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上了他,爱上了凌冱羽。
他爱上了……个必须亲手将之毁灭的对象。
当他理解了那样陌生的情感时,随之于胸口升起的,是前所未有的疼痛与挣扎。
他必须毁掉行云弃,而那正是冱羽一心想守护的事物;他必须擒下甚至杀死陆涛,虽然那是冱羽视为亲人的长辈,他甚至必须亲手击败冱羽然后将他关押起来,因为池是行云寨的三当家。
但他却无法想象……自己用这双手伤害他、甚至染上他鲜血的情景。
他不愿伤害他,却必须这么做……而那双他深深惦记着的眼眸,也终将因他所做的一切而再不复以往的清澈明亮。
一切奉不该如此的。
凌冱羽本该只是个受他利用的对象。事情成功后,不论凌冱羽如何难过、增恨,他都该唇带讽意冶眼以对,一如往昔的每一次行动才对……可他却不知不觉间给冱羽的率真诚挚所吸引,一步步陷入对方所织就的网,待到惊觉时,满系于胸口的情丝,早巳无了挣脱的可能。
其后,清晨,当邻房的青年因女子的挑逗而难以自制地一番云雨时,他虽勉强克制了自己,却也同样更加确定了自身的心情。冱羽离去后,他没有回到位于城中的住宅,而是以观察玉矿为由离开漳州城前往越族。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凌冱羽,不知该如何压抑那种知道自己将要伤害对方的悲哀。他二十多年来一向井然有序理智掌控着的人生由此失控了。他试图挪去心头的情愫导正一切,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
所以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漳州城,纵然虽然偶尔仍要试图想对冱羽冶漠以待,却总因为对方消沉的表情而失败。他依旧像以往那样指导着对方,却已开始会在青年侧头思量时看得出神,而后贪婪地将他的每一个姿态收入眼底。
凌冱羽因疲惫而喝到一半便睡倒的那晚,当他望着那张毫无防备的清俊面容时,一瞬间竟有了当下就将之毁坏的冲动——可他终究还是克制了住,而仅是将青年抱至床榻让其得以好好歇息。
然而,将人放下后,他却无法就此栘步,而是情不白禁地于榻边歇坐,静静看着那张让他深深惦着的睡容。甚至就连熟睡的青年因寻不别枕头而本能地躺上他大腿时,他所做的,也仅是略为调整姿势,让冱羽能睡得更为安稳一些而已。
凌冱羽对他的依赖相亲近让他们有了一段段美好的时光,却也让那日渐逼近的日子更显残酷。他一天天等待着一切结束的日子,却又期盼着那一天能永远不要来。早巳无比深挚却仍旧日益积累的情意让他终于无视了理智的劝阻,开始尝试着想办法让凌冱羽不要受到行动的牵连。
可便如他对流影谷的那份责任感、对维持家族兴旺的期盼,冱羽也同样无法割舍行云寨。等待着他们的,只能是他所最不愿见着的一切。
而让他下定决心的,是凌冱羽的赠扇。
那一天,他正好由凌冱羽提供的线索查到了「云景」的下落,赫然发觉他身边的高城便是冱羽一心惦念的「景哥」。眼见凌冱羽似有所觉,可云景却仍没注意到那个「凌三当家」便是当年的小冱,他虽刻意转移了凌冱羽的心思,同时暗中计划起此事该如何利用。
可那「利用」的方式,却在收到青年意外的礼物后有了完全不同的走向。交错着悲喜、过于深切的情意让他深深明白到自己无法伤害对方的事实,而终究决定了利用云景的「下落」来作为引开凌冱羽、让他不至于牵连进行动中的工具。
以「霍景」身分同他相处的最后一天,道别之时,他将身上带着的玉佩交给了他,并在离开后、行动的一个月前,以崔京云的名义写信告知冱羽云景在菊芳楼——也就是他当初赎出云景之处——并要对方在远安等候自己的到来,以期让凌冱羽能在远安留到尘埃落定时。
然而,一切却彷佛早已注定好了般,当他亲自出手对付陆涛时,凌冱羽,也在那一刻赶回了山寨——
… 完 …
上部
简介:
一次错信,换来的是难以承受的背叛。
失去所有的凌冱羽终於明白了人心的险恶,
可当他有所决意矢志復仇之时,西门曄看似冷酷之下的迴护,
却令本该坚定的憎恨不可免地染上了迷惘。
另一方面,当白冽予终於摆脱「门主」回到江南,
面对行云寨的覆灭与北谷南庄的联姻,
忧心师弟安危的他在亡羊补牢、稳定人心之外,
还得分心为兄长未来的幸福绸繆。
一场订婚宴,令岭南成为了风云薈萃之地,
也让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高手尽数集结。
而当凌冱羽再次遇见西门曄,
等待著他们的,又会是什麼样的结局?
