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南摸摸脑袋,想起来一件事,“你在这等等我,我去拿个东西。”
还没等丁思远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转身杀出人群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十多分钟以后,手拿一个白色的盒子,小南再次出现在了大活门口。正思忖着要不要打电话把忙碌的思远从人群中揪出来的时候,小南已经看到他了。
三月的天气,冬日的寒气尚未散去,丁思远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站在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门口,周围人来人往的,只有他木愣愣地站在那,远远看见小南过来,他好像挥舞着双手,咧嘴笑了起来。
小南看着他,突然想到了黄土高原上那些端着饭碗在窑洞门口晒太阳的汉子,淳朴而憨厚。忍着笑意走过去,她递上手中的盒子:
“喏,给你的,算是谢师礼。”
“谢师礼?”思远想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连连摆手,“不行,我不过是随口给你讲了几道题,哪能算是什么老师呢,更不能收你什么谢礼了。”
“要不是你,我补考怎么能那么顺利地通过呢?更何况,你‘随口’说得那几道题,有一半出现在了考试卷上,你说我不谢你谢谁!”小南倒也有她的一番道理,边说着就把东西往思远手里塞。
丁思远仍然推脱着:“那考试终究还是靠你自己努力的嘛……”
“哎呀!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妈啊!”小南急了,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的话,就把盒子往他手上一撂,“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随便收着就是了。”
东西硬送出去后,小南居然拍拍手,转头一溜烟地跑掉了,似乎是生怕思远又把东西给她还回去。
思远无奈地拆开手中的纸盒,看到里面的礼物却是哭笑不得。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打崭新的格子手帕,最上面还有一张浅蓝色的便签纸,纸上张牙舞爪的“小南体”呼之欲出:
丁老大:
那个,不管补考能不能过,我都要说句大恩不言谢啦,逛街的时候看到卖手帕的,就想到你啦,貌似买一打的话比较划算的样子,所以……
赵小南
看日期,这份礼物竟是年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了。思远看完后,小心地把便签纸又放回到手帕上面收好,心中不由地漾起一阵暖意。
从大活回来的小南还没踏进宿舍门,就被冬子堵在了门口。
“小南啊,你不老实~”范冬一脸奸笑地指着她逼问道,“另结新欢了也不告诉我?”
“什么另结新欢?”小南不解。
“呃,”冬子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借着傻笑掩饰过去后,方才大声地问:
“说,你刚才给谁送定情信物去了?!”
她这话一出,宿舍走廊上来往的女生都好奇地把目光探向了这里,羞得小南满面通红,不由手下猛一用力推门想要逃进宿舍里,不想那头的冬子倒是狡猾得很,趁势退了一步,差点叫小南在自己宿舍门口跌个狗吃屎。
“饭桶!”小南怒火中烧,砰地一声甩上门就冲到了冬子的面前,“你搞什么?!”
冬子低下头吐了吐舌头,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谁叫你这么不厚道,若不是高天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都跟某人玩起了‘一方素帕寄相思’的浪漫了呢。”
小南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后,才又好气又好笑地回道:“不要乱说好不好?那些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手帕,拿来擦嘴擦鼻涕的手帕,哪有你想的哪么复杂!”
“嗯~”冬子看似老实地点点头,喃喃自语般地说,“擦嘴擦鼻涕,让那一方素帕挟着我的心与你亲密接触……”
“去你的!”刚躺上床的小南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他们都说你爱我(2)
“好啦,说真的,难道你不觉得思远学长对你有意思吗?”抱着小南的南瓜抱枕,冬子歪着头,一脸好奇地问。
“你瞎说什么呀!”小南转过头背对着冬子,生怕她看出自己脸红的样子。
“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好吧!”冬子做出一副几近晕厥的样子,凑到小南的床边继续说道,“拜托,人家做家教五十块一个小时也不去,巴巴地帮你补习,难道真的是出于革命同志间单纯的友谊啊?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其实我是觉得丁思远还蛮不错的啦~学习好啦,人长得也不赖,对你又关心……”
“好啦!不要胡扯了,也不怕吵到映眉睡午觉。”小南转身推开冬子,嘟着嘴闭上眼睛表示她准备睡午觉了。
冬子见自己一腔热情反倒讨了个没趣,也便怏怏地爬回自己床上了,不多会就沉沉睡去。
小南却反而睡不着了,对着雪白的墙壁兀自发呆,她没想到冬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丁思远真得喜欢她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她的脑海就不自觉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那个潇洒俊逸的身影,那个拥着映眉笑语宴宴的身影……
心内不由一阵抽疼,小南摇摇头,决心不再去想这事,拉过被子把脑袋埋进去。
小南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其间被热醒过几次,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即便是冬子过来大惊小怪地摇着她的时候,她的眼皮也沉沉地无力睁开。
一阵慌乱喧闹后,小南渐渐意识到有人扶起自己,披上衣服往楼下走去,她的神志还不大清明,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们要干嘛?”
