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山 易by 吕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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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山 易by 吕希晨-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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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知却还执意奉旨出兵,这种愚孝愚忠,他说什么都不赞同。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凤怀将凝视手中佩剑,苦苦一笑:「若你为君,我为臣——当年你问我如果不是又如何,那时我答不上来,现在却很清楚。」 


  做不了君臣,他们就只能是敌人……他不得不这么做。 


  车行渐远,另一道马蹄声自北都城的方向而来,吁的一声,策马停在凤怀将身边。 


  来人相貌俊美无俦,虽是脸上带笑,却让人望之怯步,不敢接近分毫。 


  「你逆天违命就是为他?」冷声一哼,凤骁阳纵声大笑:「说什么忧国忧民?说什么为天下苍生?到头来还不是你私心作祟!」 


  可笑!太可笑了!「为他,你作诗流传民间传诵吟唱,让皇上对西绍起疑心,逼爹不得不为自保而谋反;为他,你私下与三郡合谋,甚至用尽心机,拉拢北武郡王;为他,你使计让皇帝将若瞳远嫁北辽国,使计陷我非挑起凤显的担子不可——一切的一切,就为了殷皓这个不知变通的愚蠢太子?」 


  「住口!」凤骄阳的讥笑刺得做狼狈不堪,反怒叱道:「改朝换代对天下苍生有利无弊,只要慎选明君——」 


  「北武郡王墨武是明君?哈!」滑天下之大稽!「凤怀将,我不杀你是为遵守与我娘的约定;我助你,是因为我绝不会让这个狗皇帝将若瞳远嫁北辽;至于强行使天命运转所付出的代价——别说我没提醒,也许是赔上千万百姓的性命。」 


  凤怀将闻言,脸色为之苍白。 


  千万百姓的性命……他有预感逆天行事势必付出代价;但当从凤骁阳口中说出可能的事实,才真正骇动了他。 


  「怎么?怕了?」冷绝阴狠的讥笑传进凤怀将耳里,如针刺在心头。「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也逆天,怕吗?」 


  不料他有此反问,俊美脸孔上的残笑转而阴沉。 


  凤怀将不再看他,转而远眺逐渐消散的黄沙尘雾。 


  他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辜负当年凤骁阳他娘的美意及殷殷叮嘱,他终究还是选择走到这步田地—— 


  决定开启天命枢机,利用凤显改朝换代! 


  抬眸望天,乌云由天际向北都城蜂涌而来,犹似即将接踵而来的巨变。 


  天,开始变了…… 


第五章 


  殷皓率领十万大军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总算走过一半的路程,扎营安南山背,待明日午时整军继续朝宛国前进。 


  将军营帐里,殷皓站在桌前,低首审阅天恩王朝与宛国交界处的地形图,一手按图,一手执朱砂笨,沉思半月后抵达与宛国接壤的边境,该以何种阵形攻击最有成效,最不会损伤手下将士。 


  此时夜深人静,除燃烧中的火把霹啪响外,只剌山林夜枭呜呜。 


  月华皎净笼罩在安南山下,大地一片静谧,静得彷佛多出什么声音便是亵渎。 


  突然觉得眼酸,殷皓坐回椅上,视线与右前方挂于营帐木柱上的佩剑接触,少见的笑淡淡扬起,蕴情且开怀。 


  伟岸身形移师至佩剑前,殷皓将它取下,定情细看剑鞘精致的雕工花纹。 


  这把剑是他所赠,他自然万分珍惜。 


  抚过剑鞘,他回想凤怀将赠剑时不自在的神情,以及送行时毫不掩藏的担忧。 


  他在乎他,想到这,握剑的手更是收紧,烙上雕纹犹不自知。 


  还有那吻——殷皓忘情地抚上唇瓣,伤痂已落,再也看不见会被咬伤的痕迹,但记忆,是永远不会褪色的。 


  在北都城重逢后,他们似乎不曾真正好好相处过,像过去在西绍王府时那样,平心静气,不管天下大事,只管品茗对奕。 


  那种悠哉闲适的日子,更胜人间无数——就算得用太子之位去换,他殷皓也无悔! 


  握紧剑鞘,不觉鞘上的雕纹压痛掌心,殷皓为自己的打算重重立誓: 


  待他回京之后…… 


  「报!京城八百里加急!」 


  营外疾马蹄声响随吆喝如刀直劈而来,斩断他心中未尽的暗誓,思绪方定,被殷皓命令留守东宫,监看朝廷情势的叶辛疾奔入营。 


  见到主子,叶辛立刻单膝点地,双手呈上锦盒。「皇上急诏!」 


  殷皓急忙接过,摊开书信,开头几个字就让他脸色瞬间惨白—— 


  凤怀将领四郡谋反!速回! 


