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问:“拟给张老镖头授何级?”
秦玉雄道:“老镖头和周兄一样,两位少镖头嘛……”略一顿,道:“一律优厚,只矮一级吧。请周兄对关会主明言,这是本公子之意。另外张老镖头被姓华的逼迫一事,也由周兄禀报。”稍一停顿,笑着对张元顺道:“老镖头今日来得早,要不我们出远门去了呢,这一走,十天半月不回来,那就糟啦!”
周涛笑道:“确实如此,晚些时候就见不到我们了,老镖头还算运气!”
张元顺听他们说上山开香堂之类的话,心头猜疑之心又起,但事情已到了这节骨眼上,只有听天由命了。当下连忙道:“多亏周门主仗义,要不老夫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一会,酒菜摆上,大家吃喝。
饭后,秦玉雄把马车给周涛等人,他带着陈志鸣正要去相府,总坛却来了人,请他立即上总坛议事,便让伏梁周等人骑马,他与张元顺父子三人乘车,立即前往覆舟山。
关钰把其余人安置在前院等候,后院议事室只有他、黄武杰、太叔罡、毕震山、张天龙、张媚红、慕容星耀在座,这使秦玉雄十分惊诧,七人中慕容星耀、太叔罡是头次见面。
入座后,关钰向他引荐了慕容星耀、太叔罡、张媚红,他不知道秦玉雄与张媚红才见过面。除了她满含笑意外,其余人都绷着脸。
关钰道:“人已到齐,有重要事相商,秦副会主引荐虎威镖局张老镖头父子三人入会之事,本座已请总管开设香堂……”
话未完,毕震山眼一瞪:“什么?张元顺由秦副会主引荐入会?”
秦玉雄不动声色道:“不错,他们父子今日投奔,本座便引荐他们入了会。”
毕震山冷笑道:“虎威镖局是本座半年前下的饵,如今已迫他就范,他父子三人理应归属我忠武堂,你这样做未免过份了吧!”
秦玉雄大怒,这家伙太无礼,浑不把他这公子身份放在眼内,于是厉声道:“你说话小心些,你放饵钓鱼与我何干?他今日找到门上求我庇护,我便要他入会,这难道错了不成?”
忠武堂副堂主张天龙冷笑道:“张元顺不被我们逼迫,会自己投怀送抱么?你什么事都不做,就想拣现成便宜,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告诉你,这虎威镖局属我忠武堂,谁也休想夺走,就是宰了他也不白白送人!”
秦玉雄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张元顺只要被招纳入会,归属谁并无所谓,但你这么一说,我就非要把他归到仁勇堂不可!”
毕震山讥道:“仁勇堂并无高手,派不上用场,你收了张老儿去又如何?难道就能独挡一面了么?干大事还不是得依靠我忠武堂,既然如此,张老儿归属忠武堂还有点用处,给了你他们毫无用武之地,顶多天天陪你赴宴吃喝,难道陪你吃喝的人还不够么?”
秦玉雄气得满脸通红,大声道:“忠武堂人人是高手,包括了你二人在内,那么在集贤庄怎么不出来打头阵呢?你为何不出来斗铁判官?听说你也是使判官笔的,不正好较量较量,看谁的判官笔高明……”
张媚红“噗哧”一声笑出来,因为她看到毕震山恼羞成怒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玩。
毕震山大怒道:“你小子休狂,别以为风火刀法天下无敌,我毕某并未放在眼里……”
秦玉雄也动了真火,叫道:“你不服是么?那就不妨到外面去试试!”
关钰连忙道:“各位、各位,有话好说,同是会中主脑,怎能为小事伤了和气?”
张天龙吼道:“你小子入会后干了几件事?斗了个铁判官就以为了不起么?你……”
秦玉雄嚷道:“你小子不过是个副堂主,督字级,你竟敢如此无礼,想犯上么?”
张天龙气得跳了起来:“我犯你这个上又怎么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个……”
张媚红突然娇喝道:“够了,大哥,这不是闹意气的地方,今日是来议事的,不是来听你们逞口舌之利的,听会主说重要事吧!”
