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稼轩长短句》也看不下去了。又发了好久的呆,李玉儿放下书,起身准备到外面去走走。
方一开门,暮楚的丫鬟便迎了上来。行了个礼,道:“姑娘是要出去走走么?”
李玉儿淡淡的点了点头。
丫鬟笑了笑:“主子嘱咐了,姑娘若执意要出去,就请一定要把主子的披风带上。”
李玉儿愣了一下:“什么?”
“主子到一位故人那里给姑娘拿狐裘披风去了。在这之前姑娘要是出去,就先用主子的披风。”
李玉儿终于是听明白了。
她看了丫鬟一眼:“要是我不用呢?”
“那奴婢也没有办法了。主子说了,对姑娘是半分不能用强的。”丫鬟垂着头站在一旁,“主子也说了,要是姑娘真的出去着了凉。那我这条舌头留着也没用,就割掉算了。”
比冷风更加刺骨的寒。
“我不信。”李玉儿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了她。
虽然觉得丫鬟的话是太过了,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妥。毕竟以暮楚的个性,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一眼,就吓得她魂不附体。
那个丫鬟已经抽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舌头。
“够了!”她惊慌失措的扑过去握住了丫鬟的手,“我穿,我穿好不好?”
丫鬟扔掉匕首跪到地上:“谢姑娘怜爱。”
李玉儿浑身发颤,她有些难以相信:“为什么,为什么她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即使是这样狠辣的事?
丫鬟抿着唇,没有回答。
李玉儿不笨,知道恐怕这也是暮楚的命令,也就没有再问。
“我想回西院看看。”她淡淡道,“你进去把披风拿出来吧。”
丫鬟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微微点了点头,进了屋里。
身上的披风有些厚重,带着淡淡的竹香。是暮楚特有的味道。
李玉儿一路朝西院走,丫鬟在前面带路。走了一会儿,李玉儿才想起:“你叫什么名字?”
“星,”丫鬟乖巧的应了一声,“繁星的星。”
“星……”李玉儿轻轻唤了一声,“父母给的名字么?很好听。”
“不是,”星摇了摇头,“是主子取的。主子身边丫鬟的名字多半都是她取的,都是和性格相配的名字。”
和性格相配的名字。
眼前的星倒还真的是沉寂。似点点微光,掩藏在浩瀚的夜空中,看不透,摸不着。
李玉儿这样想着,便忍不住问:“那是不是还有日月?”
“月是有的,”星一直都很谦卑的垂着头,李玉儿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后来就没有了。”
“发生了什么吗?”
星又只是沉默了。
又是禁忌了?
李玉儿笑了笑:“那日呢?”
“主子就是我们的太阳。”星淡淡道。
她是太阳?
李玉儿好笑。
然后忍不住笑开了。
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李玉儿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
李玉儿看得出她本来是想说什么,但是恐怕又牵扯到了禁忌。
整个暮府,就像一座坟墓。里面的人都都像幽灵一样,带着许许多多的迷,带到坟墓里。
她不会再问了。
两个人一路走着,到了西院。可是到了门口,李玉儿忽然又变了主意。
“我想到那片小竹林去看看。”
星猛的抬起头,然后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又是禁忌?”李玉儿已经有些恼怒了。
星点了点头。
李玉儿看了她半晌,终于是转了身:“罢了,还是进屋去看看吧。”
进了屋,李玉儿也没看些什么。她心里满是不悦,看什么也没了心情。
她屋子里的东西暮楚基本上都已经搬到了中院,只有一些字画还留在桌上。她走进了,却发现一副刚写好的字。墨迹由新。完全不认识的笔迹。
她奇了一声,问道:“这是谁的字?”
星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苍白得毫无血色。她抓起那幅字,又一把抓住李玉儿的手,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哎……”李玉儿都已经迷惑了,“你要干什么?”
“我先把姑娘带到安全的地方,”星淡淡道,“星先去禀告主子。”
“到底是怎么了?”
