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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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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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逢春摇首道:“群医所论各异,莫衷谁是,御医断言童子痨,但去冬岁秋府台爱子背上突长怪瘤,如今有鹅卵大小,痛不可忍,嗥叫哀嘶,生不如死,府台大人闻得局主返回,急命人催请过府商议……”
  严晓星道:“难道局主还会医道么?”
  纽逢春哈哈笑道:“咱们局主真要会医,那能等到现在?”
  严晓星诧道:“那为何催请你们局主甚急?”
  纽逢春长叹一声道:“病危乱投医,府台大人认为群医束手,是不敢乱下药物,转念武林中有无奇人可治,所以想起局主来啦,其实京中大内高手中不乏奇才异能之土,也曾瞧过其子之疾,均感无能为力。”
  严晓星皱眉笑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一病三年,生机末绝,可谓异数,在下心想,总有个药物可治。”
  纽逢春虽是粗人,却粗中有细,听出严晓星弦外之言,暗忖:“局主盛赞严晓星身负奇学,胸罗渊博,莫非他有能为治疗么?”口虽不言,心内暗暗窃喜,传命设筵款待严晓星。
  酒筵摆下,余化鹏已自赶了同来,迈入大厅,频向严晓星致歉。
  严晓星在酒宴中,暗中注意余化鹏,察觉余化鹏神色之间似强作欢笑,眉宇间隐泛忧郁。
  酒到中途,严晓星低声道:“余局主,方才在下已闻听纽镖头说起令姻亲之事,已知梗概,莫非起了变化不成。”
  余化鹏饮了半杯酒后,长叹一声道:“老朽这位亲家,只这么一个独子,也难怪他忧急如焚,不知他在何处听说骊龙谷藏珍中有一起死回生神药雪莲实,或可救治其子,意欲用飞檄传书其父当朝首相,借用大内高手参与,所以催请老朽商量。”
  严晓星暗暗一惊,道:“令亲此举实为不智,不过在下可试为之治,是否治愈在下却无把握。”
  余化鹏不禁大喜,忙唤过一镖伙,命速通知府衙。
  严晓星缓缓立起,笑道:“治病如救火,你我就去吧。”
  纽逢春一跃而出,在镖局外备好两匹骏马,两人飞骑而去。
  两人到得府衙,只见衙外肃立着甚多人,其中有一青衣小帽,三绺短须,气度威肃,目睹两人下鞍,忙道:“亲翁,这位就是严公子么?”
  余化鹏道:“少侠,这位就是老朽亲翁,现任金陵知府李仕荣大人。”
  严晓星抱拳一揖,道:“在下拜见李大人。”
  李知府道:“严公子,你我不必俗礼相拘,里请。”心中暗暗称异,只觉严晓星神彩飘逸,宛如人中龙凤,忖道:“如此年少便胸罗奇学,委实难得。”他知亲翁余化鹏在江南武林中极富声望,从不作浮夸荒诞之言,是以对严晓星由衷钦敬,丝毫不疑。
  李仕荣与严晓星相偕漫步而行,笑语寒暄,更觉严晓星词令隽雅,谈吐从容,不禁大感惊异,道:“公子今年贵庚几何?”
  严晓星恭道:“在下年方二十,后生未学,如有不逮之处,望大人见谅。”
  说时已进入内厅,李知府肃客落座。
  严晓星道:“在下此来诊视令郎病情,是否能有把握治愈未敢妄言,烦劳贵驾引路如何?”
