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孟不假迎头抓来。
孟不假早巳凝足功力,口中宏笑一声:“来得好。”双臂上迎,不待常老九爪势临头,便已反击过去。
但听“蓬”的一声闷响,两股内家掌力这一接之下,劲气回旋,狂飙顿起,砂石飞卷,仿佛海立云垂一般,一丈方圆,几乎不辨人影!
孟不假双足移动,连退了三步,身上一件蓝布大褂象灯笼般被他一身真气鼓了起来。
老狼主常老九一个人凌空翻腾,泻落一两丈外,落到地上,须发如戟,根根像刺猬般竖了起来,双目发赤,神情狞恶,厉笑道:“你也不过如此!”双爪连挥,倏然直欺过来。
楚秋帆站在边上,差点被两人发出来的真气推得站立不住,往后斜退了几步。
只见常老九双臂向空连挥,等到期近孟不假身前,这一眨眼之间,他身上登时多出了六七条手臂,每一条手臂都在伸屈划动,爪式各异,朝孟不假攻去。
他这八条手爪,就象海中的章鱼一般,上下飞舞,参差不一,几乎笼罩了孟不假身前所有大穴!
楚秋帆看得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是什么武功?”
再看孟师伯,却似喝醉了酒一般,一个人脚下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双手也不像方才那样,和常老九硬拼,只是随着身子的倾侧,似挥似舞,指东划西,招式当然也凌乱得不成章法,但又恰好可以避过常老九参差抓来的爪指,有时他随意挥出来的手,反而会把常老九的爪影逼退。任他常老九八条手臂,八支利爪,如何抢扑,看去明明可以抓到的,就这么毫厘之差,擦衣而过!
楚秋帆是武林盟主三湘大侠的高足,虽然年事尚轻,一身武功,可说已得薪传,这时眼看孟师伯身法,手法十分怪异,心知一定是一种极为奇奥的武功。
这两人都是当代一等一的高手,这种机会,可说千载难逢,他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双目凝注,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动手。
先前还看得清两人一个幻起八条臂膀,上下挥舞,一个只是东倒西歪,忽倾忽跌。常老九的攻势愈攻愈快,孟不假闪避的身法,也随着加快,两个人一进一退,不过数步,但因双方手法,身法都在逐渐加快,本来倏分倏合的两条人影,如今已经合而为一,变成了一幢淡淡的影子!
楚秋帆目力虽好,到了此时,也已看得眼花缭乱,哪还分得清楚谁是谁来?
本来两人是老朋友,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用不着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这两个老人都是生性执拗的人,一旦动上了手,就激起了好强逞胜之心,谁也不肯退让,终于形成了这场拼搏。此时两人不但进入了舍生忘死之境,而且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杀机隐伏,一角衣袖,一点袍带,都会置人死命。
这一场搏斗,实在凶狠已极!
楚秋帆凝足目力,也只能看清他们动手情形十之一二,但这十之一二,稍加思索,即成为精奇的妙着,一时直把他看得怔怔出神,时有所悟。
就在此时,突听“啪”的一声,人影乍分,老狼主常老九敢情中了孟不假一掌,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一跤跌了出去,在地上连翻带滚,翻跌出去两丈来远。
孟不假不觉呵呵大笑道:“老狼,承让,承让,这下孟某总算是稍胜一筹了,哈哈哈哈哈……”笑声由高亢渐渐低沉下去,人也随着突然往后栽倒下去。
被他一掌震飞出去的常老九,此刻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本已一脸凶狞,老羞成怒,正待找孟不假拼个同归于尽,就在跃起之时,忽见盂不假跟着往后栽倒,不由发出狼嗥般一声狂笑:“老皮匠,你也不过尔尔!”双脚顿处,笑声摇曳而去。
楚秋帆看得大吃一惊,急忙一掠而近,俯下身去,问道:“孟师伯,你怎么了?”
盂不假双目努力睁了一下,却又很快的就闭上了,嘴皮微动,说道:“毒……毒……”他只说了两个“毒”字,口齿已然不清。这还是他功力深湛,才能在毒发之后,还能说话,若是换了一个人,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楚秋帆抱着他身子,急得六神无主,附着他耳朵,问道:“孟师伯,你中了老狼主的毒是不,你身上有没有解毒的药?”
