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不知在何时突然醒来,惊恐地望着眼前的都桓,拼命地放声尖叫,却只能微弱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哈哈哈――”都桓幽黑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殷红,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兴奋。
美仁料想不到都桓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铅似的。倏地,只见都桓双掌抓住那小孩,猛地在斜对面坐了下来,转瞬间,便再也听不见那孩子的声音,因为他也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动了动嘴唇,深深地闭了闭眼,美仁用力地咬着红唇。之前早已知道都桓有拿孩子来练功,明白那是多么极其残忍的一门邪功,但再怎样,绝比不上亲眼所见来得更为震惊与恶心。
事情还没有结束,都桓露出疯狂的笑意,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从中倒了些粉末,撒在那两具干尸上。美仁知道那是从十余种毒虫毒花中提取的毒液炼制而成的化尸粉,可能是两具干尸的缘故,尸身没有发出那种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滋滋作响声,升起的淡淡烟雾以及流出的黄水也较少,但仍是有那种又酸又焦的臭气。未久,那两具干尸便化成一滩黄水,衣衫也消逝的无影无踪。
美仁自知自己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最后连尸首都被化了,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抑郁。
喉咙微微动了动,她颤着声开口:“都大哥,把圣经交给我吧,别再练这么邪恶残忍的武功了,找个地方隐居,好好过下半辈子吧。”
倏地,都桓张开殷红的双眸,立起身,阴冷地道:“哼,把圣经交给你?哈哈哈,把圣经交给你?连你都能找到我,何况是他们?”
美仁难以忍受地叫出声:“你已经杀了那么多孩子,究竟要杀多少个孩子才能练成这种邪恶又残忍的邪功?就算他们不找你,官府也都在通缉追查你,向昕已经查到了蓝府,要不了多久,一定能查到秀姑的头上。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再练下去,你一定会走火入魔的。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何况还是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
“你闭嘴!值不值得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若不再练成这武功,怎么去将我的茹儿夺回来?怎么一雪前耻?茹儿,我的茹儿……唔……”都桓又吐了一口鲜血,抚着胸口,以手轻拭嘴角的血迹。
他不明白为何按着这圣经上修炼,吸的小孩精血越多,他便伤得越重。起初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功力明显大增,何以这几日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再这样下去,怕是他能撑下去的时日不多了……昨日与那个该死的捕快交过手,今日伤得更重了,为什么会这样?
望着一脸迷茫的都桓,美仁不禁有些担忧,之前担心他会练到走火入魔,依眼前看来,情况不太乐观。
都桓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跌坐在美仁的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翻了又翻。蓦地,他将那本美仁找寻已久的天一圣经,递到她的面前,一页一页地翻着给她看,嘴中喃喃地念道:“你看看,这书中记载的有什么我没练到的地方?有什么地方是我练的不对的?”
他疯了?他怎么练得,哪里有练哪里没练,有没有练错,她怎么会知道?美仁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已经是练得走火入魔,疯了。
面对眼前自动送上门的天一圣经,美仁不禁激动起来,她可不是什么救世主、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明亮的双眸露着狡黠的神情。
自美仁被点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暗自运功,穿经过穴,周天行走,封印内力,可闭穴,移穴换位,差不多就快要冲开穴道了,眼下就是要安稳住神志有点错乱的都桓:“你等一下,我来帮你看看,你一页一页地翻,嗯,就这样。”
美仁从未想过要看这种邪恶的武功秘笈,但是越往下看去,她的心便越寒。身体终于能动了,她一把夺过那本圣经仔细地翻看,却发现手中的这本圣经只是上卷,难道还有下卷?可悦姨从未和她说过圣经是分上下两卷啊。
快速翻到最终一页,但见上面的记载,美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终于明白为何这本圣经只传给本族的圣女。
天一圣经,传女不传男,女子在修炼时一定要保持完璧之身,修炼当中的阻隔会所依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而千变万化,代价便是全身流血汗,痛苦难忍,若是强行修炼会适得其反,而导致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全身流血汗,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可怕武功?
