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痕笑言,“子义兄直言便是。你我约战之事,但说无妨。只是此番恐是要拂了子义兄的意愿了。近日吾妻身有不适,而寻常医者又始不得法,故前几日已然盘算着这几日前往西域毒城。”
徐子义笑言,“你我皆出自江湖,即便是云兄拒战也未尝不可。此番云兄特地与小弟详叙缘由,自是将我这冒昧之请放置心上,待到十年一番的武林大会之际,你我再相见!”醇酒下肚,豪情相邀。然而世事难料,十年前的武林大会未启,便提前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徐子义自那时起便在内心藏有对云痕离世之悲与未战之憾。
回思至此,徐子义警觉地睁开眼眸,在此隐居十年有余,凡是周遭一草一木早已尽数相悉,若是有异样动静,他又怎会不知?而此时在院子中的冷肖亦察觉到了声响。
“虽相邀时辰有异,想必鬼斧神鞭两位前辈不会拘于小节。”清冷厚重的声音,彰显着来人的冷酷与深厚的内力。
冷肖单手拍地,青铜斧坠地而起,“自是不会。但倘若你来时多了一人,又作何解释?”
云冽大笑,“前辈好耳力,未见其人已心如明镜。”话音刚落,在冷肖面前便出现了青衫白裳二人,正是云冽与若夕。
而徐子义亦轻摇薄扇,缓缓无声踏步而至。“若在下不曾误信,你身旁这位便是若夕,雪山剑神了。”
“想不到前辈隐居在此多年,对江湖之事颇为清晰。晚辈虽不知前辈从何得知,此番前来只道是云冽与两位前辈过招,与若夕姑娘无关。”云冽不急不缓地道出来意。
徐子义倒是颇不以为然,“她身上并无战气,你无需作过多解释。”
云冽反手抽出身后的云颐箭,“既然如此,约战地点由前辈来定。”
“山后竹林。”徐子义话音刚落,便飞身向山后而去,云冽紧随其后。若夕与冷肖二人本就轻功略弱,故而稍稍缓了片刻。
17。【卷1:以剑之名】…015 云颐箭冷照孤影
竹林喧嚣声起沙哑。“前辈请。”云冽淡淡吐言。徐子义则是深眸紧锁他手中的云颐箭,叹息不已。“以二敌一,胜之不武。”徐子义所言意在道出冷肖不会出手,而云冽自是点头应允。本就无所谓究竟与何人所战,既然对方有着君子之行,自当顺水推舟。
云冽单手执箭,负手而立。徐子义扇坠一落,钢鞭呼之即出。若夕则是皱眉不解,冷肖似乎瞧出了她疑惑之处,“约战之初,为观战。”
观战?若夕仍是不解,冷肖倒也颇为耐心地娓娓道出,“观神色,方知是否均有战意。若一人无战意,之后的过招便会节节败退,无需再比。”见若夕不动声色地逸出一口气,冷肖深知她果真如方才初见般不谙世事。未曾听闻此女子的来历,冷肖却并无兴趣过多追问,他本就不是个好奇之人。
云颐一出,如闻风声鹤唳,似真似假,非实非虚。若夕看出了云冽箭招中曾经在自己面前使出过的招数。云冽初招“冲势”,出箭如有弓一般,凡是拙眼无法捕捉之速而去。徐子义暗自惊叹之余甩鞭而出,反身躲过云颐破竹之势,云颐穿透翠竹之余竟然犹如青蛇之迹游走起来,徐子义不禁叹道,“好箭法!”
徐子义绕鞭于云颐之上,若夕见到了曾经她使出身后剑时云冽所使之“抵势”,但徐子义已然察觉出了“抵势”一招所含精要,钢鞭此时竟然未有抵挡,反而迎箭而上,将云颐缠绕愈发紧凑起来。若夕正欲皱眉,却发觉了云冽嘴角溢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云冽所出招并不仅如她所见般简单。只见云冽反身跃起,单脚回旋而去,直击箭尾,云颐箭忽地趁势而去,钢鞭不支其力竟然松弛开来,徐子义手腕使力不当,钢鞭竟差点从手中脱落,此时冷肖也不禁轻逸出声,云颐箭竟然有如此之势,可谓叹为观止。
“云颐箭果然名不虚传。”徐子义错愕之余亦大笑出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若夕静静地望着这位已然有些许年岁的老者,竟然有些敬意油然而生。即便是几招之内便败给了云冽,也不因此而有怨在心,反倒颇为豁达善意。而冷肖则是向前轻拍徐子义的单肩,“你我年岁已高,果真是做这闲云野鹤来得自在了。”
“自然,自然。”徐子义笑意依旧,冷肖深知徐子义夙愿已了,虽非云痕亲自出招,他却也深知了云颐箭高深所在,云冽之箭显然没有让他失望,今后十年,看来他二人在这隐居定是最合适的选择了。云冽,正如十年前的云冽一般,叱咤风云,箭指天下。
冷肖与徐子义便是这般目送着云冽与若夕一前一后,无声告别了此处。“那个女子,内力不弱。”冷肖突然开口。
“自然。剑神若夕。不知其是否有当年江城沐之风采。可惜当年江城沐自尽后再无其妻女消息。”徐子义叹息,“谢冷兄体会我的心情。”
“你我兄弟数十年,早已熟知彼此。这十年清心,早该抹去你我好胜之脾性,你又怎会执意于一场邀战?平日你素来喜好以‘肖爷’相称,唯有今日你却以冷兄相称,我自是明了你心中所想。”冷肖侧身斜躺在竹林深院,萧瑟风声却抑制不住这番悲凉之意。曾经的豪情壮志,皆付之东流,现今终于如愿以偿,满足之意自然盈满胸口,颇为欣喜。
“十年江湖情,一战竹巷隐。”徐子义笑着轻摇薄扇,“即便此后纷争再起,也无你我所战沙场。”
“子义兄既已开口,愚兄自然心如止水。”冷肖笑而坐起,“今日便是陪子义兄同饮一杯之时。”冷肖虽最终未与云冽交手,但从云冽所使招数中可猜见今后天下之势,他们两个老头子当真是落了这现今江湖了,既然如此,何不放手逍遥一番。
一路走来,云冽与若夕未曾开口言语只字。直到了这翠玉山谷,云冽才停下脚步,“今日之战,你有什么看法?”
