不多会儿,艳若手肘搭着一块大毛巾,穿着白色睡衣走出了屏风,我顿时屏息,一个是画面太美艳,一个是心里防着他要做什么。
也许是我太紧张,全身僵硬过于明显,艳若轻笑起来。
“你怎么在狐戎这么段时间还不能用正常心态看待一切?”说罢,走近床边坐下,用大毛巾擦着脸上带着的水气,垂下的长睫上挂着水珠,说不出的诱人。
此时我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这里不是女尊?
汗!
艳若抬眼瞟了我一眼,“站在这儿做什么?把屏风给收了,将壁门关起来。”
我急忙照着做了,想着浴室里的水于是问:“里面的水这样放着没关系吗?”
“什么水,浴室下面有水渠,我洗完澡就放了,明早你拿了洗涤用品去整理一下。”
“哦……”
破格果然是杂工。
艳若把毛巾放到床边的架上,然后便躺上了床。“你也洗了吧?过来睡吧。”
我惊跳:“你真是要我侍寝?”
他睨着我:“不然你以为呢?”
我愠怒走到他面前:“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别想打什么鬼主意,否则一拍两散,对你也没有好处!”
他笑笑:“是的,就因为我们暂时不能少了谁,所以才更需要对方呀。”
我瞪他:“除了侍寝,其它都好商量!”
他哧笑一声,“你防心这么重做什么?我只是让你与我一同睡觉。”
我斟酌着他话中的含义,不确定地问:“只是单纯的睡觉?”
“当然,否则你以为还有什么?”他好笑。
我窘,干巴巴地说:“那……也是会不自在的。”
他白了我一眼,翻身睡了,抛下一句:“我睡里,你睡外。”
“为什么要我一个女子的睡外面!”我抗议。
他轻声地道:“因为我需要睡里面。”
嗯?我坐在床上,凑近他:“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不再理我。我无奈,坐在床上又过了一段时间,想着这么睡也不会少一层皮,便不再顾虑躺了上去,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渐渐传来艳若均匀的呼吸声,我侧身轻叫了几声,他没有回应,我又睁着眼过了半晌,确定艳若已经睡熟,才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走向壁门,因为这个壁门让我联想到了曾经在快餐店里时,那一间小房,当时里面也有一个暗阁,也是处于壁门里的。我很想知道艳若的房间里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暗阁。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化,沿着墙摸索着,正专心致志却忽然墙上印出一个人影,我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直直的盯着它,只见那人影慢慢的穿上衣服,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急忙扭头去看,果然是艳若站在衣架前,此时他已经穿好衣服,弯腰在床边摸索着什么。
我讶然出声问他:“艳若,你在做什么?”
他不理我,继续做他的事情。我好奇起来走过去,而他不知从怎么弄的,床边嗖的弹出一把长刀。我惊骇。
那是一把真正的长刀,刀身明晃晃的亮,再经月光一照,更透出一种诡异的蓝光。
“艳若……”我定了定心神,又走近一步问:“你,你要拿这刀做什么?”
唰!拔刀声,把我吓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艳若拖着刀柄向门外走去,光影下的他,如死神降临。
说实话,我是真的被骇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打开房门,当他侧身提刀时,月光将他的整个人都照亮。刹那间,我只觉头脑一片轰响!——那是庄辰!
是的,没错,是庄辰,那样散漫又认真的神态,那样玩世又清爽的气质,与艳若迥然不同。
我感觉心跳比平时都强烈了好几倍,“庄……辰!”我激动的轻叫出声。
但他似乎没有听到,转身提刀跨出了房门,才走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似乎在感受什么,歪了歪头,我急忙追上去,刚到门口,他忽然长刀一指直对着我。由于太突然,我惊叫都来不及就石化在原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睁着的双眼没有焦距,向我凝视时,眸子里没有以往的流光溢彩,我心又是一跳,调整了一下忐忑的心,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门后,小心翼翼的又叫了一声:“庄辰?”
