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青楼搞得这么狼狈是他想也没想过的事。虽说无心于儿女情长,可找时间好好训练自己一番已是
必然之事――倒不是真的要来趟“破身之旅”,而是要让自己习惯“青楼”,以免日后又像今日这般方
寸大乱,甚至因此而着了人家的道儿。
不过这桑净的道行显然只比他更低。一句“食色性也”让她立时满脸通红,足足慌了好一阵才冷静下
来。
只见他几个深呼吸后,神色一端,语气已是迥异于先前的肃然:
“虽然是意外相遇,可净儿之所以想找柳公子……也是希望他能替净儿引见您。”
这话若是听在别人耳里只怕会无比惊讶――以两人的实力地位之差,说是请李列引见柳方宇还说得过
去。可她居然是反其道而行?
白冽予却清楚:直至今日,与自己称得上有交情的也不过只柳方宇一人,而柳方宇显然又比他容易亲近
多了,故有桑净此言。
不过湘南剑门的掌门之女想找李列,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喝茶聊天、谈什么食色性也的……眸光微沉,他
轻啜了口茶。
“桑姑娘究竟有何要事?”
“……李公子可知,你的出现已经相当程度的打击了擎云山庄的威信?”
“何出此言?”
听她提起说着,白冽予一个挑眉:“便是我击败山庄弟子……只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打击吧?”
“这或许是小事。可一旦碰上另一件大事,这小事便成了他人眼中的一个征兆――一个擎云山庄已逐步
走下坡的征兆。”
“喔?大事?”
顺势问出口的同时,答案也已于心底浮现。
好一个流影谷,竟然将父亲将与西门暮云决战之事公诸于世!
白冽予离家至今仍未与山庄方面有过联系,故直到此刻才由桑净的话推得这一点。
但见眼前少女微露复杂之色,而后是一声叹息。
“李公子应该还记得四大势力中分列一、二位的流影谷与擎云山庄吧?据闻流影谷谷主西门暮云将与擎
云山庄庄主白毅杰即将进行一场决战。确切时地没有人清楚,可这消息的来源相当可靠,应不是空穴来
风。”
顿了顿,“李公子可能还不是很清楚这件事的影响之大。实则擎云实则的势力有很大一部分是靠这白前
辈的名声和实力才得以建立。一旦前辈与流影谷主对决战,不论胜败,负伤修养都是免不了的。少了实
力如此强劲的后盾,对擎云山庄无疑是相当大的打击。”
“而流影谷主即使重伤,犹豫流影谷历史悠久实力稳健,受到的影响远比擎云山庄小得多。”
道出心中看法的同时,桑净语气中满是担忧,显然对擎云山庄有好感。
白冽予自然察觉了这一点。他本就颇为欣赏这女子的口才识见,此时更另添了几分好感。
但他的身分隐密,表面上仍是故露些许不解:
“擎云山庄难道没有人才了吗?白毅杰的儿子又是如何呢?“
“白飒予初掌权,就怕人心不服未成气候;白二公子的事李公子是知道的。而剩下两位都仍过于年幼,
实在很难有什么实质的助力。“
“既是如此,这事儿于我傲天堡该有相当好处才对。桑姑娘又因何邀我相谈?”
最后的话问得直接。但见桑净略一沉吟后,终于是道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净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李兄能脱离傲天堡。”
这话虽也在预期之中,可以桑净如此年纪,会说出这些还是让白冽予稍感讶异――他明白湘南剑门为何
会派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出来了。不是因为她是掌门的女儿,而是因为她过人的胆识和才智。
桑净武学虽还未成气候,可这份才情却不容小觑。
当下顺其所言,不置可否地双眉一挑:“桑姑娘此言当真?”
“绝无虚假。为了补偿李兄,净儿愿意以剑门护法地位交换。便是李兄看不上眼,敝派也能寻得管道,
让李兄在擎云山庄内获得不下于在傲天堡的地位。”
“……李某怕是不值得湘南剑门如此大费周章吧?”
