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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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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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于尚湿,看去明日也不会干透,暗忖大姊明日没有鞋子如何上路?忽见童一亨由水旁端了好些盘碗走过,见阮莲对鞋出神,笑说:“大姊鞋子不好穿了;方才我和六哥说过,已托陈二哥想法。他知余家人多,这里妇女都是大脚,容易寻找。二哥如回,必有几双带来。我想总有一两双合脚的,只没有这好罢了。”阮莲称谢回走,想起李、童二人都是那么细心,一个男人家,什么都想得到。大姊这双快鞋虽是特制,连日山中奔驰,业已穿旧,如其合脚,和主人多讨两双,途中好换。可见初次出门的人,一样不曾想到,途中便要为难。
  刚出楼门,便听玉琪高呼“七弟”。一亨立即奔出,手里拿了一面绳网,先将玉琪身子放平,全身网紧,再告阮莲,令将软床下面绳网解开,将小妹如法裹紧,不可太松,不多一会药性便要发作。阮莲如言将人网好,一问小妹,答说:“方才那股热气业已灌满全身。方才玉琪询问,料是药性将发。他也初次经历,只听人说,药性大发之时,周身精血暴张,神力如虎,本身真力真气,上来如果不善运用,与之相合,便要互抗,由不得奋身跳掷,无人能制,甚而发狂都在意中。但是无妨,经过个把时辰,周身真气自然融会贯通,胀消酸止,养息半日便是好人。由此外表仍和平常一样,力气却大得出奇。你见我面上红色略微变紫,可将桌上所温薄粥与我吃下,便可无事。”
  江明、阮菡穿林走来,闻言一看,小妹全身已被网紧,只露一头在外,因听阮莲暗中告知,粥中还有一丸灵药,惟恐有失,笑问:“六哥,病人先吃点粥可好?”玉琪微一寻思,答道:“先吃无妨,能在发作以前吃下,痛苦可以立止。如先吃下,不经过病人一番跳动,恐怕先将药性解去一些,将来气力增加不如预料之大而已。”小妹便问:“粥中也有药么?”玉琪知道走口,还未及答,一亨在旁便说:“此药名为清宁丹,乃一位老前辈所赐,专为六哥药性发作、止胀止痛之用。因恐大姊女子娇柔,万一到时不能忍耐,强自挣扎,被网勒痛,命我放在粥内。”
  小妹闻言,忽然想起初醒时所闻玉琪失去珍药毫不悔恨,只想走时与她见上一面之言,心中一动,将头一偏,双方目光恰好相对,觉着对方神情十分关切,不禁面上一红,猛觉周身气血窜得厉害,好似三四条大小长虫在筋骨中东冲西突,上下急走,不禁“嗳”了一声。江、阮三人忙赶过去,见小妹面色已由红变紫。玉琪一听,忙说:“药性不应发作这快,想是吃得太多、先又中毒之故。请快将粥吃下,不要等了。”小妹因觉粥中灵药原为玉琪所备,如何舍己从人?还待推谢,玉琪昂头急喊:“我已服了一粒小还丹,比此更好,决可无虑!大姊不必顾我。”阮莲接口说道:“六哥好心,却之不恭,所说也是实言。报德方长,大姊吃吧。”说罢,已将粥喂入小妹口中。小妹还想二人分用,不料阮莲早听出大力丹的妙用,中间虽有一点痛苦,与人无伤,有心代玉琪卖好,以使小妹感动,口中答应,喂之不已。
