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穆宣昭冷冷地扫了一眼,王士春小腿都哆嗦了一下,后面的事情他本来不想说,这下必须说了:“他说是王家村人,叫王青山,说,将军您曾经在那里居住多年。他所的这桩秘密,是有关您的子嗣大事。”
“王家村,人在哪儿?”浓眉一皱,穆宣昭问道。
“关在了前院前罩房里。”王青山从那人口中听到王家村的时候,就感觉很熟悉,稍后一想,可不是熟悉吗?穆将军特意派了章奎去查的那个被灭村的村子,就叫做王家村。穆将军还在那里立了一个坟,看来,这人可能真的知道什么秘密。王士春边命人绑了他,边到这边请人。 穆宣昭抬脚就走,步伐又大又快,王士春赶紧跟上。
这边,紫衣、紫裳两人,轻声地喘了口气,掀开帘子一进去,就被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惊吓到了。 再看到躺在榻上,散乱着长发,衣衫破碎的林燕染,倒抽了一口冷气。
“拿套干净衣服送过来。”林燕染面孔埋在胳膊里,话音闷闷的。 紫裳去取衣服,紫衣动手收拾地面,扶正条案,又小心地将一地的钗环簪子拾起来。而后拿着一把玳瑁梳子,小心地询问:“夫人,奴婢给你整理头发吧。”
“不用,衣服放下,你们出去。” 两人屈膝行礼,却不敢出去,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便退到了门帘处,隔着一扇屏风,站定了。
前罩房里,王青山被五花大绑着,嘴巴也被塞了起来。王士春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拼命地在地上滚动,喉咙里发生一阵阵声音。 穆宣昭面无表情地看了地上滚成一团的人影,抽 出王士春腰间的佩刀,在地上人惊骇的眼神中,斩断了他身上的绳子,又用刀尖挑开了他嘴里的布条。
&nb “有什么话要说,老老实实地说。我耐心不好,挑出错了,不会给你机会再改。”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小人不敢。”王青山又一阵磕头。
“大将军,谢怀远居心不良,扣押的那个孩子,是嫣娘夫人在王家村生的孩子,是您的孩子!”临走前,谢怀远许诺了他许多钱财,让他话里将谢府从这事儿里摘出去。
穆宣昭霍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俊美的脸庞上,笼罩了一层寒霜,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挤出,缓慢而冷冰冰:“你再说一遍。”
王青山软成一团,狠狠地打了个寒噤:“小人说的都是事实。当日,将军您离开王家村,过了九个多月,嫣娘。。。。。。,小人该死,夫人就产下了一个男孩儿。那天接生的稳婆是我婆娘的亲婶子,小人记得清楚。对了,那时候,老夫人还在世,她非常高兴,散了好些个红鸡蛋。”
王青山拼命的回忆,想起什么说什么:“小公子一天天的大了,长得越来越俊,村里的老人都说他是个有出息的。可不是嘛,有大将军您这么英明神武的父亲,小公子。。。。。。”
穆宣昭的表情太可怕了,王青山吓趴下了,连话都不敢说了。
“你说那孩子在谢府,叫什么?”几乎是咆哮的声音。
“叫。。。。。。叫。。。。。。,顺子,他叫顺子。”王青山汗如泉涌,脸色惨白惨白的。
“顺子。”
“王士春,送到谢怀远那里的孩子,叫什么?”
顶着自家将军刀子般的眼神,王士春的头皮也麻了:“叫林。。。。。。,林安谨。”
“对,对。。。。。。”王青山一声喊叫,又将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也顾不得了:“顺子是小名儿,林安谨是大名儿。”
“王士春,立刻把那个孩子带过来。至于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留你一条命,若是假的,我敲烂你的嘴。”
王青山脊梁骨都像是被抽去了,瘫软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终于保住了这条性命。
离开了前罩房,穆宣昭一拳击在柱子上,咬牙低吼了一句:“该死!”
到了这时候,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如果王青山说的是真的,那么林安谨是他的儿子,林燕染就是嫣娘!
