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叹道:“实际上我只不过是要……”
“我知道,你是要救人。”郭四季抿着嘴儿乐:“就跟当时救我似的。”
罗隐摇摇头,正色道:“你这几天看见万无忌没有?”
郭四季一怔:“好好的提起万无忌干什么?”
罗隐道:“他一直没有露面,这中间难免又有什么古怪。段樵是他的主人,他本不该不出来跑腿的。”
唐乖乖痴痴地托着腮,好像是在认真地听唐点点讲故事,其实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唐点点正说得兴致勃勃,手舞足蹈。
“其实林画眉不晓得,我早就和偷王范宁儿合计好了,刚去林家不到三天,范宁儿就将她珍藏的那件暗器偷到了手,又转交给了我。”
唐老婆婆慈爱地嗔道:“为了一件暗器,冒这么大的风险,真是的!”
“奶奶,这可不是一件很普通的暗器。”唐点点认真地道:“至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样拆卸它。”
他突然跳起身,跑向自己的密室:“不行,我一定要马上弄清楚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唐老婆婆看着他的背影,满意地叹了口气:“点点这样的好孩子,才真正是唐家的子孙呀!”
唐乖乖漫声应了一句;“哦——”其实她根本就没听清奶奶在说什么。
唐老婆婆咳怪地轻轻拍了她一下:“乖乖,又想心事了?”
“没有,没有啊。”唐乖乖惊醒了。
“跟掉了魂似的,还说没有?”唐老婆婆苦笑道:“我劝你还是忘了他罢!你没见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姑娘了吗?”
唐乖乖的脸红了,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鬼才想他!”
范宁儿哼着小曲,愉快地在城外路上走着。
但当他走到一片树林边,看见林姑娘从里面走出来时,便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偷王范宁儿,你偷了我的暗器,还给我!”
林姑娘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恨和羞恼。
范宁儿似乎大吃一惊:“没有啊,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
林姑娘冷笑:“你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范宁儿苦笑道:“好歹咱们也做过两夜夫妻,你真忍心杀我?”
林姑娘冷笑:”你别臭美了!陪你们睡觉的,不过是我训练的一些婢女。你以为凭你们的德性,也配和我亲近吗?”
范宁儿一下呆住了。
林姑娘逼近几步:“别磨蹭了,还给我!”
范宁儿无奈地道:“我已经交给唐点点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拿它作什么用。”
林姑娘的眼光一下变得惊慌了,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你……你为什么……偏偏给他?”
“世上只有他是‘暗器之王’啊!我不给他还能给谁?
反正我留着那玩意儿,一点用处也没有,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林姑娘跺跺脚,飞也似地往城里跑。
范宁儿又得意地笑了。
这么轻松地就摆脱了林姑娘的纠缠,他实在无法不得意。
可是,当他走近一破庙,看见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走出来时,面上的笑容一下变得比哭还难看了。
林画眉流星赶月一般冲进唐家,嘶声叫道:
“唐点点——唐点点你千万不要动那件暗器呀!”
几十个武士闻声而动,连续扑击,想阻止住林画眉。
可他们很快都倒在了地上,身上尽是各种淬毒的暗器。
那最他们自己发出的暗器。
余下的人都站得远远的,做着姿势,却无人敢再上前。
林姑娘在唐家院内左冲右突,如人无人之境,一面奔跑,一面尖叫:“唐点点,你不能动那件暗器,你会死的呀!”
可惜,她不知道唐点点的密室在哪里!
唐伯符匆匆赶了过来,怒吼道:“你乱叫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滚出去!”
唐老婆婆也在远处厉叫:“姓林的践人,你想害死点点?”
