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说话很慢.但是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少奶奶说了.庆都的行情她不是很懂,但是定阳的价钱,她是知道的,定阳的轿夫,一天不过二十文钱,但少奶奶心善,所以多给诸位十文钱。”
众人心中有数,起哄道:“我们上个月还是每天一百文,少奶奶当了家,就凭空少了七十文.难道让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不成。”
玉燕淡淡道:“一斤猪肉七文钱,牛肉四文钱,一个五口之家.即便是每日食肉,每天所费也不过二三钱,三十文钱.很多肩挑步担的小贩,每天所赚也不过是二三十文钱,少奶奶给你们每天三十文钱,已经是高价了,若是有异议,尽可到衙门去告状!”
因为有着强硬的后盾作担保,四个人大声嚷嚷着,表示如果不给与上月相同的工钱,就甩手不干了。
章氏在厅堂里,听得直着急,福娘淡笑道:“娘,别着急.看看他们除了大声嚷嚷,还有什么招式。”
齐白不急不躁,他憨厚的一笑,“刘江,你确定每天庆都城的轿夫每天的工钱是一百文?”
“那是自然,这城里所有的经纪,我都认识,不然的话,我们找一个经纪作证,你看如何?”
齐白点点头,“好啊,刘江,今天主人们都不出门,也用不着轿子,你若是不着急,就找一个经纪过来,我们等你。”
刘江没有想到齐白会一口答应,到了这份上.他只有出门去找经纪。
刘江一走.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志怎不安,众人纷纷猜度少奶奶在厅堂里为何不出声,按照少奶奶火爆的性子,刘江明目张胆的挑衅,她早就应该出来了,莫非.她自己心里也没谱?
玉燕扫视众人,眼锋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感到胆颤心寒,玉燕的手段,有人听说过,才人亲眼见过,虽然才人给了他们丰厚的酬劳,但是,这酬劳和眼前的人比较起来,有的人开始犹豫了。
玉燕轻蔑她一笑,淡淡道:“秋儿,接着念。”
秋儿念出两个花匠的名宇,一个花匠是这附近的老人,另一个是住在城外的。
老花匠犹豫了一下,要上前领钱,小花匠一下子拦住了他,“姑娘,我们挣得可是手艺钱,原来的主母一天给我200文钱,这一下子就变成了四十文,太离谱了吧?”
玉燕淡淡道:“这是你最后一次领工钱,第一,你把姚家的鲜花,甚至花盆都偷偷拿出去卖掉,人证,物证都有,但念在你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和一个贤惠的媳妇,此事就算了,第二,我们府中给四十文,在整个庆都城都是高的,若是不服,还是那句恬,上衙门口。”
小花匠大吃一惊,原来人家都把自己的底细摸透了,犹豫了一下,小花匠跪在地上求饶,希望玉燕不耍辞退他,若真是辞了他,别人家也不敢用他了,谁敢用一个偷主人家东西的贼。
玉燕淡淡道:“好啊,不辞退你也可以,但是你要说出是谁告诉你那番话的,200文钱,亏你说得出口,把我们家少奶奶当成什么人了!”
小花匠嗫嚅着,声如蚊蚋,玉燕也没有打算让他说出是谁,却走下台阶,淡笑道:“你再说一遍。”
小花匠的声音仍然是不请不楚,玉燕却笑道:“好,算你还老实,就这样吧,你去领工钱。”
小花匠大骇.他什么都没说啊!
众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设若小花匠说了.他们还死扛着也没有用.若真是被辞退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柞.一家老小吃饭穿衣怎么办?很多人的房子都是租来的,拿了工我.还得去交房租呢。
实际算起来,这个月的工钱是划算的,没亦任何名目的克扣,比原来到手的要多多了。
一些在开始重新核算起利与弊,姚之胤在里面静静听着外边的动静,忍不住笑道:“娘,听到了吗?即便是他们出再多的主意,给他们再多的利益,他们也不是牢不可催的,只要有人领走工钱,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福娘淡淡道:“未见得如此,还要等一会儿才知道证胜谁败。”
章氏急忙问道.“他们还能怎样?”
“娘,不是他们还能怎样?是身后的人还能怎样.我想.他们已经在盘算了.马上就有结果了。”
话音未落,外边已经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姚之胤起身说道:“我出去看看。”
“小叔,慢着,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就是陈大癞子。”
姚之胤还是忍不住靠近窗口,透过菱花窗中间那块小玻璃向外看去,那是姚之麟去西洋的时候带回来的,在他们这儿还是稀罕物。
姚之麟还曾带回来一个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西洋人,当时被很多人误以为那是罗刹鬼,有撒腿狂奔的,也有叩头膜拜的。
他这一露头,被窗外的陈大癞子看个正着,他一躬到地.高声道:“小人陈达见过二少爷.陈达失礼了。”
此等情形,姚之胤也只好出去了。
姚之胤跨出门口,站在台阶上,陈大赖子再次行礼,姚之麟面色冷峻的淡淡道:“陈达,你来做什么?”