这一嚷还真管用,当哥哥的只好怒气冲冲坐下,不再争吵,这使秦玉雄感到意外。
关钰此刻连忙道:“各位,今日召集大家至此,实有重大之事。各位记得,太湖总瓢把子两年前易主,后被紫星红梅率人赶到,破坏了本会的全盘谋划。当初由毕堂主在暗中行事,拥戴总执事诸勋上台,当时此人已获太湖大半水寨头目的拥戴,哪知紫星红梅一到,挫败了诸勋一方,功亏一篑。那时忠武堂建立不久,实力不足,无法与紫星红梅叫阵。这太湖共有七十三水寨,太湖总舵管辖下有三十八水寨,其余三十五水寨各自为王,但对太湖水寨向来是言听计从,不敢违迕。因此只要把太湖总寨收入金龙会,就可以管控七十三水寨,那么,就有了五万之众做部属。此外,太湖就在本省,距京师不过三四百里,往返十分方便,是以非把总舵置于管控之下不可。以本会现在之力,将总舵主田毅刚等人击杀并不难,但经护卫堂多方谋划,决定借太湖诱使紫星红梅等人出来,将其一网打尽,以收一箭双雕之效!为此已着人往太湖总寨发金龙令,限十日内答复,这十日是给田毅刚向紫星红梅报信的,以诱使紫星红梅一伙到达太湖。此次太湖一战,至关重大,因此由两堂出征,以忠武堂为主,仁勇堂为辅,由黄副会主、太叔副会主、毕副会主、秦副会主共同指挥,请黄副会主、太叔副会主两位主持大局,毕副会主、秦副会主各率本堂人马征杀,护卫堂副总监察使、副执刑使随同前往监察,总坛也派总巡检使率人监督此次征战。各位起程时间自定,要隐蔽行踪,不能惊动对方耳目,只要在大年三十夜之前到无锡县府就可,因为动手之日就定在三十晚上。这一天正好是金龙令十日之限满后的第五天,彼等,在十日内必然枕戈待旦、严加戒备,十日期限一过,竟然平安无事,估计大过年的,不会有人再来,我等就是趁其疲惫大意、忙着过年之时突然下手,使彼等措手不及!”一口气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喝口茶润润喉,又道:
“太湖总寨高手不少,再加紫星红梅等十数人,实力之强不可轻视,为确保大获全胜,各位要顾全大局,忠武堂、仁勇堂则不分畛域、戮力同心,一举击杀紫星红梅,降服太湖总寨。”
秦玉雄十分震惊,此行要将紫星红梅等人一网打尽,他对她仍念念不忘,总想着能有见面的时候,若能以现在的身份与她见面,他相信能打动她的芳心,投靠到金龙会来,与他结成一双两好。可是,她现在在哪儿呢?连警告她的机会都没有,你又怎能让她入会?这一下可好,她的末日到了!一个如此天生丽质的女子,又何苦现身江湖好勇斗狠当什么女侠?这真是自作自受,白白糟践了一副闭月羞花的容颜,也害得自己做了不少绮梦!
他怔怔地想着心事,忽听毕震山又提到了仁勇堂,这才收敛心神,听他说话。
毕震山道:“忠武堂为主,仁勇堂为辅,这叫有主有次,那就该由忠武堂统一调派,以免到时各自为战……”
秦玉雄道:“有黄副会主、太叔副会主主持大局,这调派之权便由两位行使,你忠武堂要凌驾于仁勇堂之上,那叫痴人说梦!”
毕震山大怒:“放肆,你入会才几日,竟敢目中无人,也不爬到秤上称一称,自己有几斤几两,未免太不自量!忠武堂人才济济,高手甚多,是你仁勇堂能比的么?”
秦玉雄倏地站了起来:“毕震山,你胆敢对本公子无礼!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关钰大声道:“两位、两位,切莫伤了和气,都是会中栋梁,切莫因小失大!”
秦玉雄愤然道:“仁勇堂初建,人自然少些,不过等着瞧,日子还长着呢,本座就不信收罗不到高手,总有一天,叫那些瞎了眼的东西见识见识!”
毕震山跳了起来:“你骂谁?你……”
“就骂你毕震山,你敢怎样!”
慕容星耀喝道:“够了,两位都是副会主,当以大局为重,这样吵下去,又怎能到太湖执行差务?请两位坐下,说正事要紧!”
秦玉雄可听不惯这种语气,剑眉一扬,正要发作,张媚红突然插言道:“秦副会主,用不着生气,也用不着当真,一家人嘛,免不了口舌之争,但吵过去也就算了,不能记仇的。
请副会主坐下,大家心平气和进行商议,事情还多着呢,要对付紫星红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思虑不周出了漏子怎么办?回来又怎么向护卫堂交代?对得起相爷么?”
秦玉雄难以压下心中的火气,他这个公子身份根本不在这些人眼中,这个耻辱他牢牢记下了,如果他不能凭武功、凭仁勇堂的实力压倒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死囚,他在金龙会就无足轻重,在相爷面前就一文不值。
他越想越火,恨不得出刀将毕震山等人劈成八块!他咬牙在心中起誓,定要在半年一年内让仁勇堂具有可怕的力量!
此刻,别人说什么他一句没听进去,直到议事完毕,众人散去,他才从沉思中醒来。
刚要走,关钰、黄武杰请他稍待。
“有事么?”他极不耐烦。
关黄二人在他与毕震山的争吵中没帮他一句话,关钰这个会主有名无实,是个废物,对这样的人能有指望么?
