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尊处优,不学无术,甚至文不能识字,武不能射箭,让他们为官,实在是误国误民。
因为恩荫制度,让很多科举考试中的佼佼者根本无法进入官场,或者需要花大把的银钱才能买官,花钱买官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官员的贪污腐败,长此以往,势必国将不国。
皇上英明,看到了思荫制度带来的弊端,在读了欧阳先生的大作之后,下定了决心进行变革。
福娘肯定是赞同的,让这些官二代,官三代凭借自己的本事踏上仕途,对这个国家的长治久安,有着莫大的好处。
左右丞相看向福娘的时候,眼神颇为凌厉,像是一把利剑,犀利的刺了过来,对福娘来说,这是第一战,若是成功,义父才能得到皇上真正的支持。
福娘淡淡一笑,“列为大人,不要这样看着学生,我只是…”
“皇上能让你进大庆殿,已经说明了你的不简单,欧阳公子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说吧,只要你有理由说服老夫,老夫自然会赞同取消恩荫制度,并负责说服所有朝臣。”何丞相冷然的看向福娘,打断福娘后,颇为不屑的说道。
福娘成竹在胸,镇定自若的一笑,“何大人,若是学生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还请何大人不要生气……”
福娘身后的礼部尚书谭冠中突然说道:“我认得你,你不是什么欧阳公子,而是新任山东监察御史文绍成的千金小姐。”
此言一出,金殿上,一片哗然。
福娘眼底闪过一片尴尬之色,瞬即恢复了镇定,扫了一眼皇上,皇上微微颔首,福娘心中有了底气,依旧是按照男子的礼解给谭大人行礼道:“这位大人还真是好眼力,不错,我就是欧阳先生的义女文福娘,这件事,皇上是知道的。”
何丞相瞬间变得中气十足,皇上没招了,竟然让一个女子上了金殿,“文氏,虽说是皇上让你来至金殿,但于理不合,你下去吧!”
福娘淡淡一笑,深施一礼,“何丞相,这满朝文武,最没有资格轻视女子的就是您,妾身说的对否?”
何丞相脸色微变,沉声道:“此话何意?”
文福娘坦然道:“妾身听说何丞相是寡母含辛茹苦将您养大,而且,在何永相十岁之前,都是令堂亲自教导,不知道妾身说得对不对?”
何丞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文福娘小小年纪,竟然会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不用说,都是皇上透露给她的,文福娘是有备而来。
“妾身很敬仰丞相的令堂,不过,妾身最是崇拜的是商朝时期的王后妇好,何丞相博学多才,肯定比妾身更加了解历史,更何况,本朝可有律法规定,女子不可上朝堂参政议政?”
“这于理不合……”
文福娘步步紧逼,“丞相,妾身说的是律法。”
“并无。“何丞相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文福娘莞尔一笑,“丞相大人,您反对取消恩荫制度,是因为您的独孙吗?”
何丞相有妻有妾,儿女成群,却只有一个孙子,何丞相爱若至宝,未免有些宠溺太过,何伟涛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几次惹下大祸,何丞相都给遮掩过去,只可惜,何伟涛今年都二十有一,依然文不成,武不就,何丞相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
文福娘笑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丞相大人,您说呢?”
何丞相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福娘扫视众人,悠然道:“皇上取消恩荫制度,无非就是肃清官场,杜绝贪污腐救的出现,相信诸位大人也不愿身边出现贪污,无能的官员祸害百姓,殃及国运,妾身知道,诸位大人都是鞠躬尽瘁,尽忠报国的清廉好官,这是我们大晋王朝的福气,是百姓的福气,文氏在这里替百姓谢谢诸位大人了。”
“恩荫制度,不是我朝独有,难道就凭你几句好话就要取消吗?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福娘看向说话之人,陈金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福娘身侧,轻声的向她介绍,“这是兵部左侍郎王大人。”
福娘深施一礼,笑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妾身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朝最优秀的丞相大人的启蒙恩师就是何大人的令堂,无知和妇道人家是不能划等号的,听闻王大人也是一个惧内的,王大人自幼饱读诗书,为人贤淑知礼,故而王人的三位公子都成为了朝廷的栋梁之才,翰林院的王更生就是您的大公子吧,妾身很喜欢他做的诗,堪称我朝的李白杜甫。”
王侍郎愣在那里,面红耳赤,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皇上在龙椅上哈哈大笑,“诸位爱卿,若是你等把文氏反驳回去,朕就收回取消恩荫制度的旨意。”
众人脸上愤愤不平,把矛头一起指向了文福娘,文福娘镇定自若的站在金殿之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辅国大将军冯力克大声嚷道:“皇上,取消文官的恩荫制度,臣无话可说,难道武官的恩荫制度也要取消吗?”
