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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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羽檄-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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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金元宝往前一递,阿烈赶快接过,不敢推托。入手甚沉,大概总在五两以上,阿烈他平生那里有见过这么巨额的金银,差点昏倒。
  欧阳菁见他收起来,说道:
  “好啦,现在我先传你一点功夫。待我想想看,先传你什么功夫?”
  她沉吟了老大一会,仍然想不出应该如何下手传他功夫。
  原来她自从未懂人事,已经开始接受家传绝学的种种训练。因此之故,她一身功夫的底子有如天然生成,以后光是往深奥处修练,所有初步的功夫,她都不懂得。
  她脑筋一转,道:“现在太晚了,过一两天我才传你功夫,你先睡觉吧!”
  她很高兴地走了,剩下阿烈,在那摇摇欲灭的油灯下不住发楞。过了不知多久,他回房看看娘,但见她酣睡如故,兀自未醒
  阿烈终是年幼,坐在床榻,不久就在他母亲的脚边睡着,一觉醒来,已是红日满窗。
  阿烈揉揉眼睛,但觉昨日之事,恍如—梦。
  查氏早已醒了,只是怕惊动了爱子,所以一直躺着,这时柔声道:
  “阿烈,你睡得够么?”
  阿烈点点头,反问道:“娘觉得怎样了?”
  查氏道:“好得多了,那位老师太的灵药真灵。”
  阿烈随即把昨夜之事,一一说出。但见母亲霎时陷入沉思之中,他感觉有异,等一阵,低声问道:“娘,咱们跟那化血门查家可有关系?”
  查氏露出吃惊的神情,定睛望他,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你千万别再问这种话。”
  阿烈耸耸肩,道:
  “反正我知道我不止十三岁,唉:假如咱们与化血门查家有关系,你为何不告诉我?”
  查氏摇摇头,道:“没有关系,你自小就在这儿长大。”
  阿烈道:“我晓得,但是……”
  他忽见母亲露出怒色,只好住口不说,却道:
  “我烧点什么给你吃?昨儿剩有面粉,我擀点面条可好?”
  查氏点点头,阿烈便去擀面,他不但心中甚觉沉重、怀中袋子里也沉甸甸的,使他心慌意乱。
  这一天欧阳菁没有来,第二天,他母亲身体似乎更好了点,但她一直发楞,两眼茫然,不知想些什么心事。
  傍晚时分,阿烈坐在床边,一只手在袋中捏住那只金元宝,若有所思。查氏亦在想她的心事,母子二人,相对发楞。
  阿烈突然被母亲轻推一下,从沉思中回醒,转眼望去,但见母亲颞颥着想说什么,当下问道:“什么事呀?”
  查氏还是迟疑了一下,才道:“你还记得死去的爹么?”
  阿烈点点头,查氏又道:“他不是你爹,也没有死。”
  阿烈惊得双眼圆睁,道:
  “他不是我爹,也没有死?那么他是谁?现下在什么地方?”
  查氏道:
  “他现下住在许昌,开一家小杂货店,字号恒昌,他姓梁,你叫他梁大叔就对了。”
  刚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欧阳菁的声音,只听她叫道:
  “徒弟,徒弟,快来瞧瞧这是什么?”
  阿烈虽然急于知道下文,但欧阳菁竟然来了,只好起身出去。黯淡的灯光之下,但见欧阳菁抱着一大包东西,走入屋内,往桌上一放,脸上笑嘻嘻的,显得甚是美貌。
  阿烈虽是心事重重,但被她的美貌所撼,不由得呆了一呆。
  欧阳菁招手道:“来瞧瞧呀,怎的跟傻瓜一样了。”
  阿烈过去张望,但见有不少衣服鞋袜,以及好些零零星星的日用品。他不觉呆了,问道:“你买……不,师父你买这些物事作什么?”
  欧阳菁道:“傻孩子,这是给你和你妈穿用的。”
  阿烈道:“给我们穿用的。”
  欧阳菁道:
  “是啊!我本想传你功夫,但想来想去,我的功夫都太深了,所以非得去求我爹不可。”
  阿烈道:“你爹的功夫比不上你么?”
  欧阳菁啐他一口,道:
  “胡说八道。我爹的功夫当然比我强。那是因为他懂得入门功夫的练法,我却不懂,所以非求他不可。”
  她停了一下,又道:
  “顺便提醒你一声,记得称我做师父,别你呀我呀的乱叫一通。”
  阿烈道:“是,我记住了。”
  欧阳菁眉头轻皱一下,却没有再讲他,说道:
  “我已跟法华庵的慧师太讲好,让你妈搬到底里住。”
  阿烈迷惑地哦了—声,问道:“那么我呢?”
  欧阳菁道:“人家那里是尼姑淹,你是男的,如何住得,当然是到别处去了。”
  阿烈心中一阵惊慌,道:“我上那儿去呀?”
