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骗我!我从小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总管目露精光。“你只是将公主当成妹妹,甚至希望能摆脱她的纠缠,不是吗?”
源城绪心里陡地一惊,没料到总管竟看出他对真正的紫月公主的看法。
总管冷冷一笑,“你何必这么惊讶呢?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这次公主被你带回来后,性情似乎变了许多,光是她坚持只讲汉语这点,就知道她有多痛苦。而你却像禽兽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蹂躏她,甚至限制她的行动,将她关在屋里。
幸好昨晚终于让我等到机会。我尾随你到海边,果真在深夜时让我等到公主离开峭壁的石词。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徨无助,所以当我提议要雇船送她到中原时,公主欣然答应了。但她也要求我,要将一切的经过告诉你,所以我才会将真相全盘托出。”
源城绪对这一厢情愿、自作主张的家伙真是又气又恼,但却无法苛责他。毕竟他的出发点是善意;但他这种一知半解的善意,可将源城绪搞得焦头烂额。
“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源城绪正色凛然,“我或许是不爱先前的紫月公主,但这一个被我找回来的紫月公主,可是我倾尽所有爱意想将她留下的,所以我若将紫月公主找了回来,请你不要再捣乱了,因为我爱她甚过于我的生命,若是你再将她放走,我绝不轻饶。”
源城绪认真的神色,让总管固执的心动摇了。他不情愿地说道:“如果你真的爱紫月公主,公主又愿意留下,我当然不会插手。”
得到总管的承诺,源城绪才缓和了神色。他霍地站起身,朗声说道:“向城主报告这消息之后,我就要前往中原,去解决最棘手的问题了。”
源城绪有把握能找到齐季清,但如何才能将他带回扶桑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打算向城主坦诚一切。他会尽可能委婉地向城主解释,但如此一来,源城绪就没有成亲这一项利器让齐季清屈服了。
齐季清愿意原谅他的自私,愿意再次接受他的爱吗?
源城绪忐忑不安的心里,没有肯定的答案。
* * *
三天后,源城绪坐上曾经载着他和齐季清的大船,往中原航去。
同样一艘船,没了齐季清的身影,竟寂寞得让人疯狂。
源城绪无法成眠,日里夜里净想着齐季清,担心他会遇上暴风雨、担心他被粗鄙的船员欺负、担心他无法顺利上岸,因上次出航前齐季清差点溺水,遇上暴风雨时又为了救他而丧失忘记。
如果能再对齐季清更温柔,如果能让齐季清更放心,他就不用跑这一趟了,也不会陷入这让人提心吊胆的恐慌之中。
“都是总管大臣多管闲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齐季清当成紫月给放走了。”
源城绪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懊恼的咕哝着。
他已经将一切向城主坦白,事后他也将真相告诉了总管。他还记得当他们听到他喜欢的人竟是个男子时,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城主很快就恢复了镇静,还语出惊人的反问,齐季清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源城绪无法隐瞒,只能据实相告。
“没想到你喜欢的不是我女儿,竟是我儿子。”城主说这话时,有着淡淡的嗔怨,那略带责备的眼神,让源城绪感到无措。
“对不起,就算您责罚我,我也无法辩驳,但喜欢一个人的心意是无法改变的。”
听了他的话,城主蹙着的眉头缓缓松解,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会让他幸福吗?”
源城绪当时一脸的不敢置信,当城主再次询问时,他才惊喜地连声回道:“我会让季清幸福的!一定会的!”
许下如此的诺言,源城绪就带着城主的谅解和祝福匆匆踏上旅程。
一定会让季清幸福!
当初那慷慨激昂的誓言还不时在他耳边回荡。
“幸福……”源城绪干涩地苦笑一声。“如果季清肯见我,或许有希望,如果他讨厌我了,避不见面,我该怎么办呢?”
情况若真那么糟,他势必得与齐季清的师兄们来场恶斗才能见到齐季清。而见到他后,若无法劝他回心转意,是不是得与他动手,强行将他带走呢?
不对!若是他又用力气来对付季清,不是又犯下同样的错了吗?
他一定要真正赢得季清的心才行,否则总有一天又会失去他。若再让季清离开,恐怕这一辈子他都无法赢得他了。
这次他得耐心的一步一步将季清赢回来。
不论得花一年或是三年的时间,他都愿意。他会让季清心甘情愿的回到他身边。
拿定主意、下定决心后,源城绪紧绷的脸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他大步往船首处走去,朗声号令道:“全速前进!”