  「殿、殿下!」听见消息赶来营帐的副将们见主帅一脸惊愕,不知如何是好。「敢问殿下,京城捎来什么消息?」 


  殷皓将书信交予众人,自己则脚步踉跄倒退,直到背脊抵上桌沿。 


  紧握在手里的剑、方才内心转过的念头,突然之间变得极为讽刺可笑! 


  遭人背叛的怒气急冲丹田,殷皓握拳,忍住咆哮的冲动,十指紧紧嵌入掌心,掐出血珠而不自知。 


  原来……原来他赠剑不是为了情义,而是宣告!宣告今后两人是敌非友! 


  而他的担忧……也不是为他,而是担忧他看出他谋反的意图!他想的是趁他出兵之际先行攻下京城!他想的是调虎离山之后可以为所欲为! 


  「凤、怀、将!」恨意直上九霄,殷皓咬牙切齿嘶吼出脑海中人影的名。 


  复而,仰首狂纵大笑;而那笑——竟似野兽负伤时发出的悲鸣,是明知伤口鲜血淋漓,却无能为力的哀嚎。 


  只有他!只有他还傻呼呼地以为他是担心他、是为他送行而来! 


  他的赠剑,只是宣战;他加诸于他唇上的吻—— 


  也只是戏弄! 


  什么私心作祟?可笑!可恨! 


  最后看见的笑,里头有多少临别送行的真心?又有多少是讥笑的成分?暗暗讥笑他殷皓看不出他内心谋略的愚蠢? 


  「这就是你的用意吗?」他低喃,像是对着手里的剑说话,又像是对着某个人,不断重复,最后夹恨带怨地暴吼:「这就是你送行的用意吗?你说啊!」 


  磅!一掌击上桌案,脆弱的桌脚因为承受不住殷皓愤懑的力道,倏地断成三截,轰然崩垮。 


  「殿下息怒!」众将见状,纷纷跪地。「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殷皓深吸口气,试图压下满腔愤懑,也试着忽略因遭背叛所带来的椎心痛楚。 


  现下他必须做的,是尽快回京救驾! 


  许久,确定自己冷静后,他才开口:「传令下去!全军立刻拔营!各部将领带骑兵先行,步兵随后跟上!全速赶回北都城!」 


  「是!」众将得令,鱼贯冲出主帅营帐。 


  只剩一人,还跪在原地不起。 


  「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叶辛沉默了会,决定开口:「殿下,属下有话要说。」 


  「什么话等平定……」殷皓忍住心中痛楚,咬牙道:「叛贼再说。」 


  「属下只说一句话。」 


  他扬手,算是准允。 


  「肉眼所见不一定就是事实,请殿下深思个中真意。」 


  此言一出,引殷皓移目向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现在心慌意乱,无法冷静思考,只希望在一切尚能挽救之前,殿下已厘清头绪,明白他人用心。」 


  单眸微。「你说谁的用心?」 


  「属下告退。」叶辛行礼,欲退出营帐,摆明不再多言。 


  「叶辛。」殷皓叫住他。 


  「属下在。」 


  沈默半晌,殷皓深深叹息:「我不想连你都防。」 


  几乎等长的静默之后,叶辛以盘石般的笃定语气承诺: 


  「属下明白,殿下尽管放心。」 





  十万大军因为疾行,跟不上速度的脱队者近三成,在回京途中,与西绍和南阳两郡联合的大军相会在五嵬坡前。 


  看见这等阵仗,殷皓并不意外,若立场对调,他也会计画在半途拦截援军。 


  两郡联军合计四万,与殷皓目前所领的七万大军相比,人数上是相差近半数之多;但由于联军不像殷皓的军队经过数夜跋涉,他们只是扎营五嵬坡等待大军回转,实际上并未有体力上的损耗;是以,真要战起来,胜负犹在未定之天。 


  而两方的将领心思也各不相同——一方是势必要突围前进以回京救驾的当朝太子,一方则只须牵绊援军脚步,使其赶不回北都城即可。 


  相较之下,殷皓这方就无法像联军这般从容不迫;在他而言,稍有耽搁都会带来亡国灭朝的危机。 


  殷皓下令扎营休息的同时,也在心里评估大局。 


  倘若西绍和南阳的联军在此牵制他援军回京,那么北都城现下则正与北武及东州二郡联军相抗衡。 


  目前北都城的兵力,加上禁军共有十二万大军,而北武东州两郡兵力相加仅仅七万有余,虽然北武郡王墨武骁勇善战,但兵数上的差距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以墨武的个性,不会这么冒然折损兵力强攻进城,再加上北都城易守难攻的地形,撑上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是问题。 


