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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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往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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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林诗音林妹妹是大美人,白大褂下不贰之臣无数,其中不乏优良备胎。但太过美好的人儿,不是用来疼爱的,那必定是用来伤她心的。 

白玉堂不八卦,却是清晰记得那高挑美丽像只鹤一样的美人儿头发滴着水,在楼下挨着风雨等李寻欢。她那表哥没看到留言,和龙啸云校南门外吃火锅去也。待到酒足饭饱回来,才知道造了什么孽。 

男生是该收敛点。受了契丹文化影响,现在北宋的女孩子性子也愈烈,红颜一怒,长剑毒药纷纷出动,手刃负心郎,快意恩仇。那林美人学的是中医,没准袖子里都藏有含笑半步颠。 

“老五看什么呢?笑得这么淫荡。”对门一兄弟过来串门,大咧咧地一屁股坐白玉堂身边。 

白玉堂本能地往旁边挪,睨一眼:“没什么,也就是华山剑法的谱,还盗版的。不知布袋长老这次是过来想要化什么缘啊?” 

该男生所住寝室,以邋遢名扬整栋宿舍楼,没有收拾到生活用品都常出门来借。据说该寝室室长,枕套脏了就垫上报纸,饭盒脏了用刀子刮,每天上床睡觉的时候,一层楼都知道——该同学奇异的脚臭具有高效、持久、浓郁等优良特色。 

最绝的是,一次年轻的辅导员来检查,实在无法忍受该寝室的脏乱差,一气之下将脏饭盒丢出窗户。楼下草地死角在历届兄弟们的浇灌下已经成长为小型垃圾场,是苍蝇的天堂和老鼠的家园。 

那时候大家都想这人终于要换个干净的饭盒了。没想该老兄居然不辞劳苦,从垃圾堆里将饭盒刨了出来,水龙头下轻轻一过,打饭去也。 

此举连自己寝室都人都恶心一把,传到宋大丐帮协会,会长当场泪下,死活要让贤。 

白玉堂有重度洁癖,杀了他都不会忍受这样的人离自己那么近。对方也知道白玉堂这毛病,借东西总找他。因为他从来不惮随珠弹雀,千金散去只为求点清新空气。 

男生裂嘴笑:“和尚才化缘呢!我来借点东西,你们这有快点的刀吗?” 

白玉堂往一旁努了努嘴,“桌子上,自己拿。” 

布袋长老乐滋滋地去拿刀,没看到白玉堂眼睛一抹精光。 

“居然是手术刀啊,”那位兄弟叫道,“我说老五,你们寝室这口味怎么越来越狂野了?” 

白玉堂就等他这句话,笑道:“我们的冷兵器都是小李的,尤其是刀,把把都大有来头。”说着指指对方手上那把刀,“尤其是这把,不论是切水果还是裁纸,不论是刮胡子还是解剖尸体,都是快不留痕迹。别那眼神,这刀是小李贴身御用的。告诉你,切肉可快了。他们上解剖课啊,他就分到一个跳楼自杀的,脸都摔扁、肋骨全断的那种。就这把刀,先横着一下,再一竖到底,黄的脂肪红的肉,白色的骨头就……喂!你去哪里啊?我这还没说完呢?刀!刀落这啦!不借啦?” 

人早跑得没影,就此不再涉足111一步。 

事后听白玉堂对人谈心得体会:对付变态的办法就是要比他还变态。 

艺术类学生的日子是很潇洒的。王朝总是颇羡慕白玉堂,也不是没有道理。试想一下,上课对着裸体女人,下课蒙头睡觉,外语不用过四,考试只交作业,基本上是舒服得像在坐月子。 

各院系主任在会上发言:同学们,如今的就业压力很大啊,毕业就等于失业啊,国外企业进入我国抢市场啊,公务员也不好考啊。男女比例失调啊,男生不好找对象啊,要是没有出息啊,这辈子别想找媳妇儿啦。 

丁月华听后笑着对展昭说:“吓唬人,谁说男人就非得找女人?” 

白玉堂嬉皮笑脸道:“那你岂不是更没有销路?” 

丁小姐柳眉一竖,道:“我有手有脚,还靠男人养不成?”说完转过脸对展昭做温柔贤淑状,问:“昭哥,二级学院拿本院文凭的事,你知道了吗?” 

宋大有好几个二级学院,分别开在开封市郊和临近县里,收的是计划外的学生,发的是二级学院的毕业证。据说今年有位巨富的儿子进了一个二级学院,做父亲的拿出集团里0。5%的股份,交到庞院长手上。庞院长吓得和受了惊的母鸡一样叫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你这不是助长领导干部贪污腐败吗?下不为例啊!”于是二级学院就此拿上了本院的文凭。 

当然这是学生中的谣传,料他庞院长即使有这心,也没这权。可是本院的学生不干了,我们辛苦读书,熬阿香婆一般熬进宋大,哪个不是明媒正娶?二级学院这后进门的小妾,居然和我们平起平坐,祖宗的家法要还是不要? 