  李知府哦了一声道:“公子一路劳顿,愚意稍作歇息再作请求,既是如此,当就领公子前去。”说着离座而起,引严晓星余化鹏二人进入左侧厢房。
  屋内药香扑鼻,榻上传出呻吟啜泣声。
  床侧站着一中年妇人,神态端庄,双目红肿,想是啼哭过,尚有一美貌少妇,面容凄楚,挨着中年妇人之后。
  李知府道:“公子,此乃贱内及小女。”
  严晓星一一见礼后,目光落在榻上,只见一幼童伏睡着,盖着一张棉被,缓缓伸臂揭开,不禁一怔。
  原来幼童骨瘦如柴,上身未穿衣服,第一根脊椎骨下突肿一鹅蛋大小肉瘤,色作紫红,周围肤色如同败纸,显然体内溃腐糜烂,损及内脏,情不由主地长叹一声。
  李知府心神大震,忙道:“小儿,可有救否?”
  严晓星道:“有无可救,在下暂不作妄测之词,令郎一病三年,得以不死,谅经常服用祛毒生肌及参补之药。”
  严晓星微叹一声道:“庸医害人,一误至此,倘令郎初罹此症时,连服三剂以毒攻毒之药,定霍然而愈。”
  李知府道:“小儿初罹此病时,不知是毒症,后来虽然发觉,但已是过迟。”
  严晓星诧道:“此非平常之毒,令郎何以得之,实令在下不解其故。”说着目中神光迅视房内情景,突有所悟,又道:“令郎住在此房一直未曾搬动过么?”
  李知府点点头。
  严晓星忽手掌一扬,一缕眩目察芒飞向头顶木板缝隙,闪电穿入。
  只听一声吱吱怪鸣入耳,严晓星迅快无比挥剑,寒虹展闪,砍碎了两块木板,坠下一只通体红赤,尺许长短百足蜈蚣。
  李知府及其妻女不禁大骇。
  余化鹏道:“就是这只毒蜈作祟么?”
  严晓星道:“令郎想是吃了隔夜食物,毒蜈经过食物,沾留毒液其上,在下敢断言令郎并非仅仅食用一次便罹此症。”
  李知府大惊道:“小儿最爱零食,每晚睡前必食糕饼密枣,食用未完,留置床侧桌上,尚不准仆佣收去,明晨醒来再次服用,公子之言诚是。”
  余化鹏道:“李公子之毒是否有救?”
  严晓星急点了幼童睡穴。
  幼童呻吟啜泣之声顿止,沉沉睡去。
  余化鹏惊道:“三年来,我等想尽办法,使李公子入睡减少痛苦,亦用点穴之法,竟无法使他安睡,少侠你怎么有此能为?”
  严晓星道:“点穴一道,易学难精,分寸拿捏更难,但在下仍一知半解,说穿了不值一笑,在下先闭了李公子阴阳经脉,后点睡穴,不料侥幸奏效。”说着五指扣起幼童手臂诊视脉象。
  屋内李知府等人皆屏息凝神注视着,沉寂如水,心情紧张无比。
  半晌,严晓星才收回右臂,将棉被给幼童盖好,缓缓立起,凝视着李知府道:“令郎真元亏损极钜,虽仗药力苟延,却宛如蜡尽之火,不知府上有无百年以上参乌之药,在下着手治疗时,需药力相助,使令郎培元固本。”
  李夫人道:“老爷,那年爹爹京中派人送来两支参王,不知有用么?”
  严晓星忙道:“快请取来!”
  李夫人急急出房而去。
  余化鹏长吁了一声道:“大人,公子有救了。”
  李仕荣闻言,不禁大喜,道:“小犬倘获痊愈,必重重厚谢严公子。”
  说时,李夫人自己匆匆走入,手捧一只尺许长短沉香木匣,打开匣盖,一股清香扑鼻袭入。
  只见两支参王根须井然,宛如人形,并列放置匣内。
  严晓星微笑道:“救治令郎,只需一支足够,大人不要相谢在下,仅求赐赠一支参王,以备合药济世,为大人种福。”
  李仕荣哈哈大笑道:“区区微物,公子拿去就是,心田种德,公子必后福无穷!”