  只要他尽快打败眼前的叛军,就能实时赶回北都城,平定乱事。 


  探子回营,行礼后急道:「报!叛军将领为南阳世子赤逢棠及西绍世子凤怀将,日前扎营五嵬坡北方二十里!」 


  「再探。」 


  「是!」探子退离,殷皓立刻唤来副将。 


  「传令下去,各营加强夜哨,不必守夜的将士趁此机会休息,明日突围,势必一战功成,赶回京城救驾!」 


  「是!」副将得令,迅速退去。 


  细观地形图,殷皓推想明日两军交战之处定是五嵬坡,此处虽名为坡,实则地形平坦如原——南侧,也就是他下令扎营之处是与平地相差约二十尺高的坡地,背南面北,西侧十里外有一片树林,树林内有一条及滕深的涓流横过,东侧是鲜少人至的沼泽地带,北侧则是草木不生的荒凉。 


  在战场上,谁能居高临下谁就能掌握致胜关键。 


  他不懂,聪明如凤怀将为何不选择驻军在此等待他大军前来,好来个瓮中捉鳖,反而退至二十里外的平原让他得此高处扎营,他不可能不知道「居高易得胜」这最基本的兵法要点才是。 


  奇胜,是要在险中求的,龙渊大哥……昔日对奕时的戏语忽涌脑海,殷皓心惊。 


  「难道,你又要再一次险中求胜?」 


  论武功、论军略,相隔近九年,凤怀将究竟有多少实力他已无法揣测。 


  他,到底在想什么? 





  深夜时分,凤怀将一身银绣白锦袍来到五嵬坡西侧树林。 


  皎洁的月光被浓密的枝叶遮去泰半,只剩些许银白光点或有或无落在地面,他循着潺潺声响,找到镶嵌在密林之中的涓涓溪流。 


  溪流两畔不见森然罗列的林木,只有丛丛芦苇矮树,随着夜风摇曳生姿,婆娑起舞,月华肆无忌惮地洒落温润的白玉光芒,映照月芒的涓流波光澈滟,宛如天上银河。 


  与月光相呼应的,定映像入眼却不灼热的冷锋银芒。 


  剑,是旧了,随着主人南征北讨,留下难以抹灭的应战痕迹;然此剑的价值之于他,不是名实、不是锋利,而是无法言明的思念。 


  睹物思人,从四郡起兵征讨天恩王朝,殷皓交他托管的这口剑就不曾离开他。 


  只是这把剑,怕是它的主人再也不想讨回了,凤怀将苦笑。 


  依殷皓刚直不阿的性情,明日战场相见,他应该只会满脑子想着求胜和—— 


  如何杀了他这个逆贼。 


  凤怀将挑了处陡斜的大石,仰躺其上,不须抬头便能望月。 


  随身带来的浊酒入喉,凤怀将讪讪笑了出来:「死在他手上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并不好杯中物,比起酒,他更偏爱茶;只是偶尔地想尝醉,最好一醉不醒,免得明日战场上故友成仇敌。 


  只可惜,这天命是他决意开启的,大丈夫敢作敢当,后果也该由他尝。 


  不一会,乌云掩月,大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在此同时,相隔半里不到的彼岸密林处,突然传来声响。 


  凤怀将竖耳细听,迅速握剑,施展轻功纵身而去。 


  对方似乎也发现对岸有异动,同样以轻功凌空袭来。 


  两道人影在溪面交会,瞬间铿锵交击出激烈的火花;紧接着,是四足站定溪流的溅水声,密林又回复一片平静。 


  就在此时,乌云任风牵引,解开对月的纠缠,玉盘光华再现,映出两道森寒银光、两张认出对方而吃惊的脸孔。 


  「是你!」相同的惊呼,同样是不信。 


  正如凤怀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殷皓,殷皓也没料到自己离营散心来到密林,竟然会见到他。 


  旧识成仇敌,此刻的相会让人觉得可笑;致命的招式相击,互赠的宝剑交锋竟成一种无言的讽刺。 


  沉默,像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两人,不留一丝缝隙。 


  殷皓的嘴张了又合,似是有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还记得在腾能山初次相遇的时候么?」凤怀将先他一步,让追忆打破两人间处境复杂的无言。「我们以树枝比试剑术,最后你赢了我。」 


  「记得。」他应声,想起那张俊秀倨傲不服输的少年脸庞,不自觉松懈几许戒备。 


  但一想到天亮之后两人将是一决雌雄的敌人,怎么也无法释怀。 


  还有他的背叛……「你为何策动四郡谋反?」 


  凤怀将甩剑贴臂,向他招手。「打赢我就告诉你。」挑衅的姿势、傲睨万物的神态一如当年在腾能山初遇时。 


  他不想说。殷皓从他的言行得知答案,也明白再逼问下去没有意义。 


  他知道他应该转身回营,准备明日突围,但脚跟就是无法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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