“你太过冷冽。”若夕似乎迟疑了片刻,眼眸间显出了犹豫,但思索之后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而云冽则是斜睨过眼眸侧望了她一眼,冷冽么?他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若夕,若是说我过于冷冽,而你又如何?
只不过,云冽倒是颇不以为意,她此时想必内心有着太多的疑虑,而他又并无义务告知,既然她不问,而他又无意相告,便不需多问。“早些歇息。”
怀有心事的两人都未多言,皆进屋浅眠。夜深后,若夕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不安起来。她此番随云冽来此,可笑竟未曾问过为何,也未曾深思,但他并未与她有逾矩之举,亦未曾迫使她做些什么,只是让她如这般与他同住一处,不相望,不相闻。执其坠雪,若夕推开房门,踏入了这幽谷月晕奇景之处。舞剑翩翩,青丝落春露,习习风来,扬起衣袖,她沉浸其中。幽黯的眼眸此时便是如此这般紧紧地锁着她的身影,他早该知晓此夜无眠之人绝非他一人。幼时丧父,他十年如一日孤寂,曾几何时多了一个她,孤影不再。月晕照云颐,他飞身而出,徐徐落在她身后。若夕察觉来人,放下坠雪,“何事?”
“还记得我曾说过,你的轻功。”云冽提起箭,“试试。”
若夕自是明了云冽箭指之意,飞身而起,坠雪而下,云冽嘴角微启,“追箭。”他是在示意若夕随他箭指之处而去,以剑破箭,若夕未语而起,白裳扬起,那一瞬恰似雪山飞雪散来。一时间,连云冽竟也分不清,是她的白裳,还是雪山之景。
她终是安睡。云冽望着她回屋的背影,修长的手指在月晕之下愈发显得白皙,轻触着掌心的云颐箭,眼眸微合,晚风早已祛了早春湿气,干爽的青草香伴着他孤影反照月晕之境。若夕的出现,若夕的陪伴,均绝非云冽此番出入江湖之本意。他在等待着在这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之前,结束再一次的江湖悲歌。是他太过豁达?不,是他不愿意再见十年前父亲的遗战。只是若夕的出现,他似乎无法执意江湖,却又因方才景象不忍这般印象消散,算是他的私心,将她留在身边,不过为了那雪山之巅初见之象罢。
18。【卷1:以剑之名】…016 再战殷城舍相伴
若夕依旧觉得有些疲倦。这几日,云冽总是在她练剑之时悄然出现与她过招,招招考验着她的轻功。不自觉间,她也有所察觉他果真是在教她如何练好轻功。而每每练剑终时,她总是未等他离去便已然转身回屋,唯有一日她再次转身望向他,他只是静静地站立在月色之下,不言不语。又是一番入夜,若夕凭栏而立,低头俯探着这深谷泉水,澄澈之意尽显。“明日随我去殷城。”
“嗯。”若夕又听到了云冽的声音。此番他又将去征服另一个他所认知里的对手。她始终不明为何云冽执意要她随行,她甚至不需要说一个字,不需要做任何事。然而话到嘴边,还是未能问出口。她始终不能够明晰自己此时是否该询问。但云冽接下来的一番话便是扰了她的心绪。
“此次殷城之战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我不会要求你履行承诺。”云冽说完便转身消失在若夕眼眸尽头。他此番言语又是出于何意?若夕是不解的,而此时的云冽却亦是思绪不宁的。他并非喜好善心大发,更不会怜香惜玉。他所守护的女人本该就只有他娘一人。而如今,对若夕的禁锢甚至只不过是私心一场,大概是烦了这多余的顾虑罢了。现在也该到他们缘尽离别之时了。恰好此番前去殷城,便是提出让她回雪山的最好契机。可云冽却未等若夕有所回应,想来她必定欣喜若狂。
殷城城主殷曦宁听闻有一男一女前来拜访之时,颇为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看来今日来客真不少。”云冽与若夕见到殷曦宁时,均暗自惊异。本就知晓殷城城主双目失明,却不想是这般难掩霸气。年岁似乎也与云冽相去不远,他坚毅的脸庞与全身都散发着贵气与不容置喙的权威。若夕自是不曾听闻有关临夜成魔之事,而云冽则略有耳闻。似乎这位殷城城主也与当时的风云变色有隐秘的联系,才会有临夜成魔,而殷城城主殷曦宁则性情大变的传闻,只是这一切都无从查证,更何况临夜这号人物甚至都未有江湖中各路高手所名,思及此,云冽便也不欲多言,直截了当。
“在下云冽前来拜会殷城主。”云冽微微作揖。
“既是箭神,恕殷城容不下,而这位姑娘是——”无需多问,殷曦宁敏锐的听觉已然让他察觉到云冽身旁的女子亦内功深厚,绝非等闲之辈。
“若夕。”若夕仅仅开口说了两个字,她并不认为此时的她有说更多的必要。
殷曦宁忽地大笑出声,“两位今日亲自光临本城,所为何事?”
