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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是我爹(父子)上部 BY WingYing
1
容小小原来不姓容。
他是容老爹冬日赶集的时候,在东华城城门捡的。那个时候,圣朝正逢四王之乱,东华城地处岳清和圣朝的边界,不少难民聚集于此。
容老爹孤家寡人,老伴儿和人跑了,生了个小女儿,养了十几年,出落得亭亭玉立,前些年让大官儿看上了,给抢拉回府,没几天就只披著一个草席回来。容老爹一生忙碌孤苦,年过半百,仿佛已至暮年,发须鬓白。
这冬日冷风飕飕,城门外难民遍布,个个面黄肌瘦,哀鸿遍野。容老爹看尽人间沧桑,只得带著七分无奈,三分冷情,推著车子离开。也不知这容老爹是怎么著,觉得一阵冷风吹过。
容老爹打了一阵哆嗦。这天……阴著呢——!
目光斜睨,在杂草之间,似乎瞧见一个包裹。容老爹不自觉凝神,走前一步,守城的卫兵不耐道:“你倒是进不进?不进去我把门拉上了!”容老爹急忙颔首,奋力推起装满柴薪的车子,只听那个卫兵抱怨道:“圣朝战鬼啊!还有什么四王内乱也就算了,这些人是干嘛的?真不知头儿在想什么,这些狗奴早该杖毙了……”
容老爹这才推了进去,心中似乎挂念什么,又回头,对那个卫兵陪笑了几声,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子,放入卫兵手中:“官爷,请稍待,老夫这前去瞧瞧,一会儿就好,这些……孝敬官爷您的。”那卫兵一听,眉一横,嘴上骂剌剌,却将那几个铜子儿收进袖子里。
容老爹快步走到哪杂草之间,用满是粗茧的手掰掰开那些干草。果真,一个用麻布抱著的……是、是个婴孩!容老爹一惊,上前凑近瞧了瞧。那——真是个娃儿!容老爹急忙俯身,把小娃娃抱了起来。瞧清了那容貌儿,更是大惊。
怎生……怎生如此?
那婴孩虚弱地喘息,似是已经哭哑。可让人震惊的是——这小娃儿脸上有著道道血痕,仿佛是让什么人,一刀刀刮上去似的,已经结痂,想来过了好些时候。小娃儿一张好好的脸蛋儿,竟显得狰狞。再者,那娃娃身形比一般正常的孩儿还要细小,该是不足月的。
这……
这孩子,想来是被爹娘弃了的孤儿。这种事,就算不是战乱,也是常见的。容老爹看了看那娃儿,瘦巴巴的模样儿,脸上的鼻涕泪痕,心中倏地一疼……
“唉……还是个男娃儿……”容老爹将自己唯一御寒的裘衣脱了下来,将小娃儿紧紧包裹著,喃道:“小娃娃,今日是我女儿的忌日……就当,你是上天可怜我老容将来无人送终……”
一片凄凄茫茫,风中传来的不知是何处的哭声,容老爹又是唉叹一声。布满了厚茧的双手抱紧了怀里的小娃儿,望著那迷茫的苍穹,容老爹也不知怎么地,脸上勾起一个笑容,“小娃娃,瞧著你副模样儿,就叫小小好了。我老容没读过什么书,没法子给你取个什么好名儿……”
容老爹望著那漫天雪地,仿佛瞧见少女在雪中奔跑的身影儿,嬉笑地玩闹……容老爹摇了摇首,城门的卫兵又催了几声……
×××
却说,这日子兜兜转转,八年便这么过了。
这些年来,大事不断,可小百姓的日子照样过,东华城的街市巷角依旧喧闹。然而,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儿跪在这人群来往的街市上,颈上吊著一个牌子,上头写著歪歪斜斜的四个大字儿——卖身葬父。
只是,来往的人只瞅了这小孩儿一眼,便没再凑近瞧去。也不是这小娃儿有什么残缺,实在是……这小孩儿的面相,也长得实在够狰狞的了。就是平日那些专拐无知幼童的人牙子,瞧见这小孩儿,能走都远,便走多远——这娃儿,摆明就一个赔钱货!
