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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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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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本已低及云面,天风稍大,云涛往前一涌,便似雾里明灯,好些冰纨轻绢笼住一团白影光景,已跟着昏茫下来。及至云散渐稀,清辉重现,光影明灭之间,由云隙中望将下去,发现脚底峰崖林木甚多,纵横排列,棋布星罗,松杉更多,比来路所见,景更清丽,时见大小白影高挂远近峰壑之间,地面上也有无数白光闪动。耳听泉声发发,与万壑松涛汇为洪籁,知是雨后所添泉瀑。难得雨住云开,残月未坠,可以随意上下,解渴先就有望。再看左侧不远恰有一条山径,毫不难走,心中越喜。因记师父睡前小心防敌之言,并未疏忽,边走边往四外查看。下未一半,看出下面山峦崖岫虽多,那峰却是拔地孤立,高出群山之上,险峻奇秀;所行山径只到半山为止,下半离地还有数十百丈,削立内凹,除非师父那好轻功,简直无法上援。山径盘旋,蜿蜒如带,有好几条岔道,绕往峰后查看,也是如此。云已差不多散尽,只左侧山谷中仍有大量停滞,好似被风吹堕,聚集在彼,另外远近峰崖上附着大小十几团云絮,凌风欲起,又被吸住神情。月光普照,大地上好似蒙着一层轻霜,飞瀑流泉,到处都是,万流归壑,灿如银电。四外静荡荡的,休说是人,连个生物影子皆无,料定无事,越发放心。奇景当前,越看越爱,有心回到上面唤醒师父一同观赏,就便上路,继一想,衣服尚未干透,师父腹中饥渴,睡得正香,等掘到山粮野果,寻来食物,再去唤醒,使他多睡一会,衣也快干,岂不好些?
  因见峰后山形更加陡峭,忙往峰前绕去。本意觅路下降,采掘山果黄精充饥,刚绕到前面,顺山径觅路欲下,忽然发现松林中一片平崖,地面十分整洁。除大雨打落的败叶残枝外,不似别处草树丛生,杂乱无章,崖前空地上还有好些花草,生得也甚整齐,越看越像人力所为。想起师言,心中一动,刚试探着想掩将过去,忽见崖前老松之上有一物放光。定睛细看,乃是一把尖头小刀,长约尺许,钉在树上,树下花丛中也横着一把。跟着便闻到一股焦香之味,知道乱山孤峰之上既有人居,决非寻常。此时云散雨收,师父现卧洞中尚不知道,也不知对方是何来历,还是禀明师父,同来为是。念头一转,方想回走,忽见老松后面走出一个白衣少女,年约十四五岁,把两口尖刀拔至手内,自言自语道:“大姊想是昨夜为雨所阻,这时还不回来,任凭狗男女们气人,饭也焦了。昨夜峰上来的两个客人,有一个是云峦老禅师的师侄,第一次上门,姊姊不在家,父亲昨夜又回了兵书峡。这样焦饭,怎好意思拿与人家去吃呢?”