“敌人。”星终于还是说了,“敌人已经找到了主子。她现在已经进来了,主子有危险。”
“那你想去找暮楚吧。”李玉儿挣开了她的手,“我自己知道照顾自己。”
星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我这就叫人来保护您。您自己千万要小心。”
李玉儿淡淡的点了点头。
星立刻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暮楚的敌人?
李玉儿边走边想。
似乎也是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和暮楚又有什么故事?
李玉儿心里微微的恼。
都把人家惹得想杀人了,暮楚做得有多过分可想而知。
可是,会是什么?又是利用完了就抛弃?若是个倔强的女人,倒也做得出来。
李玉儿走到了水池边,扶着拱桥桥头汉白玉雕的石狮子,看着水里的倒影发了神。
有一天,她利用完了我以后再丢弃的时候,我会不会也愤怒得想杀了她?
不,不对。我本来就是恨她的,当然会杀了她了。无论她到底有没有利用我,到底会不会将我丢弃。
可是隐隐的,又觉得不可能。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身上的狐裘披风忽然被什么人握住了,然后轻轻的掀起。
“还留着,”那个声音淡淡的,不喜不怒,没有丝毫的感情,“真亏她从来都不会觉得愧疚。”
李玉儿知道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敌人,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来杀暮楚的么?”
“你是她的新情人?”那个声音依旧淡淡的,“你回过头来,让我看看你。”
李玉儿这才慢慢的转过了身去。
面前的人笑得淡淡的,细腻的肌肤,漂亮的眸子,散发出柔柔的光。
“还是个孩子啊。”来人笑了笑,“你好,我叫月。”
月。
“月是有的,但是后来就没有了。”
“主子就是太阳。”
日月同辉。
李玉儿的心滞了一滞:“你是她的情人?”
“看来你不知道我是谁。”月笑了笑,“其实我有时候也不是很清楚。”
“你真的要杀了她?”
“难道是假的么?”月笑着转过身,“我对她的恨,老早就该了清了。”
李玉儿将信将疑:“你杀得了她?”
“不能。”
“那你还来?”
月已经走远了。
不,不对。李玉儿记得星眼里的惶恐,月要真的是杀不了暮楚,星何至于惶恐至此?
那么是为什么?
这一切看起来的都是那么的不合理,一切都让李玉儿摸不透。
等到她头疼的忍不住从那个圈子里逃了出来,才终于记起了一件事:
有人要杀暮楚。
有人要杀暮楚。
她提着裙摆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几步,又渐渐的收住了脚。
死就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然后往回走。
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想要报仇,方法有很多,借刀杀人这一招不错,暮楚的方法就很好用。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诱惑庐陵王还是可以的,中间可能是会费些周折,但也不至于到非暮楚不可的地步。
又走了几步。
几步之后,她的脚已经不听从她脑子的指挥,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
暮楚!暮楚!
作者有话要说:稍改。
七月十一,天寒,有风。
“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不离不弃的!”
“楚儿……”女子挣扎着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你不该是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要扔下我!”
“楚儿……”女子的声音开始哽咽,“我只想……让你过得好……”
嫁到那边,让你衣食不愁。只是这么简单啊。
“我不要!”少女怒吼道,“我只要姐姐,我只要姐姐!”
“你怎么能爱我……”女子别开脸,泪水盈满了眼眶,“你怎么能……”
“为什么不可以!”她猛地撕开女人的衣服,照着那日无意间偷窥的两夫妻的情景,“我就要你!”
七月十一,天寒,有风。
李玉儿沿着小路一路朝大门口跑去,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暮楚。她依旧是穿着那身淡淡的青衣,眉目间是淡淡的笑意。星站在她旁边,垂着头。
没事。
李玉儿松了一口气,又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的转过了身。
她要走了。
只要暮楚没有事,其他的她都不想再去管了。
“你这是担心我么?”暮楚却不打算放过她。
李玉儿继续走,没有回应。
只是她还没有走到几步,面前的丫鬟们就拦住了她。身后是轻轻的脚步声,暮楚已经走了过来。
“找老朋友要的狐裘,是上品。”她笑着解下了李玉儿的披风。
一瞬间,寒风灌进了李玉儿的身体,微凉。
另一件披风却又很快的落了下来。只是这件披风也是暖和的,李玉儿多少有些吃惊。
她回过头去看暮楚。
“要是凉的我怎么会现在让你披上?”暮楚笑着把她拥在怀里,“我一路披着过来的,很暖和是不是?”