  严晓星也不再说,转身走向榻前,在囊中取出一小铜盒,内以黑绒裱里,插有大小长短不一的金针,轻轻揭开棉被,右掌按在幼童椎背上,运气行功,一股热流源穴攻入。
  李夫人及其爱女默默祈祝菩萨庇佑。
  余化鹏向李知府低声道:“严少侠年纪虽轻,但一身所学却无所不包,大大超过他年岁之外,智慧之高与生俱来,乃武林内千百年“罕见人才”,他日成就定不可限量。”
  李知府道:“亲翁说得极是,尤其严公子飘逸神彩,令人心折,待小儿痊愈后,我要与他盘桓些日。”
  余化鹏微微一笑。
  一顿饭光景过去,只见严晓星额上冒出热气汗珠,缓缓收掌取出金针,在幼童十二处穴道砭入。
  忽闻余化鹏惊噫一声。
  李仕荣心中一震,忙道:“亲翁为何惊诧出声?”
  余化鹏伸手一指,道:“大人请瞧令郎。”
  李知府凝目望去,只见其子背上肿瘤隆起较前大了一倍,宛如拳头大小,惊道:“亲翁,要紧么?”
  余化鹏答道:“如不出我所料,少侠必将令郎体内之毒逼出体外。”
  严晓星道:“余局主,在下意欲借用文房四宝。”
  李仕荣忙命人送上笔墨纸砚。
  严晓星略一思索,濡亳疾书下一方:朱砂,二两;雄黄,二两;黄硼砂,二两;血竭,二两,苦葶苈,二两;没药去油,二两;乳香去油,一两;蟾酥人乳浸,一两;牛黄,一两;冰片,一两;沉香,一两;麝香,六钱;珍珠二钱;熊胆六钱,参王切片,用文火以无根水煎饮,可煎三剂,每剂以二十四碗为度,最初两日每隔一个时辰服用一碗,分七日服完。”
  一手王羲之草书,龙飞凤舞。
  李知府乃饱学之士,取过一看几乎爱不释手,出得房外忙命差役赶往药肆照方检药后,急急迈入内面。
  余化鹏道:“这肿瘤如何处置?”
  “割除。”严晓星道:“但需三个时辰后将体内余毒尽驱逼入瘤内。”
  余化鹏望了李知府一眼,暗暗示意其所料不差。
  三个时辰是何等漫长,李知府道:“严公子书法苍劲,入木三分,下官意欲乞求……”
  严晓星笑道:“大人台前不啻班门弄斧,若有教正之意,在下何吝涂鸦。”
  李知府忙高声唤进一年老长随,命取来一幅贡品宣纸,铺展案上。
  严晓星濡毫挥笔,填上一阕“熙州慢”。
  “武林乡占第一湖山。”
  咏画争巧
  鹫石飞来
  倚翠楼烟霭
  清猿啼晓
  况值禁垣师帅
  惠政流入欢谣
  朝暮万景
  寒潮弄月
  乱峰回照
  天使寻春不早
  并行乐免有花愁花笑
  持酒更听
  红儿肉声长调
  潇湘故人未归
  但目送游云孤鸟
  际天杪
  离情尽寄芳草
  继草书下款,字写魏碑,力透纸背。
  严晓星放下笔来,笑道:“满纸涂鸦,不堪寓目。”
  李知府赞不绝口。
  药已检来,立即在厅内以泥炉文火煎熬。
  看看三个时辰已尽,严晓星徐徐拔下金针,在怀中取出一柄锋芒犀利小刀,霍地割下毒瘤,弃置桶内,创口未见一滴血水溢出,再贴上一张拔毒生肌膏药,解开睡穴。
  幼童睁目竟然翻身坐起,唤道:“爹,娘,孩儿好了么?怎么痛楚消失了。”语音虽弱,但中元较前为强。
  李知府夫妻不禁喜笑颜开。
  严晓星道:“速服下一碗药汁,尚需安睡,饥时可饮稀粥鸡汤少许,七日后可平复如初。”
  三年来,李仕荣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过,笑道:“严公子,亲翁,咱们去花厅内畅饮一番!”