他还是没有应我,而是缓慢地转过身,朝园落的梯道走去。
我终于肯定,这或许是——夜游症!
那把大刀可以估得出来重量不轻,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受丝毫的影响,他仅是单手提刀,也不高举,只是伸直手臂握着长刀,仅让刀尖稍离地面,就这么走着,没有任何的多余的声响。
我手捂着胸口,稳了稳心跳。一时分不清该叫他艳若还是庄辰,但是此刻我真的无法分辨了他俩了,感觉就如同一个人。
梯道上方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我又是一惊,抬脚就冲了上去。
结果看到岚夜和风翼两人手里拿着剑与庄辰版的艳若相斗。但他们终是敌不过,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该死!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强!”风翼冷声低咒。
岚夜也不甘心地道:“终于等到他出现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敌不过!”
这时煜大笑着出现,“那么我也掺和进来吧,看看三个人能不能将他败了!”话毕一个长矛直插了进去,速度极快且势头凛冽。
我不由惊叫出声。
“唉,现在你就惊叫了?那么再过一会岂不把你吓死?”天楚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我转头看他,疑惑地问:“一会要出什么事吗?”
天楚脸色一改往日的嬉笑,凝重地说:“如果我们四个人都制不了他,就有可能引来一场大屠杀。”
我张大嘴,心又开始狂跳:“大屠杀?对谁?”
“自然是贵邸里的女贡们!”
我大骇:“为什么?”
“谁知道!”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所以……艳若才讨厌住在贵邸?”
“嗯——”
我怒:“你们明知道他有这毛病,还硬要他留下来!你们就不怕女贡们真的出事?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楚摊摊手,“我们也是想救艳若啊,只要他败下来,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不然不管是不是在贵邸,没准在其它的府邸也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哼:“只是可能,但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吧?”
天楚点点头,但是轻叹道:“可是他的这种情况慢慢严重了啊,凌风说的,必须尽快让他得到治愈。”
听到他提起凌见,我没再吱声,这时岚夜低呼了一声,我们忙扭头去看,发现他被砍了一刀,天楚见状也不再旁观,从腰部解下长鞭加入了混战。
我紧张得要命,一个是担心女贡们的安危,一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简直比武侠片还惊心动魄。
岚夜显然有些支撑不住,退了下来,而同时的,我看到了凌风,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对面的,手里拿着医药箱,看到岚夜退下,便拉过他给他包扎。
我想了想,便从后面的石头间穿插的走了过去。当我走到他们面前,岚夜已经包扎好了,他把剑一提,又参与了进去。
凌风看到我,笑笑,“庄歆,好久不见了。”
我也懒得打招呼了,直接问:“凌风,那个是夜游症吧?”
凌风笑着点点头。
我问:“你没有办法治好他吗?”
凌风摇摇头:“这里与心理因素有些关联,要想完全治好,还需要把他的心病给治了,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事。”
我怔然,转身看着越打越疯狂的艳若,现在的他,连庄辰也不像了,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不,确切的说,像一个魔。
“你没有好好陪艳若睡觉吧?”凌风忽然说。
我有些不明所以,扭头看他。
凌风说:“你是不是没有陪在他旁边一块睡?”
我一听明白了,心虚的闪开眼。
凌风语气愠怒起来:“该死,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一时我不知如何说,总不能说想逃回城市,于是查看艳若的房间吧。
凌见看到我的模样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庄歆,你别说是为了查看艳若的房间而丢下他一个人睡觉吧?”
我哑然。
他叹气,“你是不是也没有给他侍寝?”
我默。
他咬牙切齿起来:“庄歆!我告诉你!别把你自个打得有多娇贵!这里的女人给男人侍寝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何况你还是你的主子!”
我一听火了,脱口道:“我管你什么男人什么主子,我和艳若是有协议的,我答应他成为最优秀的破格!这期间他不能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