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不怒反笑:“果然你端雅外表都是伪装。”
“领兵作战最忌讳被人看透,我若这么容易被人猜透,又岂能活着回来见你?”
谢殊敛眉低笑,忽而扶着他的双肩站起来,推着他坐下,又坐到了他身上。卫屹之正吃惊,她已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下来。
那双唇从耳垂慢慢落到颊边,又覆住他的唇,含着唇瓣轻轻咬了一口,舌尖轻轻撬开他的牙关,手抽开了他的腰带。
“如意……”卫屹之根本没料到她会这样,有些措手不及。
谢殊将他压在榻上,手探入他衣襟,低低笑道:“你不就是要这个么?口口声声说着对我真心真意,不过就是乱欲作祟罢了。”
卫屹之一怔,扣着她的手松了松。
谢殊嘲弄地看着他:“怎么停了?”
卫屹之笑了笑:“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想跟你断交,所以改主意了。”
谢殊起身,理了理发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卫屹之静坐片刻,叫来苻玄,吩咐将所有派去荆州的人都撤回来。
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却忽然不想探究下去了。
因为他明白自己任何举动,谢殊都会找出方式来应对,他不停,她也不会服输。
沐白自从得知谢殊是女子后就时刻处在戒备状态,特地派人去荆州打听,果然有收获。
谢殊一回府,他便急急忙忙来禀报:“武陵王派过人去荆州,听说还找过您母亲的坟墓。”
“他找不到的。”
“公子这么肯定?”
谢殊喝了一口醒酒汤,忽然道:“有些饿了,去给我端饭菜来。”
沐白莫名其妙,但还是立即去办了。
饭菜端上来,谢殊先狠狠扒了一口白花花的米饭。
她的母亲本是长干里的庶民之女,却姿色倾城,一眼便倾倒了乌衣巷内的世家公子。可惜这段恋情给她带来的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儿和远走荆州的艰苦。
在终于熬不下去的饥荒年月里,她冒死送了信给谢家。谢家人派了人去荆州,却只肯接走她的女儿。
“如意,你去吧,母亲一个人在这里才没有负担。”
谢殊不肯,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怎么不听话呢?”她叹息,拉住女儿低声道:“去谢家住不惯便回来,到时候多带些米粮,反正他们家吃得多。”
谢殊觉得有道理,这才答应上路。
临行前,母亲握着她的手忽然流下泪来:“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活下去。”
谢殊点点头:“母亲也是,等我回来接您。”
“好。”
马车驶出去很远,谢殊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叫人停车。
“回去!我要回去!”
谢家家丁拗不过她,只好送她返回。
谢殊跳下车就往家里跑,却只看见母亲悬在梁上。
她的个子太小,只能用肩托住母亲的脚,希望能救人,但是母亲的身体都已经僵了。
她很想哭,却听到家丁们在背后窃窃私语。
“看看她反应再说,处事不镇定的,大人也不会留。”
谢殊只有将眼泪忍回去,退开几步,对家丁说:“烦请二位将我母亲尸身收敛吧。”
卫屹之怎么可能找得到她母亲的墓,她的母亲当日便被火化了。
谢铭光在乎的是家族利益,是全谢家以后的安置,而她不过是个恰好可用的棋子,没有选择。
要么女扮男装为谢家谋利,要么回荆州。
可是她的母亲为了让她过上好生活,已经用自尽断了她的退路。
想母亲的时候可以多吃碗饭,绝不能哭。
任何时候都要好好活着,绝不能束手就擒。
为了活下去,她一滴泪没流地火化了母亲,狠心不认恩人还将他远送他乡。
卫屹之,你不过是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何曾能体会这些!
谢殊舒口气,将碗递给沐白:“再盛一碗。”
作者有话要说:坐了一天,写了很多,也改了很多,最后只淘出了这三千多字,看来两更无望了。
总有卡文的时候,大家多谅解~
三八章
桓廷这次出使的结果不太好,吐谷浑愿意送金送银;就是不肯将这称作朝贡;更不愿成为大晋附属国。不过他们也不想将关系搞僵;所以又表示要再派使臣来晋国详商此事。
谢殊有心提拔桓廷;于是将接待使臣的事也交给了他。
不久之后到了重阳节,恰逢太后六十大寿;皇帝下令普天同庆,大宴群臣。但太后吃斋念佛,不喜铺张;拒绝了皇帝的好意,只说要请光化寺内的主持大师来宫中宣讲佛法就好。
皇帝始终觉得太委屈母亲了,于是出主意说把百官都叫进宫来一起听佛法吧!