  铁牛已看出少女是由松后崖洞之中走出,一听这等口气,料是自己人,心中一喜,想要走出,猛瞥见一条人影由斜刺里飞将进来,也是一个少女,与前女形貌身材宛如一人,只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拿着那口灵辰剑。心疑师父遭人暗算,剑被夺去,当时急怒交加,不暇寻思,怒吼一声,拔刀便往前纵。刚落到松树下面,未容喝骂,二女似已知道铁牛心意,身形微闪,便一边一个往旁纵开。
  铁牛见二女身法轻快已极,知非易与,为师情急,仍想拼命,口刚喝得一个“你”字,黑衣少女已先摇手喝道:“且慢动手!我们是自家人。你师父遭了狗贼暗算,我如晚到一步,命都难保。我恐此剑万一失落,拿在手上,特来寻你,如何当我歹人?你不放心,拿去便了。”铁牛闻言大惊,停手问道:“我师父呢?”黑衣少女答道:“你师父被狗贼用迷香迷倒,尚卧原处。我们知他有一徒弟许往峰下取水,意欲寻回,将他背来此地再行解救。你见此剑,误认歹人,也是难怪。”话未说完,铁牛想起前闻之言,知是误会,慌不迭连道“得罪”,转身就往上跑。
  行时白衣少女已进洞去,走出不远,忽又想起剑未取回,回顾二女相继跟来,心中略放,觉着不应小气,重又向前急驰,微闻身后笑道:“这黑小孩对师真个忠心,人也诚实,幸而天明前听他师徒说话,知道来历,否则,照他上来那样冒失,在我姊妹手内,不讨苦吃么?”另一个道:“这事难怪人家发急,看他动手神情,颇有门道。小小年纪,也算难得的了。为了此剑不比寻常,方才狗贼如非冒失拔看为剑所伤,黑世兄吉凶尚自难料。恐他未必会用,受了误伤,没有先还。你看他人小心多,途中回顾,我们如不跟来,还不放心呢。”
  铁牛闻言好生惭愧,装没听见,一路连纵带跳,向上飞驰,离顶不远,残月余光斜射之中,峰后一带光景昏暗,静悄悄的,身后也没了声息,回头一看,二女已不知何往,心虽惊疑,急于想看师父安危,仍未停步。还未赶到洞前,先就急喊“师父”,接连两声,未听答应,人也赶近,晨光稀微中,瞥见洞前地上有好几处血迹,心正乱蹦,急得要哭。目光到处,师父静卧石上,眼已睁开,乌光闪闪,仍和往日一样,暗影中看不出面上神色,也未起坐说话。面前立着前遇二女,一个正代系那灵辰剑,口中笑道:“黑世兄,令高足真忠心,差点没有为你急死。这里不是静养之所,请到我家再谈吧。”铁牛见师父望着二女一言不发,不知伤势多重,以为方才不往山下取水,或是发现云开回来唤醒,均不致惹这大祸,悔恨交集之下,哭喊得一声“师父”,扑跪上前,抱住黑摩勒,哭问:“师父受的什伤,怎不开口?铁牛真个该死!”
  二女见他悲愤情急,泪流满面,知其忧急悔恨到了极点,忙劝道:“这不怪你。狗贼共是两个,你如不往山下取水,早先遇害了。因你一走,狗贼惟恐惊动我们,又不知家父已回兵书峡,做贼心虚,只想盗剑逃走,不到真急不敢伤人。否则你如睡熟,不过为他迷倒,还不至于送命;如其惊醒,和他动手,就难说了。此事也怪我不好,自从昨夜发现云上精虹飞舞,因那雷雨是在半山之下,所居高近峰顶,只是水烟气重,雨点不大,仗着走熟的路,冒着云雾来此窥探,才知你们是自己人。昨日还听家父说过,当时本想请下,因我姊妹孪生,另外还有一位姊姊具有洁癖,听出你们周身水泥,湿衣已然脱下晾在树上。我们为嫌雾气阴湿气闷,藏在下面小洞之中。