“自然是,决胜负。”云冽也不多言,殷曦宁自当明了他此番话语间的用意,两人都是聪明人,便不需要多问,更不需要无谓的顾忌。
“我会拒绝。”殷曦宁的声音沉稳内敛。
“我会坚持。”云冽的回应清冷坚定。
“好,你,我。”殷曦宁深知云冽是难得的对手,何不放手一试?又何况他早已无惧所谓颜面之虚有物。
江湖之事,本就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来藻饰,因为真正在其中的人都懂得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在想什么。
“为什么?”云冽在得到了殷曦宁的首肯之后和若夕在城外随性骑着马。若夕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若此番再不询问,怕是再无机会知晓这内心的疑惑,他的征战,究竟为何?若是为了箭神之虚名,那便是她错看了此人,迟疑之后便开了口。
“不过是为了胜。”云冽望着天空。
“直到输吗?”若夕不禁开口。
“第一次你主动说超过两句的话。”云冽偏过头望着若夕。
“孤独,不只有你懂。”言罢,若夕策马飞奔。云冽望着她的背影,也策马追去。果真仅仅为了战而战吗?她不解,也不该去问,这样的世界,本就不该她这般的人去涉足。父母双亡后,她早已死心这幽黯的江湖,摒弃这虚伪的人心。
“殷城主,你确定在这片林中吗?树叶会干扰到你的听觉。”约战时限转瞬而至,云冽自是要一场公平的对战,若再这片树林之中,对于双目失明的殷曦宁而言绝非最佳之处。他虽无意深究殷曦宁的用意,但仍觉得有必要加以指出。
“既然由我决定,我自有分寸。”殷曦宁选择在此隐蔽之处,自然有他的用意。比起此番约战,有着更为重要的原因。此时的殷曦宁不禁想起了还在城中熟睡的她,或许此番约战,若是被她知晓了,怕是又有一番焦虑了。思及此,殷曦宁的心里竟然闪过了欣喜。
风,依旧轻轻拂过,却是剑气充斥。叶,传递着两个身影。云冽的箭精准快速,但殷曦宁却很是沉稳,过招几回。殷曦宁的剑更似毫无招式,云冽能够切身体会到的是从殷曦宁剑尖传递而来的内力,他竟然有如此醇厚的内力,若再过几招,恐怕他就要疲于对战了。而正因为殷曦宁剑招无式,云冽迟迟未能察觉其破绽所在。而几乎是在同时,云冽与殷曦宁同时停下手来,这树林之中,有第三个浮动的影子,若鬼魅,更若邪佞。
笑声从远而近,几乎瞬间便出现在了他们周遭,来人无影踪,而云冽与殷曦宁却能够切身感触到来人的所在。
“临夜!”殷曦宁开口。云冽心下一惊,虽他此前不曾见到,也早已对临夜入魔遗迹江湖一事多次耳闻。此时临夜现身,他不禁惊异于此人如鬼魅般的存在,惊异间也略带些许疑惑,他尚且不能知晓此人来历,殷曦宁又是如何仅仅从声音中即可辨别出来人身份?莫不是当时的传言不虚?
“殷城主,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吗?”临夜的话带着邪魅的笑意,却威胁十足。
“你我恩怨早明,我若不还你一条性命,怕是你不会轻易放弃。只不过,现在你想要的不止我的性命。”殷曦宁转身对云冽说道,“临夜自是冲着我来的,他不会阻挠他的人活着,甚至,不会允许他遇到过的任何人活命。”云冽望着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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