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脸麻痒,腥秽头昏,分去好些心神,吃亏不少。敌人连明带暗,又好几个,查洪虽是一向单打独斗,不要人帮,下余强敌难免暗算。何况查洪先不好斗,毒刀如在,还可暗下毒手,破他真气,刀又为人所毁,即便双方势均力敌,也是没完没了。加以彼此功力相等,劈空掌伤他不了,一不留神,便受旁观诸敌暗算。
正自寻思,查洪已走近身来,方骂:“贼秃驴,昔年你因好不从,杀我好友全家。两次寻你,未分胜败,被你溜走。多年不听人说,当你遭了恶报,不料在此相遇。再如逃命,我便服你。”凶僧还未答话,忽听空中有人大喝:“老刺猬不要忙!他无故欺负我的徒弟,非由我杀他不可!”声到人到,话才人耳,一个蒙面小黑人已随同语声凌空飞下,落在二人中间。
查洪喝道:“黑老弟胡说!我的仇恨,且比你大得多呢,如何由你下手?再说秃贼手底颇有功夫,不是一时半时可了。你如动手,比我更多时候,岂不急人?”
黑摩勒哈哈笑道:“查老头,自来杀贼要快。这类万恶秃贼,和他有什理讲!你那一对一的老规矩,白便宜他多活些时,有什意思?由我一剑砍掉,有多爽快!谁下手不是一样?方才我把身于装成一个树干,想引他来送死,不料秃贼胆小眼瞎,没有过去。我一生气,正想换个法子除他,又被旁人叫破,你和老樊又同走来。前在北山,听你说过老樊是你朋友,早料必要抢先。如与你争,必道我不知敬老。这么办吧,只许你打半个时辰,不能杀死秃贼,我再将他杀死。你看如何?”
查洪来时,已听樊秋之劝,立意除此大害,不再坚持成见,也不再上凶僧的当,与之打赌,和前两次一样,满了时限便各停手,不能再打。无如生性倔强,想起前仇,心中有气,仍欲亲手为友复仇,及至黑摩勒赶来一争,忽想起黑摩勒所得那口灵辰剑,多好功夫,斫上去也无幸免,心中暗喜,断定凶僧必死,就自己不能除他,也为此剑所杀。故意喝道:“小小年纪,知什轻重?秃贼和我一样,除非刺中他的要穴,周身刀斧不入。你那口剑有什用处?”
凶僧人最沉骛凶残,尤其劲敌当前,不轻先发,常借双方问答分心,乘隙而动,猛下毒手,来势又狠又快,稍差一点,话未说完,人已惨死。这时自知危机密布,心虽恨毒,不免顾虑,加以收徒之念甚切,一面盘算心机,一面隐忍待机,想等查洪先出手,占点便宜。及听老少二人一吹一唱,话甚难听;小的更是可恶,仿佛命悬他的手上,一动必死,不由激怒。方想先给他吃点苦头,忽又听先前那人在左近大喝:“小娃儿家有什本领,如此狂法?是好的先寻我来!”