石洞有孔,可通峰顶,甚是传音,听得逼真,先前隔着云层,只见虹光舞动,不曾见人,以为你们未穿衣服,不知还有干衣,恐姊姊回来不快。再说你们途径不熟,云中行路也不好走,山径弯环上下,好些地方均是窄不满尺,外人虽有武功也难上下,稍一失足滑坠,万无生理。待了一会便自回转,并未上来。隔夜做了一些吃的,想等天明云开再来奉请。刚一回洞,忽见二贼前来投宿:一名武浩,一名陆彩鸾,乃近年移居九华山铁花坞的邱氏三凶门下弟子,夫妻二人。虽然双方道路不同,三凶师长与家父以前相识,见面甚是恭谨,近年他们往来黄山、九华两处,每过必来拜望。二贼也同来过,山下道路甚是熟悉。家父屡次告诫,不许我们与他师徒交往,也不可以结怨。他也只知家父隐居在此,不知常住兵书峡,除却每月两次查看我姊妹功力,并不住在这里。新近家父探知三凶与芙蓉坪老贼勾结,欲对遗孤不利,越发痛恨,只暂时不肯发作,常令我们留心查探。今夜二贼冒雨投宿,自然厌恶。先还不知来意,为了双方不曾破脸,不便坚拒。推说家父正在用功,洞中地窄,一向不留外人寄居。既然密云大雨无法上路,只好请在前洞口内委屈坐上一夜,云开再走。我家有好几处洞口出入,外人看不出来。隔了一会,三妹觉着二贼形迹可疑,前往偷听,才知二贼奉命往兵书峡窥探,中途遇见云雾,发现黑兄剑光,仗着路熟,由云层下面山腰上,冒雨尾随来此,意欲暗算劫取。说完,男贼便要暗往峰上窥探。三妹匆匆和我说了,忙由别的洞口绕出,等他悄悄走出,也不伤他,由暗影中连发两柳叶刀,将他惊退回去;再由我在洞中出面警告,说:‘我这里,向来不许人动一草一木,容留你们,乃是天大情面。望各自重,行前不可随意行动,以防误伤,不好看相。’不知另有出口,三妹发完两刀又赶回来,由内洞绕出。狗男女原知家父厉害,先因三妹答语糊涂,以为人不在此,胆大好些,经此一来,才生戒心,同声认错;女贼并还明言来意:‘既然老前辈不容外人惊扰,前途下手也是一样。’我姊妹只说狗男女知难而退,再说凭他二人也非黑兄对手,一时疏忽,自往升火煮饭,不曾留意。谁知此贼带有迷香,等到饭菜做好,狗男女忽说云开雨住,叩壁告辞。我们自巴不得他们早走,停不一会,出洞查看,又见所行果是下山的路,便未疑心。这时云还不曾散净,为取陈酒,又耽延了些时,我才上来。刚到峰后,便见寒光如电,闪了一闪,又听惊呼之声,忙赶过去。情知狗男女绕路回转,才知狗男女将黑兄迷倒以后,看出形貌来历,本想就势杀害。不料此剑外人不知底细和它的妙处,连动也动不得。男的刚一拔剑,手先受伤,惊慌过甚,忙即松手,一不留意,又吃剑上芒尾,把女贼手臂削去了一大半,血流不止,几乎折断,见已被我撞破,因我话说得巧,疑心家父尚在洞中,恐怕惊动,知道不能下手害人,说了几句过场话,负伤走去。我因家父屡次告诫,不令与之破脸,好些顾忌,未与计较,任其走去。彼时我已看出你往下走,惟恐两下相遇,一直看他们顺峰后小径走远,才赶回去。那口宝剑威力真大,前日虽听家父说过,尚是初见,如非二贼吃亏受伤在前,看出厉害,取时格外小心,也难免于受伤。三凶迷香本非自炼,无意得来,甚是阴毒,便他本人,也因此事丢脸,轻不使用,不知怎会任凭门人带出害人。男贼去时曾说黑兄骄狂,专与江湖上人作对,他好友阮强曾受欺侮,如有本领,可去九华山寻他等语。幸而家父留有灵药,专解迷香和各种奇毒,现虽闻过解药,但是中毒太重,尚须回到洞内,用山泉冲服一些,才能言动复原。你先背黑兄下去,到家再说如何?”
