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春深首先道:“高兄来此有何见教?”
高青云坦率地道:
“有两件事,一是请两位指教如何能克制陆鸣宇的蛊术?”
这话一出,彭吴二人都为之一惊,吴丁香差点把茶杯都打破了。
彭春深极力装出淡然的笑容,正要开口。
高青云抢先道:
“彭兄,还有吴姑娘,请听兄弟一言,那就是咱们现下所谈的,句句须得是真话,切勿搪塞敷衍。”
吴丁香点头道:“这倒爽快,自应如此才好。”
高青云道:
“兄弟赶着拯救一个好友的女朋友,她现下与陆鸣宇在一起。若然耽误,她可能就变成极乐教之人了。”
他提到“极乐教”之时,曾经锐利的观察吴彭二人的表情。他们的反应,果然没有使他失望。
吴丁香沉吟了一下,才道:
“高先生既然你已提起陆鸣宇和极乐教,我们便无须转弯抹角了。只不知高先生凭什么认为我们与陆鸣宇的极乐教有关?”
高青云本来也猜不出他们与极乐教如何有关,只知她的“媚术”,与陆的“蛊术”
系属同一种类的奇门功夫。
因此,他原先只打算从吴丁香这儿,学会化解“蛊术”的法门,以便应付陆鸣宇,带走欧阳菁而已。
但现在局势一变,竟已可认定彭吴二人,与极乐教有关系。这么一来,他就不难推测了。
他把吴彭二人的情况,迅即作一通盘检讨,结论很快就得到了。
他道:
“吴姑娘修习过外门功夫,来源是否与陆鸣宇有关,我不敢妄加附合。但以彭兄这般深藏不露,数年如一日,连日夜窥视在侧的洛川派,都无人查悉,可见得彭兄除了须得避过洛川派的耳目之外,还有一些可怕的外敌,例如极乐教便是。”
他一面说,一面查看两人面色,接着又道:
“我今日所以会来到此地,实不相瞒,乃是受姚文泰所托,来取吴姑娘性命。你们或已知道,在下是收取厚酬的刺客呢!”
彭吴二人眼中都闪耀出戒备的神色,没有说话。
高青云坦率地摆摆手,又道:
“但事实上在下绝不滥杀无罪之人,例如吴姑娘,在下曾向姚文泰声言,倘若查不到有违妇道的罪孽,便恕我不能下手。”
吴丁香道:“但现在呢?”
高青云道:“现在也不能下手了。”
彭吴二人都甚感兴趣,也似乎暗暗松一口气。
要知高青云刚才曾略略露了一手,因此彭吴已深知他的厉害。
高青云又道:“这是因为在下发现彭兄与极乐教居然有关之故,假如极乐教也想搜杀彭兄,在下就决不能下手。”
彭春深道:
“高兄与极乐教竟是如此的势不两立么?”
高青云道:
“个人恩怨事小,武林气运事大。如若陆鸣宇的极乐教不破,加上他身后的靠山,如正式出世的话,看来席卷天下,荼毒生灵的日子就不远了。”
彭春深讶道:
“陆鸣宇还有靠山么?”
高青云道:
“如果他没有靠山,我早就与他拼出生死了,由于我的任务是对付他的靠山,是以没有动他”
他的目光转到吴丁香面上,又道:
“洛川派已从陆鸣宇身上,查出他擅长‘蛊术’之事,男人的蛊术,等如女性的媚术。因此之故,他们已认定你与陆鸣宇有关。”
他说出许多内幕,经验丰富之人,一听而知这些话决无虚假。因为任何人扯谎也不能扯得如此复杂曲折。
吴丁香苦笑一下,道:
“假如我与极乐教没有关系,而高先生受人之托,获人重酬,看来只好出手,把我置于死地了。”
高青云淡淡道:“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姚文泰上定错了。”
吴丁香道:“他那一点错了?”
高青云道:
“他们都认为吴姑娘你,乃是淫荡之人,但以我看来,恰恰相反,不但不淫荡,反而是贞烈性子之人。”
吴丁香一怔,道:“你明明看见彭春深在此,也作这等想法么?”