  小妹腹中本空,那粥又香又甜,吃下去舒服已极,共只两小碗,一气吃完,才知一人享受,心甚不安。正在低声埋怨:“三妹不应专顾自己,不顾人家。”忽然瞥见灯月交辉之下,玉琪一张白里透红的俊脸也渐转成紫,正和一亨耳语,似在争论,一亨埋怨玉琪不应将药送人,自己受罪。玉琪好似不耐絮聒,有了怒意,一亨方始住口。自己身上也更胀痛,但是还能忍耐,心正不安,眼看玉琪面色已成深紫,双目外突,周身颤抖,似在运气相抗、痛苦不堪神气。一亨忙赶上去将其抱住,回头喊了一声。方才送床的两个壮汉便由林外奔进,一同将人抱住。由此玉琪周身抖得更加厉害,不时挣扎,力气甚大,虽然身被网紧。又有三人将他抱住,那条软床仍是摇晃不停,两面花树二齐震撼,树上繁花受不住猛烈震动,残英片片,纷落如雨,耳听玉琪颤声急呼:“二位妹子和明弟快将大姊抱住,留心照看!最好学七弟他们的样,随同大姊挣扎,将她力气卸去,不要死抱,否则此网虽是特制,仍易挣断,只一脱身沾地,任性所为,便不免于受伤了。”
  小妹见他自身痛苦已似不能自制,心心念念仍在自己身上,呼声那么颤抖,时断时续,还在说之不已。同时觉着自己身上方才胀痛反倒减退了些,气血虽仍周身乱窜,并不难过,热得也颇舒服,比起方才难受迥不相同,知是那丸灵药之力,相形之下,越发过意不去,忍不住接口答道:“六哥放心。小妹蒙你舍己从人,胀痛已消多半了。”说时,瞥见玉琪的头不时猛力昂起,仿佛周身都是痛苦,脸已涨成猪肝色,目光却不时注定自己。回忆前情,心又一动,不禁又急又愧,又觉对方可怜可感,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又觉阮莲可恨,不应如此,承了人家这大的情,这不比无心相救,人所同情,将来如何报答?心正烦乱。
  阮莲见她望着自己,双目微嗔,似有见怪之意,心中好笑,故作不知,笑说:“大姊仗着灵丹之力,想已无事,何不将内家气功运行一遍,如能当时会合,岂不好得快些?”小妹本得师门真传,近日功力越深,闻言立被提醒,心想:事已至此,急悔无用。忙把心神镇静,试一运气,果然如鱼游水,当时贯通,周身舒畅已极,只酸胀还未全消,料已渐入佳境,便命松开。三人还不放心,待了一会,见小妹面色转好,青筋已平,胀痛全消,烧也退尽,知非虚语。再看玉琪,苦痛仿佛更甚。四人均不过意,阮莲心想:早知清宁丸如此灵效,二人分吃,想必一样。
  方自后悔,忽见陈实跑来,手里拿着大包衣履,说是余一所赠,因听江氏姊弟来此,还有阮家二位世妹,本想赶来拜望,请往余、陈两家盘桓一二日,等江世妹病体复原再走。不料那位前辈远客竟是为了那批贼党而来,到了半夜方始明言来意,指示机宜,命余一和同隐诸好友朝贼党来路迎去。中途遇见毕、归二人正和群贼动手,上前相助,陈实也由别路赶到,杀了一贼。归福又用两根护手三棱刺连伤三贼,为首一个力气最大的,又被余一一宝刀将所用千斤链子流星斩断,斫伤大腿。眼看倒地,忽听一声怒吼,由斜刺里山崖上飞来几团寒光,乃是昔年山东路上大盗铁弹子霸王强天生,此人力大无穷,比洛阳三杰一雄还要力大凶猛,颈间所挂纯钢打就的连珠弹共有六七十颗,每个约有拳头大小,一发就是三粒,向无敌手,遇到强敌,再要双手齐发,更无幸免,多好的硬功被他打上,也是筋断骨折,休想活命。