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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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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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秋虽有一身好功夫,方才吃黑摩勒点了要穴,事前拿不准效果如何,又点重了些,无意之中将真气破去。直到解开行动,才知受伤不轻,暂时已不能和人动武,所以见了凶僧,不敢迎敌。逃时遇见老友查洪,强劝同回,与黑摩勒化敌为友。双方见面以后,自知丢人太甚,想起以前行为,愧悔交集,欲乘胜败未分以前,将林中宝石取回,公之于众,免得寻那开石化炼的人不得,生出事端,丢了是太可惜。何况此宝可炼好些刀剑,自己尚想取上一两口,便和查、黑二人说了。黑摩勒原知宝石是块假的,意欲少时当众点破,免得辗转争夺,多伤人命,连声赞好,催其快去。
  樊秋也知凶僧凶贪无比,仇恨又深,必不放过,一则众目之下不愿绕道示怯,再者任走何方,凶僧也起疑心,只得仍走原路。行时瞥见凶僧朝自己愉看了一眼,目蕴凶毒。想起真力劲气不能运用,万一追来,无力招架,当时送命。有这几位高人在场,凶僧决无生望,何必忙此片刻?心正愁虑,暗中留神,忽听凶僧怒喝追来,一股急风已快当头下压,忙即纵身闪避,回顾查、黑诸人含笑遥望,并未来援,方自暗中叫苦:“我命休矣!”眼看凶僧头下脚上,凌空下扑,瞥见自己闪躲,忽把身子一偏,就空侧转,飞鹰捉兔一般往下抓来,自知万无幸理,万分惶急之下,把心一横,正想拼命,与之同归于尽,猛觉眼前一花,一股急风带着了条白影,电也似急,由左近峰头上飞星下射,正压在凶僧头上。百忙中偏头一看,目光到处,刚看出好似一个胁生双翼的怪人,上下两人已自接触。只听一声厉吼,凶僧已被那白衣人在快落地以前凌空击中,打跌下来,同落地上。凶僧人已受了重伤,倒地还想挣扎,吃那人就势朝胁下一点,跟着又是一掌,打跌出去三四丈,跌到地上,目定口呆,满脸凶厉之容,言动不得。查、黑诸人和先前对敌的幼童江明,连逃走的两小兄妹,也各由前后两面相继赶到。再看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短装,两胁各垂着一片白绫子,形如鸟翼,神态十分安详,像是一个中年文士。想起方才凶僧追击时,情势万分危急,如非此人,焉有命在?方想请教,查牧已指那人说道:“这位便是北天山大侠狄遁,樊二兄未见过么?”
  樊秋成名多年,目空一世,想不到近来走上背运,连遭失利,当着这几位成名人物,好生惭愧,忙向狄遁称谢;越想心越烦,觉着几次丢人,均是贪之一字所害;略谈两句,二次又要往取宝石。狄遁故意笑道:“樊兄且慢,那大乙金髓,奇珍至宝,比纯金要重一二百倍。单那块藏有金髓的墨玉,便非寻常刀剑所能斫动分毫。因是西方精金所萃,用以铸造宝刀宝剑,真能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乃旷世难逢的神物至宝,垂涎的人不知多少。当初宝主人为防被人盗去,或是引出杀身之祸,急切间又觅不到开石铸剑的良工,曾费不少心机,仿造了几块假的,除分量轻得多外,形式全都一样,好些高人均被瞒过,芙蓉坪老贼便曾上当。我虽未见,但听好几位师友说过,不知你得那块,尺寸分量如何?”樊秋照着所得说了。