因此,显少有女子能支撑的下去,若是想减轻身上的痛苦,唯一的法子便是与男子交欢,将一身的功力散去。然,与之交欢的男人也将会因此而功力大增,之后此女子便与常人无异,却永不能再修行旁派武功,若要强行扭转,便会不得善终……
原来,族内一直有选圣女的传统,缘由不为其他,而是为了历任族长挑选最优秀的获取绝世武功内力的工具……
难怪娘临终前让她对天起誓,虽然那个誓言她没发完。
最让她惊愕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这种邪恶的武功根本就不是男子修炼的,若男子想要强行修行此邪功,唯一的法子便是自宫,但不一定会有所成,同样会适得其反……
必先自宫……
那……那么……木矅使者都桓若想修炼此门武功,也必须先走这一步?难怪她之前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
喉咙咕喃着,美仁艰难地抬眸望着神情专注的都桓,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却分不清什么味是什么味,哑着嗓子,对都桓道:“宁茹将这本圣经交给你的时候,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什么意思?”都桓愕然地望着美仁,那双眼眸不知在何时已变回了黑色。
“你……”那句话美仁始终问不出口,遂改口:“这本只是圣经的上卷,圣经的下卷在哪?
忽然间,都桓大喝一声:“我怎么会给看这本圣经的?你何时能动的?你们怡家的女儿果真够狡诈,把圣经还我。”
“都桓大哥,这种邪恶又残忍的武功,你不要再练了,再练下去,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若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一忍再忍。别逼我,信不信我马上就吸干你?”
“我此番前来信阳便是要收回这本圣经,既然圣经在手,我是断然不会再让你拿去。若不是为了任务,我一定会毁了它。”美仁收了手,将圣经塞进了怀中。
都桓的眼色又变了,变得比之前更为殷红,似要喷出火来,右手挟着一劲风,直袭美仁左肩的缺盆穴,这一招正是他的绝学“龙水凝天十三式”的拿云式。美仁见招,便灵敏地连连向后退去,无奈身后却是抵住了那几口木箱,心念:他已经走火入魔,若是与他硬拼,最多不会超过五招,必败,那样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掏出怀中的那本圣经,用力地向身侧左方的一口木箱上抛去,迅速地便拔下头上的发簪一掷,将那本圣经稳稳地钉在了那靠墙的一口木箱之上。都桓见着,便急时收了手,转身去取那本圣经。
这时,美仁大声地说道:“当年的木矅使者,可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若是你最深爱的女人宁茹在泉下有知,知道你为了她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她长埋九泉之下的灵魂是永远得不到安息的。”
都桓的手刚触及那支簪子便顿住了,身子猛地一僵,许久,方缓缓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说什么?我说她死了。”美仁高声吼道。
那身影犹如疾风一样,骤然间,都桓已立于美仁的面前,他的眼色又恢复了正常,举手便单手掐住了美仁脖子,颤着声又问:“你……之前不是说她与阴豫成婚了……为何这会又说她死了?”
“之前……是骗你的……”美仁只感觉他的力道越来越大,深怕他一时激动真的掐死了她。
“你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都桓又加重了力道。
“先放……手……我……才能……说……”美仁又在赌,赌他不会要掐死她。
话音刚毕,都桓真的松了手。
美仁咳了数声,深吸了几口气,道:“她在救出你的当晚,就被处以了血刑,祭祀台上流得到处都是她的血……”其实美仁并未亲眼见到宁茹被处以血刑,只是后来听悦姨说的,不过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挑断筋脉,直至血流尽为止,想必那祭祀台上也不会干净到哪去。
“你明明知道这是一本邪书,根本不适合男子修炼,却还执意要这么做。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不会愿意见着你这样遭遢自己的。都桓大哥,就让我把这本圣经带走吧,你找个隐蔽的地方隐居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回去之后我自有办法交代……”美仁自顾着说话,一直未见着都桓开口,这时才发觉都桓有些异样。
“唔――噗——”他喷了一大口鲜血,身子便软软地倒向了美仁。
第十八章 都桓之死
该死的,美仁再次懊恼身型太过于矮小,费力地撑住了都桓倒下的身子,扶他依墙而坐,轻拍了拍他的面颊,方道:“都桓大哥,你还好吧。”
都桓面色煞白,人显得极为虚弱,神色极为痛苦,仍不忘追问:“她真的不在人世了?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美仁心中有些难过,吐了一口气答道:“嗯,没有。我方才说的是真话。”
倏地,都桓嘴角绽放了一抹苦笑,怪异地笑了开来。