高青云道:
“不管谁在这儿,我都是这等想法。”
吴丁香长叹一声,但同时又泛露出欢喜之意,轻轻道:
“这话出自高先生之口,真是使人难以置信。”
高青云道:
“我听过姚文泰的叙述,也听过他的师弟徐璞的描述,如果依他们的说法,则你应当是淫视媚行,举止笑颦皆有淫荡之态才是……”
他停顿一下,又道:
“但你诚然极为漂亮,有点超过我的想象。而最重要的,你没有淫荡的态度。因此,我起先还以为你不是吴丁香。”
吴丁香微微而笑,显然对方之言,使她十分受用。
高青云锐利似隼的目光,扫过那两人面上,接着道:
“在下左思右想,觉得事情大是不合情理,直到现在,方始想通,其中缘故。敢情是因为吴姑娘修习外门媚功之事,被人得知,这么一来,同门之人,无不心中树立了成见,以异样的目光来看你。以致于在平常本是很普通的言语谈笑,在他们心中,皆生出特别的意义。”
他对自己的理论充满自信的检讨一下,又道:
“吴姑娘的确是丽质天生,是以那些人一旦有了成见,老是往坏的方面想,可就感到没有法子抵拒你的魅力了,如若在正常状态下,你是他们的大嫂,人人皆不敢生出邪念,便不会有奇异的感觉了。”
吴丁香突然跪在地上,道:
“唉!唉!高先生为我解去此疑,理应受我一拜。”
高青云连忙侧身让开,不迭的道:
“吴姑娘请起来,这……这等大礼,教我如何当得?”
他劝了一阵,吴丁香才起来,道:
“高先生,我自家知道,我的确不是淫荡之人。记得当年我越对他们好,他们就越发避开我,终于闹出脱幅之事。”
高青云道:
“已经过去之事,不要多想,关于我受托之事,也不能解决,只要师你们当年故智,弄个假人交差就是,你与彭兄可以隐居在别的地方。”
彭吴二人无不欣然,面色大见宽慰。
吴丁香道:
“说到我练的功夫,其实是一种驻颜的功夫,但的确有点邪门就是了。”
她向彭春探望去,又道:
“他精通蛊术,加上我们不但是旧识,又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因此我们见面时,我一来恨姚文泰,二来念其旧情,方会与他……”
高青云摆摆手,道:
“这些不要说了,因为我先是从神钩门之人口中,探悉你们本是旧识,接着我利用一种特别方法,查出彭兄在此,相信神钩门的裴坤亮,不久也会找到这儿来。”
他的目光凝定在彭春深面上,郑重地道:
“彭兄既然精通蛊术,可见得会被诱加入极乐教,只不知陆鸣宇的蛊术,可有破解之法?”
彭春深道:“破法当然有啦!但是否有效,我就不得而知了。”
高青云讶道:“这话如何解释?”
彭春深道:
“当日兄弟内受种种压迫,外受陆鸣宇的设计拉拢,终于失足投入极乐教中。陆鸣宇亲自传我‘蛊术’,并且指定好几个女人,要我去试验。”
高青云心知他所谓“内受种种压迫”,是指神钩门的掌门裴坤亮对他怀疑侦查而言。
这一点他只好装不知道,也不多问,却道:
“陆鸣宇要你泥足深陷,无由自拔,所以要你试验功夫。”
彭春深道:
“正是如此,其后我到洛阳,碰见姚文泰。他委托我对付丁香这件事,你想必知道了?”
高青云道:“知道了!”
彭春深道:
“我受托之事,秘密万分。甚至事先还布下疑阵,特地往襄阳走—趟,使人疑我是襄阳失踪的。”
高青云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已知道今日的局面么?”
“今日的局面,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但我良知末泯,已打算脱离极乐教,隐遁一辈子。”
高青云啊一声,道:“在下失言了。”
彭春深道:
“这事太凑巧了,无怪高兄想不到。谈到兄弟决心隐遁自新之故,那是因为兄弟在白马寺遇见一位老人家,蒙他不弃,与我畅谈了一日一夜,使我豁然悟前非。我本打算托隐该寺,削发出家。因此之故,预先布下疑阵,使追查我下落之人,一直追到襄阳,方始断了线索。”
他话声略顿。高青云便插口道:
“彭兄遇见的那位老人家,我晓得是谁,但请你说下去吧。”
彭春深又道:
“我因曾应姚文泰在先,所以仍然来瞧瞧丁香,谁知一会之下,三生孽缘,从此结下。”
现在他可要说到最重要之处了,因此高青云振起精神,更加留心地聆,听决不肯遗漏任何细节。
彭春深又道:
“我当时也疑惑丁香是极乐教之人,是以一见之下,便施展‘蛊术’,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魔功,除了苦练而成的心灵力量以外,还借助药物,丁香一下子就着了道儿其后我们都后悔莫及,可是事情已生,也不能分开。因此,我便极隐秘地藏在此地,一晃眼已有四年多啦!”