  狄遁将信将疑,又把宝石来历经过问了一遍,道:“独叟吴尚,人都知道苏半瓢是他化名。实则他的来历,只家叔梁公和愚弟兄、天门三老等有限几人知得最清楚。他本姓仍是姓苏,先避仇家,改从母姓,一直多年,直到老来误伤平生好友,隐居江乡,抚养亡友遗孤,重又恢复原姓,改名半瓢(事详《云海争奇记》)。他并非原宝主人。他与天门三老、萧隐君等至交,怎会藏了多年不曾开石铸剑?是真是假,恐难说呢。”
  樊秋叹道:“说来惭愧!小弟今日身败名裂,还不是为了平生恩怨大明,承了一人的情?知其想得一口好剑,偶听人说,此石落在永康虞家,前往谋取,不料闹得这样凄惨。到手之后,便觉分量不如传闻。秃贼偏一口咬定宝石原是两块,石中藏珍,多少不等,因而分量也有大小。后用同样石玉来比,果然此石要重好些,重又引起高兴。无如开石的人难得,萧隐君没有交情,葛鹰又曾与之反目,一时无计。秃贼劝我往投芙蓉坪老贼,开铸之后,三人平分,但是老贼近年深居简出,不见外人,须有进身之阶。等将小弟的话套住,才说起兵书峡中隐居老少三人,形迹可疑,必是老贼仇人遗孤;如能擒送了去,不问真假,必以上宾之礼相待。我因多年飘泊,结怨甚多,近又添一累赘,尚无安身之处,明知此举太欠光明,因被套住,秃贼又太凶横乖戾,稍不如意,立成仇敌,宝石又在他的手内,一时糊涂,只好应诺。现在回忆前情,秃贼自将宝石取到,只大家同看了两次,便即包好,从不许我拿刀去试,果然可疑。久闻狄兄今之奇侠,精干鉴别,待我取来一看真假,我也死心,从此带了敝友,隐姓埋名,不再出世了。”
  二人正说之间,忽见铁牛用竹竿挑了两个包裹,绕山脚跑来,笑对众人道:“这都是贼秃驴他们的东西。除金银衣物外,还有一块石头,硬说石中有宝,师父师叔快看。”黑摩勒故意喝道:“狄大师叔在此,也不上前拜见,拿人东西作什?”铁牛忙向狄遁行礼。樊秋已把石块取出。黑、江二人心中明白,故意抢前索观,掂那分量轻重,并说:“虞舜民与我二人相识,他如夫人有此至宝,尚未见过,想不到失而复得。”狄遁先伸手一试分量,接口笑道:“你两弟兄当它是真的宝石,还想送回原主,为虞家惹祸么?”二人惊问:“此石与平日所闻相同,分量也重,如何是假?”狄遁笑道:“方才一见,便疑心是北天山树王峰后所产铁玉,果然不差。此比寻常玉石原重得多,说它金髓金母,岂非笑话?这个容易,如是真的,黑贤侄那口剑虽也能破,必有玄色宝气冒起,何妨一试?”樊秋知道事前如无准备,真金精气见风即化,又不好意思劝阻,正恐有误。黑摩勒已将剑拔出,一道寒光过处,石裂为二,连斫几剑均是实心,并无异状。樊秋越发悔恨,坚朝众人辞谢,拿了自己衣包,作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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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联袂探奇 入洞寻异士 罡风御寇 擘腹见藏珍
 
  黑摩勒将剑还匣,又说了两句假话,便问凶僧如何发落。查牤笑道:“这类恶贼,自不容他活命。现被狄兄点倒,尚未曾死,我还要追问他强劫了去的蜗皇至宝呢。”狄遁笑道:“此宝所在之处,必有金霞宝气上腾,由申时起,越是天阴月黑,分外明显。此时日已偏西,方才隔山遥望,并无影迹。秃贼凶狠好狡,睚眦必报,决不会到手之后又被人夺去,也许隐藏别家,不在身上。他已自知必死,未必肯说真话呢。”