是。
可是李玉儿没有回应。
“这件披风就是你的了。”暮楚揽着李玉儿慢慢的朝前走,“这边的天气阴晴不定,到哪儿都记得要带着。”
李玉儿没有发声,她看着身上的狐裘披风。这狐裘纯洁到没一丝杂色,一看就知道名贵无比。
会是谁送的?
她的视线下移,却忽然的发现了藏在衣角那抹艳丽的血红。
那就是血。
她一把推开了暮楚,有些惊骇的看着她:“你杀了她?”
暮楚笑了笑:“算是吧。”
李玉儿解下披风扔在地上,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没命似的跑掉了。
只剩下一群不知道是不是该去追她的丫鬟们,还有暮楚。
她慢慢的弯下腰拾起那件披风,看了看那抹血红。又伸出手指轻轻的拂过,然后站起了身。
“由她去。”她把披风递到星手中,“叫人把血迹洗干净,再送到我房间来。”
“是。”
暮楚拿起自己的那件披风,又披上了身。
然后淡淡道:“天是真的寒了。”
李玉儿到了中院不久,暮楚也回来了。她一进屋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解下了披风挂到一旁,然后绕过屏风,到了床前。
李玉儿和衣躺着,背对着暮楚,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暮楚笑着扳过李玉儿的肩,被李玉儿挣脱了。
在生什么气?李玉儿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很不舒服,只是很心烦。
“我不杀她她就会杀我啊。”暮楚好笑,“这样杀人也不准?”
“你说谎!”李玉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暮楚,“她根本就不会杀你!”
“哦?”暮楚奇了一声,“怎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我知道那个人绝对下不了狠心来杀你。她虽然有杀你的能力,却不会杀你。所以星看起来惶恐不安,我问月的时候,月却告诉我,她不能杀了你。她知道自己舍不得杀了你,她就是来送死的!”
她在看到血渍的一刻才想通的事,因为想通了,所以更加为月不值。
为什么下不了手?她是魔鬼啊,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要搭进去自己的性命?
“你也知道她是来送死的了。”暮楚笑道,“成全她有什么不好?”
“你给我滚!滚!”李玉儿狠狠地推开暮楚,“你这个魔鬼,魔鬼!”
暮楚笑了笑,转过身。
“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回来。”
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李玉儿在心里喊着。
暮楚绕过了屏风,出了门。
月是她杀的,是她亲手杀的。
这个女人执刀朝她冲过来,却在最后一刻跪倒在她的面前,求她杀了自己。
“明知道你是个魔鬼,却下不了手杀你。那你就杀了我好了,杀了我,让我解脱,好不好?”
披风上之所以沾了这么少的血,是因为暮楚的动作极轻柔。锐利的剑刃是一点点插入月的胸口的,血只在最后的时候顺着剑身流到了暮楚的手上,然后滴在了披风内面的下沿。
只有一点点,暮楚没有注意。
月朝她倒过来,却被她避开了。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又自嘲般笑笑:“早知道的,早该知道的……”然后呕出一口鲜血,闭上了眼。
“差点弄脏了我的披风。”暮楚轻轻的转过身,“被玉儿看到了就不好了。”
一旁的星看着眼前的尸体,没有说话。
这是第几个女人,她已经记不清了。自己呢?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其中之一?
“叫人先把她带到小竹林去。”暮楚淡淡道,“我一会儿再过去。”
星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翠绿的林中,又要添一座新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
这、这越写越不受我控制了……
暮楚的嗜血无情……
我要疯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抓狂了!
我是想写个魔王来着,但是这哪只是魔王,简直就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七月十一日,天寒,有大风。
她坐在女人身边,看她慢慢的缝着小棉袄。
“就快到冬天了,孩子生下来就用得上。”女人笑着摸着肚子,“希望她是个女孩。”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也不说话。
女人的自说自话便没有再进行下去。女人抬眼看着她:“寄回去的钱还够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