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掉他的手,“艳若,我真有事想问你,你知道吗?我可是等了你三年!”
“是的,有三年了呢——”他凝视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歆,我曾经说过再见到你,将不会放过你了。”
又是这句话。
“什么意思?”我问。难道他要以第二人格生活?那么庄辰呢?是要消失吗?
他并不回答我,而是执起我的手悠悠地说:“我就带你下地狱吧。反正这一次你是脱身不得了。”
他说的话实在难以让人理解,隐隐觉得里面暗含危险,我不由微颤了一下,抬头望他。“艳若,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笑而不语。
“艳若!”我执意要一个答案。
他扬扬眉,含笑对视,“这个嘛——很快你就会知道的……”琉璃般的眼睛闪烁着兴味,以及令人读不懂的期盼。
我怔然。
艳若牵起我的手,向小店的内室走去。
“我们去哪?”我奇怪的回头望,门口是另一个方向才对啊!
“去地狱。”他慢悠悠地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经过放杂货的小道,再推开一个小门,出去竟是另一条街口,那里停着一辆越野车。
他抱起我,把我放在驾驶座旁,然后再绕到另一侧,坐进了驾驶座里,发动了引擎。
我奇怪地打量车子,印象中庄辰也借过别人的车,不过是奥迪。看来第二人格也有属于自己的人际圈。当然,对于这个圈子,不管是我还是庄辰,都将是陌生。
想到这,我又问:“艳若,你是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
他微笑,“是的,去我的家乡。”
原来第二人格还有所谓的“家乡”啊!我心生好奇,也有一种暗暗地喜悦,终于有机会了解这个第二人格的事情,这是好事!
“艳若,你的家乡是什么地方?”
“一个被全世界都遗忘了的地方。”
“美丽吗?”知道自己正一点点接近艳若的世界,我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
“嗯哼,很美丽。”
“太简略了,描述一下。”我渴望知道一些信息。
“山清水秀,冬暖夏凉。”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旅游胜地。”
“是的,但是,绝不对外开放。”
“哦?好可惜……”说得像真的一样,我古怪地睨了他一眼。
车子开了一天,外面的风景越来越郊区。
忽然,艳若停下车,然后转头盯着我笑,无比狡黠。
“干……嘛?”我条件反射的警惕。
他却笑盈盈地俯身过来,单手压住我的肩,措不及防地吻住了我。
我一时间呆住了。
回神时,我想要推开他,可是他却搂得更紧,我几乎窒息,就在我被闷得发晕时,他猛地松开,接着大量的空气混着一股幽香冲入鼻孔,我还未来得及睁眼,就彻底地晕了过去。
或许过了很久很久,我慢慢有了意识,但是全身乏困无力。
迷迷糊糊中,有许多繁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有脚步声,说话声,车轮碾压声,似乎还有野兽的声音……都不太清晰。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抱来抱去,放在某一处,隔不了多久又换了另一处,但我能很清楚的知道,抱我的是艳若,因为那种特殊的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尖,没有离开。
如果一切只是一个梦,那么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但是老天爷却让我醒了,而且还是在脑子非常良好的状态下清醒。
怎么来形容我所面临的一切?
一个个缤纷亮丽的圆展台,柱式的图腾围着展台而立,纹案稀奇古怪,台上绸锦华缎迤逦,帷纱层叠中似乎有人影在其中晃动,台下繁花绿植簇簇,许多人在展台中间穿梭,偶尔停驻。
这些人都是男人,并且都是年轻的男子,最令人惊诧的是,这些男子个个长得俊美无双,各有特色,然而骨子里透出的妩媚风采又不尽相同。最重要的是:这些男人和艳若一样,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勾引女人心神的惑力。对了,凌风也有这种味道。
他们衣着说是古代服饰,却又不知是哪一个朝代,更像某种民族服饰,但不知道是哪一种少数民族。
男子们均是一把长发到底,或捆或扎或束,用各色绳结点缀,没有任何珠光宝气;身上则是很单一的长袍长衫,有短袖有长袖,或宽摆或窄腰,衣上的图案看得出是精细的手工刺绣。然,如此简单的装束,人人却都拥有一股华贵之气。
这里,装饰物大多是款式纷繁的绳结,其中也会缀点珠子,视觉上似银或铜,又像石子之类的。
是啊,怎么来形容我眼前的一切?