凶僧闻言,正测不透此人是何心意,黑摩勒已自激怒,口答一个“好”字,凌空而起,一纵就是七八丈高远,朝语声来处赶去。凶僧已把真力运好,欲发未发,见黑摩勒凌空高跃,捷如飞鸟,身法尤为美观,好生惊奇。因见查洪已将长衣甩脱,手指自己,似要发难神气,不敢分心别用,只得把气沉稳,强忍腥秽麻痒,立定相待。
查洪自和葛鹰两次苦斗,化敌为友,学了好些乖,已把以前仗着真力真气一味蛮干的习气改掉。上场不论出手先后,均能以动击静,以静制动,不再吃那受激先发、出手大快的亏;凶僧是老对头,知他险诈,决不先发,一面暗中把气运足,故意喝道:“贼秃驴!又想和前两次一样,激我先发么?这个容易。黑老弟有话,杀贼不比对敌,下手越快越好。”凶僧一听心事被人道破,方想设词激怒,引使先发,不料来势神速,迥出意外。查洪未句话才一出口,呼的一声,又劲又急的掌风已劈空打来。
凶僧看出厉害,心中一惊,忙发左掌隔空挡架,身子往侧闪避。查洪第二掌又相继打到,由此起,一掌接一掌,势急如风,猛恶已极,凶僧武功虽强,一则上来失着,妄想取巧,没想到敌人变了打法,先发制人,所用又是少阳七十三解,只头一掌不能破去,稍微让避,所发内家真力劲气便难全部发挥,便落下风,只有招架之功,并无反击之力;非等这七十三解发完,还要本身功夫真好,灵巧机警,长于应变,简直无法还手,稍微疏忽,命都不保。凶僧真力劲气不如查洪,最擅长的几种劲功暗器,遇到这等高明人物,只能乘隙暗算,和上次暗伤天山大侠狄遁一样,这一对面,却用不上。再者昔年与查洪两次恶斗,手还未伤,这次不特右手残缺,并还带着一身腥秽之气,好些不利。如非近十多年来,自知右手缺点,格外加功苦练,早被查洪所杀了。好容易全神应付,勉强把少阳七十三解招架过去,居然打成平手。知道敌人真力充沛,武功精纯,无隙可乘。正打不起主意,忽见黑摩勒兴冲冲回转,铁牛和另一幼童也同出现,手指自己,笑骂而来。想起前情,暗中咬牙,自知当日徒弟决收不成,意欲等人走近,抽空一下,先将铁牛打死泄恨,刚把真气运向右手双指之上。
黑摩勒见凶僧不时偷觑铁牛,目射凶光,知其不怀好意,便令铁牛止步,笑道:“秃贼吃你打得满脸臭臊,狗眼看人,恨不得把你生吃下去,还不停住,逗他狗叫,多好玩!他被查师伯管住,只干看着生气,又不能伤你,不比上前强么?”铁牛也真听话,便骂将起来。先说秃贼无耻,以大欺小,后再说到凶僧前为坎离钉所伤,破了要穴真气,到了亥子之交,便要周身胀痛;只要打中左胁要害,当时送命等语。
凶僧多疑护短,又太好胜,闻言自是忿极,无奈强敌当前,彼此均以真力交手,丝毫松懈不得。相隔又远,不能舍此就彼。先还强捺怒火不去理睬,时候一久,越听越有气,本就忍耐不住,正赶查洪久战不胜,黑摩勒一到,恐又抢先,双方虽是忘年至交,凶僧如死他的手内,到底面上无光,凶僧手法又是既阴且毒,如非一手已残,差一点未受暗算,也把怒火激动,便照葛鹰所教诈术,想将凶僧一掌击死。事前为了双方都是心明眼亮,不易上钩,并还故意放一漏洞,任凭凶僧抢去上风,再于败中取胜。哪知一念轻敌,凶僧又是情急拼命之际,两个照面过去,立时打成平手。好容易卖了一个破绽,满拟凶僧必要乘机进迫,谁知凶僧恨毒铁牛,见有脱身机会,立时乘机飞起,一纵好几丈高远,朝铁牛扑去。
众人正看在紧张头上,凶僧事前毫无表示,分明全副心神都在查洪身上,忽在乘机朝敌进攻的百忙之中突然纵起,谁也不曾想到,来势又是那么猛恶,都代铁牛惶急,纷纷怒喝,追纵过去。内中黑摩勒师徒关心,人又机警轻灵,首先情急暴怒,连声也未出,便拔剑纵去。方想铁牛稍有死伤,必将凶僧碎尸万段!
