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碰哦!狗狗会害怕的。” “森川先生……” 森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拱门前来了。他不着痕迹地将
实晴从LUCKY 身旁拉开,快速地将她抱了起来。 “对不起。她看惯了露西那种狗,所以特别喜欢大型狗。
“没…没关系,只是这只狗还不怎么懂得跟小孩子相处。 阿敬轻地拉了拉拉绳。 “LUCKY
!” 他用左手下了指示,狗便乖乖地蹲坐下来了。 “露西还好吗?”
阿敬一边抚摸着LUCKY 的脖子夸奖它,一边问道。 “我怎么没听到它的声音……” “啊,它
就在房子里。有点……,事情……” “哦?” 森川有点困惑地笑了,然后轻轻地放下实晴
。 “实晴,你先去找外婆。” “好” 目送着少女欢天喜地地离去,森
川苦笑了一下。 “也没什么事啦,不过……你应该注意到她脸上受了点伤吧?” “啊!嗯……”
实晴的右脸上贴了一块很大的纱布。虽然用浅茶色的绊创膏之类的东西固定住,好使伤口不那么明显,可是大小也有五公分
左右,想遮也遮不了。 “这事发生在昨天……” 森州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里拉……就是目前交给一实训练的那只狗……我们让里拉跟露西在院子里玩,结果实晴跑过去……也不知道是实晴拉了正
在跟露西玩的里拉的尾巴,还是想去摸它的头……由于当时没别人在场,所以也不知道详情如何,只听到她号陶大哭,当一实
跑出来看时,她的脸颊已经被抓伤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幼犬的牙齿是很利的,而且它们不懂得轻重,力量也不
容忽视。有时候尽管狗本身无意用力咬,但只是轻轻冲撞,或牙齿轻轻掠过就足以造成很大的伤害。小孩子稚嫩的皮肤更是受
不了这种伤害。 “再说实晴是个女孩子,要说不在意长相是骗人的,还好只是擦伤,不需要缝针,而且里拉被一实狠
狠地骂了一顿,也好像很后悔的样子。总之,我们决定把它关在屋子里观察一阵子再说,所以现在跟露西一起待在里面。”
“哦……唉,还没有正式接受训练的狗就是会捅出这冲漏子。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它们咬得很惨……” 阿敬不停
地点着头说道。 “这只……LUCKY 就很明显地不喜欢小孩子。我们担心它会攻击路上的幼童,所以特别加
以训练,以免造成不良的后果。” “嗯。我自从跟实名子结婚之后也习惯了有狗的生活,所以对发生这种事多少
有些心理准备,不过……一实好像受到很大的冲击。” “一实先生?” 这时阿敬才注意到,他已经来这么久了,却
没看到一实的人影。 “请问……一实先生他……?” “嗯。” 可能是闻到了LUCKY 的味道吧?
露西缓缓地走了出来。阿敬再度下了指令,不准LUCKY 进到屋子里。 “LUCKY ,STAY!”LUCKY 原本要站起来了
,听令只好又乖乖地坐下,露西便从横框上头伸出鼻子顶着LUCKY 的鼻子。 “一实他……今天早上一大早就
出去做户外实习了。” “户外实习?” “嗯,他读的毕竟是自然科学,难免会有户外实习。”
一实是专修气象学的研究生。 “只是……现在时期不是很对。一实专修的是一种在云中被称为积乱云的云。
如果要说得比较简单明了一点的话,就是积雨云的一种。在太平洋方面有人说那像是夏日的风情诗,可是在日本海方面,这种
云在冬天也会出现。他说今年要研究日本海方面的积乱云,所以就出门去了,其实现在也还没有必要特地去做户外实习的……
” 森川轻轻地叹着气。“……当实名子过世的时候,一实也去做了没什么意义的户外实习。因为观察的对象是云,
所以多半都要攀上高山,独自前往是相当危险的。可是,他却执意要一个人前往,我们谁也阻止不了他。我想……他需要独处
的时间。”“独处的时间……” 森川走到外面,用手轻轻地掸了掸,然后坐进花拱门里。这么粗野的举动跟他那略带神经
质的纤细容貌似乎不怎么搭调。 “你可能已经发现了,……一实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他真正的想法其实是
