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大,相隔好几丈的危崖,一跃而过。
先见崖高谷深,危险异常,看去头晕眼花,光景又太黑暗,还不敢冒失纵过,后来看出越朝一边走路越不对,想往侧面最高之处绕纵过去,只要发现夕阳星月,辨出方向,便可觅路回去。无奈那一带崖势最险,两崖相隔最狭的也有六七丈宽阔,不敢尝试。后来实在急得无法,又恐后面三人等久惊疑,心更愁虑。恰巧前途有一处地势较窄,飞身一纵,居然纵过,毫不吃力,渐渐胆大。连试了好几次,相隔只在十丈以内,都是一纵便到,心中略喜,胆也越大。一路纵高跳远,在崖顶上飞来飞去,好容易纵到前面高峰,天色却暗了下来。本来还可望见一点星月,哪知往来耽搁时候太久,到时天己昏黑,起了云雾。登高四顾,无论何方都是昏蒙蒙的,三五丈外仅看出一点峰崖影子,再远便看不见。这一惊真非小可!身旁虽带有火箭流星,但恐三人跟踪追来,这等大雾更易迷路。想了一想,无计可施,山风渐寒,身上已有凉意,想起夜来黑风之险,当地与盘蛇谷隔近,万一遇上,岂不送命?正想云雾刚起,还未漫过山顶,立处峰崖又是全谷最高之处,打算寻一洞穴,先作准备,以防不测,便沿着那峰走去。还未绕走一半,猛又想起此峰最高,对着阳光一面的山石必较温暖,只要试出阴阳两面,便可辨明方向,少时雾退,仍可觅路而出。
心念才动,耳听轻雷之声,忙即回顾,瞥见左侧一串五色火星正由谷中飞起。因那一带地势最低,上下相隔太高,火星由下往上直冲,还未飞过崖顶,余力已尽,在雾影中一闪即灭,看去相隔不远。料知三人业已寻来,又惊又喜,先取一支流星往下发去,雷声略响即止,知被崖石挡住,这样大雾,也不知三人看见没有。空谷传声,看火星来路只隔两三条谷径,相去只二三十丈,也许能够听见。在峰顶呼喊了几声,只听空谷回音,万壑皆鸣,余音嗡嗡,半晌不绝,但不听三人应声。跟着又见一支火箭飞起,红白二色,这次飞得较高,方向略偏,好似三人走远了些,不禁又着起急来。暗忖:他们都在山下行走,我却寄身在此危峰绝壁之上,如何能与相见?这一带相隔太宽,光景越暗,稍一失足便一落千丈,休想活命。暗影中看不真切,无法绕过,这里又有黑风之险,反正是要下去,不如赶到峰下再想法子。他们带有地图,此来必照九公所说标记而行,只要见面,不问进退,均好想法。心念才动,忽见两团银光起自前面,一前一后照耀崖谷,光甚强烈,那么浓厚的雾,竟能透出,看去仿佛千万层轻纨笼着两团明月,知是二女蛟珠所发宝光。定睛一看,不由大喜。
原来那珠光就在前面谷底移动,相去虽有好几十丈,已由侧面谷径中绕出,和自己成了一路。如非雾气太重,连人也可看出。珠光照处,下面雾影幻成亿万片彩霞,奇丽无比,好看已极。照此情势,一到下面,无论如何也能追上,忙取一支流星对准三人去路发去。火光到处,瞥见峰旁不远现出一条斜坡,下面一段不曾看出,是否能通到底虽然不知,本在发愁,觉着峰高崖峻,上下削立,无可奈何之际,忽然发现有路可下,自然高兴。刚想起衣包虽被江明拿去,身旁还带有千里火,如何忘了取用?心中一喜,同时发现前面三人也似有了警觉。心中高兴,忙将千里火筒取出晃燃,由雾中照路前进,一面拔剑在手,看好脚底,试探前行。一摸身旁还有四支流星,又取两支朝下打去,眼看珠光往回驰来,心中越喜。相隔太高,隔着重雾,声音不能透过,虽有回音,只在崖顶一带,任怎大声疾呼,也无用处,便不再出声呼喊。沿着那条崖坡,正待斜行而下,路忽中断,又成了一片峭壁。