让我如何形容好呢?就如同走入一片漆黑寂静的电影院,屏幕深沉,却在没有任何的预警和片头时,电影里的人物、景色、对话倏然呈现于你面前。带来强烈的无可比拟的环境反差感。
“咦?这个是新鲜的女奴吧?”一个细长凤眼的男子走到我面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我。
我愕然。女奴?
想避开男子的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腰被铁链一同拴在图腾上,无法动弹,我大骇。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扭头焦急地寻找艳若。然而,眼前晃动的只有不熟悉的人和物。
“呵呵,果然是新鲜品种呢,脸红得像滴血的玫瑰一般。”凤眼男子轻笑,走上前轻轻摸起我的脸,引来我的一阵鸡皮疙瘩。
就在我哭诉无门时,艳若出现了,他挡住了凤眼男人的手。我顿如大赦!
凤眼男人一愣。“哎?艳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艳若笑容可掬,“对不起,她还没开始进行贩卖呢。”
凤眼男人恍然大悟,“抱歉,看到新鲜货,有些好奇。”
“没事,您去其它展台转转吧,过一会这里才开始。”艳若的笑容一个职业标准。
凤眼男人笑着点头离开。
我呆呆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贩卖?新鲜?我是蔬菜水果么?
艳若转身面对我,轻笑着掐掐我的脸,“傻丫头,又发呆了。”
我定定地望着他。“艳若,这是怎么回事?什么贩卖?贩卖谁?”
“呵,卖谁呀——”他弯下腰与我对视,“卖女子啊,只要是女的在这里都被贩卖。”
我迷茫,“为什么?”
“你没看到么?”他掐起我的下巴,让我看附近经过的人们,贴着我的脸温柔地说:“因为这里全是男的啊,所以自然要买女的啰。”
我更加迷茫,“我是在做梦么?”
“呵……亲爱的歆。”他摆正我的脸,“你没有在做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迟疑地问:“艳若,我也要被贩卖?”
艳若含笑地点点头。
我瞠视他:“你开玩笑是不?”
“不,”他怜惜地摇摇头,“我艳若很少开玩笑,基本言出必行。”
我如五雷灌顶,脑子里一片轰响,记忆里闪过一个个片断,三年前不明白的对话和事情渐渐回放,也渐渐清晰。
“你……”我看着他,“三年前的少女失踪案与你有关?”
他点点头。
我依然无法置信,“你就是人贩子?”
他笑,“是的,我就是一群人贩子。”
如此坦然的陈述,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量词上他不用“个”而是“群”,这代表什么?代表他是主控者,是人贩们的老大。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报着一线希望问:“艳若,你不会贩卖我的对不对?”
他爱怜地亲吻我的额头,“很遗憾,你必须被卖,这是我们家乡的规定。”
我深吸口气,“艳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嗯?什么意思?”他脸色一变,忽又笑吟吟地说:“你难道还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真是奇怪了,我不是艳若是谁?”
我沮丧,现在的艳若怎么会想起自己是庄辰?
不禁苦涩自嘲:庄歆啊庄歆,你真可悲,居然被一个患着精神病的亲弟弟给骗了卖了。
心在痛,泪水漫上眼眶。
我闭上眼,不愿再去思考和细想。环境太大的转变,让我觉得好累。
人世险恶,果然在咫尺之间。
“歆,做好准备吧,一会就要拍卖你了。祝你好运。”艳若的声音渐渐远离。
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老弟,让姐姐如何救你?而谁,又来救我?
* * * * * *
沁人的香气在展台周围萦绕,那些被贩卖的女子被众多的男子包围着,层纱相隔下每个人的面孔都看不真切,讨价还价的声音也几不可闻,喧嚣的地方倒是我这边没有贩卖的。
不过,嘈杂的原因不是针对我,男子们并不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评头论足,而是相互商量要去哪一个展台,或谈论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
比较令我诧异的是,他们的神态非常的坦然自若,没有过多的好奇和任何的猥琐,似乎我们这些女子,生来就该这样对待,如同卖买的花卉盆景一样,没什么区别。
想起先前那位凤眼男子,的确只流露出一种挑选商品的兴趣感,实实在在的没有那种色迷迷的恶心眼神。
一时间,我在云里雾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科技发达的今天,难道还保留着没被世人发现的制度或者说是风俗?