  查牤把怪眼一翻道:“休看秃贼平日凶横,越是这类恶人越没骨头,有这些时的活罪已够他受小我奉师命来此,如不献出,看我怎收拾他!”说罢便要上前。那两小兄妹,一名唐枢,一名唐素玉,早和四小侠礼见,从旁说道:“二位怕父,好在诸位兄弟不是外人,秃贼必死,不怕走口。何不同往兵书峡内,再行拷问?以防贼党路过发现,又生枝节。”狄遁闻言,朝江明看了一眼,略一寻思,笑答:“崖上尚有人眺望,你师父也在那里,贼党怎会发现?我知你们年轻人好交,气味相投,自己不敢做主延宾,想由我二人引去,以免令堂令师见怪。其实时机将至,你们这些怀着多年奇冤的遗孤俱已成长,也该见面得知真相了。不过话要说明在先,江贤侄至性刚烈,令师常对我说,不令走口。虽然黄山事完,令尊一班老友均要出头明帮暗助,当时机未到以前,却不许你凭着一时血气轻身犯险,贻误大局呢。”
  江明情切父仇,多年心事,闷葫芦忽然可以打破,自是惊喜交集,求之不得,方自诺诺连声。狄遁已转对查洪道:“查大兄听我所说,当知本地主人来历了。我知大兄多情重义,心之所好,往往不计是非,才被老贼婆花四姑骗了多年,执迷不悟。贼婆不死,便有令弟在此,我也还要慎重。贤昆仲为了贼花婆反目,已有多年不见,今日无心巧遇,必有许多话说。我意欲同往兵书峡一聚,只是唐家母子多年隐秘,不是上年想引司空兄来此相见,昔年那多旧友,谁也访查不出他的踪迹。芙蓉坪老贼何等机警凶险,近年觉出好些警兆,日夜谋害这几家遗孤。稍有风声,立命能手到处搜索,冤枉害死的少年男女不知多少,连对黑贤侄他都生疑,命人暗中访查数次,后问出他是甫明山中农家之子、师长姓名、出生年月以及北山比武、花子讲理之事,知非仇敌后人,又恐他的师长难惹,树敌生枝,方始息念。你想有多可恶!此事关系重大,暂时不能丝毫泄露。老花婆死后,大兄流转江湖,越发孤寂。兵书峡内,世外桃源,风景灵秀,更有好些高人在彼躬耕,已历多年。大兄反正清闲,何不寄居在彼,就便照应几个后辈,尊意如何?”
  查洪方答:“我此次游山,原想择一个好地方,自耕自食,以终余年。有这样好地方和主人,更是求之不得。”黑摩勒怒道:“老狗贼还想打我的主意么?早晚我必一人寻他算账!”狄遁笑道:“黑贤侄不可鲁莽。少时无人,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令师葛鹰现和祝三立均在白雁峰何家。你明日单人起身,必能如期而至。童兴可随江明在此暂住两日,等把话说好,连江贤侄的母姊也接了来吧。”说时凶僧因被狄遁家传掌法打成重伤,又点伤了穴道,倒地时久,痛楚难当,偏又不能言动,正在苦熬,面容惨厉,凶睛怒凸,满布红丝,似要冒出火来。查牧看了看,冷笑道:“你平日罪恶如山,被你杀害的好人不计其数。今日才遭一点恶报,你就受不住么?少时不说实话,还更要你的好看呢。”说罢,一手将人抓起,便催上路。