心方失望,连用火筒照看,刚看出脚底有路,相隔不过四五尺,也是一条斜坡,仿佛人力开成,作“之”字形曲折向上,下面珠光忽隐,试喊了两声,没有回音,便把下余两支流星发下。待了一会,谷底也无反应,人已攀援而下,顺着斜坡,看去走完。一看果然和上面一样,被一块大崖石挡住,无法再进。可是脚底不远又有同样的路现出,虽然有宽有窄,高下长短大致相同,别处崖壁均有草树藤蔓挺生石缝之中,并有荆棘密布其上,所行斜坡却是寸草不生,只壁上有些苔藓山藤,颇似人力所建。先还以为事出偶然,连走了七八条这样斜坡形的石栈道,所经都是一样,内有两处转侧并还相连,不禁吃了一惊,暗忖:这等荒凉阴森的深山穷谷,怎会有人在此居住,并还开有道路?这样高的峰崖,上下好几百丈,别的不说,就这一条坡道,要用多少人力才能建成,壶公老人家居黑风顶,相隔尚远。这里无人便罢,如有其人,决非寻常人物。这条坡道,不知是否通到崖下,尚不可知。照此形势,主人所居当在峰腰一带。初次来此,雾气太浓,莫要冒冒失失惹出事来。再想下面三人本已警觉赶来,眼看隔近,珠光忽隐,由此便无动静。这条坡道如此奇怪,阮氏姊妹收去蛟珠必有原因。觉着事情可虑,心方忧疑,连手中千里火也不敢轻用,只用剑尖探路,戒备前行。遇到转折、中断之处,实在无法,方始把火晃亮,看好脚底形势便即收去。似这样接连转侧盘旋而下,又走了十几条坡道,崖高谷深,还没走到一半。
小妹人极机警细心,知道越是危机当前,越是冒失不得,只管心中忧虑,依然强自镇静,一路试探,暗中戒备,往下走去。估计路程已过一半,并无异状,路也越来越宽,方想下面三人如何毫无动静,连流星也未再放一支?心中忧急,打算再喊两声试试,忽听身旁石壁中铿铿锵锵、啾啾卿卿,并有飞鸟振羽之声,紧跟着便见两对碧光,其小如豆,两点作一起,由雾影中急驰而来,离身不远,略一飞舞,便朝前下面崖壁上投去,一晃不见。
小妹目力本好,刚看出是两只乌鸦般大的飞乌,刚才所闻异声也是鸟鸣,为数颇多,种类更不在少,忽又听鸟音中杂有人语,越发惊奇。连忙立定,静心一听,声音又尖又脆,好似两只鹦鹉同时抢先开口,大意似说:“那三个娃儿,两女一男,已被我喊住,引他上来。两粒宝珠也全收起。只是内中一个小女娃想要捉我,被我骂了几句。如非主人有命,才不饶他呢!方才在小螺弯满崖乱蹦的那个小姑娘,不知怎会没等我们招呼,就由九十三天梯上面走了下来,现在洞外不远,可要喊她进来?”随听一女子口音说道:“师父近年改了脾气,什么事都不肯管。这几个老贼实在可恨,这四个少年男女本领俱都不弱,乐得让他们用宝珠把贼引来,为世除害。你老人家偏说他们深夜来此,正是谷中起雾之时,不似寻你而来。既然不愿多事,便由他去也好,为何又命鹦鹉飞往警告,说他同伴在此,命其来会,是何原故?”