孟不假虽然迹近昏迷,但仗着一身修为,尚有几分意识,微微的摇了摇头,张张口道:“不……”
这一个“不”字,发音模糊,还是要从他张口说话的形状中揣摩出来的。但不知他说的这一个“不”字,是指下毒的不是老狼主常老九,还是说他身上没有解毒药丸。
楚秋帆心头十分焦急,在这天色已黑的深山野外,何处去找治病的大夫?就算脚程最快,赶到城镇,也已经是夜晚了,自己对当地并不熟悉,哪里去找大夫?就算敲着人家大门,问了路,找到了大夫,他会不会治毒,也是问题。
这该怎么办呢?他想到不管如何,总不能眼看孟师伯剧毒发作,在这里等着他死去。这就双手抱起孟师伯的身子,以最快的脚步,离开翡翠谷,一路翻山越岭,提气疾掠,走的尽是危岩断壁,人迹不到的绝险之路。
这样奔行了三四十里山路,忽然感到一阵气喘,心跳加剧,还以为自己只顾赶路,奔行得太快了,体力消耗过剧,打算稍作休息。
哪知脚下这一站停下来,突觉腹内一阵绞痛,十指指尖,也起了麻痹之感。心头不由十分惊骇,急忙把抱着的盂师伯,缓缓的放到地上,这一俯下身去!待得再直起身来,只觉两眼发花,一阵天昏地暗,几乎站立不稳。
“毒,难道自己也中了毒……”心念转动之际,人已“砰”的一声,扑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脑中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
楚秋帆醒来的时候,眼皮沉重得好象压着沉铅,头脑又昏又胀,好象被人家打了一记闷棍,刚苏醒过来,只觉自己四平八稳,躺在软绵绵的被褥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会躺在这里?他一点想不起来,脑袋昏沉沉的,也不容他有较多的思索。他努力睁开眼睛,睁了几次,才算慢慢的睁开来了。
这是一间不太大的石窟,因为窟顶和四壁都是凹凸不平的粗石。壁间挂了一盏镂刻精细的六角宫灯,用浅湖色的宫绢为纱,燃着一支红烛,灯光显得十分柔和。在这座石窟之中,挂上这盏精致的宫灯,是极不相衬的,这盏精致的宫灯,应该悬挂在画栋雕粱,金碧辉煌的宫室里。才不辱没了它,也才能显出它的精致与华丽。
楚秋帆此时当然没有心情,也不会去细细的欣赏这盏宫灯,他只是借着灯光,转动着眼睛,约略察看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石窟里面,地方不大,静得听不见一丝人声,也没见一个人影。自己就静静的躺在地上,躺在一张柔软的兽皮上。他觉得十分奇怪,想翻身坐起,但全身骨节好象散了一般,软得支撑不起来。
不,他勉强挣起了一半,又乏力的躺了下去。
这挣起一半,却发现了另一个人,那是在他对面的壁下,也躺着一个人。他虽然只瞥了一眼。但已可从躺着的那人的容貌,认出是谁来了。
楚秋帆矍然一惊,心中暗道:“会是孟师伯……”他重又昂起头来,定睛看去,躺着的那人,不是皮刀孟不假,还有谁来?只见他闭着双目,仍在昏睡之中。
“自己和孟师伯怎会躺在这座石窟里的呢?”他渐渐想起了翡翠谷前面的一幕,孟师伯毒发昏迷,自己抱着他奔向山外,中途自己突觉腹痛如绞,栽倒地上,后来……
看情形,自然是有人把自己两人救到这里来的,只不知道这人是谁?
就在他思忖之际,石窟门口悬挂的一道布帘掀动,有人悄然闪入。
楚秋帆抬眼望去,进来的是一个一身青色衣裙的少女,约莫十几岁,有着颀长而苗条的身材,生得眉清目秀,美而且慧,鼓腾腾的胸前,左右两边垂着两条乌油油的发辫。
瞧她这身打扮,像是个使女,但决不是山中人家的女儿。
青衣少女闪入石窟,目光一转,俏生生走近过来,含笑道:“公子醒过来了?”
楚秋帆朝她点头为礼,说道:“姑娘请恕在下躺着说话。”
青衣少女腆颜一笑,说道:“公子身中奇毒,不可挣动,还是躺着的好。”
楚秋帆道:“在下和盂师伯,是姑娘救来的了?”
青衣少女摇摇头,但接着俏皮的笑道:“就算是吧!”
楚秋帆听她回答的很奇怪,接着问道:“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道:“山洞。”
这回她没有待楚秋帆再问,就接着道:“光是这个山洞,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又到山下猎人家去买了两张兽皮,连这棉被,也是借来的呢!”
楚秋帆道:“真是多谢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不用谢。”
楚秋帆问道:“姑娘方才说的你们,不知还有一位是谁?”
青衣少女一怔,嗫嚅的道:“那是我家……主人咯!”
楚秋帆问道:“你家主人贵姓大名,如何称呼?”
青衣少女粉脸泛红,急急的道:“小婢……不能告诉你……”她口中轻哦一声,说道:“小婢是来喂你服药的。现在是午时了,该是服药的时候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玉小瓶,倾出三颗碧绿的药丸,俯下身道:“公子快张开嘴来,把药丸含在口中,不可吞下,要让它慢慢化去。”
楚秋帆觉得甚是口渴,说道:“姑娘,在下口渴得很,可不可以先给我一点水喝?”