这原是瞬息间事,双方动作都是极快,眼看铁牛已在敌人掌风圈内,怎么也难逃毒手。黑摩勒纵得最快,相隔凶僧不过数丈,成了首尾相衔之势,见状,料知铁牛已无幸理,一声怒吼,正把手中剑朝前挥去,心想能够抢先杀死凶僧,铁牛或能免死,否则先将凶僧斫成残废,再给他的恶报。谁知剑尖上芒尾电虹飞舞,微一颤动,还未伸长出去,就这危机瞬息之间,忽听哈哈一笑,眼前一花,先是一条人影由斜刺里飞来,人还未到,扬手一掌。铁牛本在惊慌欲逃,猛觉一股极大力量由侧面猛袭过来,忽然急中生智,就势横纵出去。
凶僧立意惨杀铁牛,知其人小滑溜,身法灵巧,纵时,就势把轻易不用的暗器木莲子摸了两粒在手内,准备铁牛就逃得过这一掌,有此两粒木莲子,也休想保得活命。眼看一掌成功,无须费事,忽听笑声自空飞坠,铁牛已往左纵出,不禁大怒,忙将右手二指所提木莲子,用劲功真力,照准铁牛后心打去。手才一扬,猛觉急风飒然,那用海心铁木制成、平日百发百中的两粒豆大木丸,好似被什东西打落,朝侧飞去;来人已自落地,笑道:“上次我那好友狄遁因想看元江至宝是何奇珍,一时疏忽,受了你的暗算。你藏头缩尾,不敢和他明斗,还要口发狂言,只当你真有过人之处。今日对面,原来你那专一暗中伤人的冷箭,不过如此。”随又偏头喝道:“黑老弟!我们和凶僧还有一点过节必须了断。固然诛戮恶人首重除害,不是寻常对敌有好些情理过节,但你狄师叔多年英名,不能为这秃贼暗算了事。他此时正和老友说话,一会就到。快些将剑还匣,大哥也不可出手。我也只是看住秃贼,就便试试他是什么东西变的,敢于如此横恶?决不伤他。”
黑摩勒本来剑已挥出,瞥见黑影飞来,左手朝前一推,铁牛就势纵逃出去;同时右手朝自己一扬,立有一股极大潜力猛袭过来,身子跟着倒退,知是内家罡气,好生惊佩。料定此人出手,铁牛已决无害,就势纵向一旁,立定旁观,一面唤止童兴,不令再上。初意查洪倔强,未必听话,谁知查洪见了黑衣人,好似喜出望外,高呼“七弟”,诺诺连声。大家聚在一处,互相叙阔,并作旁观不提。
凶僧见那来人从头到脚均是黑色,面上笼着一个头套面具,上绣白色骷髅,连头套和衣裤鞋袜均似连在一起,乌光滑亮,柔软异常,似皮非皮,不知何物所制;左肩斜挂着一根大乙门中失传已久的独门奇怪兵刃七绝钩,胸前皮带上插着一枝方头短铁笔。如换常人,连这两件兵器先不认得。人是生得那么精瘦,再加这身打扮,看去直似一个恶鬼,哪里像人?先还不知是何来历,及听和黑、查二人问答,猛想起这等装束口气,分明是十五年前到处扬言要寻自己为友复仇的中条七煞、又名中条七友中最厉害的一个一一黑骷髅查牧。初遇查洪,还曾疑心此人也许弟兄同来,如何对面反倒忘却?久闻此人疾恶如仇,到处搜寻自己下落,彼时得信气忿,还想寻去,不料本人还未见面,先遇中条七友中的辛、沈二侠,与斗不胜,反将右手三指断去,差一点没有送命,才知厉害,由此踪迹隐秘,把中条山视为畏途,空自怀仇多年,不敢招惹。对方也是随同师长天池二老归隐,不大出山走动,才得无事;谁知在此相遇,又听狄遁同来,少时就到。想起狄氏老少三侠的威名,上次暗算人家,原是一时侥幸,就这样,仍中了一坎离钉,真个得不偿失。照此情势,敌人如非先有成算,暗中尾随下来,准备夹攻,便是自己上了芙蓉坪老贼的当。