“那是诅咒吗?为何老天要让我们相爱?为何又要选她做圣女?这是诅咒吗?是诅咒吗?难道生为天一族的女人,就不可以有爱?若是动了真情,必是以生命做为代价,这是什么荒谬的言辞?哈哈哈――”都桓口中嘟喃着,笑意极为苦涩。
美仁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悦姨说过,能教的全都教了她,唯一一样没有教她,那便如何爱一个人。悦姨说,她不会,亦无法教她,身为天一族的女人便是不能有爱,否则必以生命作为代价,娘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呵呵呵,我真是个傻子。她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去?阴家的,还有宁家的那些老匹夫,都不是人,都是吃人的恶鬼,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再活下去……哈哈哈……”都桓一直在不停地大笑着,不知不觉中他眼角溢出了泪水。渐渐地,他便闭上了双眼伤心地痛哭起来。
第一次见着一个大男人流泪,美仁霎时手足顿措,难堪地咬着嘴唇。
为了要救心爱的人,而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得知心爱的人早已不在人世,自己不仅残了,就连究竟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而且还被族人追杀,或许是没有比这个更为惨烈的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有些过于冷血,本来不打算告诉他宁茹已死这件事的,却为了自保,不想莫明的做了一条冤死魂,她还是说了,或许她是有些卑鄙,但是始终认为卑鄙的有理。她是不太懂怎么安慰一个人,或许让他好好地痛哭一场,他就会好过一些。
站起身,美仁走向那口木箱,拔下那支发簪,取下那本经书,塞进了怀中,将之前散乱的头发顺了顺,挑了几缕发丝重新挽了个髻于头顶。
回过身,都桓已经止了哭声,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美仁走过去,轻声道:“都桓大哥,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地活着。”说完,便直了直身子往那甬道迈去。
刚迈数步,美仁便觉得身后有一股劲风跟过来,下意识地想闪躲,但速度不够快,还是被都桓给扣住了右肩。心中惨道:难道这个男人当真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宁茹的死还没能让他清醒?难道她赌错了?
穴道再次被点,让美仁惊愕的是,一股源源不断的内力注进了自己的丹田。未久,都桓便将他全身的功力全数给了她。
美仁震惊,他怎么会好端端地将他全部的功力全给了她?
“唔……”都桓又吐了一口鲜血,跌坐在一旁,仰首对美仁道:“丫头,今日算你命大,虽然你能说会道,鬼点子也比较多,但你要好自为之,他们让你出来寻圣经,便不是什么好差事。茹儿同我说过,圣经确实是分上下两卷,你拿的便是那上卷,下卷早在十八年前就失踪了……”
原来真是这样,原以为拿到这本就可以回倚笑楼交差了,看来还要再到处漂一段日子,难怪悦姨说给她两年的时间,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不愧是只又奸又诈又美艳的母狐狸。
圣经是悦姨叫她来寻的,至于族内的长老是怎么同悦姨说的,便与她无关,至少悦姨不会害她。
“十八年前就失踪了?那你可知下卷在何处?”美仁又开始运功移穴。
“不知道……”都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茹儿之后,新任圣女是哪家的女儿?”
“嗯?新任圣女?”美仁想了想道:“未曾听说。”
基本上,她是不怎么涉足族内的事,亦很少回去,谁当族长,谁当圣女,那些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都不关她的事,只要她活的自在又舒适就好。不过,自接了悦姨的这桩活之后,整个日子就过得不太舒适。
蓦地,都桓轻笑了起来:“各家的人都抢着把自己的最优秀的女儿送去选做圣女,孰不知这背后是多么肮脏的一件事。”
是啊,都桓说得没错,只有被选为圣女之后,才有资格看到这本族内至宝。美仁皱着眉,望着面前一脸茫然的都桓,猜测着他究竟想做什么?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丫头,我时辰不多了。自从修炼了这门武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差,一到夜晚,便易变得神志不清,不敢出这密室,生怕自己见人便杀。想来离开天一谷,这世上唯一对我算好的也就是那谢小环,若不是她救了我,就算我活着离开天一谷,却依然无命活下去,只是可惜了她……”都桓的眼眸里呈现出了一丝丝愧疚之意,“咳咳咳,我也自知命不久矣,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能在有生之日可以再见茹儿。呵呵呵,岂知,她已不再人世,我一人拖着这副不男不女的残败之身,亦不想独活在这世上。丫头,若是你能寻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