下部
简介:
一次阴谋,换来的是内心无尽的挣扎与矛盾。
西门曄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往,却仍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意。
可当彼此睽违月餘后再度相见,他刻意为之的放手和纵容,
却在不可抗力下再次演变成了兵刃相交。
一场「意外」让暗中窥伺的凌冱羽被迫现身,
随后的遭缚与押送更迫使他不得不再次面对曾经深信著的男人。
两年的相知,究竟是幻梦一场、亦或真存在著感情?
彼此的朝夕相对加深了心头本就存在的迷惘,
可在他得以釐清之前,等待著他的,
却是牵引著整个江湖的巨大阴谋──
而面对著流影谷的重兵把守与海天门的从中作梗,
白冽予又是否能顺利救出被俘的师弟?
序章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了……
凄凄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满林苍翠间。扶疏的枝叶虽因得了润泽而更显蓊郁,却给连绵不绝的雨幕浇熄了本该存着的生意,将深秋的山林笼罩在一股萧瑟凄迷之中。
一如那彷佛永远也不会散去的、层迭浓重的云翳。
这场雨,已经下了五天了。
不似夏日的倾盆大雨,这秋雨虽连绵难断,却仍不至于引得山洪暴起。无数个落地的雨珠在地势低洼处串联成小小溪流,而在汇聚成河前抹去了林间腐土上曾有过的每个印迹。
一场雨,涤尽了秋日最后的余热,也涤尽了少年藏身前残下的浅浅足印。奉命寻山的衙役和京里来的名捕们在冒雨搜索数日无果后,终于半认命半解脱地收队离了山。
少了人迹,薄雾中的山林因而更显凄清,雨势却依旧没有转缓的迹象。即便是山崖边隐于重重枝叶藤蔓后的山洞,亦不可免地为那过于浓重的湿气所浸润。
此时天色本就阴晦,山洞前又有叶幕相阻,虽仍是白昼,洞中却显得十分幽暗。外边连绵淅沥的雨声在藤叶阻隔下已淡了许多,反倒是洞口叶尖雨珠滑落的滴答声规律而单调地回荡其间,轻易便掩盖住了自深处传来的、似有若无而显得无比艰难的微弱吐息。
答!伴随着一声轻响,又是一滴水珠自叶尖滴落,而旋即沿着地势滑入洞内积聚成漥。约二尺宽的水漥映着自叶隙间透入的一缕薄光,成了这幽深的洞穴中唯一的亮源。
微光中,但见水漥旁,两截断剑静静躺在薄覆青苔的石地上,剑身上隐约可见得几许云纹,道出了此剑原非凡品的事实。
但此刻,却也仅是把断剑而已。
曾有过的盛名早在剑断的那一刻便已被打落尘埃,一如那隐隐云纹间倒映着的青年身影。
背靠着阴冷潮湿的岩壁,朦胧泪眼有些恍惚地望着碧落上自个儿的倒影,却已连牵牵嘴角、对自个儿狼狈的模样投以自嘲一笑的余力都无。可即便已哭到明眸袭上血丝、眼睑亦是一片红肿,泪水,却仍旧难以停歇。
因为记忆中那始终无法淡去的画面。
震耳杀声、冲天火光……以及辛辛苦苦维持着,却在瞬间毁于一旦的家园。
十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确有所长进了,也一直以为自己有力量守护心中所珍视的一切,却直到那一刻,才惊觉他所有的「以为」都不过是幻梦一场。
不论头上挂着多么样响亮的名号,他,终究都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冱」。
当年,他的第二个家被流寇所毁,他无力抵抗,甚至连景哥也没法保护;而今,身为黄泉剑弟子、在岭南武林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的他,也依然没能自流影谷手中护住他视若家园的行云寨,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伯伯落入那人手中。
他又一次失去了归处,却不仅是因为他的无力,更是因为他的天真、他的错信。
若非他傻傻地一步步往西门晔的陷阱中跳去,行云寨又岂会这么轻易便——
「呜……」思及那人的同时,过于剧烈的痛楚自胸口传来,令青年不由得难受地一阵低吟。
交错着几分讽刺,名为悔恨的色彩袭上明眸,而让本就绞疼着的心更是紧揪得让他几欲窒息。
『我从没对一个人有任何盼望过。可唯有你……纵然尘世污秽,世事险恶,我都盼望你能保持着一如此刻的心境、一如此刻的眼神……』
回想起那人曾再三要他承诺的话语,青年只觉一阵荒唐,却终究没能笑出声来,反倒是让那彷若撕裂心肺的痛楚又加强了几分。
是呀……多么讽刺、多么可笑!两年前在深潭边,当他第一次回想起幼时的无力感,还是靠着那人的照料安抚才得以平息。那一次的经历让他决意全盘信任对方,怎料一切都只是那人精心安排的一场戏,而目的,却是为了毁去他所渴望守护的一切。
