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男人温柔地笑,将敷在念砚额上的湿毛巾换了一块新的,然后端起一旁的粥,“来,喝一口,差不多一天一夜了,你都滴水未进,这粥我让厨子加了绿豆,能清热。”
念砚有些迷茫地望着他,但最终还是在他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晃晃悠悠地推开对方的手,自己端过碗喝起粥来。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错了,不过,我不会改变主意,如果牺牲几条性命能免去战火,何乐而不为?不管目的是什么,只要能达到理想的目的,我不在乎采取什么手段。”细心地为念砚把辈子捂到胸口,但所说的话却有点残忍。
“我知道,”放下碗,念砚不再看崔殷泽,“不管你装出多温柔的样子,你还是那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崔殷泽,之前……是我太幼稚了……”
“念……”不,那不是装的,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念砚重新躺下,身体的剧痛让他无法活动,高烧虽然退了,但身子还是很虚弱,他还需要静养。
“解药熬好了,我会让下人送来,每天服一帖半个月后毒自可解。”说完便离开了房间,然后把门带上。
听见关门的声音后,念砚的心才平静了一点,他是个男人,而且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他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事寻死觅活,真正伤害他的是被人背叛的感觉。一个形影不离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的人,当自己对他放下了全部戒心的时候,对方却用这样的方式背叛了自己的信任。
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一定要逃离这个男人,让这段不为世所容的孽情就此了结。
门外,崔殷泽并没有离去,他背贴着门,脑中浮现的全是念砚那清冷的表情。
两人心中的打算南辕北辙,这场追逐之战究竟鹿死谁手……
第三天,念砚的身体好多了,除了身体还有些疼痛外,并没有别的不适,后庭的伤,在抹了些药后也没有起初那么疼痛了。念砚已经喝了两副药了,他盘算着自己的身体一好就不用再受男人摆布了。连躺了两天让念砚觉得肌肉都僵了,便打算出去走走。
知道了崔殷泽的计划以后,并没有被囚禁,但念砚知道,他已经派了影部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为防他泄露消息。正如现在,在这繁花似锦的大街上,念砚能感觉到那令人不舒服的视线。
京城虽然热闹,念砚却意兴阑珊,加上后庭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便找了个看上去不错的酒家要了点酒菜。
念砚靠窗而坐,正据高往下看着这京城的喧闹之景,突然一人走近询问:“兄台,在下看这里风景独好,不知是否能与兄台同席?”
“啊,请坐。”念砚沉浸在这朝气蓬勃的热闹场景里,并没有在意,只是略微觉得男声有点耳熟,便扭回头来看,这一看可好,来人居然是柳成城!
“你……你!”突然冒出的柳成城让念眼一时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兄台,在下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什么……”对了,柳成城所见的“白不忆”是个长相平凡无奇的男子,也就是说他并不认识自己现在的样子。念砚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看兄台的表情还以为你认识在下呢。”
“不,阁下与我的一位古人颇有些相似,一时间竟以为是他,所以失态了。”
“哦,好巧,我也是觉得兄台与一位故友相似所以顿生亲近之意!”柳成城温和地笑,现在的他又是一个温文儒雅的青年,一笑一颦满是书卷味,白袖长衫更显得此人卓尔不凡。让念砚不禁感叹此人面皮功夫之深。
“哦?”想必又在扯谎,念砚这反问带着几分尖刻。
“不是说长相。若论相貌,兄台必定胜我拿友人千分不止。在下与人结交向来不以相貌评判,只求气质神韵合意,而在这方面你们十分相似。”柳成城也嘬了一口酒,但随即又放下杯子,似乎是觉得不够味道。
“那,不妨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编!
“怎么说呢,我那友人,虽相貌平平,但却傲如白莲温如兰。他身上有太多矛盾的东西,既坚强又脆弱,既老实又精明,但是最重要的,他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人,只要待在他身边,你就会觉得心里很平静,仿佛这世上没有了恩恩怨怨一样。”
“在下自认没有那种力量,不过阁下的友人倒是奇特的很。”这说的,到底是谁?