高青云道:
“世上之事,往往是环境情势形成,人力显得一点作用都没有,真是可悲得很。”
吴丁香叹口气,道:
“假如高先生想到我们当日的经过情形,我们就大感宽慰了。”
彭春深道:
“这些年来,我们曾经用心研究如何破解‘蛊术’之道,虽然找出办法,但事实上,行得通行不通,还未试验过。”
他取出一个小瓶子,道:
“这里面是解药,不论是抹在被害人鼻中,或是放在茶水内,让他饮用,效力都相同,另外,还有一种刺激穴道的手法,须得同时施办”
高青云接过解药,沉吟道:
“若然如此,预防之法就不困难啦!但须预告抹些解药,再设法抵拒他从心灵发出的力量、就可无事了。”
彭春深道:
“正是如此,哦!对了,我时时奇怪陆鸣宇何以老是携带着那位女子在身边?高兄可知道么?”
吴丁香温柔的笑道:“你讲的是那一个女子呀?”
彭春深道:“那女子姓苏。”
高青云道:
“我晓得你说的是那一个,她姓苏,名叫玉娟,丐帮之人,有些人称她为陆夫人,可是她么?”
彭春深道:
“是的,这个女子,长得虽然还可以,但以陆鸣宇的双重身分,怎会老带着她?而且听说他对苏玉娟不加管束。任她乱来。”
高青云道:“苏玉娟已经死啦!”
彭春深道:“可是陆鸣宇下的手?”
高青云:“是的,陆鸣宇曾出巨款托我下手,但我没有理他。”
彭春深道:
“他一定是受不了这个女人的淫乱行为,所以杀了她。好啦!咱们不谈这事,实在值不得多费唇舌。”
高青云皱眉寻思,缓缓道:
“恰恰相反,兄弟认为大有谈下去的价值,根据我的所知,加上彭兄所述,显然陆鸣宇既非真心爱上苏玉娟,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别的美女。因此,他老是带着苏玉娟,必有重大原因。”
他停歇一下,又道:
“同时陆鸣宇这个老奸巨猾,为了得以随时随地杀死她,所以预先布置好,故意纵她淫乱。”
吴丁香道:
“高先生的意思是,陆鸣宇下手杀死苏玉娟之时,对丐帮帮中之人有得交待,是也不是?”
高青云道:
“正是此意,但他何以一直要把她留在身边呢?我猜一定是因为她是个魔女剑派之人,所以直到魔女剑派的另一个高手冯翠岚出现,他才杀死苏玉娟。因为他的目标可以转移到冯翠岚身上了。”
吴丁香恨恨道:
“这个恶魔,专门蹂躏女子,冯翠岚长得漂亮不漂亮?人坏不坏?”
高青云道:
“凑巧我都认识,而且有点渊源。她不但漂亮,而且为人很正派。但你别误会,陆呜宇仍然不是垂涎她的美色,而是为了另一项重要原因。”
吴彭二人都听得十分有趣,不敢出言打岔。
高青云道:
“魔女剑派有一宝物,大概是专门可以克制丐帮高手,特别对陆鸣宇不利,那就是‘诛心妙剑’,陆鸣宇只要用蛊术制住魔女剑派最重要的人,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魔女剑派的主要人物,以前是苏玉娟,现在则是冯翠岚。所以苏玉娟面临淘汰命运啦!”
吴彭二人总算弄明白了,但竟如此曲折复杂的内情,若非这个“白日刺客”,谁也无法弄得明白。
高青云又道:
“不过现下冯翠岚的命运如何,我也不大清楚,所以我不能寄望她代我应付陆鸣宇。
彭兄,请把刺激穴道的手法传下,兄弟就得走了,当然我得安排一下,使姚文泰以为吴姑娘已经身亡,他本不知彭兄之事,所以吴姑娘一死,他就会搬回来,不再追查此事了。”
彭春深迅即把刺激穴道,以抗拒“蛊术”的手法传给高青云,并且向他再三致谢表示感激。
要知高青云已等如答应他两件事,一是帮助他与吴丁香,永结连理。二是不把他的踪迹,泄漏神钩门得知。
晚饭以前,高青云已会见了姚文泰,向他说道:
“尊夫人之事,已告一段落,从此以后,人间永远找不到吴丁香这么一个人……”
他拿出一枚翡翠戒指,交给姚文泰。
这枚戒指乃是吴丁香平日所戴之手,从不离手。姚文泰当然晓得,接过一看便表示十分满意。
他道:
“高兄既然下手,可见得这贱人实有该死之罪,如此我心亦不致不安了,至于高兄的酬劳……”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把墙边一个大柜打开,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双手捧到高青云面前。
姚文泰接着道:
“这儿二百两黄金,只是一点敬意而已,但望高兄晒纳,此外,高兄如有差遣,敝派上下,都可供驱策,决不敢推辞。”
高青云沉吟一下,道:
“咱们已谈过条件,只须贵派全力支持,就是酬劳了,因此这一盒黄金,请姚兄收回。”
姚文泰恳切道:“高兄若不嫌弃,便请收下。”
高青云摇摇头,道:
“黄金在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