  唐氏兄妹笑说:“我们领明弟先见师父,说是狄世伯的主意,好么?”狄遁笑答:“由你。”唐氏兄妹立拉江明抢先飞驰而去,童兴、铁牛也往前跑。黑摩勒知江明先与两小兄妹见面,又见三人如此亲热,想起司空老人以前所说,忽然醒悟,悄向:“狄师叔,他三人可是一家么?”狄遁将头微点,笑道:“是的,上次你无意中曾杀峡中所养驯虎。虎主人性情十分古怪,本不容人在此放肆,幸而两小兄妹知你来历,故意和你纠缠,苦斗不休。虎主人见幼童对幼童,两打一不能取胜,乘你力乏,他再出来,不好看相,才没有动。恰值两小的师父得信寻来,将你三人唤住,才容你上路。否则,此人不讲情面,手底又辣,如非你当时看出对方不是常人,年纪又小,心中爱惜,不忍伤害,应敌由于受迫,不是本心(事详《云海争奇记》),只要稍施杀手,他必出头,你就吃大亏了。此人三代隐居峡中,与你师长均无渊源。他所掌山洞秘径,照例不容外人走进。峡中人多,俱是世外遗民,十九怀有家传绝艺,平日自耕自食,与世无争。连唐氏母子尚是朋友引进,事前颇费唇舌。我这如非查二兄与为首诸人交厚,就知遗孤在此,也只外面守候,等其出见,不肯冒失登门,招人嫌忌。你师长多有本领,峡中诸人均是善良,就这一位怪人,也不肯为你多生枝节,去与人家计较,何况唐氏母子又在那里呢。此去见面,他如以疾声厉色相对,须要忍让,连我初来时还曾受他闲气哩。你年轻气盛,能忍最好,就有争执,也须把话说在头里,作为个人的过节,一有交代就完,与别人无干,以免牵动全局,生出枝节。”
  黑摩勒最敬师长,先以为守峡怪人必是师执好友,并未在意。后听狄遁口气,上次两小兄妹苦斗不舍,竟是为己解围,怪人仍记杀虎之仇,此去相遇,还要为难,不由激发好胜习性,故意笑问道:“这位怪人叫什名字?小侄虽然年幼力弱,不受外人欺侮,既非各位师长旧交,就好办了。不过,葛师对于小侄最是器重,性情又极相合。不料拜师不久,巧得神物奇珍,又蒙娄师期爱,收到门下。小侄为想学剑,继承先恩师的衣钵,已非朝夕,自然心愿。但是葛师爱我太深,人门未久又拜别位师父,虽然他也极愿小侄深造,此举仍是负他恩义,每一想起便自难过。为此先随葛师三年,再去秦岭学剑,学成下山,仍随葛师一起扶弱抑强,救助孤穷,因北山会后不曾见面,惟恐葛师多心,所以连黄山斗剑也不等终场便赶了来,满拟期前必可赶到,谁知在此耽延了半日。以小侄的脚程,至多再留半日,还来得及。师叔当知怪人习性来历,万一此去,他使小侄难堪太甚,娄师和诸位师长虽不与之计较,葛师门人绝不许其受欺。为了师门威望信条,任他本领多高,也须一拼。只恐纠缠不清,误了葛师十日之限。最好和他订个约会,见完葛师,七日之内我必来此寻他领教,师叔以为如何?”说时,回顾查牤,不知去向。暗忖这位查老前辈本领真高,几句话的工夫走没了影。凭我耳目竟未看出,岂非怪事?心念才动,查洪忽似想起一事,说声:“我寻二弟,去去就来。”随见狄遁似朝身侧不远一堆乱石矮树点了点头,笑道:“这两位真是一时瑜亮,令人佩服。”
  黑摩勒只当是说查氏弟兄,也未在意,笑问:“小侄和查大先生平辈论交,不料他与各位师长好些相识,新近又和葛师打成朋友,查二先生更是师叔好友。小侄想改称呼,他偏说是订交在前,各论各的,固执不肯。少时回来,师叔劝他两句,免得外人听了怪小侄无礼。”狄遁答道:“此老原是一个血性汉子,只为昔年一念痴情,被贼花婆花四姑误了一世,闹得好些朋友俱与生疏。直到老花婆遭报以前数日,方始心寒醒悟。他天性如此,看你最重,立意结为忘年之交;你只把礼尽到,能改固好,不必勉强,或将兄弟之称去掉也行。”
  当地离兵书峡尚有三四里,原是边谈边走,黑摩勒忽然失惊道:“查二先生手上还提着一个人呢,莫非也带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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