再者,这东华城,谁不知道这小孩儿……
不过,这小孩儿凤眼生得极好看,相貌虽丑,这小孩儿也没把模样给遮了,反倒还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将那一头稀少的头发梳到后头,一张脸蛋儿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好不吓人!
此时,这小孩儿一双眼睛一亮,好似饿狗瞧见了肥肉般。这不……顺著小孩儿的目光,就见几个穿得人模人样的富家公子小姐走过街市。这小孩儿倏地呸了呸,将口水吐在手上,弄了弄头发,又抓了两把泥巴往脸上胡抹一通……
唉……更丑了。
小孩儿霍地往自己大腿上使劲儿一捏,吃痛一声,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小孩儿站直身子使劲儿往前一扑,整个人就跪倒在那几个公子小姐面前,劈头就哭叫道:“这位公子、这位姑娘行行好!小的从小没娘,只有一个老父将小的拉拔长大,可是、可是——哇呜——!老父前些日子得了病没了,小、小的愿给您们做牛做马!只求您们给小的亲爹置办一口薄棺,让他入土为安啊——!”
这小孩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赖在这几个人身上,那模样儿著实吓人。女眷更是退了好几步,目光嫌恶地瞅著这孩子,脸色苍白地惊声骂道:“哪里来的小叫化子!好生难看!”那几个公子哥儿见街上的人都瞧了过来,无奈怎么推,都甩不开这小孩儿。
“大爷!小姐!行行好!行行好!”小孩儿越哭越悲怆,整个人把在那公子哥儿的腿上,那公子哥儿好生狼狈,见在姑娘家面前面子不保,便真真使了力,将这小孩儿一脚踢得飞远。小孩儿滚成一团,在地上呼痛呻吟。那几人见了,又骂骂咧咧,见小孩儿没再缠上来,又怕这一脚著实踢得重了,出了人命儿,便连忙走远。
只见,这小孩儿躺在地上哀叫了几声。一旁做生意的大妈婶子都没瞧他一眼。
半晌,其中一个卖猪的肥老板上前有给小孩儿补了一脚,小孩儿在地上滚了滚,拼命哀叫:“杀人啦!杀人啦!”
肥老板骂道:“容小小!你再装!还不给老子滚远去!别妨碍老子做生意!”
容小小在地上耍赖地滚了几圈。抬头,颇是讨好地笑了声:“老板,今个儿的肥猪皮,有没有剩下的?”
容小小可是这东华城出了名的小无赖,那一张嘴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肥老板恶狠狠地赏了容小小一个飞踢,容小小灵活一闪,跑得老远,回头对著肥老板吐了吐舌头,拍了拍屁股,送了一句:“你奶奶的!”
肥老板气得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指著容小小骂道:“你这个混帐!狗娘生的野种!”
只是,哪里还见容小小的影子。
容小小跑得飞快,转身,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又狐疑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容小小爽快地笑了几声,先脱了衣服,把包著身子的旧布拿了出来,揉了揉方才让那公子哥儿踢了一脚的地方,嘴上骂道:“你奶奶的!还真的踢,果然人生的越好看,这心肠就越是黑!”
容小小伸手揉了揉被踢肿的地方,这才把藏在衣褶里的东西拿出来。只见,容小小手里捧著一个棉绸的荷包,将里头的银子全倒了出来,低头小声地数了数。容小小呿了一声,“你奶奶的!凑合起来不过五两银子!”看样子,那家伙不过是外强中干的主儿。容小小摇了摇头,喃道:“这一脚,亏了、亏了……”
容小小将那荷包一扔,把银子放在身上,藏紧了。回头,想了想,又把这荷包给捡起来。
只是,容小小走没几步,就见几个年纪稍大的少年堵去了去路。“哎!容小小!今个儿又有看上什么肥羊啦?”容小小看著那笑得一脸……犯贱的陈大宝,这人是几个孩子里面的头儿,呿……却和他一样穷!
见那陈大宝走来,容小小身子一转,露出笑脸,说:“我就说,这把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儿,原来是咱们这东华城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陈老大!”陈大宝嘿嘿一笑,走来,脸上一冷:“你少给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拉住那个公子哥儿的时候,顺道摸走了那家伙的钱袋子,哎!容小小!”