太子第一个赞成;连斗棋都抛下了。
朝中官员有的奉道有的拜佛有的什么都不信;但一直相处融洽,皇帝要表孝心,大家也没意见,个个都打起精神,早早进了宫。
宫中到处摆满了菊花,金黄灿烂,分外夺目。寿安宫里垒起高高的讲经台,光化寺主持是年轻的西域僧人竺道安,眉眼深刻,身披袈裟,端坐其上,安雅如莲。
太后衣着庄重,领着众臣各就其位,听他说法。
谢殊百无聊赖,偏偏端坐在前方,连打瞌睡都不行。这时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转头看去,是太子身边的谢冉,正在对她使眼色,示意她看后面。
谢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坐在王敬之身边的王络秀在看着自己。看到她望过去,王络秀立即垂了头,许久再往这边瞥一眼,脸颊微红。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还以为送完香囊就完了呢。谢殊朝谢冉摇摇头,表示无事,让他不要瞎想,心里却很无奈。
和谢冉使完眼色,谢殊发现太子也在望着自己,再仔细一看,原来不是看自己,而是自己这方向的王络秀。
她有些了然,太子也到适婚年纪了,也会关注名媛淑女了,不过,这是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老师家里去吗?
竺道安宣讲完毕,要与在场的人辩法,大臣们都没什么兴趣,有兴趣的见他这样的高僧也没勇气出头。太子倒是跃跃欲试,可惜一直被谢冉拽着,怕他再惹皇帝生气。
太子始终觉得意犹未尽,便请竺道安说一些佛家小故事来听。
司马霆故意揶揄他道:“寻常佛家故事太子哥哥怕是都能背了,今日得请大师说个不一样的才行。”
竺道安微微一笑:“那贫僧说个男女情爱的故事如何?”
司马霆一愣:“佛家也讲男女情爱?”
竺道安呼了声佛号:“男女情爱也是爱。”
他这么一说,原本都没什么心思的人都来了兴趣,连谢殊也有了些精神。
“很久以前,结骨国太子爱慕一名美貌女子,可惜未能求娶。太子死后,来到佛祖身边,说自己深爱此女,请求佛祖让自己下一世与此女修成正果。佛祖答应了他的请求,然而下一世太子仍旧没有得到女子。他又来到佛祖面前,询问为何没有给他机会。佛祖拨开茫茫云海,指着下方终日侍候在他身边的一名男子道:‘不过换了副皮相你便认不出来了,这也是爱么’?”
众人听得若有所思,司马霆却只想笑:“这故事丞相一定喜欢。”
谢殊知道他这是在讽刺自己好男风,笑了笑道:“所有人都喜欢,心中无爱者才不喜欢。”
司马霆笑脸一僵,憋闷地扭过了头。
坐在右边的卫屹之忽然朝谢殊看了一眼。
离去时,王敬之叫住了谢殊。
“不知丞相可有闲暇?在下想邀请丞相同去赏菊饮酒。”他官袍庄重,但笑得散漫、举止洒然,丝毫遮掩不住平日里的不羁。
刚好卫屹之远远走来,谢殊有心避开他,便接受了王敬之的邀请:“如此甚好,本相现在便可与你驱车同往。”
“丞相真是爽快人。”王敬之抬抬手,请她先行。
卫屹之看着二人有说有笑地一起登车离去,不自觉地蹙紧了眉。
襄夫人从后面走过来,看到这幕,愤恨道:“果然谢家竖子和王家勾结到一起去了!”
卫屹之赶紧打断她:“回去吧。”
襄夫人仍旧恼恨,一路狠揉帕子,看架势是把帕子当成谢殊了。
王敬之邀请谢殊赏菊的地方是秦淮河畔。去年有官员命人在两岸种上了菊花,今年重阳节刚好观赏。
现在还不到午时,日头仍浓,秋高气爽的时节,整个河面上都飘荡着花香。王家画舫悠悠驶过,两岸百姓纷纷探头观望。
“方才我只瞧见王太傅邀请丞相登船,没请旁人。”
“哇,多少年没见王谢同船共饮了?”
“是啊,不愧是第一风流名士啊,做事都与以前的王家人不同。”
“什么呀,分明是我们家谢相大肚量,不然才不会理会王家呢。”
“唉,我们家武陵王不在,没心思看了……”
“不看走开,让我看王太傅!”
王敬之眯着眼睛朝窗外瞥了一眼,对谢殊笑道:“方才听竺道安说法,他认为皮相不重要,可在大晋,偏偏就很重要。对了,不知丞相可曾听说过令祖父谢铭光的轶事?”