“送你去医院。”耳畔传来的,是映眉坚定的声音。小南不再多问,任由她们把自己驾到楼下,再任由不知道谁把她背到了校医院。其间似乎是风雨大作,但她也无力去理会那么多了。
小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校医院洁白的病床上了。没有想象中满屋子人守着她等她醒来的场面,相反,偌大的病房空无一人,怎么着都透出一点寂寥的味道来。
“你醒啦,不要乱动,测个体温。”一个戴着淡青色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小南一边接过体温表一边不在意地问:“医生,烧退了我就能出院了吧?”
医生扫了她一眼,抛出了一句:“急什么,等一个礼拜以后没问题再说。”
“什么?”小南大愕,“医生,我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要观察两个礼拜……癌症,白血病还是红斑狼疮?
“想什么呢?真要是不治之症早就转院了好吧。”医生没好气的回道,“你这是出水痘,要在这隔离一周。”
躺在床上的小南听到这消息可说是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人还得出水痘,说出去可要叫人笑死了。想到这,她忍不住担心地问医生:“我这么大还出水痘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医生目无表情地转过身,扫视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小南,无甚波澜地说:
“还好,隔壁还有个大二的也跟你一样,对了,昨晚就是他送你来的医院,说起来,还应该是被你传染的吧。”
说完医生就合上病历夹,留下小南一个人茫然地坐在那里。
突然得了这种本该小孩才会得的毛病,搞得满脸红包已经很郁闷了,还要被医生不经意地宣布你是刽子手害得某人一起进到这种了无生趣的地方,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地不痛快啊~
话说,这个倒霉鬼是谁呢?
小南忍不住好奇起来,跳下床就想溜去隔壁,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满脸疹子的样子,要是被旁人瞧见了,只怕一世英名也就尽丧了。
正犹豫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小南拿出来一看,是思远发来的,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战友可安好?”
小南茫然了一会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乐不可支地回了一句:
“同志啊,你可算找到组织了!”
“你那现在什么情况?”思远关切地问道。
“我啊,除了有点无聊之外,都还好啦……”
“我有礼物送你,要不要?”
小南一听高兴起来,忙不迭地回道“要的要的!”
她抬起头,没一会功夫,就看见丁思远出现在医院的玻璃窗后面,脸上涂着奇怪颜色的药膏,看上去就像电影里的那种恶鬼。即便这样,他还兀自开心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小南看他这副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可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思远很快就拿出了他的礼物——一面光洁的镜子。
镜中的小南,虽然没有涂药膏,但满脸红痘痘的样子也并不比思远好看多少,小南面色一郝,低头迅速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门外的思远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去开门,未免着急起来,忍不住小声的捶了捶门,不想小南心恼于他拿镜子来寒碜自己,死活不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
过了好一会,总算没动静了,小南把被子拉下来一点,眼睛从指缝里探出去看了看,结果这一看她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个冷面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看见偷偷摸摸跑出来的思远,揪着他就往隔壁去,最有意思的是思远,即便是被医生拽着,他还对着里面的小南一个劲的挥着镜子示意,笑容也还是那般灿烂的有如四月明媚的阳光。
他们都说你爱我(3)
被隔离住院的日子是很无聊的,没有电视,没有人说话,唯一的消遣就是翻翻映眉送过来的几本书,不过小说这种东西嘛,还是上课的时候偷偷看有意思,真的整日无事的时候,就连看小说也变得无趣起来。
幸好,冷面医生只是白天上班,晚上值班的是一个相对和善许多的护士阿姨,在她看来,每天晚上值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织她那件看上去永远也织不完的毛衣,对于小南和思远的“互通有无”,她往往是视而不见的。