皇上淡笑道“众位爱卿还没有细看旨意,朕并不是全盘否定恩荫制度,既然丞相没有意见,那就让文氏把朕的旨意念一遍,若是有不同意见,可提出来,朕再酌情修改。”
陈金双手捧著文稿,交给福娘。
福娘捧著文稿,抑扬顿挫的念了出来,金玉之声,飘荡在大殿之上,众人静静地听着旨意,心中百味陈杂。
吏部的人感触最深,每年遴选的官运,有多少庸才,他们最是清楚,皇上此次拿荫恩制度开刀,虽然犯了众怒,但是对国家的发展,对肃清吏治,却是功德无量。
其实,皇上完全可以强行推行新政,他手中握着的鹰卫,无人不惧,但皇上没有这样做,这已经是给了群臣莫大的面子,更何况,虽然取消恩荫制度,却也不是全盘否定,不能凭着这条路当官,但是在物质上,皇上还是做出了一定的补偿,若是子孙真有出息,还怕什么没有前途。
福娘念完最后一句话,抬眼看向皇上,皇上笑道:“诸位爱卿怎么不说话了?有意见,可以提出来,这只是欧阳先生和朕拟定的初稿,诸位爱卿若是有别的想法,朕一定会认真考虑。”
皇上让一个女子上了朝堂驳斥众人,间接表明了皇上的立场,这个时候,谁再提出反对,那就是公然和皇上作对了,以唐弘毅为首的皇室宗亲率先跪了下来,表示赞同。
左右丞相相视一眼,两人明白,大势已去,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他们了,当今皇上和先皇不一样,先皇可以一年临朝一次,当今皇上的勤勉,史上也找不出几个,当今皇上的铁腕,也找不出几个。
左右丞相双双跪倒在地,三呼万岁,福娘偷偷拭去汗水,这关,算是过去了么?
春在溪头荠菜花 第二十六回 兄弟
散朝之后,陈金唤住福娘,低声告诉她,皇上请她一起用膳。
福娘知道,散朝之后,皇宫都会给官员们准备膳食,即工作餐,吃完工作餐,下午就回各自的衙门办公。
福娘见过礼之后,皇上笑道:“文氏,坐。”
文福娘谢恩以后坐下,门口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昭云公主笑着走进来,“福娘,你真是一颗福星,父皇,这次您可以安心吃午膳了把。”
“昭云,父皇也要谢谢你。”皇上的心情很好,侍女们陆续端上菜肴,昭云公主拉着福娘坐在她身边,“父皇,一会用过膳,是不是应该赏赐福娘?”
“赏,重赏。”皇上哈哈大笑。
福娘只好站起来再次谢恩。
昭云公主道:“福娘,你别客气。这些都是我跟御膳房说交代,特意为你准备的。”
皇上笑道:“文氏,你是如何知道丞相和王侍郎的事情的?居然把他们说的哑口无言。哈哈……”
福娘怔住,见公主的眼神,似乎也是不知情的,难道送给她册子,不是二人所为,若是如此,她万万不能透露这个秘密。
脑海中转凭转,她已经想好了对策,“皇上,这又不是大私密,茶馆酒楼,到处都有传的。”
京城的百姓最爱听那些达官显贵家的私密,皇上也没往心里去,这件事,说过就算了。
用过膳,皇上果真赏赐了福娘,并让昭云亲自送她出宫。
福娘乘坐马车,缓缓走在街上,心中却五味陈杂,爹娘走了,如今只剩她孤独一人,以后将何去何从。
忽然,马车停住,福娘的头撞在了车壁上,车夫刹住车以后急忙问福娘有没有撞伤,福娘回说没事,因为她的一句话,可能会给别人带来的是灾难。
福娘掀开车帘,因为她听到了侍卫斥责的声音,车夫恭敬的说道:“小姐,是一个孩子,只是差点撞到,并未伤人。”
“那他为什么还不起来?”
“可能是别的原因。”车夫很是不以为然,撞到王府的马车,没有治罪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说话间。福娘已经下了马车,车夫引着她走到孩子面前,福娘低头见去,这孩子的衣服肮脏破旧,脸上却很白净,当她见到孩子那张脸,福娘脱口而出,“永春!”
她伸手摸在他的额头上,孩子的额头滚烫,他之所以倒下,一是可能是疾病所致,二有可能是饿的。
身边的侍卫听她叫出孩子的名字,便问道:“小姐,这孩子怎么办?是不是先回王府,让良医给见一下。”
福娘猛醒,“是,快点把他抱上马车。”
马车急速赶回王府,侍卫抱着昏迷不醒的永春,一路狂奔,一直等在二门的玉燕迎上来问道:“侍卫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家小姐呢?”
