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下气的又道:“小人曾派出多人追查,那知朱宗潜已不知去向。照理说他带着六七个又聋又哑之人,很难走得快,小人计穷智竭之下,方敢惊动老太爷。”令狐老人道:“你想老夫如何助你?”吕钧道:“老太爷的神行之术,古今无双。朱宗潜他们莫说才走了个把时辰,即使是叁天两日以前之事,谅也得被老太爷追上,只要此人一除,天下间便无可与小姐抗争之人。”令狐老人寻思一下,道:“好吧,这果然是罕见的高手,又带走了老夫的天王宝刀。再加上你的苦苦哀求,老夫非亲自出马不可了!”吕钧大喜道:“老太爷如若出马,朱宗潜今生休想再有称雄的机会了。”令狐老人嘲声道:“你们这些人就是这般没出息,自己不把功夫炼好,只会朋比勾结,翦除异己,把强过你们之人除去………”吕钧的面上又是一阵红一阵白。要知他地位甚高,权势甚重。但每次碰见这个老头子,总是免不了一番羞辱,是以他等闲不敢与令狐老人会面。
令狐老人停歇一下,又道:“朱宗潜等人断无留在这王屋山之理,老夫一直追出山外,以五百里为限,当可赶上他们。假如也没赶上,这件事就交还春梦他们去办。”吕钧忙道:
“以老太爷的脚程,相信在一百五十里之内,定可赶上他们了。”心中却暗喜想道:“只要你这老不死的也曾出马,若然仍无所获,小姐可就不能怪罪於我了。”令狐老人站起身,回头道:“剑来!”红衣少妇迅即去了,一会已捧了那口宝剑出来,令狐老人在手中,嘿嘿冷笑一声,道:“老夫远在五十年前,费了无穷心力,才把这一件宝物弄到手中,晚近叁十年来,还没有人能使老夫动用过………”吕钧奉承地道:“老太爷已是天下第一高手,自然不须动用此宝。”令狐老人把长剑插在背後,取起那根血红色的拐杖,道:“话不是这麽说,数十年前,声名盛於老夫的人,尚有四个之多,其中之一是老夫的师兄,那是不要说了,其馀叁人,有两个未曾会过。但他们的武功,定然也不在老夫之下。”
他忽然提起这等数十载以前武林闻,吕钧不禁屏息噤声,凝神而听。那红衣少妇说道:
“这末说来,老爷曾经会过那叁人之一了?这一个武功怎样?他们是谁呢?”令狐老人道:
“这叁个人,一是少林金罗尊者,一是武当哑仙韩昌,还有一个是白衣客甄虚无。老夫只会过白衣客甄虚无。”吕钧惊啊了一声,道:“原来就是武林尊称为天下二大异人!”红衣少妇大感兴趣,道:“只不知老爷可强得过那白衣客甄虚无吗?”令狐老人双目奇光暴射,缓缓道:“此人乃是二大异人之首,那时候老夫武功尚未得臻化境,只勉强斗了一百招,便落败逃走了!”吕钧心中大感不解,忖道:“这老不死何等自高自大,何以说出昔年败逃之事,竟了无羞辱之意?”令狐老人接着又说下去,立时解开了他的疑团。只听这老人道:
“要知这叁大异人比老夫还早了数年,声名极盛,老夫自此一役之後,便潜修苦炼,是以武林中至今很少有知道老夫的人。那白衣客甄虚无据说更高於少林金罗尊者和哑仙韩昌,又据说天下间从无一人逃得出他剑圈之人。老夫是唯一能突围逃掉的,是以他其後苦苦搜寻老夫下落。”吕钧不但恍然大悟他何以了无羞辱之意,更知道了令狐老人何以其後一直潜修苦炼,又迁到这等隐地方长居之故。
令狐老人举步向门口走去,边走边道:“老夫除了擅长神行之术,所以甄虚无追不上我之外,最主要的是老夫拥有那天王刀、阴后剑这一宗异宝,方能突围而出。这一对宝刀宝剑若是合璧施展,除了锋快无匹之外,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是以老夫定须追回那口天王刀。”红衣少妇追上去问道:“老爷,那二大异人现下还在世上吗?”吕钧接声道:“是不是还在世上,就不得而知了,但无人见过他们现身於江湖。”令狐老人仰天一笑,道:“他们定必死不了,老夫现下可不怕甄虚无啦,早晚得找他拚个高下………”他回转头,以讥嘲的眼光望住吕钧,又道:“为人须得有这等志气才行。你今日败於朱宗潜手底,不算羞耻。