陈大赖子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几个轿夫.“小的是来给这几位兄弟作证的。”
“陈达,你何时做了经纪?”姚之胤冷笑,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
陈大赖子笑道:“那些经纪胆小,一听是到姚家来,都不敢来,小的只好勉为其难,替兄弟们跑一趟。”
小厮给姚之胤搬了一把椅子放置廊下,姚之胤缓缓坐下,凝眉问道:“好啊,那就说来听听,你如何给他们作证?”
“小人听说贵府今天发工钱,给这几位兄弟少算了一些工钱,姚家家大业大,可能不在乎这百十文钱的事情,可是这些兄弟们都是靠着这些工钱养家糊口过日子,这做人可不能伤天害理,老天都看着呢。”陈大赖子始终是笑眯眯的,一副义正词严的神态。
姚之胤掸了掸袍子,淡淡道:“陈达,那你说现在街上的轿夫一天能挣多少钱?”
陈大赖子笑道:“据小的所知,他们一天能有二三百文的收入吧。”
“吆喝,这么高呢?既是这样,那我姚家可真是为富不仁了,这样吧,今天结算了工钱之后,我们姚家暂时就不留诸位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们姚家的钱,也是光明正大的挣来的,所以,锱铢必较,这工钱.本来应该看在你陈达的面上,如数给他们工钱,但是,小爷现在不高兴.秋儿,给他们接照我们的规矩发钱,愿意领钱的就领,不愿意领,尽管去衙门告状。”
姚之胤起身要回屋,陈达阴恻恻一笑,“二少爷,您这样做,不怕日后找不到雇工吗?”
门帘一动,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冷寒她沉声道:“姚家即便是不雇工,也不会从你陈大赖子手里雇工!”
陈大赖子怔了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姚家的少奶奶,刚刚新婚没几天,就收降了族长,让老太太和柏氏屡屡吃亏。
陈大赖子不杯好意的也斜着眼行礼道:“小的陈达见过少奶奶。”
“陈大赖子,你受人唆使的时候,可曾想过也被人当了枪使,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若是你之意卷进来,我们姚家也不怕,不要以为姚之麟不在家,姚家就会怕了谁。”福娘的视线扫过众人,淡然道:“二少爷刚才那话,是我的意思,下个月想接着干的,领工钱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愿意干的,领完工钱就可以走了。”
众人矛盾的看着陈大赖子和福娘,真怕丢了这份工作之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会连累家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家里的青壮劳力,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负责家里老小的吃喝穿戴,若是一时半会儿没了工作,或许他们以后就耍挨饿了。
可是陈大赖子,同样也是他们惹不起的。
陈大赖子笑道:“少奶奶,他们虽然很愿意领工钱.但是,这点工钱,他们不会领的.是不是,诸位兄弟。”
陈大赖子回头看向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
福娘笑道:“好啊,既然不愿领工钱,那我们就上衙门去吧。”
福娘转头吩咐玉燕:“业燕,到邓家去一趟,让邓管家的三公子替我们写一份讼状。”邓家的大管家邓方平之三子,是庆都城最有名的讼师,但凡跟请他他打官司的人,都要掂量掂量。
陈大赖子听他提到邓家,不禁心生疑感,姚之胤脊笑道:“陈大赖手,走吧。”
陈大赖子换上谄媚的笑脸,作揖问道:“二少爷,这邓家......”
“怎么?你不怕我们姚家,反及惧怕邓家?”