  说时,朝阳已渐上升,阳光斜照,发现二女双眉一黑一白,貌相十分清秀,二目英光外映,与寻常女子迥不相同。黑摩勒中毒昏迷,刚刚醒转,言动不曾复原,心里却甚明白,早在暗中留意,断定二女决非庸流。再见黑白双眉左右分列,二女又是一样相貌,忽想起上次奉命往黄山茅篷拜访云峦禅师,后听司空老人说起,禅师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与禅师形貌一样,只是二人眉毛黑白分列,左右不同,又是一僧一道,否则外人决看不出。今见二女双眉也是黑白分列,和禅师弟兄相同,不禁心中一动。正自寻思,铁牛已将人背起,随同二女往下走去。
  到了洞中,二女忙取一瓶药粉,倒了一些冲上山泉与黑摩勒服下,不多一会便复原状。铁牛见师父仍是好人,并未受伤,心中大喜,忙朝二女拜谢。黑摩勒笑道:“你真粗心,这多时候你连名姓都没有请间么?”白衣少女笑道:“此事难怪。令高足听你受伤,关心情急,恨不能以身代替,哪还再顾别的?其实你我世交至好,并非外人。不过家父形迹隐秘,尤其愚姊妹从小在此隐居,除却三凶师徒去冬偶与家父相遇,因而往来以外,便那多年老友至多知道家父隐居兵书峡,这望云峰荒居也无一人知道。难怪黑兄虽与司空叔常在一起,也未听说过了。”
  黑摩勒闻言,惊喜道:“原来二位姊姊便是阮师伯的令媛么?怪不得昨日我在兵书峡会见一位阮老前辈,听说他是云峦禅师之弟,匆匆见面,未得细谈。分手以后,才得想起,这位老前辈的眉毛与司空叔所说不同,原来二师伯隐居在此。二位姊姊芳名,可能见告么?”
  白衣少女答道:“愚姊妹共是三人,大家姊名兰,年长十岁;我二人一母双生,一名阮菡,一名阮莲。嫡母早已出家,先母乃是继配,外人并不知道,自从难产去世,家父也出了家,由褪褓中将我姊妹,交托峨眉后山隐居的一位好友,代为扶养。到了七岁,家姊本在天台山拈花大师门下,刚下山不久,听人说起家父继配留有二女,寄养峨眉后山,辗转访问,寻到我义母白老姑家中,见面甚喜。我姊妹早想寻访父亲下落,只为年幼路远,义母多年不履尘世,另外托人又不放心。本在为难,家姊来得正好,住了三日,一同起身。彼时家姊也不知家父所在,访问半年,无人得知。为了家姊虽然疼爱我们,管教太严,我二人在义母家中放纵已惯,不耐拘束,又会一点武功,全都胆大。这日行至黄山狮子林,住在家姊女友家中,偶因淘气,被家姊当人说了几句,一时不忿,半夜逃走。因在日间听说大家伯隐居黄山文殊院茅篷,但是不见外人。意欲往寻,不料和昨日一样,遇见大风雷雨,归路又被山水冲断,见一山洞,入内暂避。天明雨住,正要起身,忽为洞中潜伏的大蟒所困。三妹已被缠住,我正回身拼命,幸遇一位老和尚走来,不知用什方法将蟒杀死。看出我二人的眉毛一黑一白,问知姓阮,忽然变脸,说大家伯是他对头,但念我姊妹年幼,人又聪明灵巧,并不难为,暂时却须将人带去住上几日,等家伯自来领去。我们便说:‘自出娘胎,从未见过父母尊长。此次数千里跋涉,便为寻父,已然厉尽艰危,死且不怕,何况方才为蟒所困,不是老和尚,命已不保,一切听命,在家伯未来以前,决不逃走,否则,除非老和尚将我二人绑起,任你防备多严,照样也能逃走。’和尚闻言,笑说:‘想不到你两个小小年纪,如此胆大强毅,至性过人。我和令尊本无嫌怨,你们与云峦又未见过,就此放走也无不可。但你二人年纪大小,后山一带毒蛇猛兽时常出没,万一遇上岂不送命?仍须将你带走,我已改变前念,毫无恶意。且在我洞中住上几日,一面由我通知对头,令其来见,一面托人访问令尊下落。记得去年,有人在兵书峡遇见过他。我知峡中隐居不少异人,不与外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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