“当——当当——当——”像教堂钟声的长响,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艳若白衣款款地走到一处展台上,手执一根金属长钩,钩柄很长,竖立时比他还高出许多;钩子很弯却不锋利,半圆的弧度似篮球的直径大小;圆钩的中间镶着一颗亮晶晶的玻璃水滴,随着阳光的照射,五彩炫耀;钩子末节挂着许多的小铃,轻轻一动就叮当响,像乐曲一样好听。
如此光彩夺目的艳若,站在那儿,我却觉得他是手执大镰刀的死神,只差没穿斗篷。
艳若把长钩举起划了几个圈,铃铛愈发清脆好听,随即他的钩柄朝我的方向一指,那些人就缓缓地走过来,很安静很有次序。
与此同时,半遮住我的纱帷冉冉升起,使我整个人暴露在男人们的视线中。我羞愤无比。
就在这刻我才看清附近的几位女子,年纪和我差不多,气质不俗,应该生长于城市,可惜眼神呆滞。
当面前的空地全被人站满时,艳若才飘洒而来。
他走到我们中间的圆台前,对周围的人说:“现在拍卖20岁的女奴,先从右边6号开始,请诸位举牌挑选。”
话音一落,一些人举起了一个方形木牌,上面写着相应的号数。
我敏感地低头看自己,没有任何号码牌,于是转头去看那位6号女子,她的身上也没有牌号,不过图腾柱上挂着用绳结编成的数字6。——而我的绳结,是11。
艳若保持着最佳的职业微笑,“请举号的顾客排队,轮流上前验货。”
于是人们让开一条道以供排队的人走动。不多时,那些举着6号牌的人在6号的图腾柱前排了一条长队。
男人们都太高,遮住了我的视线,无法看清验货是怎么回事。这令我更加不安和紧张。
来来回回几次,就轮到了我旁边的一位10号女子。
第一位上前验货的男子还拉着一位十五岁左右的男孩。
男子走到10号女子面前对男孩说:“翎,来,哥哥教你怎么检验女奴。”
被唤作翎的男孩点点头,很认真地走上前。
男子掐住女子的脸,一边掰开她嘴,一边解释:“女奴已经是精挑细选的,所以体味和健康不需要考虑,只要检验皮肤的弹性及柔软度,以及牙齿是否有蛆牙——”
我头皮一阵发麻,怎么看都像检查牲口,终于有一种被作为商品的绝望感。这就是贩卖!
检验的人都很安静,而且检验完后还会在木板的背面写些什么,非常的专注而认真,让我联想到工厂里的商品检验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终究无法避免。
艳若走到我面前,对人群说:“现在是11号。”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冲我眨眨眼,我瞪他,他莞尔,转头说:“请领取消毒纸巾排好队,擦干净手,准备检验女奴。”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愧疚。
我拳心紧握,真是好样的!艳若!
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队伍慢慢成形,我也渐渐冷静,看向那些男子,不由腹诽:谁挑选谁?嗤!还没个准呢!
第一位上前的男子眉清目秀,眼神却不清澈,有些城府,不喜欢。当他的手快要碰到我时,我急忙大吼了一声,所有的人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我看到效果不错,便呲牙裂嘴地做鬼脸,并且发出兽吼。男子脸部明显抽搐,眼神闪过讶异和不解,呆立了半晌,将木牌一翻,退至旁侧。他后面的好几个人也把木牌翻转,同退。
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反正暗吐口气。
更后面的人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味跟着移动到了前面。
下一个检验我的人竟是那两兄弟,我瞅着他们走近,心里一动:那小男孩眼神纯净,而且神色间稚气未退,倒是个好欺负的主。
“翎,这次你自己检验,有不对的,我再更正。”那位哥哥说。
翎点点头,走上前。
我见状,冲他大吹了一口气,他额前的发丝飞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明显和先前的男人一样,怔住了,停下,疑惑地看我。
我朝他笑笑,眨眨眼。
他的眼神由疑惑转为讶然。他的哥哥也是。
“你好,翎。”我刚开口说话,顿时引来一片抽气声。
我奇怪望了望那些人,只见他们均是一脸的惊诧。我莫名其妙地转头看艳若,他一脸兴味但笑不语。
“哥,这女奴……”翎惊疑的扭头看哥哥,眼神寻求某种答案。
哥哥用怪异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牵起翎的手说:“这个女奴我们要不得,走。”
我一听有些急了,如果这么好欺负的主跑了,后面的买主有谁是变态就麻烦了!趁着翎回头,我立刻露出一付可怜兮兮想跟他走的表情。
“哥……”翎果然停住了脚步,拉住哥哥说:“我想要她。”
“她不行,要别个吧。”哥哥反拉他退到另一边。
翎又回头看我,我赶紧抛几个媚眼,然后又弱弱地望着他。
“哥——我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