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个可能,我完全从乍醒的状态跳出来,紧张得差点滚下床;在我还来不及决定要做什麽样的反应,沈涉宇的声音又陆陆续续传入耳中;而当时的我,真的没想到会听到沈涉宇这样赤裸的一番话……让我泪水完全地溃堤。
「伯父伯母……我不後悔跟霂宜在一起……」此时沈涉宇深吸了一口气後才又继续说话,淡淡的语气中透著平静,「在跟他交往之前,我有过几个女朋友,但是没有一段关系能让我有持续下去的欲望,所以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宣布分手了。」
他这麽说,我突然想起我似乎是他交往最久的对象,这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涌上一波喜悦。
「跟他交往後,我渐渐发现他和我之前那些女友们的不同。我从霂宜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他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我也自然而然地有了真正爱上一个人後所会有的行为和态度……这麽说虽然有点肉麻…或恶心……可是真的,只要看到他,我的脸就会擅自笑起来……」
你在说什麽啊……
视线渐渐因为泪水而模糊起来,我忍不住伸手紧捂著口鼻,身体也因激动而轻颤不止。
「还有他一不见,我就会急忙要找他;明明才分开不到一小时,就开始想他,猜著他现在正在做什麽事情……这些都是跟他在一起之後我才开始有的现象……连吃醋这种东西,都是因为他我才有了初次体验。」
此时老爸老妈似乎有所反应。静静地抹著泪珠,我听见他们肢体与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有老爸一个颇不自然的咳嗽,以及老妈要笑不笑时会惯性地吸鼻子。
沈涉宇你超级白痴……可是我好感动……原来我们两个都在做一样的事情啊!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吗?
虽然十分动容,可是我更担心老爸老妈的反应。他们平时总是笑咪咪地跟著孩子玩闹,作风算是很开明的父母亲,可是我无法估计他们开明的程度,是否足以接受他们的孩子是同性恋。
就在我以为老爸老妈要开口训话的时候,沈涉宇又继续说话了,而且语气突然显得激昂。
「伯父伯母,我知道立足医界的沈家跟康家不同,家庭名誉对成功的商业人士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何况世界是不公平的,我们选择同性谈恋爱总是要受到更大的阻碍……可是我希望您们能够体谅霂宜,考虑他的想法……」他边说著,不时地深呼吸,哽咽的声音听得我好心疼,「拜托您们!伯父伯母,拜托!」
我已经无法保持静默了,翻身下床後正要拉开那个屏风,我听见老爸开口,语调中除了吃惊却没有我想像中会有的震怒或是不悦的情绪。
「涉宇,你起来,抬起头来。」
「涉宇!起来起来!不要这样,伯母受不起,你快起来!」老妈匆促的声音显得有点慌张。
他……跟老爸老妈下跪低头?!
我一惊,二话不说将屏风推开,随著父母惊讶的眼光,沈涉宇也回过头来看我。
「你在做什麽?!」惊见他的举动,我才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涔涔直掉,「你为了我在做什麽啊沈涉宇!」
我跟老妈两个人一人一边拉住他的双臂将他扶起,他只是对我露出一个苦笑,「没关系的。」
「霂宜,身体好点了吗?」老妈担心地望著我,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没事,」我淡淡一笑,然後正色地看著老爸,等他的回覆。
老爸面色凝重地看了我许久,叹了口气,转向沈涉宇,「莫杉怎麽说?」
「很幸运地,家父愿意尊重我的选择。」
老爸闻言,挑眉轻笑,「『幸运』?涉宇,那不是幸运,那是因为你是他儿子,他希望你快乐。」
老爸这话是什麽意思……?
「涉宇,我很高兴你为了徵求和霂宜在一起的权利,还有在意霂宜的心情,主动跟我们谈,并为他做了这麽多,可见你是真的很爱霂宜,我们很感动。」
老爸愿意承认沈涉宇是『爱著』我的?他不觉得我们是一时迷惘吗?