“不,他并不奇特,他身上有着凡夫俗子的很多缺点,他有时胆小有时多疑,但有时他又超凡脱俗,让你的眼无法从他身上离开。”柳成城的眼直盯着念砚,似乎要把他看穿了一般。
“那……他对阁下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吧?”念砚被看得有些心虚,怕自己一个装不好就漏了底。
“对,很重要,重要得让我不惜千里寻他。”柳成城在迷惑,太像了!眼前的青年,除去那张脸竟与自己心中的人如此相似!
“那希望阁下早日寻回他。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慢走。”
念砚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里,柳成城的眼神让他害怕,就像那晚崔殷泽的……
“莉卡,帮我盯着这人。”
“是!教主。”
我的直觉从来都不会错,白,如果让我发现你一直都在欺骗我,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29
回到别院后,看见崔殷泽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小四。仁哲一见他自然免不了一阵激动,连忙站起身来迎他。
“大哥——”
“小四,”虽然高兴,但眼下有更急迫的事情:“呆会再叙旧,我刚才——刚才,碰见了——”身体不适加上走得匆忙竟有些喘。
崔殷泽端了茶过来让他喝下一边还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先喝口水,慢慢说。”
这一幕让一旁的小四看傻了眼,这是他的父皇吗?那个掌握了天下人的命运,向来独裁果断的先帝?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父皇总是对别人下命令,习惯从精神上控制别人,这么多年也从没见他伺候过谁?本来嘛,作为一个皇帝,有什么人可以让他放下身段去服侍?眼前的这景象……着实太过诡异,最可怕的是大哥似乎已经是十分习惯了。
全然没有发现小四的惊讶,念砚缓过气后接着说:“我刚才碰到柳成城了!”
两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色沉重了些。
“梵天帝已经到京城了,柳成城随行而来并不奇怪,只是,他发现你了没?”崔殷泽问道。
“他只认得‘白不忆’,并没有见过我的真实面目。”
“那还好,不过……”正想开口,却被人打断了。
“陛下,”此人是崔殷泽派去跟在念砚身边的影部,“刚才有人跟踪公子,让我引到别处去了。”
“什么?”念砚大吃了了一惊。
“属下推测此人是柳成城所派。”
看来……风浪将起……
三人不由得一声叹息。
这天,念砚喝下了第三副解药,他迫切地希望恢复内力,组织崔殷泽让玄铁门来背黑锅的计划……
第二天,在念砚的请求下,小四同意他改装成侍卫进宫。念砚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祭拜母亲。
拿着小四的令牌,他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冷宫。其实要不是母亲的牌位放这里,他是极不原意回来的,尤其是路过那个囚禁过他的地方,一阵凉意油然而生。
冷宫这里向来就没多少人,从崔殷泽那朝开始,除了他母亲就再没有妃子被贬到这来。这样也好,母亲本来就喜欢清静。拿出准备好的香烛和纸钱、酒菜一一摆好,母亲的牌位旁还放了另一个牌位,这是他给小德立的牌位虽然尸首无存,但念砚想以这种方式慰藉死者的灵魂。
念砚在冷宫呆了一个时辰,只是静静地坐在母亲的屋里,把自己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出来,他希望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听得到他的话,可以原谅他的不孝以及和亲生父亲间的这段孽缘。
看着已近中午,碾研思忖着也该离宫了,便起身关上房门,走出了冷宫,临了回望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童年无忧的自己,在那片幽静的林子里读书的样子……
往事已矣,那时候,谁曾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局面……
念砚本来是想避开正殿,从侧殿出门,但几个太监慌张的神态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可如何是好,出了这样的大事……”
“是啊,怎么能在这签和议的当口……”
签和议?念砚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之前崔殷泽就说过柳成城可能以梵天帝的死亡来要挟熵阂。难道,这么快就出事了?