船员们见连日来垂头丧气的船长振作了精神,一个个变得精神抖擞,全力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思念齐季清的苦涩之外,没有任何事能困扰源城绪;即使是遇上了暴风雨,他也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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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个月后,大船在晨曦照耀下停泊在港口。
源城绪吩咐船员看守船只,立即单枪匹马奔赴京城的尚书府,然而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尚书大人并不晓得儿子所居住的无名山庄位于何处,一向都是韦廷回京探亲,联系的方式也都是飞鸽传书。
源城绪只好请尚书大人飞鸽传书至无名山庄,言明他想见齐季清,请他们捎来无名山庄的地图。
尚书大人起初有些为难,但拗不过源城绪的恳求,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由于不知多久会有回音,也不知是否能拿到地图,源城绪就暂时在京城住了下来,并未转回港口。
当他一在客栈住下,前次被他留下追寻紫月下落的部属就找了来,并告知未寻获紫月的下落。源城绪命他们暂停搜索,先回港口和同伴会合,等待他下一步的命令。
源城绪在总管口中知道紫月是甘心离开的,担忧之心缓和许多,但还是希望能得知紫月的消息。若能知道紫月过得安好幸福,那他就能全心寻回齐季清了。
源城绪在京城过了一夜,隔天直到了过午,他才再度拜访尚书府。
一进尚书府,前日还对他心怀警戒的尚书大人就笑盈盈地迎上前来。
“廷儿来信了,他说你是他的朋友,要我好好招待你。”
尚书大人亲腻地拉着源城绪,直往摆满酒菜的大厅走去,但源城绪哪有心情吃喝,急问道:“回信上有没有说无名山庄怎么走?”
“有!有!这不就是了。”尚书大人将张画了图的信递到源城绪面前。
源城绪一把夺过信,欣喜得眉飞色舞,也顾不得尚书大人招待的酒菜,起身道过谢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真是急躁的孩子,我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呢!”
韦廷寄回的家书里虽附了地图,但也说了,想进无名山庄并非易事,要源城绪有所警惕。只是尚书大人都还来不及叮咛,源城绪就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
“算了!那孩子看来也非泛泛之辈,若有真心,应当进得了山庄才是。”
源城绪不知道自己心急卤莽之下,竟漏听了消息,一回到客栈就退了房,买了匹马兼程赶往无名山庄。
无名山庄在京城西南,依地图上的位置看来,得花两三天才到得了,再加上他人生地不熟的,可能又要多耽搁些时日了。
源城绪恨不得能插翅飞到齐季清身边,因而连夜赶路,一连两夜都未曾合眼,只在半路停顿让马儿休息时,他才小睡一下。
如此日夜赶路,在第三天的掌灯时分,他终于来到无名山庄所在的山下。
望着眼前一遍漆黑的山林,源城绪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但火把照耀下的地图又明明写着这里是无名山庄。
“没办法了,只好慢慢找起。”源城绪自言自语着。“无名山庄一定就在这山里头。”
源城绪骑着马,高举着火把,缓缓地穿过树林间的羊肠小径,慢慢往山上爬去。
山林间,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动物的叫声外,就只有风声了。奇怪的是,源城绪一点都感觉不到寒意或惧怕,只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恬适宁静。
他深深的吸口气,一脸的舒畅快意。他十分确定齐季清就住在这山里面,因为只有他在的地方,才能让他感觉如此舒坦。
有了如此的认定,源城绪加快步伐往山上走去,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座大木门矗立眼前。
源城绪咧嘴笑了,雀跃的心情让他一刻都无法等待。
他想马上见到季清!他想立刻拥抱那温软纤细的躯体!
源城绪片刻都不想耽搁,立刻下马上前敲门,砰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野回荡。
过了半晌,却未有人来开门。源城绪再也按捺不住,拉开嗓门喊道:“季清!季清!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啊!我想见你!”