陈大赖子连忙摇头否认,心里却说道:“邓家的大爷,现在是古都御使,我能不怕吗?还有邓家的当家的邓俊卿,那个人心狠手辣,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混混放在眼里,庆都城的混混都知道,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邓家。”
陈大赖子心中疑惑,姚家少奶奶的口气好轻松,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说去请邓三公子,那邓家三公子虽然是奴仆出身,但是邓家已经帮他脱籍,现在在庆都城,大小也是一个人物,此人除了邓家的面子,谁都不看的。
陈大赖子横行庆都城数十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也没有一个不给他面子的,此人做事见风使舵,非常油滑。
这脑海里转了又转,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少爷,姚家和邓家?”他想过了,姚家和邓家也不是亲戚关系啊,邓家一向不屑和姚家来往的,姚家大少爷成亲的时候,他也来了,当时并没有看到邓家的人。
姚之胤淡淡道:“我家嫂嫂是邓家当家主母的是表姊妹。”
陈大赖子豁然醒悟,邓家大少奶奶似乎姓江,姚家少奶奶的母亲,也是江氏,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作为娘家的亲戚.他们邓家肯定不会出现在姚家的婚宴上。
这个邓俊卿,可是出了名的疼媳妇,邓家的少奶奶.在邓家绝对的说一不二,一个有手段的女人,绝对比男人不差。
陈大赖子一躬到地,这次,比上次的那一礼可真诚多了,“少奶奶,二少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件事,是小人的错,按理说,这是姚家的家事,小人只是街头的一个混混,一个下三流的人,哪有资格管您的家事,不过,少奶奶,若是以后有危难之事,尽管找小的,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巨大的转变,让众人目瞪口呆,只有文福娘心中有数,面色如常。
她微笑着淡淡道:“陈大赖子,只要你不给我姚家暗中使绊子,下刀子,文氏已经感激不尽了了。”
“不敢,不敢,小的刚才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大少奶奶海涵。”
陈大赖子转过头,面向众人,大声道:“大少奶奶仁善,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不谢过少奶奶,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污蔑少奶奶,污蔑姚家,否则,我陈达第一个不容他!”
风势急转,众人始料未及,陈大赖子不再给他们做主,能给他们做主的又不便露面,现如今,只剩下一条路,无条件服从。
福娘瞥了一眼陈大赖子,淡淡道:“玉燕,陈公子走这一趟,想必十分辛苦,你拿五两银子给陈公子作酬劳。”
陈大赖子那里敢受,再三推辞,而后告辞离去。
没有了陈大赖子,这件事就很好办了。
玉燕在发工钱之前大声道:“现在开始发工我,领整月工钱的,接着上工,领一个半月工钱的,卷铺盖走人,我们姚家,永不再用!”
极恶嫡妇…一朝嫁作新人妇 第二十九回 【花名册10】
结果,众人发现,那些平日里偷奸耍滑,欺下媚上的,全都被开掉,剩下的人,不足五分之一,如此大规摸的裁人,不要说在姚家,就是整个庆都城,也很少见。
福娘的做法,就连章氏也不能理解,她问道:“儿媳,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砸了别人的饭碗,迟早有一天,别人会反过头来,把你的饭碗也砸掉。”。
“娘,这些人都不能留,他们是什么人,娘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有,这府中真的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吗?不管老的少的,一个个游手好闲,已经是败家的征兆,若是您放心让儿媳管这个家,那您就支持我.其他的都别问。”
章氏点点头,不再言语。
虽然被辞掉的人多领了半个月的工钱,但是,一想到工作没了,众人心里很是不服,纷纷嚷嚷着,要找少奶奶讨个说法。
福娘站在廊下,扫了一眼众人:缓缓道:“辞掉诸位,有我姚家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你们个人的原因,先说四个轿夫,你们每日里只需坐在轿夫房里,赌钱,喝酒,无事生非,乱我姚家的名声,姚家还没有大富大贵的地步,养不起众多闲人,即便是你们走了,姚家也不会再雇佣新的轿夫,以后若是有事用轿子,若你们还在抬轿子,姚家肯定第一个雇用你们。”
她又看向洗衣房的几个人:“姚家各房都有丫鬟,却还另设一个洗衣房,本来就多余,所以,从你们走后,洗衣房也就取消了,不过,若是诸位找不到活计,可以在大少爷回来之后去找他,看看大少爷能否安排工作给你们,众位在姚家的时候,也是出过力气的,文氏在这里多谢大家了。”
众人明白了,这是姚家内斗的第一步,他们都是内斗的牺牲品。
听说洗衣房撒了,各房都开始不平静了,这每天多少衣服啊,都得自己洗,那什么都别干了。
章氏倒没怎么样,反正就是把衣服放到洗衣房,他们也是给拖着,后来,这些活儿都是他们房里自己干。
首先是老太太不干了,午饭的时候,老太太把福娘找了去,“文氏,你想干什么?把洗衣房的人都辞退了,这以后洗衣服的活儿谁干呀?”
“老太太,这皇宫内有八局,兵仗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梁局、酒醋面局、司苑局、浣衣局、银作局。我们姚家是不是也要仿效啊?天天这么多丫鬟白养的啊,看看您身边的丫鬟,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家养得还像小姐呢,您大概不知道.朝廷对于奴仆的数量,是有明文规定的,若是超了·······”福娘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老太太知道她熟知律法,绝非虚言,但还是嘴硬的说了一句:“比我们家奴仆多的人家多了去了.那朝廷怎么一个都不抓?”
“是吗?老太太,请问谁家奴仆超标了,您告诉我,孙媳去举报,朝廷还会给别媳奖励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