谢殊放下酒盏:“愿闻其详。”
王敬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下巴:“先帝在位时,令祖父因为相貌出色,从尚书省右仆射一举被提拔为中书监,之后势不可挡,一直坐到了丞相之位。”
谢殊觉得有趣:“竟有此事?难道你要说王家没有人做到丞相,是因为没我祖父好看?”
“哈哈哈哈……”王敬之放声大笑:“在下就喜欢丞相这心性,这话若是对旁人说,兴许就要责怪我口无遮拦,只有丞相还能打趣,毫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若是我祖父那脾气,你这么说,他还得谢你夸他呢。”
王敬之点头:“令祖父有的可不止是相貌,也许他是在丞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谢殊举着酒盏低笑:“我与他可不像。”
王敬之不禁一怔。
一直到两岸灯火连绵,两人才终于停下饮酒。
王敬之不愧是清谈高手,连谢殊不感兴趣的东西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这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都没察觉。
她打趣道:“本相忽然觉得,太傅身边的美人都很有福气,至少不会有闷的时候。”
王敬之哈哈笑起来:“再多美人,也比不过丞相你一个啊。”
谢殊一听这话就知道他醉了,他这样子跟那次在覆舟山上没什么区别。
她觉得好笑,难怪称他风流不羁,一喝醉就胡言乱语,是挺符合。
船舱门边站着一名眉清目秀的仆从,听这话不对,连忙进来搀扶王敬之,一面向谢殊告罪:“丞相恕罪,我家郎主一喝醉酒就胡言乱语,绝无冒犯之意。”
谢殊摆摆手:“无妨,本相早见识过了,不用搀走太傅,让他在这里休息吧。”
仆从一脸为难:“可、可我家郎主醉后还有其他不、不雅的举动啊。”
“嗯?”谢殊正要询问,王敬之已经将那仆从推开:“啰啰嗦嗦,快些出去,妨碍我与客人说话。”
他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谢殊身边,忽然拖住她胳膊一拽,就势一躺。
谢殊被拉扯着倒下,正枕在他臂弯里,他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扣住,哈哈笑道:“与君同寝,至天方大白。”
仆从连忙来拉人:“丞相恕罪,我家郎主绝对不是有心的。”
谢殊挣了许久挣不开,叹气道:“本相算是明白你们郎主这风流名声如何来的了。”
仆从欲哭无泪。
听说丞相好男风呀,我们家郎主这是自己送上门了啊!
刚好卫屹之和桓廷等人在附近酒家饮酒,边疆传来快报说吐谷浑使臣在路上出了事,他听说王家画舫到了附近,便要登船来见谢殊商议此事。
卫屹之和桓廷二人乘了小舟到了画舫旁,沐白正好在船头,很热情地迎接了桓廷,很冷淡地迎接了卫屹之。
“丞相在何处?”
“在舱中与太傅饮酒。”
恰好此时舱内传来王敬之的大笑和仆从的惊呼,卫屹之觉得不对,快步走进去,一眼就见到谢殊被王敬之紧紧搂着躺在地上,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形容放荡。
沐白跟过来,见到这情形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来掰王敬之的胳膊。
喝醉酒的人太有劲,又胡搅蛮缠,他和王家仆从只能分开左右拉人。
卫屹之忍无可忍,上前一手扣着王敬之手腕,一手拉出了谢殊,往身边一带。
王敬之胳膊吃痛,睁着迷离的醉眼看过来,根本没认清楚是谁,倒头大睡去了。
可怜的王家仆从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告罪:“丞相恕罪,大司马恕罪,我家郎主绝对不是有意的。”
“没事,好好照顾你们家郎主吧。”谢殊挣开卫屹之,先出了画舫。
桓廷在舱门便张口结舌看了半天,这才回神,连忙上前将事情禀报了。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不知,是仲卿的兵马送来的消息。”
谢殊转头去看卫屹之:“那武陵王可知是何人所为?是劫匪还是敌军得调查清楚,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可不是小事。”
卫屹之神色不佳:“待本王调查清楚再告知谢相吧。”
谢殊上下看他两眼:“武陵王这是在对本相不满?”
桓廷干咳两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三九章
卫屹之生着闷气乘船先登了岸;说要回去派人追查此事。桓廷和谢殊则落后一步,由王家画舫送到了岸边。
桓廷第一次接待来使;心里挺没底的,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可怜巴巴地央求谢殊说:“要不表哥派别人去办吧,我担心弄砸了。陛下指不定多希望你出错呢;还是交给能人去办比较好。”
谢殊拍拍他的肩:“既然知道为表哥着想;这次就好好表现,岂能将机会让给外人?”
“可我真担心做不好。”
“你想太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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