学校论坛上传得更悬乎,有愤青扬言要砸平分院。 

丁月华笑道:“上访吧!告御状吧!知道小老百姓为什么不羡慕皇上,却是妒忌邻居?” 

展昭说:“你这样说有人要和你急。我的国家奖学金已经批了下来,某人就恶毒地想让我全掏出来。” 

白玉堂立刻跳起来:“臭猫,你说谁呢?” 

展昭一笑,还没开口,丁月华已经大笑起来:“有人不打自招啊!你和你们高年级学长合开那什么破烂涂鸦画展,怎么就没见你掏腰包感谢我们捧场!” 

白玉堂也跳起来,怪叫:“那是印象派!印象派!你这女人,见我们学长英俊,就要采访,花痴样!” 

丁月华冷冷一笑:“我花痴?你路上见了漂亮女老师就缠着人家给你做模特,你这不是耍流氓?” 

嗓门大了点,旁边的寝室都听了去了,周遭顿时一阵哄笑口哨声。 

白玉堂恼羞成怒,狠狠道:“我哪知道她是耶律皓兰,黑灯瞎火的,光看个背影怎么认得出来?” 

“你不是号称闻香辨位识人吗?上学期是谁告诉我说皓兰用的是CD香水啊?呵呵!无望的师生恋,多好的标题!” 

“你这个狗仔队!” 

“你这个纨绔子弟!”说罢,兴致高昂的丁月华索性利落地爬上凳子,一脚踩在白玉堂的书桌上,亮出她崭新的阿迪达斯的运动鞋,高声诵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两小无猜有口无心的争吵隔三岔五就会上演,最初展昭还会煞有介事地去劝劝。没多久就发现这两人都属于多血质人种,生命在于激烈的运动和火热的燃烧,吵架那是联络感情的途径。于是再有争执,他也三缄其口,埋头做自己事。 

毕竟能这样无所估计拌嘴打闹的日子终究也只有这么几年。等十年过去,成了知名画家的白玉堂在电视上看到做了知名女主播的丁月华,再来回首这一切,也不过是对孩子说:“那个阿姨是爸爸的好朋友,很能干厉害。” 

展昭丢下手里的书,把丁月华自高危地带扯了下来,问:“你们晚上有课吧?” 

“一个讲座。” 

“走吧。”展昭换上球鞋,拿起球,对丁月华说:“我要去打会儿球,送你出去。” 

天比前阵子黑得要晚,彩霞涌在天边,这头,可以看见洁白的月亮融在浅浅蓝色里。法国梧桐的金色花絮纷纷扬扬,落在行人头上。展昭和丁月华沿着这条小路慢慢走着,旁边打乒乓球的人时不时从他们面前跑过,去追赶蹦远的球。 

“说起来,开学就没再见着叶大哥了。”丁月华开口,“以前总见你们一路的。这学期他那么忙?” 

“我也不知道。”展昭淡淡地回了一句。 

丁月华忽然轻笑出来:“大家走到一起就是缘分,在一起的时候,该和和气气才是。你们都是直率的人,有什么矛盾,摊开来说不好吗?朋友,该肝胆相照不是?” 

展昭停下脚步,对丁月华说:“你以为我们吵架了?” 

丁月华微笑摇头,“女人动口,男人动手。你们两个都是谦谦君子,所以你们冷战。” 

展昭苦笑,“你等等,我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吧?” 

“泥人也有土性。生个气就是小心眼了?你这逻辑还真怪。”丁月华抬起下巴,“皓兰告诉,他哥为了帮你们学院一个辽国老乡争取一个奖学金,走关系把你一个同学挤下来了。当然他这么做不对。我想他若是知道,不会和你起龌龊。” 

“她是这样和你说的?” 

“是啊。她还想见你。” 

“再说吧。”展昭伸手拂去飘落在丁月华头发上的梧桐花絮,说,“你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丁月华没由来微微红了脸,低头羞赧笑道:“昭哥,你是很温柔、很能哄女孩子开心的人,你知道吗?” 

展昭说:“我这人脾气好。” 

丁月华笑着走远了。 

展昭一人跑到远远的化学学院后面的球场去打球,那里僻静,又因为老旧,去的人少。展昭这学期常去那里,也是喜欢那份安静。有些事要独自一人去想想。现在人人都忙,比如考研,比如恋爱,比如找工作,比如联系出国,所以自己的事永远只有自己解决,你在别人生命里永远只是配角。 

天色暗了下来,路上行人也愈加稀少,风刮得急,是要下雨了。铁丝网外的桂树给风吹得哗哗直响,若大的球场里,只有一个蓝色身影奔跑跳跃,孤单的球声回荡不下,仿佛自胸膛里发出的心跳。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必会立刻给这落寞寂寥的气氛感染,又见那矫健身影轻松跃起,如猫般优雅迷人。球准准入网,落地回声,无人喝彩。 

雨先是试探似的落几滴,看球场上的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再客气,倾盆而下,转瞬已经淋湿一切。展昭抹一把脸上的水,拍拍手上的球,对准篮板投过去。雨拉起的帘子已经让景物模糊一片,球没打准,反弹回去,落在球场的另一边,落地一弹,给一双手稳稳接住。 

叶朝枫也没有打伞,一身休闲衣已经湿了大半,水自头发上流下来,一张微笑着的脸有说不出的性感。他走到展昭面前,说:“一个人?我陪你打好吗?” 