另一老妇答道:“徒儿只顾年轻喜事,也不想想那老怪物无论脾气多怪,善恶邪正当能分辨,岂是来贼卑词厚礼所能打动?休看贼党老奸巨猾,此去寻不见老怪物还好,如被寻到,白用心机,吃点苦头回去还是运气,一个不巧,连老命也要送掉。你当我便宜他们么?我不过是见这四个小娃儿聪明灵慧,小小年纪,能有那好武功,实在难得。这几个老贼个个心狠手黑,狡猾异常,本领都有专长,这四个小人如非其敌,难免伤亡。如能得胜,只被逃走一个,便是极大后患。不如由他去寻老怪物,自投死路。就是内有相识之人,老怪物手下留情,你萧师叔也放他不过。因恐宝光照耀,将贼党惊动,跟踪寻来,狭路相逢,骤出不意受了贼党暗算,才命鹦鹉将下面三人引往下层洞内,再将峰顶的一个引往相会。他们并非寻我而来,何苦多事?反正这条小盘谷照例不许恶人走进,贼党来得去不得,自然有人除他,你忙什么?”
前一女子笑道:“好师父,峰顶飞驰的那小姑娘,年纪比我还轻,居然有此本领,实在可爱可佩。如非师父喊我,早已寻去。这九十三天梯地势偏僻,贼党走过决寻不到。方才我令鹦鹉先引三人上来,便想见他一面。如今人在外面,我们说话,定必听去。许是为了深夜荒山,我师徒隐居在这危峰峭壁之上,山深谷险,形迹诡秘,不知底细,难免惊疑。好师父,我终年在谷中隐修,实在烦闷,好容易遇到这样人,容我唤她进来交个朋友可好?”老妇答道:“你又静极思动了么?人不寻我,如何寻人?何苦使人疑心?”
话未说完,小妹早已听出洞中师徒是隐居深山的异人,决非恶人贼党。听口气,年纪辈份也不在小。心念才动,立时循声走去。下走才三四丈,目光到处,瞥见地势忽然平坦,现出大片石崖,上面生着好些松杉之类的古树,靠壁一座大洞仿佛甚深,暗影中现出大小数十百点星光,红绿金黄,各色俱备,灿若繁星,不住明灭闪动,知是鸟目放光,鸟呜已止。方想主人怎会养了许多禽乌?洞中黑暗,如何相见?
正待通名求见,人已走到洞口,忽听左侧壁中女子笑说:“洞中黑暗,来人恐看不见,弟子将灯点起,再去喊她进来。”声才入耳,小妹脚步本轻,又因事太奇怪,越发小心。刚把话想好,还未开口,呼的一声,洞中百十点星光倏地迎面扑来,听出来势猛急,似有不少猛禽鸯鸟在内,心中一惊,忙即往后纵避,方说:“我非坏人,乃是专程来此拜见。”猛又听一声娇叱,洞左忽现亮光,紧跟着急风飒然,面前白影一晃。
刚看出来人是个女子,对方已先开口道:“这位妹子受惊。家师百乌山人,乃昔年百禽道人公冶黄侄曾孙女,隐居在此已有多年。你那三个同伴想是寻你,由下面走进,不知怎的并未迷路,到未一段方始走了岔道,误走小螺弯鹦哥崖险径,眼看和你一样,就要深入迷路,为了寻你不见,连放流星火箭,又将宝珠取出,你发火箭相应,这才发现你在峰上,正往回走。我日间奉命出山有事,归途得知有好几个老贼来寻壶公老人,也要由此经过。中有两贼年已七旬,以前曾和壶公相识,并知小盘谷这一带的走法,本来打算明早由此通行,因在谷外壁上发现妹子所留字迹,立事变计,仗着带有地图和特制风雨灯,已由后面赶来。贼党起身以前,我由旁边经过,可恨这些老不死的狗贼竞是鼠目寸光,内中一贼当我谷中土人,竟敢对我嘲笑,虽被另两贼党劝住,喊我不理,又赶过来赔话,向我打听谷中有无人家,住在哪里,可否指点途径。我看不惯那老奸巨猾的神气,骂了他们几句便走回来。那几个老贼也实机警,听我骂他,反说好话,由后追来。他们地理没有我熟,差一点的地方不敢走进,自然追赶不上。师父恐怕珠光大亮将贼引来,现命鹦鹉先将他们引往下面洞中,少时便可前往相见。难得家师此时清闲,肯见外客,妹子远来不易,可要入洞相见么?”