说到丁思远,最初的时候,小南还是有点羞于见他,毕竟她这个水痘患者的形象还是有点吓人的。但叫她郁闷的是,由于两人的病症几乎完全同步,所以每次的检查打针什么的都是一起,这医院又不大,俩人时不时还能在厕所门口撞上……避无可避,后来小南干脆想开了,不就是满脸包嘛,反正两个人的情况也是半斤八两,谁都不好意思笑谁的。
这思想一解放,生活也就相对变得有趣起来,每天医生一走人,小南就会端着晚饭去到思远的房间两人边侃边吃,小南不爱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每次有什么肥肉、肉圆之类的,她都统统塞到丁思远的碗里,当然了,看在大家身为“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的份上,小南也不介意主动帮他消耗掉鸡腿、虎皮蛋之类的好东西~
大概是同病相怜的关系,两人在这段时间里相处得甚为融洽。每天吃完晚饭就坐在思远的病房里讨论学校里那些性格迥异的老师、古灵精怪的学生还有流传了很久以至于真实性早就无法考究的传说。
这些传说里面,叫小南印象最深的就是关于北苑情人坡的那个故事。似乎每个学校都有以“情人”二字命名的地方,情人廊,情人亭,情人湖……不一而足,多半都是因为风景秀丽,适宜情人幽会而出名,M大的情人坡也是这样。这一片依山而建的青草坡正对着碧水湖,景色自不必说,更为难得的是,这坡上的草一年四季都繁盛青葱,似乎从未枯黄过。所以傍晚时分,永远有热恋中的小情侣相拥而坐,互诉衷肠。
但从丁思远口中,小南才得知着情人坡,竟还有一个凄美的传说。
据说在刚恢复高考那会,有一个出身农村的小伙子通过寒窗苦读考进了M大,在这里,他遇上了自己心仪的女孩,可惜那女孩不仅人长得清纯漂亮,更是干部子女,身边永远不缺各种条件优异的男孩,所以这个农村来的男生只能把这份单恋深深的埋在了心里。
待到四年同窗即将毕业的时候,那女孩的父亲却因为犯了错误而被革职查办,曾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低下头四处找人说情,受尽了委屈和白眼,男孩看在眼里,却苦于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女孩忍不住委屈哭泣的时候远远地看着。
毕业后,男孩被分到了苏北的农场,为求出人头地,他以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到工作中,终于在三年后,他因为技术突出被调回了上海。但当他再去找那女孩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嫁给了一个当年留校的同学,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他不甘心多年的期盼成空,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了那个已为人妇的女孩,结果面对他,女孩只说了一句:
“当年在我家突遭剧变的时候,是他守在了我身边,安慰我,支持我。经过这么多事情,我想要的,只是这样一份安定罢了。”
男孩无语,这样的安定,曾几何时他也可以给予她,可是,他不敢上前,终究还是错过了和她携手一生的机会。
后来男孩放弃了留在城里升官发财的机会,回到苏北农场做了一辈子的研究员,临终的时候,嘱咐家人把他研究出来的新品种草种送给了M大,唯一的要求就是在这片山坡上,撒上他的骨灰,种上这种草。这也就是M大的情人坡的草为什么看上去特别碧绿的原因。
“为什么,他要叫人把这些草种在情人坡呢?”小南忍不住问。
丁思远面上凝着淡淡的忧伤,走到窗前,遥望着远处被夜灯环绕着的碧水湖,怅然地说了一句:
“因为他终其一生爱着的那个女子,就住在碧水湖后面的家属区。”
小南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唏嘘起来:
“这男孩真傻,他要是早点向那女孩表白的话,估计最后和女孩在一起的就是他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大声向所爱的人告白的。”思远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但小南却没在意他的变化,只因为“大声”“告白”这四个字让她想起了高三毕业时那次失败的表白,那个被女孩子们捧在手掌心里的吴悠,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糗事了。
想着想着,她不禁觉得有些戚然,爱而不得,这样的事情几乎是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的,但在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少有人会像故事里的男人那样,傻傻得为了一份得不到的爱,忧郁终生了。
“我想,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就要得到,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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