展昭没搭理他,远远站另一边。 

叶朝枫也没再追问,顾自熟练地运起球,往篮板跑去。他身形高大修长,奔跑起来别有一番力量之美,身手又十分灵敏,姿势优雅得似乎每个瞬间都适合按下快门。就是有些人,天生资质优异,仿佛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而定做的一般。 

待到篮下,轻松起跳,把球往篮里扣去。可是手只伸到一半,另一手凭空出现,敏捷地把球夺了过去。展昭落地后一秒也没耽搁,迅速转向对面篮板奔去。叶朝枫也只是微微一惊,立刻笑了,马上跟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已似白色面筋,人都躲进屋子里,只有一个约会女友的男生站在球场边苦苦等候佳人。他回过头去,越过茂密的栀子树和桂树的枝叶,看到里面一蓝一灰两个年轻人正冒着雨打着球。技术精湛,旗鼓相当,小小练习赛居然也能打得如此精彩。 

一番争夺下来,叶朝枫后起而占了上风,生生截了展昭好几个球,全部进篮。展昭弯着嘴角甩甩头发上的水,然后又恢复一脸平静,隔着雨帘望过去,问:“还打吗?” 

叶朝枫也是浑身是透,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抓住展昭的手臂。展昭浑身一震时,他又已经放开了手。“你身上这么凉,还是回去吧。” 

展昭默默照着他说的去做。 

因为顺路,叶朝枫一路陪他走到宿舍楼下。抬头一看,灯是黑的,很显然没有人。这时的李寻欢该在实验室解剖无辜生命,而白玉堂也该是在某个舒适角落享受他的青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 

叶朝枫问:“你带了钥匙吗?” 

展昭老实地摇摇头,他不过篮球打得好,还不至于会飞天遁地。 

叶同学露出满意地笑容,拉过展昭的手,热情道:“来,到我那里换衣服,不然你会感冒的。”口气已多少近哄骗孩童的人口贩子。可是展昭还是跟他去了,因为明白此人有话对他说。 

叶朝枫的宿舍依旧简朴整洁,有淡淡香水味,是皓兰留下的。还有一大堆书本资料和学生的试卷,备课本上“叶朝枫”三个大字遒劲潇洒,力透纸背。学生都管他叫叶老师,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是辽国人。但他只是这里的过客,一如冬天南下的雁,养精蓄锐一番,会拍拍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远。 

叶朝枫自浴室出来的时候,展昭已经把茶泡好了。两人坐了下来,人手一杯热腾腾的茶。外面的雨依旧铺天盖地的下,声音大到说话声都听不清晰。 

展昭说:“我听月华说了,你有事找我。” 

“找你不容易。”叶朝枫说,“我又不敢到你教室门口去等。” 

然后冷场。 

展昭大口大口喝茶。茶是铁观音,经过一个雨季有点变味。想起半年前,这个房间里还时常充斥着众人欢声笑语,如今都已经消匿在墙壁里,化做一段宁静的岁月。 

叶朝枫忽然自己笑起来:“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说起。” 

展昭淡淡道:“说重点应该不难。” 

“重点?”叶朝枫放下茶杯,“若是道歉,你接受不接受?” 

展昭右手紧紧握成拳,微微发抖,身体语言已经明显表达内心活动。丁月华说得对,泥人也有土性,没人敢保证展同学不会怒上心头动拳头。 

叶朝枫也就这时把手覆上了他的拳,温柔而坚定道:“我为我的行为道歉!但我的心意不会变。” 

他再说这句话已是多年后,一出口便引起展昭一声叹息。 

那时丁月华刚打来电话,简明扼要地告诉展昭,她即将由电视台派去美国进修,这一去会很久很久。其实这也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让自己潇洒退出展昭的人生舞台。展昭明白自己就此和这个聪敏贴心的女子从密友淡化成了熟人。不论曾经多么亲密,最终都还是服从了感情,选择了自己的路。 

人一生多少都得放纵自己一次,三十岁之前都还算不晚。 

展昭问叶朝枫:“当初你见到她的时候,说了什么?” 

叶朝枫坦白道:“我告诉她我是回来找你的。”已经明摆着是挑衅,给人家小鞋穿。这人一如既往的霸道。 

展昭苦笑,说月华这人,聪明识趣到令我们汗颜。可丁月华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糊涂点?做人,太冷静、太明白,往往是吃亏的多。 

两人正在氤氲茶气里尴尬做一团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叶朝枫皱着眉头去接听,片刻,疑惑地把话筒递向展昭,说:“是白玉堂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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