源城绪喊了几回,没有人来应门,沉重的木门仍无声地阻隔他和齐季清。
“可恶!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源城绪再也顾不得齐季清是否会责备他无礼,双脚一蹬,随即飞跃过木门,翻身进入。
当源城绪双脚才一站定,立刻有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袭来。源城绪伸手一架,躲开朝脸飞来的一击,但却躲不过朝腹部击来的一掌。源城绪连忙向后退,消去掌力,但腹部翻腾的痛楚仍让他喉头涌上一股苦涩。
这时眼前突然一亮,两枝火把握在个斯文俊秀的少年手中,那显得太过白皙的脸庞似乎为源城绪感到不忍,而他身边则站着位浑身散发出凌厉苍劲之气的年轻男子。
这突然给源城绪一掌的,正是齐季清的二师兄齐仲凛,而执火把的是陆纬之。
“仲凛,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陆纬之有点担心。
“别担心!若他连这一拳都捱不起的话,根本就没资格和季清在一起。”齐仲凛瞟向源城绪的目光冷淡无情,但当他瞧着陆纬之时,脸上却露出不可思议的温柔。
源城绪瞧着眼前的景象,就猜到两人关系匪浅,且都认识齐季清。顾不得才挨打,急忙开口问道:“季清就住这里了,是不是?拜托你们带我去见他。”
陆纬之面露难色,摇着头说道:“不行的,因为季清回来都还没笑过呢!也不像往常那样开大伙儿的玩笑了,所以他们师兄弟才决定要给你一点教训,你得一个人慢慢找,我们不能帮你的。”
“纬之!你干嘛说这么多,季清可是哭着回来的耶!这家伙在扶桑还不知道怎么欺负季清的!”齐仲凛忿忿不平地瞪着源城绪。
“季清哭了?”闻言,源城绪心痛如绞。
“人可是你弄哭的,干嘛一脸难过的样子?”
齐仲凛不想轻易饶过眼前让齐季清伤心的人,但陆纬之拉扯着他的衣袖,要他别再为难人家。他才轻叹口气说道:“你往前去吧!过了我三师弟和大师兄那两关,你就可以见到季清了。”
源城绪听了他的话,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齐季清的二师兄。由于他上次没去京城,所以源城绪没见过他。
“多谢!”源城绪拱手朝两人作揖后,继续往前行去。
源城绪原以为其余的两人在京城里见过面,下手或许会轻些,谁知他们半点都不留情,每人分别又重重赏了他一拳。
不过邢卫倒安慰了他几句,还送了他一瓶酒。源城绪苦笑着收了下来,希望齐季清愿意与他共酌。在过了齐季清师兄的这三关之后,源城绪还不知道齐季清会给他什么难题呢!
带着仍隐隐作痛的身体,源城绪按指示来到驾炎居。
方才齐伯 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记右勾拳,才告诉他齐季清的住处;但他也说了,齐季清见不见他,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所以当源城绪来到驾炎居并不敢贸然叫门。他着实渴望见到齐季清,但更怕再度惹恼他。
驾炎居是一幢朱红小楼,楼外围着几重花圃,但夜色太暗,源城绪看不清园里种些什么,只闻到一股馥郁花香扑鼻而来。源城绪才觉得花香太迷人,就感到一阵晕眩,让他站不住脚。
就在他倒向地面时,身后突然有人扶住他,还将叶子似的东西塞进他嘴里。源城绪想睁开眼,沉重的眼皮却让他力不从心。
及时相助的人将他放在地上,随即起身离开。源城绪想叫住他,但喉咙只发得出低声呻吟。
湿软的土地抚慰了他疲惫的身躯,含在嘴里的青叶渗出苦涩汁液,让他的脑子逐渐清明,鼻间又可以闻到那股花香了,但这次他不觉得晕眩,只感到神清气爽。他毫不费力就睁开了双眼,映入眼中的,是满天的璀璨星斗。
“季清!我知道是你救我的,出来和我一起看这满天星辰吧!”
微亮着烛光的小楼悄无人声,突如其来的孤寂如潮汹涌,源城绪翻身而起,冲上门前,使劲地拍打喊叫着:
“季清!你开门啊!我想见你。我已经将一切的实情都告诉城主了,你再也不用假扮紫月了。”
门里寂静了好半晌,才幽幽传出一声轻叹,似嗔似怨,“如此一来我们就两不相欠了,你还来做什么?”
“做什么?”源城绪提高嗓音。“我依着你留下的字条追到中原来了,你还问我做什么?你快开门,我有重要的话要当面对你说。”
“你在门外说不也一样,我照样听得见。”
“不行!这话非常重要,我一定得当面对你说。”
因为源城绪的坚持,门里失了回应。源城绪又敲又喊的叫了几回,仍旧没有回声。源城绪满脸失望,无力地颓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你一面呢?”
虽然早有见不着齐季清的心理准备,但眼见齐季清就近在咫尺,他却不得其门而入,心里真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奈和酸楚。
这时他摸到腰间邢卫送给他的酒,他苦笑着解下酒瓶,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不一会儿,热辣辣的陈年老酒就被他喝了大半瓶。
* * *
源城绪对着满天星月低哼起歌谣,那是一首无法与恋人相见的悲伤曲调。
清夜里低吟的声音戛然而止,酒瓶脱手掉落。
“这酒……”源城绪惊地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