  花厅布设幽雅,佳肴纷陈,季知府命人取来一坛百年以上竹叶青酒,谈笑风生。
  言谈之间,李知府已知严晓星系武林世家,身负血海大仇,便道:“严公子大德不足言谢,无物相报,下官身边现有一物可借与公子,或可稍有助益。”探手入怀,取出一块五寸见方金牌,两面各镌有一条五爪金龙,并镌有两行字迹,递与严晓星。
  严晓星接过一瞧,神色立凛,肃然收藏入怀,立起抱拳一揖道:“如有所成,在下当叩谢大人。”
  李仕荣微笑道:“不必言谢,下官只求公子在金陵稍留七日,以后倘路经金陵还请驾临,免下官思念。”
  严晓星道:“大人言重,在下必等令郎痊愈后再作南游。”
  李知府闻言大为欣悦。
  蓦地——
  厅外走进一婢女,向李知府裣衽一福,满脸笑容道:“启禀老爷,小公子服药后已可下床行走,夫人现与小公子换一袭新衣,还要过来叩谢严公子。”
  李知府笑了,神采焕发,胸中无比开朗,道:“理该拜谢,你去回夫人的话,说下官有请。”
  婢女低应了一声是,莲步姗姗走出。
  踏莎行第二十一章 回春妙手
  第二十一章 回春妙手
  知府公子恶疾获愈,风声不胫而走,金陵无人不知,相争延请,但严晓星与余化鹏则畅游金陵胜景,栖霞山,胭脂井,登险凭第,令人留连忘返。
  那日,朝阳正上,严晓星与余化鹏等人登临燕子矶观赏江景。
  燕子矶在金陵北郊,滨临长江,巨石峥嵘,一面临陆,三面环水,形如燕子突入江中,故名。
  矶上有亭,登高俯瞰,悬崖绝壁,波涛拍岸,远眺江心,风帆沙鸟,一望无际,不禁心旷神怡。
  忽闻一阵奔马急骤得得蹄声传入耳中,余化鹏由亭左望去,只见矶下来路小径中,现出一匹快马,骑上人似为一官差模样,不禁一怔。
  骑声戛然而止,片刻时分,一条黑色人影疾掠入亭,但见一浓眉虎目,中年大汉身着护卫官衣,朝余化鹏等人抱拳一拱,含笑道:“李知府有急事相请严公子。”
  余化鹏面色一惊道:“莫非李大人令郎病有变?”
  那大汉微笑道:“知府公子已健步加飞,啖食异于常人,李大人系另有要事相请。”
  余化鹏略一沉吟道:“有劳覆命大人,就说我等立即回城。”
  大汉抱拳一揖道:“在下告辞了。”转身疾掠而去。
  纽逢春目送大汉背影消失后,目露诧容道:“那人似非府署中差役,面目陌生,而且武功颇高,其中必有蹊跷。”
  严晓星微笑道:“不管此人来路如何,见了李大人自然明白。”
  数人下了燕子矶,施展上乘轻功疾奔回城,到了府衙,迳自走入内邸。
  李仕荣早在滴水檐前恭候,目睹严晓星等人,捋须大笑道:“小别一日,心中思念不已,下官意欲与严公子作竟夕之谈,亲翁若有事请回镖局去吧!”
  余化鹏闻言,知李知府定有要事与严晓星密商,自然会意笑道:“恕我等不奉陪了。”偕同镖局中人转身离开府衙。
  李仕荣牵着严晓星急步走入一间复室,室内悬着四盏流苏宫灯,映得一室光辉如昼。
  严晓星道:“大人有何事与在下商谈?”
  李仕荣微微一笑,道:“公子且请坐下,容下官细叙。”
  一张大理石方桌上已摆上八色精致菜肴,李仕荣敬了一杯酒,笑道:“你我不必拘谨,下官知道武林中人豪迈成性,尤其你我已成忘年之交,更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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