“贤侄,愚叔有句话劝你,在仁勇堂实力未成气候之前,暂时忍下一口气。在金龙会中,谁有实力谁才是真正的首脑。不过,话又说回来,毕震山一向骄狂,今日被贤侄顶得他火冒三丈而又无可奈何,这还是第一次,真叫愚叔心头痛快,贤侄你真有胆量!”
秦玉雄心想,你是会主,胆量到哪儿去了?分明是不敢得罪那姓毕的,你不得罪他,那就要得罪我!哼哼,等着瞧吧!
他嘴里道:“总有一天,我要让姓毕的尝尝风火刀法是什么滋味!”
关钰道:“不可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要是传到护卫堂,对贤侄可是不利!”
黄武杰道:“贤侄要忍辱负重,赶快招纳人马,我们都指望着你呢!”
他换了话题:“虎威镖局的三人大概已开了香堂,会主按小侄的意思授了品阶么?”
关钰道:“愚叔已按贤侄所说交代总管,现在诸事定已办妥!”
“多谢关叔、黄叔,小侄告辞!”
回到一院,伏、梁、张老镖头父子正在等他,香堂开过也授了品阶,秦玉雄这才放下心,和众人一块下山。
回到雅庐,已是赴宴的时候。
他换了身衣服,特意叫上张家父子,想让他们看看,数月内他们为他这个副总镖头请客在这里,现在在同样的地方,他又以什么身份受人请。
来到梅妍楼,只见楼下站满了校尉,指挥使胡大人亲率部下站立等候,马车一到,就连忙上前行礼:“秦表弟,为何姗姗来迟呀?”
“胡表兄请鉴谅,事情多,分不开身!”
“表弟,请!”
“表兄,请!”
偌大座酒楼全给羽林左卫包了去,排场之大,张家父子望尘莫及,一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上得楼来,粉头歌妓一大帮,十分热闹。
酒菜未上,丝竹便响,一位歌女唱道:
“红桃处处春色,
碧绿家家月明。
楼上新装待夜,
闺中独坐含情。
芙蓉叶下鱼戏,
螮蝀天边雀声。
人生悲欢一梦,
如何得作双成!”
这是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六言诗《寓言》,对人生婚姻诸多感慨,想是这位沦落风尘的歌妓有感而发,尽抒胸臆。所谓螮蝀,指天上的彩虹。全诗清丽而悲切,歌妓唱得声情并茂。
然而在座的达官们,却不知个中情趣,虽大声叫好,只为的有人在唱,唱得好听而已,至于唱些什么,他们则一窍不通。唱曲儿听曲儿不过是为了助酒兴,如此而已。
席间,杯觥交错,羽林左卫的爷们如众星拱月,纷纷向秦玉雄敬酒,一口一个“公子爷”
叫得秦玉雄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禁飘飘然起来。此次宴请与他任总教习时大不相同,排场不仅大得多,入席者的身份也高得多,而且胡指挥使亲自在楼下迎候,共同登楼。这不啻是抬高了他的身份,给足了面子。
他仿佛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达官贵人,一呼百诺,前呼后拥,人人对他敬畏交加,奉若神明。人生在世,还能有比权势地位更重要的么?他觉得没有了,只要他活着,他就非要拥有权势地位不可!如今,他已经有了!
第十二章 太湖风云
东野焜一早至白府去辞行,却见门口停着一辆华贵马车,有两个校尉站在那里,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刚要进门,恰好白艳红浓妆艳抹、怀抱琵琶姗姗而来,一照面,两人都一愣。
白艳红没料到他会这么早来,十分尴尬。
“咦,白小姐要出门?”东野焜问。
“哦,是的,东野兄请进,家父在家。”
东野焜上下打量着她:“小姐何往?”
白艳红知他起了疑心,叹口气道:“东野兄,小妹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后再告诉你!”
东野焜“唔”了一声,闪开身子,让白艳红先出门,然后头也不回进去了。他边走边想,又是一个神秘的姑娘,她也有难言的苦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凌晓玉有苦衷,她有苦衷,而且都不肯告诉他,唯独他没有苦衷,这苦衷是什么玩艺儿,有苦衷是不是很有趣?
从白家辞行出来,他仍在想这件事。有苦衷为什么不能对人讲?她们表面上对自己很好,骨子里却多个心眼,不把实话告诉他。古人说,交友贵在相知,她们为什么都不肯对你说,又如何个“相知”法?既然不相知,又交什么友?他越想越生气,什么苦衷不苦衷,愿意说就说,不愿说就算,大家以后少来往,各走各的道,把你们的苦衷,留着自己品味去吧!
回到仁盛巷,只有侯三娘侯四姑在等他,冯二狗等人一早去买马,然后在西门外等候。
路上,东野焜问侯三娘,何谓苦衷?苦衷是否就是不能讲给人听?
侯三娘奇怪他怎么会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