若今日桑净如柳方宇一般看出他的实力,有这话倒不奇怪。可桑净绝无如此眼力,会说出这番话自然是
另有用心了。
心念电转间,他已弄清了这桑净在玩的把戏。
说是要通过柳方宇找李列,实则她最后的目标终究仍是在柳方宇身上。白冽予心下了然的同时,也对他另添了分戒备。
柳方宇会由观望转而应聘成为傲天堡客卿,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李列”。如果今日李列离开傲天堡,即
使柳方宇一时没想要离开,留着的理由也已消失。而少了这个一流高手的名头,傲天堡实力自会大打折
扣。
桑净却不知道对方已弄清了她的目的。一个苦笑之后,道:
“李公子数度击败山庄弟子,在某些人眼里不啻是擎云山庄开始衰退的证明。湘南剑门与擎云山庄向来
交好,实在……尤其这傲天堡来历不明,就怕李公子一身实力,到头来却是为虎作伥……啊!”
最后一句已是摆明了将傲天堡当作万蛾不赦之徒,故桑净话才脱口就因发觉失当而一阵惊呼,有些无措
地捂住了双唇。
她的口才在剑门自来人人赞赏,又懂得收放自如、随机应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一个无法确定
敌友的人面前诋毁傲天堡。
瞧她面上难以掩饰地微慌,白冽予暗暗苦笑。
桑净会就这名脱口而出,多半是因为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敌意吧!他刚才虽有些质问的意味,却没有因
桑净明显偏向擎云山庄的立场而流泻分毫敌意――相反的,他心底甚至是对此感到相当高兴。
正因如此,桑净才会毫无防备的说出那番话,而旋即后悔不已。
但白冽予当然不可能同她说明原因。神色平稳如旧,双唇轻启已是淡淡一句脱口:“人各有志。”
这话,已是明显的拒绝了桑净的招揽。
眼前清秀的容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露自责之色。双眸之中水气泛起,晶莹泪珠已然盈眶。
没想到她居然会因自己的一句话而差点哭出来,白冽予心下一阵愕然。
而终究是,一声轻叹。
“抱歉。”
抬手轻拭去他即将滚落的泪水,他留下隐带无奈的一句道歉后,起身离去。
***
把桑净弄哭虽在意料之外,可与这名聪慧少女的相谈却让白冽予有了相当程度的收获。
离开茶居的同时,先前交谈的内容浮现于心。
湘南剑门和山庄的交情不过是一般程度。而桑净这个说客的出现则显示出了山庄在沿江各大门派心中的重要性。
也对……擎云山庄的存在,对这些大门派而言可说是安定的象征。一旦山庄势力衰退,江湖难免一阵混
乱,这些大门派的既有实力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大门派不像那些才刚兴起、努力谋求发展的小门派,他们注重的是整体实力的巩固。比起去亲近一个前
景不明的新兴势力傲天堡,还不如好好维持与山庄的关系。
只是这个打算虽有,表面上也不能同傲天堡闹得太僵。桑净前来的原因之一就是如此;而原因之二,大
概就是为了像方才那样见机行事。
也就是说,傲天堡的出现及南安寺一战的消息虽会对山庄造成相当的影响,但与山庄有交情的各大门派应不会轻易动摇……
正自思量,心头警兆忽现。
此时四近无人,但嗅得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于四周。白冽予思绪瞬间数转,已然弄清了事情始末。当下
顺势合作的一倒,而随即被一道暗巷跃出的身影接住带离。
这人武功相当不错,隐匿潜踪之法一绝。确定对方该看不到自己的脸后,白冽予双眸微睁――只见那人
扛着他闪进暗巷,并在确定无人窥伺后打开偏门进入屋中。
照此人方才走的路程及方向看来,这屋子显然是方才那间茶居的后半部。而由前头飘来的阵阵茶香更是
证明了他的猜测。
但听那人走近墙边扳动了什么机括,“喀”的一响后,一道密门随之而开。
里头是一件稍嫌阴暗的密室。那人扛着他进去之后便即关了密门、将他的身子在室内小榻上放下,并自走到另一侧,似乎在找些什么。
听得许瓷瓶碰撞之声传来,白冽予立时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唇角因而扬起淡笑。他不再演戏,拍拍衣裳坐起了身子。
“不必找了。”语气是隐带深意的淡冷,“没有必要。”
这声音来得突然。那人全无防备,闻言先是一震,而随即回过了身。
他有一张俊雅的面貌,又是一身儒衫,一般人单由外表很难想像他竟有那等功力。
只见他略一惊慌后立时冷静了下来,以着有些讶异的表情开了口。
“没想到你竟能不受药性影响……我似乎太小看你了,李列。”
“兄台既然对这药十分有信心,想必很好奇我为何不受药性影响了?”
