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李玉儿抬眼看她,也是笑,“当然是继续跟着您了。我的仇不是还没有报么?这一切还是要仰仗娘娘您。”
顿了顿:“至于利不利用的问题,那玉儿管不着。反正总有一天,我也会反过来利用你的。”
“玉儿果然是聪明,”暮楚抚掌而笑,“不出十年,你一定胜过我。”
“娘娘谬誉了。”李玉儿笑着欠了欠身,“一切还要仰仗娘娘的悉心栽培。”
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一天暮楚依旧是带着李玉儿出去做衣服。李玉儿只在无意中问起先生的住处,暮楚也随口答了。末了又想起:
“怎么,你现在想结交他了?”
“不是,”李玉儿笑道,“是为了练习功课。”
“那些诗词歌赋?”暮楚笑,“你不是都不想学了么?”
李玉儿抬起手让裁缝亮臂长,笑着告诉暮楚:“现在又想了。”
暮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七月初九,阴。
给李玉儿做的衣服今天早上送到,暮楚命仆从拿着,亲自送去李玉儿所在的西院。到了西院一看,空无一人。
李玉儿的丫鬟看到暮楚来了,赶紧来报,说是李姑娘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暮楚点了点头,让侍从们把衣服放下了,然后转身往回走。
半路。
“来人,备马。”暮楚的声音忽然的冷,“要最快的马,马上!”
“娘娘,是怎么了么?”
“快去。”暮楚只是冷冷道,“有人想不要命了。”
侍从吓了一跳,匆匆的往马厩那边去了。
剩下的人看着表情阴冷的暮楚,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暮楚到先生府上时,李玉儿已经把他灌醉了,放倒在了床上。暮楚一脚踢开了门,缓缓地走了进去。
李玉儿面色不变:“怎么,娘娘是准备来验收我的功课的?”
“功课?”她冷笑一声,“虚情假意?准备对那个男人,练习你的虚情假意?恐怕你找错了人。”
“玉儿不觉得。”李玉儿笑道,“我讨厌他,看到他就想吐,他不就是你要求的那种人么?”
暮楚忍不住笑开了:“怎么,还在生气?”
李玉儿愣了一下,笑:“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生气的?”
“学会报复是好事。只是这代价如果太大,我会先想想究竟值不值得。”
“这就不劳娘娘费心了。玉儿昨天晚上就想得很清楚了。玉儿虽不济,这点审度的能力还是有的。”
暮楚的笑渐渐的开始凝固:“我要是不准呢?”
“你不准与我何干?身体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哼,你的?”暮楚笑得欢,“你怎么说也是我看上的女人,要把自己的初 夜献给一个男人?做梦。”
李玉儿冷冷的看着她,眼里全是鄙夷。
“不是要练习虚情假意么?”暮楚的笑又开始肆虐,“那就对着我练吧。”
李玉儿的表情开始崩塌。
可是逃跑已经来不及,暮楚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怀里。
暮府的丫鬟很快就看到自家的主子回来了。坐在马上,横抱着李姑娘。
只是那娇俏的人儿,看起来如此的憔悴:衣衫有些散乱,眼神破败而空无一物。
“主子,李姑娘她……”
“没事。”暮楚笑道,“你们去给她烧些热水,我要给她洗澡。”
丫鬟还在疑惑那句“我要给她洗澡”,但还是顺从的退下了。
暮楚下了马,又把李玉儿抱了下来。
李玉儿整个人都软绵绵的靠在了暮楚的怀里。
暮楚笑着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真是爱极了玉儿娇羞的样子。你的呻吟……”
李玉儿垂着头,一言不发。
“既然你这么想找个人陪,那就从西院搬出来好了。”暮楚亲昵的蹭着李玉儿的发,“你以后就跟我住在一起,同寝同食,朝夕相对——”然后颇为暧昧的亲了亲李玉儿的脸颊,“日夜不分。”
朝夕相对,日夜不分。
李玉儿在心里冷笑。
好啊,朝夕相对,日夜不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虐……
有点弱水的影子啊
这一年,暮楚十三
七月初九,夜。
暮楚亲自给她擦好了身子,又给她换上了衣服。整个过程李玉儿不发一言,淡淡的看着暮楚的脸。暮楚的手游过她的嘴角,游过她的颈项,游过她的胸,游过她的背,游过那不该的地方。
李玉儿只是看,一句话不说。
这天晚上,李玉儿终于还是住在了中院。
到了夜深的时候,李玉儿推开了暮楚的手,披上衣服起了身。
刚坐到床边,暮楚便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要去哪儿?”