当然我自小就对女孩子没兴趣,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麽迷惘不迷惘;而听沈涉宇那样说,我有把握说他爱我甚於爱其他女生。但是,不是我要说泄气话,可是我听过太多同志,由其实年轻的同志跟父母亲坦承後,都遭受强烈的反弹,被残酷地归为一句:「年轻人一时迷惘,那不是真的爱!」
我从老妈手上接过面纸,轻拭著泪水,我期待老爸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错,商人好面子,很多人会因为家庭纠纷而在公司获得不了高升的机会,名誉会影响形象。另外,世界苛责同性恋,所以我们希望霂宜可以跟女人交往,结婚生子。」
「可是──」
我跟沈涉宇异口同声的辩驳,马上被老爸的一个手势给镇压下来。
「可是,涉宇跟霂宜,你们都误解了一些事情。」老妈悠然一笑,代替老爸接口。
「涉宇,」老爸点点头,居然是对著沈涉宇解说,「商业界跟政界一样,都很狡诈的。只要谁有权势一天,任何人都不会也没胆子能够张口咬他。康家的事业若有一流且他人也无法超越的水准,是没有人可以轻易取得我该有的东西,伯父也不会让别人有那个机会,我不会要霂宜为了康家牺牲。」
老爸……
我的泪水,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眼眶中聚集了。
「何况做父母的,一定将孩子的幸福快乐摆在首位啊!」老妈伸手抹著我脸颊上的泪水,「说实话,霂宜你是个好小孩,从不会让我们担心你,虽然喜欢同性这点不顺老妈的意思,但是这也不能算是个错,再说不管是怎麽不成器的孩子,都是父母心头上的一块血肉啊!」
「老妈……」
「就算这个社会要是因为你的性向为难你,我们绝对二话不说的支持。」老爸见我眼泪不停滑下来,凑过来捏了捏我的鼻尖笑骂,「爱哭鬼!记得!父母亲为了孩子能包容,能做的,就是这麽多!厉害吧!」
老爸为了止住我继续哭泣而卖弄起他的老顽童式幽默,成功地让我破涕为笑。
「少装帅了!」老妈很不以为然地翻白眼,然後又将万分正经的目光扫过来,「霂宜,老妈我可是很生气你从没有跟我们提起你的身体情况!」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担心孩子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老爸也拉起脸,「有压力要发泄出来,随时找我们谈,知道吗?」
「知道了。」我颔首。
「涉宇,你帮我们注意他!这死小孩,让我们担心死了。」老妈交代著沈涉宇却瞪著我。
「我会的。」沈涉宇看著我,笑得可贼了。
我正要伸手捏他一把,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大家同时回过头,沈伯父正端著茶盘笑盈盈地靠在门框上。
「康启彦,你们夫妻俩已经让我在院长室等很久了!不是说马上就要来泡茶吗?」
「唷!马上来马上来!不好意思,小孩子谈个恋爱惊天动地劳师动众的,让你久等啦!」
老爸拉起老妈的手就丢下我们迳自跑了,留下我跟沈涉宇互望而笑。
过了良久,沈涉宇走过来,使劲紧抱著我,在我耳畔轻语,「我刚刚好怕……怕他们不接受你的性向,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好怕失去你。」
我收紧双臂回抱他,「我会一直在这里。」
夕阳透过病房窗上的薄纱帘斜射进来,将我们笼罩在犹如天使降下祝福般的光线之中。
那是希望的光芒。
真是太好了呢,沈涉宇。
奇迹是真的存在的。
无名物语 ~ 最终话
事情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顺利,所以即使都已经过了那麽久,有时,悲观的我,还是会突然感到一丝丝的不确定。
沈涉宇,我们能在一起,这麽幸福的情景,是假象吗?
还是……梦?
这时候,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的沈涉宇就会给我一个拥抱,这麽跟我说。
「像这样……紧紧抱著你,」他用力地收紧手臂,像要把我揉进他的体内般,「能感觉得到我的体温吗?温暖吗?」
体内的那一丝不安,会因眼前这个人给我的拥抱,开始迅速溶解。
「嗯,」然後,我一定会轻轻点头,浅笑著,这麽回答他,「温暖。」
「这不是梦喔!」再然後,他会这麽回答我,附加上一个深深的吻。
柔和却又狂热的吻,沈涉宇温热的两瓣唇,会完全地抹去我心底所有的黑色揣测。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沈涉宇总是不厌其烦地施展这个魔法,让我感到安心。
什麽时候,我才能够彻底相信我们手中所握有的幸福,家人的祝福,都是确确实实存在於我生命里的?
大概,等到地球上同性恋跟异性恋,人数相当的时候。
大概,等到这个社会对同性恋者的偏见与鄙视,完全、绝对地消失後。
大概,……我等不到那一天。
不过那也不要紧吧!
我被时时刻刻地提醒著:你必须乐观一点!
所以,我想我可以很快地适应,很快地让自己从很多很多的不安中逃出来。
前提是:我要这个男人,我要沈涉宇陪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我相信。
~终~
突然想到,一色从来没给大家看过沈涉宇的长相耶!*咪咪笑*
怎麽会这样呢?真是伤脑筋啊!呵呵呵。。。。。。(←打混中)
《无名物语》devil_ciel
【《TXT论坛》txtbbs, 欢迎您来TXTBBS推荐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