林姑娘站住,哭道:“我不骗你们,他不能动那件暗器,一动就会……”
话未说完,就听到了唐点点的一声惨叫。
唐伯符和唐老婆婆都大惊失色,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林姑娘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对四周已搭上利箭的无数张弓根本不在意了。
“他死了,死了……是我害了他……”
利箭射出,如狂风暴雨。
林姑娘转眼之间,已变成了一个刺猬。
可她还是自言自语:“点点……好点点……是我不好,是……我……不……”
林画眉死了,唐点点也死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唐点点这样的暗器名家,竟然会死于一种不知名的暗器之下。
也没有人知道林画眉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不反抗,而甘心万箭穿身而死。
有人说,是林姑娘已经对唐点点动了真情,所以才会拼命赶去告诉他不要动那件暗器。
所以她才在唐点点发出惨叫后,心灰意冷地以身相殉。
虽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但无可否认,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解释。
范宁儿看到的人,竟然是万无忌。
万无忌依然风度翩翩。
“你看着好像心情蛮不错。”他在微笑。
范宁儿苦着脸,躬身道:“不敢,属下绝不敢得意忘形。”
万无忌点点头:“你刚才干得很不错,现在我们已经除去了林画眉和唐点点,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范宁儿的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当然是罗隐。”
万无忌点点头:“不错,这小子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老主人已经用过他了,不想再看见他。”
范宁儿会心地微笑道:“只怕是主人你不想再看见他吧?”
万无忌一惊,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宁儿低声道:“属下范宁儿,愿为新主人效犬马之劳。段樵已经老糊徐了,现在又认了孙子。主人你不早动手,只怕……”
万无忌脸色连变,冷冷一笑:“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罗隐是老主人要杀的人,现在他的香木剑已经毁了,你已经可以杀他了。”
范宁儿大吃一惊:“你要我去杀罗隐?”
万无忌道:“不错。你是不肯去,还是不敢去?”
范于儿被他盯得低下了头,嗫嚅道:“属下不过是在想,怎样才能杀了他。”
万无忌微微一笑:“很好。你现在马上回城去,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三日之内,我等你的捷报。”
范宁儿迟疑了半晌,才硬着头皮问道:“那么,姓郭的丫头呢?”
万无忌做了一个切菜的动作。
范宁儿还是没动弹,还在问:“如果当时有人跟他们在一起,是不是也……?”
万无忌丝毫没有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用赞许的口吻道:“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很仔细,也很谨慎,这是优点,希望你能够保持下去。”
他突然又微微一笑:“但我还是希望你问这么多问题不是因为胆怯。”
范宁儿一颤,低声道:“属下为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万无忌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好,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他面上的微笑渐渐变冷了,目光中也露出了凶狠残忍之色:
“记住,无论谁和他们在一起,格杀无赦!”
第十七章
罗隐和郭四季正在蜂狂蝶浪的时候,屋顶上突然一声巨响,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随着灰土瓦片砸了下来。
罗隐猛地抱着郭四季滚下床,撞上墙角,又滚回到床底下。
那团东西沉重地砸在地板上,接着又是瓦片碎木杂七杂八地落了下来,尘土飞扬。
奇怪的是那团东西并没有什么动静。
罗隐和郭四季分开,从地板上滑了过去,滑到那团东西旁边。
“是个人!”
郭四季惊叫起来,飞快地躲开了,抓起自己的衣衫,跑到墙角,拼命往身上套。
因为那人虽然手脚都已被捆住,像个大粽子,眼睛却还在骨碌碌转动着。
罗隐也三下两下穿好衣裳,沉声道:“你是谁?”
屋外有一个柔媚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是范宁儿,受万无忌或是段樵的命令来刺杀你和郭丫头。方才他正在窗边吹闷香,被我用天仙索捆住了!”
罗隐一怔,血都吓凉了。
没有了香木到的罗隐和郭四季,自然无法抵抗闷香的偷袭,而范宁儿选择的时机又极佳,正是他们两情欢悦。
飘飘欲仙的时候。无论男人和女人,在那种时刻对外界的感觉都是十分迟钝的。
若是没有屋外发话的这个女人,罗隐和郭四季可说必死无疑。
天仙索是一种什么兵器?
天仙索的主人是谁?
世上或许没有人比罗隐更清楚了。
“狂刀”陈天仙除了精擅三十八招狂刀刀法外,还会使一种奇特的软兵器——天仙索。
陈天仙曾经是罗隐父亲的好朋友。
陈天仙的女儿曾经是罗隐“指腹为婚”的伴侣。
罗隐叹了口气道:“陈黑儿?”
屋外那人娇笑道:“不错。”
火光一闪,陈黑儿擎着一盏油灯,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冲罗隐甜甜地一笑,轻盈地飘到桌边,将油灯放在桌上,转过身,媚媚地看着罗隐。
罗隐后退几步,退到郭四季身边,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陈黑儿深夜出现,显然并不是专为捉范宁儿的,这个罗隐心里有数。
陈黑儿满面娇嗔:“你这人真是的。人家救了你们两条命,你不但不感激,还冷言冷语的。我来干什么?即使什么都不干,我就不能来坐坐吗?好歹我们夫妻的名分还在么!”