但你若没有立志进修武功,而要假手别人杀他愤,这才是大大的耻辱!”吕钧叹一口气,道:“老太爷的话极是,但世上能有几个是天下杰出之士?若然资质平庸,纵是矢誓立志,只怕亦是徒劳无功而已。”这话亦大是有理,令狐老人收回眼光,一迳出去,吕钧一直送出窟外。令狐老人深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突然长笑一声,道:“你刚才说的话,虽有道理,但据老夫瞧来,大有推托之嫌。古人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可见得你如若有恒心毅力,终必成功。”吕钧道:“小人也曾听人说过,铁件虽可磨成针,但泥砖决磨不成针。小人若是泥砖土瓦,又有什麽法子?”令狐老人一怔,道:“老夫想一想再说………”陡然峭壁上岗哨传下讯号,表示有人前来。令狐老人暂时不动身,等了一会,一名劲装大汉从树林奔出,穿过旷地,向令狐老人及吕钧行过礼,取出两对书信,分别呈交他们。
令狐老人和吕钧当场拆阅,得知春梦小姐随後就将赶来窟,信中提起朱宗潜,说他可能较她早一步赶到窟,所以要他们小心防范。
令狐老人哈哈一笑,道:“春梦这孩子可真遇上对手啦!老夫须得快快动身了,免得春梦赶到此地,一看咱们如此无能,连几个犯人都守不住,於咱们面上太没光彩。老夫如若抓回朱宗潜,她就不敢嘟噜了。”说罢,一晃身向前飞去,霎时穿入林内。
这令狐老人施展出传神行之术,排空驭气的奔去,简直脚不点地。常人在路上碰见他。
只觉一团灰影,然掠过,实是难以看得清楚。他这一门神奇功夫施展之时,路程越远,就越见威力。
如若是一二十丈的短距离,可就未必快得过一跃两叁丈这等轻功的冲刺速度了。
吕钧眼看令狐老人去得无影无踪,当下大大放心的透一口气,向那红衣美妇道:“陈二娘请回去休息吧!下官派人守候老太爷的消息,一有所获,自当立即飞报。”陈二娘点点头,道:“好,我回去等消息。刚才甘大娘还跟我谈起了朱宗潜,都觉得这人武功强绝,威风八面。因此我们倒是急於瞧瞧这朱宗潜被老爷抓回来之时,是一副怎样的样子?”吕钧面色凝重的道:“这朱宗潜真了不起.错非老太爷亲自出马,谁也休想单凭武功就能把他擒下。”他们言语中都流露出强烈的信心,深信那令狐老人一定能把朱宗潜捉回来。
陈二娘道:“吕大人敢是认为连小姐也无法生擒朱宗潜吗?”吕钧沉吟一下,才道:
“既然二娘动问,下官不妨说出老实话,咱们小姐不论是本身的智计武功,或是手下的人才,相比之下,都强胜过朱宗潜。但小姐碰上了朱宗潜,未必能把他擒下。”陈二娘听得甚是不解,道:“这却是何缘故?难道朱宗潜会飞天遁地不成?”吕钧微微一笑,道:“下官平生精研迷人心智之道,是以对於世上每种人的心理、情感等,都极有心得。那朱宗潜天生的龙凤之姿,王者气象,自然而然的具有一种强大魅力。任何异性碰上了他,定要大受影响。咱们小姐吃亏在身为少女,面对朱宗潜之时,恐怕只能使出六七成力量。如若能不受影响的话,自然不难擒下了朱宗潜。”他这一番分析,大出陈叁娘意料之外。使她不由自主的忖想:自己会不会受朱宗潜的影响?
使她气的是,这答案竟是肯定的,因此不能不相信吕钧的话极有道理。
吕钧突然又道:“二娘万万不可把这番话传入小姐耳中。下官并非怕她怪罪处罚,而是她一旦得闻此言,心情将更受影响。此後再碰上朱宗潜,定必情不自禁的细细观察对方是不是很有魅力。那朱宗潜机智绝世,动作如电,必能窥破她心情紊乱的破绽,善加利用,这麽一来,小姐反而有落败伤亡之虞!”陈二娘道:“好,我记住不让她知道便是了。不过咱们小姐一向冷傲深沉,极有决断,我向来最佩服她这一点。因此她未必就会受到朱宗潜的影响呢!”吕钧道:“下官亦是觉着有这等可能性,才请你不要漏这一番话。总之这朱宗潜当真是咱们从来未见的劲敌,小姐可算是碰上对手了。假如连她也不行的话,恐怕只有惊动坐镇京师的老总了。”陈二娘转身回去,趁机掩饰了面上惊怖之色。她这一变化似是因为听到吕钧提及“老总”而发生的。
吕钧目送那陈二娘娜地走了,这才召集部队,商议大计。最後派出两个干练之人,出山查访。
此举乃是假设令狐老人追错了方向,以致无法追上。则这两人查出朱宗潜行踪之後,尚可电急回报,让令狐老人再行追踪。
到了傍晚时分,吕钧接到讯号,得知令狐老人依然是一剑一拐随身,并没有擒回逃犯。
吕钧上前道声辛苦,便动问此行经过。令狐老人道:“老夫兜了一个圈子,那怕没有千里之遥,却不见敌踪,连一点迹象都没有。由此看来,那朱宗潜实在不简单。”吕钧道:
“他乃是当今智勇无双人物,的确有一套。老太爷既然也追赶不上,这件事只好等候小姐亲自处理了。”令狐老人道:“老夫回来之时一路在想,假如他救走那七个人全都又聋又哑的话,朱宗潜决不放心让他们分散逃亡。这七人之中,有和尚有女人,又有佟长白和盛启那等形貌凶横粗犷之人,定然十分扎眼,惹得人人注目。若是如此,实是不难打听出线索。可是老夫回来时在附近数十里到处打听,竟然全无一点消息,极似是他们一早就分散逃走。”吕钧道:“这一点正是朱宗潜过人之处,明明是很简单之事,他能够弄得十分复杂奇幻。”这一次令狐老人空手而归,对待吕钧之时,可就好得多了。两人略为谈了一阵,令狐老人便回到他的屋子去。
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时分,迷魂圣手吕钧接得手下报告,在那通往垣曲的荒僻路上,有两个村庄的居民都见到这末一队人经过。
这个手下已跟踪追去,沿途将留下消息线索,以便追查。
吕钧连忙把这消息报告与令狐老人知道,令狐老人盘算了一阵,决定暂时不加理会,只命吕钧多派人手赶去查访,务必辍住这一条线索。
下午申牌时分,春梦小姐率同叁婢四仆,以及那副使大人陆宣忠麾下的许多高手,一齐赶到这迷仙窟。
这一行人,声势浩大,放眼天下武林,只怕再也找不到实力这般强大的家派了。
春梦小姐面上挂着白纱,一袭淡青衣裳,瞧来风姿绰约。
厅堂内一共有叁个主位,当中的是令狐老人,左边是春梦小姐,右边是副使陆宣忠。其馀的人,分坐两旁,由吕钧报告经过情形。
众人听到朱宗潜居然能破去吕钧的迷魂大法,都十分震骇,而又不敢不信。
吕钧最後说出手下飞报的消息,这才归座。春梦小姐不声不响,别的人居然都不敢作声。
过了半晌,春梦小姐才道:“我怀疑朱宗潜一行八人还在这王屋山区之内,不过,既然吕大人手下已有报告,却又不能不信。”令狐老人猛一拍大腿,洪声道:“对啊!他们一定还在王屋山之内,否则的话,老夫焉有追赶不上之理?但他们又在别处现了踪迹,这岂不奇怪?”春梦小姐道:“我们分作两路行事,谁要是认为他们尚在本山之内的,就参加我这一路,要是相信已离山的,就参加我令狐师叔这一路。”一众高手名家如张奇、郓水云、洪振、袁负等人纷纷表示意见,很快就各有着落,只有一个叁旬年纪,面貌阴险之人,还未表示。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似是对他的选择,都很感兴趣。
春梦小姐向令狐老人道:“这一位是曹洛大人,极是足智多谋,本来另有任务,但由於咱们目下全力对付朱宗潜,所以他暂时搁下别的行动,免得分薄了我们的力量。”令狐老人只冷淡的瞅他一眼,春梦小姐又道:“曹大人久久委决不下,想来必有重大原因?”书中交代,这曹洛便是以前充任银衣帮八坛坛主之一的计多端,亦即是康神农第叁个徒弟,黑龙头沈千机的师弟。
此人的确厉害非凡,竟能早早勾搭上东厂,一离开银衣帮,登时摇身变作东厂的爪牙。
他似是胸有成竹,故意等到春梦小姐问及之时,才徐徐答道:“卑职向来极是佩服小姐的绝世智慧,这回亦不例外,深信那朱宗潜正如小姐所料,尚在这王屋山中。但问题是那朱宗潜亦是智勇双全之士,计谋之多,叫人有防不胜防之感。卑职正在计算实力,瞧瞧万一小姐这一路人马碰上了他,能不能取胜?”春梦小姐淡淡一笑,道:“朱宗潜武功虽强,但若与我放对拚斗,亦将惨遭平生未有之辱。”它的目光转到老人面上,又道:“师叔您可是觉着我夸口吗?”令狐老人摇头道:“没有夸口,他的雷霆刀以及一手剑法,诚然是人寰罕见的绝艺。但碰上了你,别想有制胜之道,朱宗潜只好自认倒霉了。”曹洛接口道:“小姐诚然可以赢得过朱宗潜,但其馀的人未必抵挡得住他率领的七名高手。以朱宗潜之能,说不定有分身之术,先把卑职杀死呢!”他简直把朱宗潜捧得像神仙一般了,吕钧第一个不服气,说道:“兄弟有过与他交锋对阵的经验,虽然不能不承认他武功强绝,计谋百出。但说到分身这一层,兄弟可以向曹大人保证,必无其事。再说………”他拖长了声音,傲然向众人环扫一眼,才又说道:“再说朱宗潜这一帮人,如若还留在王屋山中,不用说也是为了那佟长白等七人既聋且哑,是以觅地潜匿,不敢出山,免得被我们查出追上。若是如此,他手下的七人,力量要减去一半,咱们又何惧之有?”曹洛微微一笑,道:“朱宗潜既然破得吕大人的迷魂大法,焉知他不能使他们恢复听觉和说话的能力?”吕钧道:“绝不可能,兄弟这一种传手法,并非纯以药物之力,曹大人一万个放心吧!”曹洛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