他根本就记不起来,王家村的嫣娘长什么样子了,唯一有点印象的是,她终日胆怯地跟在奶娘的身边,偶尔见了他,也是低垂着头,说话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这么个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不合格的丫鬟。
直到他要离开王家村,投奔幽州的楚王,奶娘哭着求他留下个孩子。
苍老的奶娘的请求,他没办法拒绝,只能纳了嫣娘那个丫头。可,他没想到,会真的留下一个孩子。
更没有预料到,他动心的这个名叫林燕染的女人,和那个面目模糊的嫣娘是同一个人。
林燕染在这六七年里,都遇到过什么事情,才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样子?心冷肺冷,铁石心肠,竟眼睁睁地看着他差点害了亲子,这个女人,实在可恶至极。
正文 第106章 夺子(二)
“让开,那孩子若是出了事情,咱们就都得完了。”谢怀远勒紧缰绳,不顾胸前的伤口,焦灼的吼道。
“平康,平安,都是死人吗?快点过来扶着公子。”平泰死死抱着谢怀远的大腿,大半个身子都拖在了地上,如果谢怀远一意要骑马出府,只能从他身上踏上去。
平泰一嗓子喊出,谢府的家丁里,只有两个人,彼此搀扶着,歪歪斜斜的挪了过来。其他的人,要么昏死在地上,要么,缺胳膊断腿的,站都站不稳。
这两个瘸子中的将军,学着平泰,一人扯腿,一人拉袍子角,谢怀远受伤委实不轻,竟挣不脱这三人。只得颓然地从马上下来,紧紧提着的这口气一散,他眼前冒起了金星,进而一黑,晕了过去。
平泰唬的魂都快飞了,战战抖抖地拿了手指,放在鼻下,确定了有气儿,才眼泪鼻涕的抹了一脸,手撑着地面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口里说着:“我去请大夫,你们两个把公子扶进屋。”
乐陵城里最擅长跌打外伤的善济堂的四位坐堂大夫,都被平泰请了过去。这四位大夫一拐过谢府门后的照壁,全都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一地的伤患,红艳艳的血,衬着一旁尚未融化的白雪,怎么一个触目惊心?
“小哥儿,贵府莫不是遭了强 盗?”饶是长年坐诊的大夫,都肝儿颤了颤。
“唉,这位大夫请随我来,地上的这些人,就劳烦三位大夫了。”这场天降祸事,平泰不愿多数,引了资历最老的一位大夫,给谢怀远诊治,剩下的三位大夫留下,治疗躺了一地的家仆。
“尊府主人是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内里没有大的妨碍。只这胸前的刀伤,实在凶险,若在向上错了一寸,怕是华佗来了也救不回了。”大夫先把了脉,又看了刀伤,对着焦虑的平泰解释。
剪开衣裳,一个血糊糊的血洞露了出来,大夫净了手,止血、上药、缠绷带,其中还使了烈酒擦了伤口,那种如烈火焚身的痛苦,一般人都忍不住,都得要两个人,一人按住胳膊,一人按住腿脚才行。
在这种疼痛下,谢怀远中途便醒了,硬生生地忍下了这非人的疼痛,出了腿脚有些不受控制的抽 搐,再没有发出一声儿。大夫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赞他是个硬汉子。
等缠好绷带,大夫又写了个养血补气的方子,就按照谢怀远的吩咐去院子里诊治其他人了。
“扶我起来。”谢怀远喑哑的说,刚才治伤的过程中,他虽然没有喊叫,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不仅湿透了三层衣物,连靠背的迎枕都浸湿了。
但,服侍他的丫鬟们都吓破了胆,晕过去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也都吓直了眼,这会子,好手好脚能办事的,只剩下一个平泰。
换下这些又湿又硬的衣物,怕碰着伤口,只披了件狐裘,谢怀远努力思索解决的办法:“那几个暗地里跟在林安谨身边的人怎么样了?”
“都废了,比咱们府里的人惨多了。勉强保下一条命,但以后再干不了重活了。”那几人的惨状,平泰想一想就心惊:“公子,你说,这些贼子是不是和穆将军有仇。我瞧着他们动手的时候,招招要命,又狠又毒。反而是对咱们府上的人,手里留了情,否则,外面躺着的人都得没气了。”
他这么一提醒,谢怀远也回过味来了:“你说的倒是。他们进来的时候,直接冲着林安谨的院落而去,目标明确,行动干净利落。而后,掳了人就走,一件金银器物都不取。”
“扶我起来,备马车,去将军府。”谢怀远眼睛一亮,终于寻到了一线生机。
“公子,不可啊。你这伤口会裂开,大夫说了这次十分凶险。”平泰大惊。
“听我的,快,晚了就来不及了。一定要在林安谨失踪的消息传到将军府之前,赶过去。你别忘了,王青山已经去了将军府,林安谨的身世怕是已经公开了。”谢怀远越发急切,忍着蚀骨的疼痛,穿好了衣衫。
当半道上和将军府的人碰上的时候,谢怀远捂着渗血的伤口,露出了一抹苦笑:“幸好出了府,否则,这事情真的说不清了。”
马车辘辘前行,谢府的人和穆府的人,情绪都无比低落,沉默地走着,等着迎接他们的怒火。
而搅动这一切的人,正安逸地蹲在地上,手里咬着一个鸡腿,吃的香甜。
看着好端端的两个木凳,一路返祖,成了碎木块,安万里怕怕地捂了胸口,并对顶着霍老大的杀气,面不改色地啃着鸡腿的小子肃然起敬。
他的目光太灼热,狠狠地咬下小半个鸡腿,腮帮子鼓鼓的林安谨,蹙着小眉头,望了过去。 不想,林安谨看了他一眼,就垂了下脑袋,还换了个方向蹲着,用单薄的小脊背对着他。
安万里的笑容立马僵冻住了,他没看错吧,这个小屁孩,在嫌弃他,这小屁孩,竟然在嫌弃他!