罗隐一愣,怒火上冲:“胡说八道,咱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郭四季也冷笑道:“你这个女人真不要脸!你明明是唐伯符唐大侠的三姨太,怎么又和罗隐成了夫妻呢?”
她特意将“唐大侠的三姨太”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陈黑儿果然笑不出来了。她的脸上居然有了一层淡淡的幽怨,好看的柔唇也已颤抖起来:“妹妹,别……别这么说……说我。”
罗隐的嘴一下张大了。
郭四季也吓了一大跳:“谁是你妹妹?你少胡说八道的,我看你这人一定是疯了!”
陈黑儿凄惨地微笑了一下,喃喃道:“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她留给我的遗物中就有一封信,记载着我的身世……”
她看着郭四季,苦笑道:“难道爹爹没跟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姐姐么?实际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知道了……”
郭四季拼命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没你这样的姐姐,没有,没有!”
罗隐悄然叹了口气,看来郭强的确跟郭四季说过,她还有一个异姓姐姐。
至于郭四季的姐姐为什么是陈天仙的女儿,也许又是一段奇异的故事了。
看着这两姊妹奇异的相逢,罗隐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陈黑儿已是珠泪盈盈:“妹妹,姐姐虽然不好,但毕竟是你姐姐。你认不认,我总归是你姐姐呀!”
郭四季突然掩面大哭起来,扑到床上,把头扎进凌乱的被子里。
陈黑儿和罗隐默默相对,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陈黑儿才轻声道:“看来她的确不屑于认我,她恨我……”
罗隐苦笑。他无话可说。
陈黑儿凄凉地摇摇头:“我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请你好好待我妹妹,别伤她的心……”
罗隐点点头,还是没说什么。
陈黑儿呜咽一声,身子纵向屋顶,飞快地消失了,好像她根本就没来过。
可范宁儿还在地上躺着,郭四季还在床上痛哭。罗隐不得不承认,陈黑儿的确来过。
而且,她一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搅得乱七八糟的。
一桌精美丰盛的酒席,设在花厅里。
桌边却只坐着两个人。
段樵笑眯眯地看着宋长风,眼里满足慈爱、欣喜之色。
宋长风却显得有些不耐烦,眼睛也闭得紧紧的。
他的右手仍习惯地放在刀柄上。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一摸到刀柄,他就会感到安全,感到浑身有一种勃勃的力量。
段樵微喟道:“长风,真想不到,爷爷还能见到你……
过去,是我对不起你爹和你娘,也……也害苦了你……”
宋长风闭着眼睛,冷笑道:“现在说这种话,好像已有些晚了。我爹我娘早都已经去世了,我也早就不姓段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当众认你吗?你以为我是回心转意了吗?不!我是要让你知道,你当年丧心病狂地把我轰出家门,我却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2”
段樵痛苦地闭上眼睛,昏黄的寿眉上已沾满了眼角溢出的长泪:“长风,爷爷已经老了,爷爷希望你能原谅爷爷,能一直呆在我身边。爷爷一定努力补偿你这许多年失去的东西。”
宋长风冷笑。
“当年爷爷不过是一时冲动,听信了谣言,出手重了些,失手打死了你母亲,爷爷不是真的想……”
段樵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哀求他了。
宋长风倏地睁开眼睛。段樵在那双怒张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的愤怒和羞辱。
宋长风在怒吼:“不要再说了!”
段樵吃惊地看着他。
宋长风激动得肩头颤抖,话都说不清了:“你现在还……还在……花言巧语,还想……还想骗我!你以为我……我是瞎子?是傻瓜?是聋子?那年我都已经九岁了,九岁了!”
他站起来,逼在段樵脸上吼了一句:
“你算什么爷爷!狗屎!”
段樵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浑身抽搐起来。
宋长风倏地拔出刀,在空中狂乱地舞着,嘶叫道:
“我为什么不杀你,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你——”
段樵突然停止了抽搐,站直了身于,神情又回复了往日的慈祥和温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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