此时,一计涌上心头,念研急速赶往正殿。
刚到正殿门外,就看见里面轰乱异常,可以说几乎已经炸开了锅。一进门就被侍卫拦了下来,拿出小四给的牌匾才放行。进了正殿,碾研看见小四已经从皇位上站了起来,中间躺着的身穿黄袍的尸体想必就是梵天帝了。周围的人密密麻麻围了上来,有当朝的臣子,也有梵天人,其中,念研看见了一个让他极为意外的人——柳成城。
对方也发现了他,显然震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样子,但随之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正事上。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说:“熵阂的皇帝陛下,我们的王在您的皇宫遭此大祸,实在是我国的不幸,希望您可以给我们梵天的人民有个交代。”柳成城看上去悲痛万分,几乎是声泪俱下。
“梵天特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感到很不幸,我们会竭尽全力找到凶手,给我们的友邦一个交代。”小四沉着回应,心里似乎早有了打算。
对了,整个熵阂,只有他和崔殷泽见过柳成城,所以他才敢大摇大摆地以特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请皇帝陛下三天内给我们一个合适的说法,要不然,我们梵天不会善罢甘休!”
但此时,一个声音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不必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把眼光投在了他身上,除了小四和柳成城,没有任何人认识这个青年。小四神色大骇,大哥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想做什么?
柳成城则是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对青年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人是我杀的!”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小四和柳成城更是瞪大了眼,像个怪物似地看着他……
这时,念砚有些窃喜,他这一举,顶多就是个死,却能破坏了柳成城的计划,保住了熵阂六州,同时也救了玄铁门,那自己这区区小命——丢得值!
…………………………
这天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先将念砚关入大牢,等审问清楚了再交由梵天处理。由于念砚咬定了人是自己毒害的,小四也拿他没办法。念砚谎称自己的父母是被梵天强盗所杀,于是豁出命去杀了梵天的皇帝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念砚独自呆在天牢里,这里阴森灰暗,完全没有一点生气,在小四的吩咐下,没有人对他动过刑,也就没吃过什么皮肉苦。
牢里静得出奇,牢头们也不知为什么全都不见了,四周太寂静了,静得让人有些发颤。
想必,他现在是暴跳如雷了吧?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觉得被我摆了一道?
念砚此时突然很想看看他,无关恨爱,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这辈子牵扯最深的人见上一面,因为……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嘎兹——
突然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想必是牢头们回来了,转头一看,却是崔殷泽……
“呵……刚想着你,你就来了。”
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章写的太匆忙了,质量可能不太好,明天答辩完再好好写~~
30
念砚坐在牢房的一角,平静地接受崔殷泽漠然的注视。突然,他被对方粗鲁地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谁都没有开口,终于,在崔殷泽看见了念砚眼中的坚定以后,猛然扬起手臂——
“啪——”重重的一个耳光,力道大的让念砚瞬间又跌回了冰凉的石板地。
嘴角有点渗血,念砚用手背擦了一把,这时,他有点不敢直视对方了。
“你就这么想逃开我,即使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崔殷泽蹲下身来,用手托起了念砚的头,冷冷地质问。
“我……”为什么会想这么做,念砚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只是自己向来的正义感加上一点点的冲动。
“还是你宁可跟着柳成城,嗯?”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攥得念砚的下巴有些发疼。
念砚还是紧咬着下唇不肯开口,最后,崔殷泽放弃似地长叹了口气,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轻轻地将念砚抱进怀里——
“笨蛋啊……我的念……”说不清是后悔或者责怪的语气,他的头枕在念砚的肩上,让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其实,只要你请求我,什么样的计划我都可以放弃,办法有的是,可我只有一个你啊……”
我不是不明白……只要我开口,你一定会答应的……可是,我不想啊,你明白吗?
轻轻地在青年的脖子上烙下自己的一个个吻,崔殷泽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想办法的,我会让你知道,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你都无法离开我……”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愿乖乖待在我的身边,让我好好地宠你爱你呢?”
因为我们的过去,我们既同是男人又是父子的身份……
“等我,我会把你要回来,即使发动战争也在所不惜……”用自己的头去摩挲念砚的,崔殷泽说出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战争?
“你疯了吗?”念砚一把推开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为了这样一件事情你就要发动战争,不惜生灵涂炭,百姓受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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