李玉儿也不惊讶:“出去透透气。”
暮楚翻身起来,从后面搂住李玉儿的腰,下巴放在李玉儿的颈间:“要我陪你么?”
李玉儿轻轻的挣开了:“不用。”
“还在生我的气?”
李玉儿淡淡道:“我怎么敢呢?”
暮楚慢慢的坐到了李玉儿身边:“不是生气,那就是怨恨了,对不对?”
李玉儿别着脸没有说话。
“恨不恨结局是一样的,除非你有能起去改变。”暮楚笑着看着她,“要不要听一个小孩子的故事?”
“小孩子?”李玉儿奇道,“什么小孩子?”
“跟你差不多的小孩子。”暮楚笑道,“我看着她长大,忽然想起了,所以想跟你说说。”
李玉儿淡淡道:“随你。”
暮楚笑着环住李玉儿的腰:“这个孩子呢,跟我是同道中人。”
这一年,这个孩子十三岁。
十三岁的少女,从小却是由姐姐抚养长大的。姐妹俩都是娇艳动人,都是不可多见的美人。
妹妹生性顽劣,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她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只有姐姐。姐姐善良,总是劝她不要为恶,可是妹妹不听。
其实妹妹也不是真的想这个样子,只是她如果不这个样子,姐姐就会受欺负。姐姐也不笨,当然明白,所以某一天她开玩笑般告诉妹妹:
我的楚儿这么好,姐姐以后当然要嫁给你了。
姐姐只是玩笑,可是妹妹却当了真。以至于后来,姐姐为了她的生计嫁给有钱人家的公子的时候,妹妹心里还怨恨着这个女人。
她恨姐姐不讲信用,给了承诺却又独自逃开了。
直到这年,从那户官宦人家传来姐姐难产而死的消息。
暮楚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闭了嘴,没有再说。李玉儿知道这个故事没有完,所以还是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暮楚笑,“那个妹妹回到了那户官宦人家,自愿把身体献给那个公子。然后趁机,杀了姐姐难产才生下来的不足月的孩子。她终于给姐姐报了仇。”
李玉儿心里一寒:“那个妹妹,就是你对不对?”
“好聪明的孩子。”暮楚笑道,“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以前只觉得你的心是黑透了,”李玉儿淡淡道,“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心。”
暮楚也不恼:“还要听么?”
李玉儿冷冷道:“不必了。”
“这可真是可惜了,难得我有说故事的兴趣。”暮楚笑着吻了吻李玉儿的耳垂,“这次不听,以后我就再也不讲了哦。”
“你的事我一件也不想了解。”
“看来你的《孙子兵法》是白看了。”暮楚笑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都忘了么?”
“是么?”李玉儿冷笑一声,“好啊,你继续说。”
“那怎么行,你说讲我就讲了?”暮楚笑着吻住李玉儿的唇,“你得给我点什么东西做交换。”
李玉儿挣开她就起了身。
“真是小气,”暮楚笑着趴在被子上,玉臂横陈,“我说就是了。”
杀了那家孩子的事很快就暴露了。那家的老爷子找到了暮楚,威胁她要到官府去告她。暮楚依旧是一样的手段,让他把事情掩盖了起来。这家的孩子本来就多,更何况暮楚姐姐生的只是个女孩。男人顺水推舟,又一次占有了暮楚的身体。
这些事情于任何女人来讲都是难以启齿的,可是暮楚娓娓道来,面色不变,仿佛真的就是在说着别人故事。
李玉儿心里有些异样,看着暮楚,没有说话。
而故事仍在继续。
暮楚厌恶那个老男人,很厌恶。所以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收集了这个大官贪污行贿的罪证,到了他的上级那里,又跟这个男人一夜春宵。然后拿出那些证据,软语相求,让这个官员捉住了那个大官,然后重判之下,将他斩首。
故事到此,是一个终结。
暮楚从床上站了起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神色悠然的喝了一口。
“后来我回到了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拿着从那个高官那里拿出来的钱到医馆开了副堕胎药,把那个孽种打了下去。”她放下杯子,抬起头笑着看着李玉儿,“算上那个高官,这是我杀的地三个人。”
“够了……”李玉儿不知道怎样的心才能把杀人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其中有一个甚至是自己的孩子。她颤抖着抱着肩,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像这个女人一样的冷血,一辈子都比不上这个女人了。
“不听了?”暮楚笑走过来,单指挑起了李玉儿的脸,“后来的事情可好听多了。我历经了那么多磨难之后,我那做县丞的生父居然找到了我,把我领回了家。然后多了疼爱我的兄长,粘人的小弟,还有温婉善良的母亲。”
李玉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这些东西也被那个女人夺走了。”暮楚笑着看着李玉儿的眼睛,“你说,我怎么原谅她?”