余一如非武功高强,所用又是一口宝刀,本非伤不可,头一弹飞来,不知厉害,横刀一挡,虽未打中,震得虎口酸麻,手中宝刀几乎打落地上。刚把先后六粒铁弹勉强避过,崖上强天生同了两个最厉害的老贼巨盗已同纵下,下余还有七八个贼党,均没想到会有大援赶来,凶威重振,齐声喊杀,要为四贼报仇。余、陈、毕、归等四人,连同去亲友共有十一人,虽都能手,但那三个老贼十分厉害,眼看快落下风,并有两人为贼党暗器所伤,那位前辈异人原说万无败理,不知何故不肯出场,后来三个老贼又出于意料,敌人已将转败为胜,但不甘心败退。正在苦斗,崖上又有两条人影飞落,男女二人,一老一少,一到先和贼党打招呼,自称狮王雷应,同了女儿玉钩斜雷红英,要为双方解围,两罢干戈。
  众人方觉自己这面只有两人受了轻伤,贼党先后死伤了六七个,如何罢手?雷氏父女分明偏向自己,便把先遇贼党如何仗势行凶说了出来。这一起贼党虽是芙蓉坪老贼手下,并不是往黑风顶去的那几个,因在昨日接到铁羽飞书紧急传牌,说这班遗孤到了小孤山附近,只在江中坐船出现了一次,以后便无踪迹,新近才听人说,这些新出道的少年仇敌已打算在江湖上走动,内有数人已往武夷一带走来,命其就地留心,四路查探。这些都是江、浙两省绿林中有名人物,得信之后纷纷出动,到处搜寻查探,无意之中,由附近一座峰崖顶上,发现余、陈诸人所居绣云庄、锦枫坪一带风景清丽,并有好些人家田园,与寻常山村迥不相同,后又看出当地四面都是危峰峭壁,乱山杂沓,地势十分隐僻。几条入口,不是森林蔽日,黑压压不见天光,便是草莽纵横,蛇虺四伏,形势奇险。路更崎岖,如非由峰顶下望,便由当地走过也看不出,左右连个樵夫药客都未遇到,断定主人不是异人奇士,便是前朝遗民隐居在此。因见土地肥美,出产众多,山清水秀,美景无穷,不由动了贪心,欲往窥探。对方如非好惹,便作无心路过,假意结交,打好主意,再行发难;如是山中隐居的寻常人民,当时动手抢杀,再将离此一二百里的几处贼巢搬来,据为己有。本没安什好心,不料日间在附近山中探寻途径,踪迹已被对头发现。因那一带地势险僻,歧路甚多,所行均是野草灌木丛生的鸟道羊肠,无人荒径,从高下望,仿佛有路可通,真走起来,却是阻碍横生,举步艰难。好容易寻到日问江、阮四人所走路径,见月光甚好,又在一处山石上面拾到一点前人吃剩下来的山粮肉骨,看出人刚过去不久,越发得意,以为夜里寻去,不问文做武做均有话说。正在议论到后如何下手,毕、归二人早在高处发现贼党,立由横里绕出,本想引逗,贼党偏不知厉害,倚仗人多,恃强喝问,言语不合,动起手来。二人虽然众寡悬殊,但都极好轻功,地理又熟,并未吃亏。跟着,余一便带人赶来应援,打在一起。
  为首三贼都和雷应相识,虽知不是好惹,但听口气偏向对方,再想起近听人说,雷应父女在金华北山会上已和敌人打成朋友,越发有气。刚说了几句难听的话,雷应父女立时翻脸,帮助众人动起手来。因三老贼都有一身惊人武功,内中两人更具神力,仍只打了一个平手。恶斗了一阵,正在相恃不下,忽听远远有人发话警告。听去也像一个老贼,三老贼立时不战而退。余一等将先那几个贼党杀伤殆尽,正想往追老贼,雷氏父女再三劝止,说:“三老贼虽然是往黑风顶去,此行决难成功。方才隔山警告的,乃他同党,本领惊人,外号通天神猴,最是凶险,但他近年轻易已不出手。你们不认得他最好,不可招惹。今夜指点你们杀贼的那位老前辈,必有成算,此时不肯露面,许有深意。