“……请说。”
“因为这迷香的方子正是由我一手调配而成。”
见他很快就冷静以对,白冽予心下赞赏,一句话间接道出了自己的身分。
那人闻言又是一震,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而随即了解什么似的一阵大笑。
他搁下了原先藏于袖中、已暗握于掌心的匕首。
“原来如此……李列就是白冽予。二少爷藏得真好,咱们冷月二十八探竟无一人察觉,还让我白白浪费
迷香,在二少爷面前演了出可笑的戏码。”
“要想欺敌,首先便要欺己。关兄不会不明白这点吧?”
见他已明白自己的身分,白冽予一句反问,并扬手揭下了覆颜的面具。
眼前此人正是冷月二十八探之一,负责九江四近情报工作的关阳。
他不是不晓得冷月堂在此有据点,只是会来这间茶居完全是意外。加上之前先给那群青楼女子搞得头昏
脑胀,接着又要应付桑净……直到方才关阳用了迷香他才猛然会意,也因而更觉自己仍有所不足。
对于白冽予知道自己的身分,关阳并不讶异――作为冷月堂的继任者,这点认识自然是有的。让他讶异
的是眼前那张容颜。
虽曾听闻二少爷容貌不俗,却没想到竟能臻至如此境界,让他瞧着不由自主便是一怔。
但他毕竟不是寻常角色,很快就回过了神。
“二少爷可需往外头一叙?”
“不必。”
淡淡二字拒绝了他的提议,心下却已由眼前男子明显不带分毫敬意的一声声“二少爷”而起了几分兴
味。
难怪莫叔原先会担心他能否顺利接手冷月堂。以这关阳连掩饰都懒的那份傲气瞧来,若无相当的手段与
实力,是绝无可能令他心甘情愿地为己效力的。
思及至此,不如唇角微扬,难测深眸直凝向关阳的,一身气势瞬间已无分毫隐藏:“我本不想这么早与
山庄联系,可事情既如此发展也是个机缘――不知关兄对这傲天堡有几分了解?”
“……组织架构已有大概,对堡内的人事关系却还一知半解。这趟瞧准了机会想抓‘李列’,没想到原
来是自己人。”
说到最后,关阳语气略带自嘲,心底却因眼前少年与初时迥异的气息而暗感骇然。
他本不怎么将“李列”放在心上,便是知道李列就是白冽予时,也只是对其心计暗感讶异而已――以他
对李列的了解,此人功夫虽不错,却还不到让他有所戒备的地步。
李列只是个冷漠难近、武功不错的少年;而眼前的不如不但有着不容忽视的武学造诣,更是个让他难以
看透的存在。
即使没有那张足称无双的容貌,眼前的少年单凭一身出尘气息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而,相对于
那份仿佛不染尘埃的脱俗,那双眼眸却似浅实深,难以估量。
关阳终于明白了先前柳方宇会如此看好“李列”的理由。这个名震天下的年轻好手,显然是唯一一个察
觉到“李列”真正实力的人……
不……以不如隐藏已身能耐的工夫瞧来,只怕连柳方宇也只是看出他在武学方面的实力而已。
这一思索,先前的骇然立时加深;凝向少年的目光亦随之添了几分欣赏。
白冽予察觉了这一点,却不说破,只是接续着前头的话一个回问:
“‘瞧准了机会’是指……”
“二少爷身上还残留着相当程度的香气,想来是刚由醉红楼离开……男人一番征伐后难免戒备较松,自
然是出手的好机会。”
心下既已添了欣赏,关阳的话便也多少客气了一些。
可这话听在白冽予耳里却是暗感尴尬――关阳多半认定他有在醉红楼同哪个姑娘好过了。这话他承认也
不是、否认也不是,索性故作镇定沉默以对,可面上仍是不自主地染上些许薄红。
幸得密室内光线阴暗,才不至于让他泄了底。
于心底更加坚定了好好“磨练”自己的决心后,白冽予不再多想,心思一转,迎向关阳的眸光已然隐带
上几分凌厉。
“你我都是明白人,‘二少爷’什么的倒也不必了……眼下我若出言‘命令’关兄,关兄想必也不会服
气吧?”
“……确实如此。”
见他说得明白,关阳双眉一挑诚实应了,眸中对少年的欣赏已再添了几分。
却见少年眸光微凝;浅扬的唇角,化为略带深意的一笑。
“那么,若非命令,而是‘合作’呢?”
“合作……情报?”
“不错。傲天堡方面的消息由我负责,我所需要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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