这样,真正想做的事其实是那些,但却又用意志力将自己的心思压抑下来。他总觉得应该这样比较好……大家应该会希望我这
么做……他就是这样勉强自己,牺牲自己。”阿敬大吃一惊,看着森川。他那淡然而恬静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我相信
,这些个性上的特质确买是他可爱的地方,也是他的优点。可是……有时候这种作法却让旁人看得很难过。有时候真的很想告
诉他,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那是……,那是……” 阿敬的嘴
唇不由自主颤动着。 “都因为你……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一实企图扮演实名子的角
色。” 森州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道。 “啊……” “我知道他为了我、为了实晴、
为了父母……企图扮演实名子的角色。可是,鸣原,对我来说,实名子是实名子,一实就是一实,他们都是无可取代的人……
都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人。” 阿敬拉在手上的拉绳轻轻地松开了。LUCKY 坐进香西家的玄关,和在横框内的
露西鼻子碰鼻子。个性沉稳的露西应该不至于突然会出现粗暴的行为吧?阿敬把随时可以将LUCKY 拉回来的拉绳牢牢握在手中
,一屁股坐到森川的旁边。 “……你……知道他……”‘森川静静地抬起头来,用温和的目光看着阿敬。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是的,我相信,不管在任何地方认识实名子,我都会爱她,而我也会把一实当
成一个最重要的学生一般地疼爱……但我可以保证的。” “这个人……知道……” 这个人有
着一双思虑颇深的眼睛。 “他知道一实先生……对他有着一种无法实现的感情。”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森川一心一意只爱实名子一个人。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办法回应一实对他的爱慕之情。既然如此,离开香西家不就得了?可
是……一来他不能这样就把形同实名子纪念品的实晴从她父母身边带走,而且,他一个人要抚养年幼的女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
事情吧?结果……大家都只能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装作没发现。而人家也就只能这样过一天算一天,过着仿佛玻璃般
一碰就会碎掉的生活。 “……很苦吧。 阿敬不由得喃喃说道。 “一实先生很苦……
森川先生也一样。 “怎么说呢?” 他露出沉稳的微笑。“是啊……而最难过的恐怕就是实名子了。不得不抛下一
切离开的她恐怕是最痛苦的吧?”“唔。” 阿敬不由得嘴巴一撇,森川看着他,继续沉稳地说。
“只要去回想就觉得那段日子好美……我实在不愿承认,不过,我想,我确实是把实名子的回忆美化了。所以一实无法忘记
她,没办法去接触新世界。我不能否认这件事,不过……” “不过?” “这一点……还请你
多包涵。我跟实名子之间,包括结婚之前的时期,我们只有两年左右的回忆。回忆中悲哀的部分是绝对不会增加的,不……应
该说不会减少吧?记忆总会消失、风化的。所以仅存的那一点点记忆就会更加增添光彩。” 阿敬默默地点点头。
森川的一字一句都带着无比的重量。那大概是潜藏在他心中无法抹灭的悲哀吧?如果说一实抱着一颗受创的心灵活着,那么,
这个人一定也一样。如果说一实的伤口一天大过一天,那么,这个人的伤口也是一道永远无法弭平的痛了。
“……他是预计当天往返的,所以就算再迟,我想明天早上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他又会变回……平常的一实了。”
森川慢慢地站起来,同时说道:“所以,我也要带着跟平常一样的表情迎接他,跟他说一声……你回来啦?”