  欧阳菁道:“你跟着我,到我家拜见我爹,求他指点入门门径。”
  阿烈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欧阳菁根本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迳自说道:
  “这些衣服给你们母子换上,明儿就可以动身了。”
  她自个儿点点头,又道:
  “我仔细想过,他们母子的处境相当危险,最可怕的有两路敌人,一是那个发出血羽檄的大胡子,他化血门的规矩是血羽檄所至之处,鸡犬不留。所以你们母子迟早难以活命。第二路敌人,就是北亡派的赤练蛇祁京,他暂时不动你们,但早晚也忍不住会出手。”
  阿烈想起那个发出血羽檄的高髻妇人,加上祁京,果然都是强烈明显地表示过要杀死他们母子,不禁打个寒噤。
  “其实不但这两路敌人,甚至其余的六派人马,皆有动手暗杀你们母子的可能呢!”
  阿烈道:“你们为什么要暗杀我们?”
  欧阳菁大眼一眨道:
  “蠢才,这叫做斩草除根呀!不管你是不是化血门查家之人,反正一刀杀死,永绝后患!再说,假如这血羽檄竟是七大门派其中一派之人使的手脚,为了要使别人信以为是化血门中之人所为,当然也得学查家的规矩,来个鸡犬不留!因此之故,不但是北邙派,连其他六派都可能出手暗杀你母子。”
  阿烈膛目无语,他作梦也想不到竟有这么一天,许多人想杀死他母子,而欧阳菁言之凿凿,好象很有道理,使他不能不信。可怜他几曾有过这等应变的经验?因此之故,人都吓得傻了,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人倒是不大放在心上,问题完全出在他母亲身上。要知他母子两人,多年来相依为命,他又是很有孝心之人,所以此时心慌意乱,都是因母亲而引起的。
  过了一会,他稍稍镇定了一点,心想:
  “听娘的口气,我们分明与化血门查家有关系。不如趁此机会,向师父问个明白。”
  他心中也不知不觉称欧阳菁为师父了,当下说道:
  “师父,那血羽檄是怎么回事呀?”
  欧阳菁俨然以师父自居,傲然道:
  “我告诉你,那血羽檄就是化血门查家用来通知对头的催命符!例如查家跟少林派有仇,决意向少林派下手,便先行选定一个少林弟子,假如这个少林弟子,乃是嵩山本寺之人,而查家又打算到高山少林寺寻仇的话,就在这个弟子身上,施展他查家的独门手法,这人顿时神智全失,横冲直撞的向少林寺奔去,谁也休想拦阻得住,必定回到少林寺中,方会停步。此时他五官七窍,不但流血不止,连那身上的汗水亦尽皆是血,此所以武林中称之为血羽檄。”
  阿烈摇摇头,道:“听起来这化血门查家似乎不是好人,怪不得有这许多仇敌。”
  欧阳菁道:
  “那也难说得很,化血门查家先世,本是名将,据说因得异人传授武功绝学,有一次被敌人重重围困,无法通消息求援,便曾施展此术,使家将带书突围而出,后来因此而解围,反败为胜。”
  阿烈膛目道: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这血羽檄的功夫秘术,究竟是好是坏,也很难说了。”
  欧阳菁道:
  “世上之事,实是很难确定是好是坏,例如砒霜,可以作药救人性命,也可以杀人,这却得看如何用法,方有好坏之分。”
  阿烈连连点头,露出十分信服的表情。
  欧阳菁心中甚喜,便又道:
  “据我所知,化血门查家虽是很少与武林同道往来,同时练的都是像血羽檄这般恶毒的功夫,但向来没有恶名。其后突然被七大门派联手消灭,直到如今,武林中还是传说纷坛,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七大门派至今仍末公布。”
  阿烈道:“这七大门派可以随意杀人的么?”
  欧阳菁道:
  “江湖上弱肉强食,原不足怪。但消灭一个门派,到底是件轰动天下的大事,何况又是七大门派联手而为,所以人人都深信他们必有极大的理由。”
  阿烈道:“但这理由却无人得知,岂不奇怪?”
  欧阳菁道:
  “那七大门派之人,守口如瓶,别的人谁也自知惹不起七大门派联手之势,因此他们不说,那个敢恃强质问?”
  阿烈道:“难道化血门查家竟没有一两个朋友么?”
  欧阳菁道:
  “有便如何,谁惹得起七大门派?比方说那一天七大门派之人,把我杀死了!你就算知道他们不对,跟我又很有交情,但你能把他们怎样呢?对不对?”
  阿烈眼中射出倔强的光芒,道:
  “那可不一定,我当时自知打不过他们,忍了这口气,但等我长大了,又练会武功,我就找他们算帐,一个一个的杀死他们!”
  欧阳菁道:
  “废话,待你长大,人家也多练许多年功夫总是比你功力深厚。何况人家势众你一个人又有什么用?”