不能原谅。
李玉儿现在心里乱,脑子更乱。她知道暮楚其实很可怜,可是更加的可怖。
“我的字,是姐姐教的。姐姐写的字好看,温婉秀气,像她的人。”说完看了李玉儿一眼,“你长得其实很像她。”
李玉儿心里一紧,仿佛是明白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那种感觉来。
“可是我的字,啊,对了,就是你看到的那种,跟姐姐完全不同。姐姐说女孩子这么霸气了不好,所以我听话学了温婉的字。”
原来如此。
“姐姐的笑也好看,”暮楚依旧笑着,“其实我是不喜欢笑的。可是姐姐说整天愁眉苦脸的让人看了不舒服,所以我才渐渐的开始笑。”
才有了今天的笑里藏刀。
李玉儿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暮楚说完了,轻轻的环着李玉儿的肩,把她抱在怀里。
李玉儿这才开了口。
“你爱你姐姐么?”
“你觉得呢?”
“你不爱她,你只是想占有她。不然你不会狠心杀了她的孩子。”
“那个孩子害死了姐姐。”
“借口。”李玉儿冷笑一声,“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你,想要杀光所有的人泄愤而已。”
暮楚没有回答。
“可是你也真够毒,连自己也算计进去了。”李玉儿的手顺着暮楚的胸口一点点的游移,“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暮楚笑着捉住那只手放在嘴边细细的吻,“我刚才说了谎。”
李玉儿静静地听着。
“姐姐之所以难产,是因为我。我在她平日燃的檀香里面下了药。”暮楚笑道,“背叛我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不管她是谁。”
李玉儿只想起暮楚一开始说的:
那一年,那个孩子十三岁。
十三岁。
够了,够了。
满心的恨在遇到一个全是由恨意组成的人以后,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了。李玉儿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崩塌,那满腔的恨意变成了一种矛盾得存在,飘渺着,即将要消失。
够了。
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累了?”暮楚问。
李玉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暮楚将她扶起来,抱到了床上,又轻轻给她掩好了被子。
“睡吧。”她俯下身吻了吻李玉儿的额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话从暮楚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怪异之极。可是李玉儿只是翘起嘴角笑笑:“啊,新的一天。”
噩梦缠绕的,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能说,暮楚的任何话都不要随意的轻信,这个人自欺欺人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其实……
是个很悲情的人物,以后会说的。
啊,剧透了……
七月十一,天寒
她微微的侧头,看见那个美丽的女子在一旁刺绣。满是伤痕的手握着细小的绣花针,来回穿梭。
她定定的看着,也不说话。
女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你也想试试?”
她摇了摇头。
女子眯着眼,笑开了:“那是什么?”
“姐姐真美。”她木愣愣道,“姐姐会陪我一生一世么?”
“那是当然的啊。”女子笑道,“到哪儿都带着我的楚儿,一辈子不离不弃。”
她一下子笑了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笑。
于是女子便放下绣花针,伸出手来抚着她的脸:“我楚儿是个美人。到了哪天,一定是个被天下男子竞相追逐的美人。”
她的笑一下子收住了:“我讨厌男人。”她淡淡道,“我只喜欢姐姐。”
女子微微愣了愣,收回了手。
绣花针依旧穿梭。
七月十一,天寒。
今日天寒,李玉儿关了门窗在屋子里看书。暮楚到外面去了,说是去会故人。
其实暮楚要走李玉儿一点疑问也没有,她想到哪儿李玉儿也一点不想知道。可是暮楚却像是和妻子告别一般,不但解释得清清楚楚,临走前还亲了亲李玉儿的鬓角。李玉儿虽然一句话不说的继续看自己的书,可是那感觉总是怪异的。
好好的《稼轩长短句》也看不下去了。又发了好久的呆,李玉儿放下书,起身准备到外面去走走。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