“小姐在后头,这是小姐救下的孩子。他病了,良医马上就到。”
玉燕这才见清了侍卫怀里的孩子,她也是吃了一惊,千里迢迢,永春是如何到的京城?
玉燕接过了孩子,把他抱进了房间。
福娘和良医也赶到了。
玉环在门口迎着两人进去,“小姐,永春就在前院。”
屋子里很暖和,良医诊脉之后说道:“小姐,这位小少爷无碍的,可能是穿的有点少,受了风寒,再加上饥饿,所以昏了过去。”
良医收拾起药箱,恭敬的说道:“小姐,一会儿下官熬好了药汁,会派人送来,小姐不必着急,另外,屋里虽然暖和,但还是不要给他脱衣服,等他缓过来以后再说。”
福娘道了谢,让玉燕打赏了良医,并吩咐玉燕送他们出去。
福娘坐在床边,玉环低声道:“小姐,这孩子身上太臭了,还是等他醒过来再说把。”
“我没事的。”福娘碰了碰永春的小脸,这孩子得吃多少苦才能到京城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
曹谦居和唐弘毅进门后,福娘犹自在垂泪,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
曹谦居疑惑道:“福娘,这孩子怎么会找到你的?庆都到京城可不近呢。”
唐弘毅递给福娘一张新帕子,“别哭了,这孩子也算是有福气,能够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等会儿喝了药,他就会没事了。”
福娘拭去眼泪,“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今天就是去当摆设的,朝堂上的事情,我们不便多言。”曹谦居苦笑,皇上只有在需要支持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平日里,他们只需拿着俸禄吃闲饭就好了。
这种事情,福娘也不好多言,身为皇室宗亲,为皇上所忌惮,那是避免不了的,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永春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跑到京城来。
良医派了小童把药送来,药的温度正好,玉燕和玉环合力把药喂给永春,又用热手巾给他擦了脸。
众人焦急的等了一会儿,永春终于睁开了眼睛,见到福娘,永春愣了片刻,眼泪夺眶而出。
“永春,别哭,别哭,告诉我,你怎么会来京城,弟弟呢?”福娘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
“弟弟在大相国寺外的郎家胡同杂碎高家。”杂碎高是卖羊内脏的,其人姓高,所以,人称杂碎高。
郎家胡同住的多是在大相国寺旁边夜市摆摊的小贩,一个院子,住十几户人家很平常,福娘不知道,但曹谦居和唐弘毅还是有所耳闻的。
福娘见他神色疲惫不堪,不敢多问,“永春,你先睡一觉,等你睡醒了,就会见到弟弟了。”
永春点点头,福娘吩咐玉环照顾永春,准备去郎家胡同把永深接过来。
唐弘毅说道:“福娘,那里太复杂,我看你还是在家里等着,我和谦居去就可以了。”
福娘摇头,“我也去,我要见见这孩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三人坐车前往郎家胡同,玉燕想得很周到,还带了一床被子,虽然永春没有多说。但玉燕想象得到,那个地方的孩子过的是一种怎样的日子。
来到郎家胡同口,三人下了车,郎家胡同从来不曾来过这样豪华的马车,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见向三人,福娘问其中一个孩子,可知道杂碎高住在哪里?
小孩子童言童语,天真的带着三个人进了杂碎高的院子。杂碎高家住在一个院中院的角落处,有个后门,靠近河边,这是为了提水,倒水方便。
福娘踏进院子那一刻,就见到了永深,他睁着大眼睛,呆呆的见着福娘,一双冻红的小手尚泡在水盆里,一大盆的内脏,让人见起来只觉得恶心。
福娘心痛如绞,姚之麟对她来说是一个过去式,但是三个孩子,却真真切切的与她有真感情,她无法违心的说,不喜欢三个孩子,当初的情势,让她无法选择,但是,既然孩子们来了,她做不到不理不睬,遇到这种事情,即便是一个陌生人,也不可能做到不理不睬。
永深怯怯的见着福娘,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写着太多不属于他的情绪,领着福娘进来的孩子大声喊了一句,从门里出来一个胖大的女子,做生意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到他们三个一身富贵之气,堆起了笑脸,“三位贵人找谁?”
他们主要做的是夜市的生意,白天准备材料,晚上出摊子,除非刮风下雨,否则一定出摊,赚的也是辛苦钱。
领路的小孩子拿了曹谦居的赏钱,心里高兴,大声说道:“他们是来找你家小工的。”
胖妇人见了一眼福娘,又见见永深,明白了,笑道:“贵人认识我家的小子?”
“是。我是来带他走的。”福娘走上前,弯腰拉起永深,永深终于压抑不住,大声哭起来,“母亲……”
“不哭,不哭,永深不哭……”
“母亲?”胖妇人惊愕的见着永深和文福娘,心里一颤。
文福娘冷冷道:“是,我是他的母亲。今天,我是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