霍绍熙将手下完败的全过程都看在了眼里,瞪了一眼安万里之后,就专注地对着林安谨放眼刀了。
“老大,你这眼神和那小屁孩一样一样的,他不是你儿子吧?老大你够猛的,十岁就有儿子了!”安万里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足可以放进一颗鹅蛋!
啃完鸡腿的林安谨,一转身,就看到了安万里如此愚蠢的表情,小手抖了抖,骨头一下掉进了袖子里。平静地摸出骨头,若无其事的扔的远远的,林安谨迎上霍绍熙的眼刀,小嘴一张,无声地吐出:“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好了,找的人真蠢。”
霍绍熙双眼一眯,长腿迈开,三两步到了他面前,淬炼过的少年,身板硬朗,罩在如豆芽菜般的林安谨面前,就像矫健的老虎在逗弄兔子似的,拥有几乎不可逾越的天赋压制。
单手提起鼓着脸颊的小男孩,霍绍熙嗤笑:“除了耍嘴皮子,你还能干什么?”
双脚离地,衣领越勒越紧,小孩的脸蛋涨得越来越红,酷似其母的大眼睛,憋出了一层的水雾,霍绍熙一怔,手下一松。
眼看着小男孩就要摔到地上,安万里大喊一声,双出双臂,想要接住他。
手臂上空空的,眨眼一看,小男孩稳稳地抱在霍绍熙手上,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不由挠了挠头,看来,这儿是他想多了。
“怎么,说了你两句就掉金豆子,嘁,男儿有泪不轻叹,给我憋着。”霍绍熙板着面孔,但手指轻柔地顺了顺林安谨的头发。
“师傅。。。。。。,我没用,救不了娘,那个坏蛋,哇。。。。。。”惊吓、无助、委屈,尤其是昨夜里得知了亲爹的无情带来的憋屈,种种情绪,缠在他这小小人儿的心里,几乎要压垮了他。终于,在霍绍熙冷眉冷眼下的温情关爱中,决堤了,全部化作眼泪,释放了出来。
林安谨嚎啕大哭,闭着眼睛,张着嘴巴,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河口,堵都堵不住,哭声嘹亮,震得霍绍熙耳膜嗡嗡的响。
这种哭,是真的被伤透了心,不管不顾的哭,也是一种极为耗费体力的哭。哭了一会儿,林安谨嗓子都哑了,眼睛也红肿了,鼻涕泡泡也吹了起来。
安万里在霍绍熙暴走之前,拿了一沓的布巾,一个擦鼻子,一个擦眼泪,努力把大哭不止的娃娃,拾掇干净。
哭声渐渐止了,林安谨窝在他臂窝里打着一个又一个闷嗝,霍绍熙手掌拍在他背上,却被凸出来的骨头硌了手。怜惜地看了眼哭脱了力的林安谨,轻轻拍了拍,这孩子这段时间吃足了苦头了,林。。。。。。姐姐见了,怕要好一阵心疼。
“呜呜。。。。。。,嗝。。。。。。”林安谨抓着霍绍熙的手臂,噎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嗝,知道我娘在哪里,你要救她。那个坏蛋。。。。。。嗝,他不要我们,我也不要他。”
霍绍熙没多想:“我知道你娘在哪里,明天,咱们就能团聚了。我也想她了。”
他看着碧澄澄的天空,上面的云层来去变幻,倏忽交错,倏忽又分开,在这个无边的空间里,所有的相聚和分离都是毫无征兆的,它们飘飘浮浮,悠悠荡荡,聚散如此容易。他不喜欢这些流云,没有根基,随风飘泊。
他更不愿意像这些流云一般,被迫地与人分离,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以后,有我在,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发誓!”霍绍熙尚带着少年青稚的面孔郑重的发誓。
正文 第107章 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一)
穆宣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那个他刚刚得知存在的孩子,又一次的失踪了!他的脸色实在难看,乌沉沉的堪比暴风雨来临的天色。
“那伙人手里拿着锋利的直刀,行动之间配合默契,不像是普通的山匪流寇。”谢怀远边咳边说。
将谢府的人都交给了王士春,穆宣昭去了林燕染的院子。
林燕染重新换了一套衣裳,头发却没有再梳绾起来,而是长长地披在后面。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她嘴角微微挑了挑,情绪十分平静。
有人说过,或许不爱可以假装成爱,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你却无法掩饰,无法假装不爱。因为你看他的眼神,听他说话的表情,甚至他无意中带给你的痛苦,一切来自于对方的微小的事情,都能在你心里掀起滔天巨澜,这些统统无法掩饰。
而爱又是如此的不讲道理,它任性霸道,无视你的好恶,说来就来。你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从此不由自己做主。若是所爱非人,那么只能无助地默默神伤。
可,它又是如此脆弱而易碎的存在,也许某一个瞬间,你伤透了心,突然间它就散了。
此时的林燕染就像是突然间顿悟了,那抹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