“哇……” 一实不由得叫了一声。或许是连日来的豪雨所致吧?地面是松软的,脚底下险象环生。 “状况比
我想的……还恶劣啊……” 从柏油路进入山区已经经过五个小时了。要是在平常,这个时候早该到达山顶了。可是,
在山路窒碍难行的情况下,前进的速度已经远远落后进度了。 “才走了……一半啊?” 看看四周
的树带就可以知道自己现在大概在什么样的高度。周遭的树木明白地指出他所在的位置标高还很低。 “难道……爬不到最
顶端吗?” 一实专修的是气象学中的云,而且是积乱云。这是一种出现在比较下层的云,云底很低,所以,如果
不从高处观察的话,根本就没办法观测。 吹拂在脸上的风变冷了。在初夏的季节,一实穿的已经算是蛮保暖
了,可是,冰冷的空气还是从衬衫的衣领和手腕一带窜进来。天气好的时候,带着森林香味的风无疑就成了芳香疗法的道具,
然而像今天这样阴霾的天气里,风只让人感到寒冷,一实可以感到体温不停地下降。 “有一点……”
一实现在更可以感受到吃进肩膀的登山袋的重量了。他原本是打算当天往返的,所以登山袋里并没有装多少东西,不过背久
了还是觉得挺累的。他觉得每走一步路,重量就增加一分。 “不妙了……” 他在狭窄的山路中停
了下来。冷冷的空气不知不觉当中变成了薄薄的雾。之前因为光顾着脚底下的安全,并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情况。一实放下登山
背包,慢慢地环视着四周。 “……真是……不妙啊……” 雾扩散的速度出奇地快。在发现到雾气的存
在时,浓度已经很深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实觉得标高越高,树木的绿意就越浓。山脚的树林都是优雅
地交叉着树枝,感觉上好像想跟人交谈一样,相较之下,高地的树木总是把树枝长长地伸向天空,似乎不想理会脚底下的人一
样,只是一迳地伸展它们的树枝,伸向那绝对遥不可及的天空。那伸向天空的浓浓的绿看起来是一团漆黑。 而这些树
木现在好像都沉进了深牛奶色的雾气当中了……为了求得一段沉稳的睡眠时间。一实靠着背包,坐在断裂的树根上。既然都起
雾了,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通往山顶的路只有一条,但是也只是一条小小的山路,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野兽出现。如果
在这场雾中迷路的话…… “真是自找麻烦啊……” 当天往返的预定计划虽然遭到了耽搁,不过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形。有好几次他应该在傍晚下山的,可是都因为天候的恶化而在第二天早上才回去。身为他的指
导教授,同时又是他姊夫的森川狠狠地骂过他,一个专攻气象学的人怎么不懂得要躲在背风处,然而谁都没办法预测山上突变
的天气,而且一实也不想做什么防范措施。要说一实能做的,那就是携带最低限度需要的食物,将铝质保温毯塞进背包里面,
以备需要之时做保暖用。 他靠上背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好像……”
气压一定正在下降当中吧?他觉得皮肤有微微刺痛的感觉。如果从地面上仰望这座山的话,应该可以看到层云好像头巾一样
交缠着。待会儿应该就会下雨。 “怎么办……好呢……” 雨……像泪水一般的雨。泪……突然号陶大
哭的……小外甥女。 “不会……有问题吧……” 小外甥女实晴是在昨天受伤的。 高声尖叫
着的小狗的声音,不断地狂吠着的露西的声音,还有实晴的惨叫和哭泣声……不记得是先听到哪一种声音了。出现在急忙跑过
去的一实面前的是两手遮着脸哭泣的实晴,和不停汪汪叫的小狗,以及那在一人一狗之间不知所措地徘徊的露西。露西是绝对
不可能咬实晴的,它非常清楚自己在香西家的地位。对露西而言,实晴是“应该被保护的存在”。实名子训练过它“要对弱小
的生物温柔”,而一实也一直让它记着这个定律。被实晴一挑弄就一口咬上实晴的是一实最近刚接过来负责训练的小狗。
一实惊愕地呆立在当场,一道人影间不容发之际窜过他身边。 “实晴……” 那个人低声叫唤着,
将哭泣着的少女紧紧地抱进自己怀里。从他那温柔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对那个少女的怜爱……担心……“ “不要怕
……不要怕……。爸爸在这里……不要哭了。 “啊……是的……”那一瞬间,力道从一实的身体里流光了。
当时森川的视线里只有实晴的存在。怕得浑身打着哆嗦的小狗、不停呜呜惨叫的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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