好在这一批贼党、几个能手死伤殆尽,就想报仇,也等这三个老贼黑风顶归来之后。彼时形势必有变化,决可无妨,请各回去吧。老夫父女也许能为诸位老弟稍效微劳,去往前途相机行事。归告那位老前辈,我托他的事,务请费心,感谢不尽。如见江明,并请致意。”听口气,好似众人底细和江、阮诸人已来此间俱都知道。余家今日来的那位老前辈,也似先就见过,并不订有约会,问他何事,也不肯说,各自走去。赶到余家,陈实听童一亨所说,知道众人所带衣履不多,好在同隐人家均有少年男女,又多富有,忙命人选了好几身未穿过的送来,请众随意取用。阮莲便代小妹挑了两双鞋袜,与她穿了一双,把剩下的全数退回,告以众人都不缺用,敬谢盛意。
  小妹觉着体力已复,只周身筋肉微微有些发胀,忙令江明将网揭去,纵身下地,想往玉琪床前探看;忽见陈实正将一亨等三人喊开,独自上前将玉琪抱住,周身按摩,一面附耳低语;不便走近,刚一停步,猛觉上重下轻,两腿有点发飘,才信玉琪先前所说须到明日才能起身之言不虚;途程行止,九公均经指定,不能错过,就早起身,到了小盘谷也难再进,便往一旁坐下。玉琪似见小妹下床,有些着急,忙喊:“大姊虽服清宁丹,复原得快,药力还未发透,要到明日方能生出真力。最好安眠,如嫌软床不舒服,请去竹榻之上睡上一会也好。诸位姊姊、明弟,前途尚远,不将神养好如何上路?何况贼党也要前去,好些可虑。床被已由七弟备好。我方才虽有一点难过,此时已渐转好。陈二哥又奉无发老人之命,传了手法,为我按摩,胀痛渐止,难关已过,请诸位放心,分别安歇吧。”
  小妹见他面色由紫转红,目光渐渐复原,身已不再跳掷,也颇欣慰。闻言,觉着前途都是险路,不少危机,果须睡足养好精神,以便应付,便向玉琪谢了救命之恩和诸位兄长盛意,再令阮、江三人入楼安眠。童一亨在旁接口道:“我们四人,有三个要回余家,我照例守夜。楼中无人,明弟可睡楼下,阮家二位妹子同住楼上正好。”小妹本想到楼中安眠一夜,因听陈、李、童三人均说“服完黄精精,须得一点露水气,不宜睡在楼内。天明还要起来用功,呼吸清气,玉琪每日睡在露天,便是为此。服药七日之内,均须野宿”等语,小妹只得罢了。阮莲见小妹沉吟,不等开口,便先说道:“我看软床舒服,大姊仍睡上面,我将竹榻搬来,放在一旁,陪你如何?”阮菡、江明也想露宿,小妹因楼中床已搭好,惟恐主人费事,再三劝止。四人分别安眠。
  小妹仍回原床和衣而卧,刚把眼睛闭上,因玉琪人未复原,心中不安,偷眼一看,见陈实尚在按摩,不时耳语,玉琪偶然回答,将头连摇,意似不肯,语声极低,目光老注在自己身上。忽听陈实悄说了“世妹”二字,底下一句也未听出,猛然心动,回忆前情,忽想起此人对我好似格外关心,是何原故?男子多半好色,莫要有什念头?越想越疑,几次暗中偷觑,玉琪目光均未离开,不由生出反感,心中有气,冷笑了一声便把双目闭上,打算睡上一夜,明早起身,离开此地,兔生枝节。心意只管拿定,对于玉琪有了憎意,不知怎的,思潮起伏,老是不能定心入梦。稍一转念,黄昏初醒时玉琪被人抬来,听说救命灵药被人失去,毫不在意,反恐对方不好意思,不令别人多说,只想走时见上一面,以及后来舍己从人,甘受苦痛,一面仍在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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