  阿烈道:“难道我的武功永远都赶不过他们?”
  欧阳菁笑道:
  “哈!你说的可是容易,但武功之道,讲究的是千锤百练的火候,还须找到名师指点。总而言之,你想超过七大门派这些高手们,简直是全无可能之事。”
  阿烈道:“我不相信,或者你不知道而已。”
  欧阳菁面上顿时透出怒色,正要发作。
  只听阿烈又道:“假如咱们去请教你爹,他老人家一定有法子可想。”
  欧阳菁一听之下,不觉怒气减退,道: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我爹见多识广,自然有办法可想。对了,我记得他说过,化血门查家的一部化血真经,便是武林瑰宝,如果得到此经,就可以纵横天下了。”
  她话末说完,已皱起了眉头,显然心中大感迷惑,又道:
  “然则查家为何又被七大门派所毁?假如化血真经竟是如此神奇,查家主人应该能突围逃走啊!”
  阿烈道:“如果七大门派的人马太多:查家寡不敌众,也不希奇。”
  欧阳菁说:
  “你懂个屁,查家主人如若武功卓绝一代,他纵然不能击退强敌,但突围逃走的话,形势又大不相同,自应逃得一命才对。”
  阿烈心想:“你骂我不懂也没相干,反正你自己也懂不了。”
  不过他可不敢晒笑她。因为她虽是有点小性子,但对自己实在是挺好的。何况她又长得这么美丽,瓜子型的白嫩脸蛋上,嵌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宛如两颗宝石,这两个理由,足以使他绝对不愿伤她的自尊心。
  欧阳菁沉吟一下,回到早先的话题上,道:
  “你得知道,明师最是难求,就算你晓得那是明师,求到他门上,他也未必肯收。
  你想想看,像你这种全无根基之人,一切要从头学起,是何等艰苦之事,他怎知你有没有毅力恒心?又怎知你有没有练武的天资?所以即使他心中已愿意收你为徒,也一定多方试验,正如黄石公在把桥要张良拾履那样,换了别的人,老早就大怒而去了。”
  她这番说话,在阿烈心中留下极为探刻的印象,大有终身不忘之概。
  欧阳菁催促阿烈动身,阿烈道:“这件事我得跟我娘商量商量。”
  欧阳菁心中不悦,想道:
  “我费了许多苦心气力,才替你们安排好这条出路,你们理应感激不尽,立刻就走才对,还商量什么?”
  但她却没有作声,目送阿烈奔入房内。片刻间,只听阿烈惨叫一声,接着传出来“咕吟”倒地之声。
  欧阳菁这一惊非同小可,刷地跃入房内,放目一瞥,但见窗户洞开,阿烈躺在床前的地上。
  床上的查氏,双目紧闭,虽是在灯光之下,仍然看得出笼罩着一层死气。
  欧阳菁奔过去,探手一摸,那查氏犹有余温,但脉搏已停,呼吸全无,业已气绝毙命。不过却可知道她的被害,只是刚刚发生之事。
  欧阳菁回手一摸地上的阿烈,顿时透了一口大气,敢情他未曾遇害,想是因为发觉母亲已死,是以悲痛震惊得昏死过去。
  她在阿烈胸口穴道上连拍三掌,阿烈身子一震,睁开双眼,随即记起了母亲遇害之事,登时哇的一声哭起来。
  欧阳菁一把抓住他的肩胛,五指有如钢钳一般,夹得阿烈痛极。
  她沉声道:“别乱动这房内的东西,或者还可以查出线索,听见了没有?”
  阿烈含泪点头,她才松了手,又道:
  “等到你查出凶手,报了此仇之后,才恸哭不迟,对不对?”
  阿烈又点点头。
  欧阳菁道:“我到屋顶上叫人四下查一查,你不必害怕,我就在屋顶上。”
  阿烈道:“师父你去吧!”
  欧阳菁从后窗跃出,阿烈定睛向母亲望去、但见她神态安祥,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反而生像正在熟睡。
  然而阿烈却知道她这一觉永远不会回醒,她从此离开了他,再也不会跟他说话,自然更不会烧饭给他吃,替他缝补衣服等等。
  阿烈觉得自己.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她怎舍得丢下自己,永远的离他而去呢?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她离开了这里,却又往何处去了?
  他不知不觉伸手去摸母亲的脸庞,微觉冰冷,但跟平时也没有什么两样。
  屋顶上传来欧阳菁的叫声,一忽儿,大门有人应道:“什么事?”
  声音甚是苍老。
  欧阳菁道:“四叔。你有没有见到夜行人?”
  四叔道:“我一直坐在车上,没有看到可疑迹象,怎么啦?莫非发生了事故?”
  欧阳菁道:
  “我和阿烈讲话时,有人潜入房内,杀死了他的母亲,你快查看一下,那凶手或者还在附近。”
  她跟着便回到房中。见到阿烈伸手抚摸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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