说时,小妹已将火筒晃燃,见那女子年约二十多岁,貌相丑怪,从所未见。一双又深又大的眼睛,瞳仁碧绿,鬼火一样闪闪放光,身材瘦长,手如鸟爪;一张白脸上生着大小数十粒肉痣,红如朱砂,把两边面颊和前额差不多占满,中间藏着一个鹰鼻、一张尖嘴;暗影中看去,简直不像生人,辞色却极诚恳。知道丑人最恨人嘲笑,又因貌相丑怪,人所不喜,求友较难。听她方才所说,贼党必是见她貌丑,又穿着这一身又宽又大的白衣,难免说笑两句,因而结怨。再看丑女,一双怪眼注定自己脸上,十分注意,忙改庄容,微笑答道:“小妹才八九岁时便听家师、家母说起,昔年岷山有一位老前辈名叫百鸟山人,家传能通鸟语,乃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前辈异人,年纪早已过百。寒家遭难以前三十年便未听人说起,想不到她老人家隐居在此。后辈未来以前,小菱洲龙九公本来开有路单,到了小盘谷外,如过酉时便要在外住下,明早再进。先还不知何意,为了途中耽搁,见天色尚早,意欲入谷探路,连夜起身,一时疏忽,把路走迷。此时想起九公竟有深意,总算没有错过,真乃万幸。还望大姑代为禀告,说难女江小妹,同了兄弟江明和义妹大白先生之女阮菡、阮莲求见,并望将他三人引来,感谢不尽。”
丑女接口笑道:“妹子不要这等称呼。家师虽然年纪不小,听你四人姓名,均非外人,你们师长都与家师平辈,龙九公和大自先生更是家师旧交,不必大谦。我本人家孤女,被一土豪强迫为奴,因我貌丑,受尽欺凌,幸蒙家师救出火坑,来此隐居。你如姊妹相称,便看我得起。妹子既是朱家遗孤,家师断无不见之理,请先同我走进,再命鹦鹉去唤令弟他们吧。”小妹闻言,知洞中老妇便是昔年名震西南四女异人之一,如蒙相助,再好没有,惊喜交集之下,忽听崖下高呼“姊姊”,正是江明,因在下洞久候小妹不至,想起先遇鹦鹉警告,语言灵慧,得知上有异人隐居,便请阮氏姊妹暂候,仗着练就夜眼,上来探看。
姊弟相见,小妹想起未问丑女姓名,忙即询问。丑女笑说:“我名葛孤,少时再谈。请先往见家师,再喊阮家妹子上来吧。”随引二人往里走进。自从丑女一出,方才迎面扑来的百十点星光,已似潮水一般退去,洞中灯也自点起。二人见那洞约有十丈方圆,上下都是奇石,并有两棵大可合抱的枯树埋在当中,左右分列。灯光一照,许多奇禽好鸟全都现出,种类甚多,大小不一。有的形如骛凤孔雀,翠羽纷披;有的形如鹰鹯雕鹫,形态威猛;更有两只白鹦鹉和一些比麻雀还小的青鸟,通体纯青,美观已极,鸣声上下,如啭笙簧,十分悦耳。主人所居石室在洞侧圆门以内,也颇高大整洁。二人人内一看,洞顶两旁各有一幢石凳台,灯光甚明。当中石榻上坐着一个白衣老妇,慈眉善目,赤脚盘坐,肤如玉雪,身材十分瘦小,满面笑容。如非满头银发,看年纪至多四十左右,决不像是过百的老人。
小妹久闻大名,深知此老特性,来时已早暗示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