青衣少女摇摇头道:“不成,我家小……主人说的,公子中的是断肠毒,不能喝水。”
楚秋帆又道:“在下还想请问姑娘一句……”
青衣少女手掌里摊着三颗药丸,瞧着他嫣然一笑道:“公子服了药,就不能开口了。有什么话,那就问吧。”
楚秋帆道:“那是在下的孟师伯,他怎么还没有醒来呢?”
青衣少女道:“小婢听主人说,这位老伯伯中的毒,比公子还要厉害,他仗着内功精湛,逼住了毒,后来又和人动手,消耗了不少真力,以致毒入气分,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要不是遇上我家主人,只怕谁也救不了他呢!”
楚秋帆听得一急,问道:“那他还有救么?”
青衣少女咭咭的笑道:“没有救,还能捱得到今天么?我家主人说,这位老伯伯大概明天才会醒过来,最少也要有七天时间,才能把体内余毒化尽……好啦,公子现在可以服药了。”她伸过手来,送到楚秋帆口边,把药丸纳入他口中,才盈盈站起,接着又倾三颗药丸,转过身去,纳入孟不假的口中。
楚秋帆只觉药丸入口,就有一股清香,甘中有苦,随着津液,慢慢溶化。
青衣少女早已站起身,回眸一笑道:“公子现在不可说话了,安心静养,等该服药的时候,小婢自会进来的。”说完,低着头往外行去。
楚秋帆目送她走后,心中暗自忖道:“原来自己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听青衣少女的口气,若不是遇上她主人,自己和孟师伯都没救了,由此可见她主人一定是位医道很好的隐士了。”
口中药丸,渐渐化去,随津咽下,果然不再觉得口渴,连昏胀的头脑,也清爽多了。只是浑身依然象脱了力一般,躺着的人,连想转动都办不到,只得躺着不动,两只眼睛可以望到的,只有那盏挂在壁间的宫灯。
他怔怔的望着宫灯,不禁有些出神。心里想着青衣少女,从她谈吐举止看来,极不像是山中的人,尤其这盏制作精巧、式样华丽的宫灯,就算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更不会是普通人家之物!
那么他们主仆,会是怎样的人呢?
得不到答案,他眼皮渐渐觉得沉重,终于睡熟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仿佛觉得有人喂他服药,药丸在他口中渐渐化去,随着口水咽下,只是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睛,之后,他又迷迷糊糊的睡熟了。从那天起,他没有再看到青衣少女,也没有再清醒过来,每次服药,都是迷迷糊糊的,好象口中含了药丸。因为药丸有一股清香的气味,使他可以感觉得到,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不知道过了几天。
这天,楚秋帆在睡梦之中,感觉有人在摇撼着他的身子,不,有人用手掌拍着自己面颊!
“小子,你醒一醒!”
楚秋帆听到说话的是孟师伯的声音,霍然惊觉,睁开眼看,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孟师伯满脸惊异的蹲在他身前,叫道:“小子,你总算醒了。”
楚秋帆急忙一跃而起,刚叫了声:“孟师伯……”
孟不假搔着头皮,说道:“这真是怪事!老夫明明记得昨晚和常老九打了一场,体内剧毒突然发作,不支倒地,怎么过了一晚,全没事了?”
“剧毒发作”这四个字听到楚秋帆的耳里,登时想起那晚孟师伯毒发之后,自己原想抱着他下山求医,哪知半途上自己也腹痛如绞,昏倒山中……后来,自己好象清醒过一次,在那山窟之中,壁间悬挂了一盏精致的宫灯,有一名青衣少女喂自己服药……
是梦?但梦境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他举目四顾,自己和孟师伯依然在翡翠谷外,此时晨曦初升,眼前山林间,一片金黄。口中忍不住“咦”了一声,急急问道:“孟师伯,你老也刚醒来了?”
孟不假道:“不错,老夫醒来,看你睡在地上,睡得很香,叫都叫不醒呢!”
楚秋帆又道:“你老呢?睡在哪里?”
盂不假嘿的笑道:“老夫是伏在石桌上打盹。”
“奇怪!”楚秋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望着孟师伯道:“孟师伯,你老想想看,咱们睡了几天了?”
孟不假笑道:“小子,你睡昏了头,你说你睡了几天?”
楚秋帆道:“孟师伯,这几天,咱们遇上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
孟不假道:“怪异倒是有一点。老夫不解的是明明剧毒已经发作,睡了一晚,居然会没事!”
楚秋帆道:“那天晚上,晚辈也中了剧毒,在半途中毒发不支,后来有人救了我们,只是……”
孟不假道:“什么?你也中了剧毒?在半途中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