老贼忘恩负义,结仇大深,又恐这班受害遗孤不曾杀净,死灰复燃,稍微发现踪迹隐秘的少年男女便生疑心,只探查不出真实来历,立加惨杀;这次便因听人说起,兵书峡有两男女山童,还有一个姓唐的,武功都高,三人好似住在一起,常同出入,姓唐的偏又不是两小父兄,认定前逃仇敌孤儿,或是遗腹子女,被高人救去,逃入深山,准备大来复仇,又疑姓唐的也是假姓,许是对头所交好友之一。此事既要机密,又要武功极好,才能胜任,为此许下重利,想令自己来此查访,将两小兄妹擒送了去,仔细拷问,以免由他手下的人出头,引起众怒。只说昔年那几家人已被老贼杀光,所以这多年来,白害死了好些人,一个遗孤也未寻到。反正事情不问真假,只将两小兄妹擒去便得重酬,何乐不为?就这样,还恐背了平日信条;又恐两小真是遗孤,为此一事,把他身后那些高人能手激怒引出,平添许多强敌,这才设词要挟樊秋,使代下手,谁知上了大当,否则这班人怎会聚会在此?如其老贼所料不差,兵书峡果是遗孤藏伏之所,内中强敌不知还有多少!先令樊秋下手,现既背叛,此行用意必已泄露,何况还有宿仇,如何容我活命,越想心越寒,痛恨樊秋,更是切骨,表面仍作镇静。听完冷笑答道:“姓查的少发狂言。我知你向来人不动手,决不先发。狄遁是我手下败将。我已和老刺猖打了些时,如想用车轮战法,以多为胜,容我力乏,再叫姓狄的来拼,你佛老爷决不在乎。否则我先歇上片时,今日除非把你们这群鼠辈杀光,我决不走。你看如何?”话未说完,忽听隔崖传来一声清啸。
查牤所穿黑色皮衣面具全身都被包紧,和粘在身上一样,只口鼻双目露出在外,白牙红唇,加上一双火眼精光四射,貌相越显丑怪,闻言笑嘻嘻答道:“我知你还有好些事死不甘心,和蛇蝎毒虫一样,临死还要蜇人,发那凶毒之性,尤其恨毒的是这几个小弟兄们。你本不值污我的手,何况又有对头想要寻你算账,我正懒得动手。歇息无妨,不过你要知趣,当我面前,少闹点鬼。这几个小弟兄,也无一个是好欺的。莫在死前丢人,受小弟兄们的闲气,更吃亏了。”凶僧也真阴鸷,平日那么骄横凶暴,此时竟能忍辱,假装听话,暗中偷觑。樊秋似因先前连番受挫,丢人大甚,又见黑摩勒等仇敌与查氏弟兄交厚,此仇已不能报,停斗以后,吃查洪喊过,和黑摩勒等立在一起,谈了几句,正往回走,满脸愧忿之容。看那去路,似想绕着山脚回往原处。
凶僧猛想起那块藏有金髓奇珍的宝石尚在林内高树之上,樊秋定必乘机取了逃走无疑。蜗皇至宝虽然密藏自己身上,还有好些别的金银珠宝要紧东西。双方已成仇敌,怎会放过?宝石分量虽无传说之重,但也不轻,质更坚硬如玉,万一是个真的,得而复失,岂不可惜?当时激发凶野天性,情急之下,哪还再有顾忌?觉着樊秋离开众人己远,如能冷不防纵上前去,一下把他抓死,固可泄恨,如其仇敌作梗,樊秋又非庸手,暗算无成,反正难逃公道。看神气,少时能得带了娲皇至宝平安脱身已是幸事,随身财物和那又重又大的宝石决不会再为己有,不如当场叫破,宁可被敌人得去,也不便宜叛贼。心念一动,大喝:“叛贼慢走!”声随人起,一跃十多丈,凌空追去。
樊秋虽有一身好功夫,方才吃黑摩勒点了要穴,事前拿不准效果如何,又点重了些,无意之中将真气破去。直到解开行动,才知受伤不轻,暂时已不能和人动武,所以见了凶僧,不敢迎敌。逃时遇见老友查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