他因对方在困难时拉了他一把而感动万分,却没想到这一把,只过是为了日后将他由悬崖上高高推落所做的准备。
两年来,彼此相处的一切,全都是建立在那人的做戏欺瞒之上。可笑他却因此而那样信任、依赖对方,而终在幻梦破灭的那一刻、亲手葬送了自己所珍爱的家园。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西门……晔……」
干涩音声唤出了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当下更是痛得难以呼吸。他分不清胸口这样让人几欲昏厥的痛究竟是源自于家园被夺、亦或是遭那人欺瞒背叛所致……名为憎恨的情绪瞬间溢满胸口,可某种让人泫然的酸意,却也随之而起。
本就未曾停歇的泪,因而掉得更凶了。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也知道自己该早日坚强起来图谋复仇。可笼罩着身心的疲惫、无力与绝望却让他连静下心来好好调息恢复也无法……在真气早已耗尽的此刻,他连动一动身子都十分艰难,更遑论与人交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将所有的悔恨不甘尽量发泄出来而已。
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的软弱。
当该流的泪流干后,他便将重新站起,再一次面对这曾一度将他吞没的汹涌江湖……恍惚间,病态的潮红染上交错着泪痕的清俊面容,周身亦为阵阵寒意所袭。
青年艰难地维持着每一次吐息,神智却已越渐昏沉,本就罩着泪光的视线亦越渐迷蒙……纵已竭力保持清醒,可逐渐流失的气力,却让他终究还是难以控制地沉沉阖上了眼眸——
「陆伯伯……师父……师兄……」
昏迷的前一刻,自唇间流泻的,是带着几分无助的呼唤。
第一章
秋末冬初,残余的暑热早已褪尽,天候日益转凉,树梢头的枝叶也在枯黄后逐一凋零。即便是柔媚的江南水乡风情,每到了这时节,亦不禁要染上几分的萧索凄清。
习习秋风,为笼罩在蒙蒙晨光中的苏州城添上了几丝凉意。几名早起准备开张的店铺伙计无不给吹得缩了缩身子,手头的动作却无分毫耽搁。属于尘世的烟火气逐渐在街道间弥漫了开来,也间接掩去了那份属于深秋的寂寥。
苏州,仅次于扬州的江南第二大城,同时也是江湖上四大势力之一、东庄擎云的所在之处。
在一般人眼里,「苏州」这二字所代表的,不外乎水乡、园林、苏绣,以及柔情似水的江南丽人……可若同苏州人问起他们最得意的是什么,答案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擎云山庄。
三十多年来,在擎云山庄的庇荫下,苏州城不仅治安极佳,商业发展更是日益蓬勃。以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前来拜会的人自然不会少,而旗下的水运、保镳等业务的兴盛也同样造就了苏州的繁华。可以说,若没有擎云山庄,就不会有今日的苏州。
擎云山庄位于苏州城郊,占地极广,因环绕着小半个太湖而得以尽收江南里丽色……此地原为前朝离宫,后辗转为白毅杰所得,在兰少桦和莫九音的巧手规划下、几经翻修后,格局虽没有太大的变动,里头的建筑却已大去奢华之气,以暗合天道的园林之美取代原有的过度雕饰,外苑大气典雅,内苑清幽自然,匠心独具而不显张扬,让人一瞧便觉身心舒畅。
单是对外开放的外苑部分,便已让擎云山庄赢得了苏州第一园的称号,自然更加加深了山庄在苏州人心中的地位——更别提庄中还有一个集苏州灵秀之大成的无瑕人儿、风华绝代的天下第一美人白冽予了/
在苏州人心里,擎云山庄不仅是苏州的代表,更是他们的骄傲。对他们而言,不论外边的世界如何动荡,只要有擎云山庄在此镇着,苏州城就必能维持它应有的宁静。
可这样的祥和,却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的急促蹄声隐隐罩上了几许阴霾。
「驾!」
在沿街商贩们逐步展开了一天的营生之际,一匹由南而来的快马穿过大街直奔向城郊的擎云山庄。
疾驰而过的马蹄带起阵阵扬尘,可街道两旁匆忙避让的行人们,却没有多少不满之色,反倒是因瞧出了马上人的服色打扮而有些忧心地彼此对望了眼。
虽说刻下时候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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