容小小从小就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儿,被陈大宝这么一推,整个人跌在地上,那荷包就掉了出来。几个少年连忙涌了上来,纷纷说道:“老大!你瞧!这鼓鼓的,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老大!我很久没吃东华楼的猪蹄子了,有了这银子,咱们上去吃一顿!”“老大……”
容小小挪了挪、挪了挪……
看准时机,拔腿就跑!
“妈的!老大!里面放的是石头!”
“好你个容小小!有种你别跑!”
“可恶——!”
容小小早跑得远远地,嘴里笑道,“你奶奶的,和爷爷抖!回去你娘肚子里再爬出来一次吧!”
×××
容小小走到一间小屋子,慢慢地推开了门板,手里端著一碗还冒著热气的汤药。一推开门板,就有一阵阵淡淡的霉味儿,只见,那床板上躺著一个面色灰白的老人。容小小走上前,将碗放在床边,轻声唤道:“老爹?老爹?起来喝药了,老爹。”
容老爹眼皮动了动,手无力地挥了挥,容小小连忙把容老爹扶了起来,将那碗药双手捧著……轻轻吹了吹,仔细地容老爹撩开那遮挡前额的白丝,小声说道:“老爹,快喝了吧,喝了病就会好了。”
容老爹微微睁著一双眼,布满了血丝,澄黄的双眼一溜。容小小低头,小心地让容老爹喝下了那碗汤药……
“噗————!!!!”
“啊啊啊!”只见,那晚汤药从容老爹口中全部往容小小脸上喷去。容小小大叫几声,连忙擦了擦脸,著急地看著容老爹。却见,容老爹睁大著眼睛,看著容小小,抬起手,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你偷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这个……”
容老爹抬手,就要打容小小。容小小急忙退了几步,碗摔在了地上,碎裂——这是家里最后的一个碗了。
只见,容小小红著眼眶,厉声叫道:“那好!你不喝!病死你好了!”
“我……我情愿……情愿病死!!你这个……不孝……”
容小小走上前,任容老爹抓著自己的头发,只扶著容老爹躺下,容老爹依旧伸手,用尽力气打著容小小的脸、抓著容小小那稀疏的发丝……
容小小无言地将地上的碎片收好,耳边是容老爹颤抖的骂声。
“早知道……让你……死在……城门……也不捡……捡你回来……”
转身,出去。
一个时辰后,容小小手上又捧回了一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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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小小是个市井小无赖,那模样儿不能见人也就算了,可偏生这小孩儿说话粗鄙,性子又是极不老实,这东华城的街坊从南到北,谁人没吃过这个小混蛋的亏?是故,人人瞧了这容小小,简直可比瞧见过街老鼠,举起棍子,能把这小瘟神赶多远就有多远──就连卖馄饨的老黄家的三岁小儿,瞅见容小小,也是撅起嘴儿,骂道:“混蛋小小!”
容小小嗤之以鼻,每回经过老黄的馄饨,总要往锅子里吐一口唾沫,歪著嘴喃道:“你奶奶的……让你这破摊子开不下去!”
果真……是个小混蛋。
容老爹八年前在城门捡到了快没命的容小小,靠著卖柴薪,好容易才把容小小这原来只不过豆丁大的娃娃养成今日这活蹦乱跳的小孩儿。那时候,容老爹和容小小还住在东华城外的山头,那时候容小小的恶名倒还没成就。
这混世小王八出现在东华城,还只是三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容老爹为了让容小小能上学堂,日後能过得舒心些,日日推著车往市集去。这容老爹年过半百,单是靠那柴薪过活,已然是捉襟见肘,如今家里不但多了个容小小,容老爹偏生又瞧那容小小面向难看,怕日後自个儿走了,容小小就没了活路,便期盼著容小小读点圣贤书,兴许……还能让人看得起。
事情,就出在这麽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
容老爹推著车上坡,一把老骨头,做著这种粗活儿本就吃力,这泥流滚滚,容老爹脚下一个踉跄,便连人带车摔下了坡──!当时候,容小小可是在远远就打著那满是破洞的伞,眼睁睁地瞧见容老爹让那粗重的车给压著,动弹不得!
这事过後,容老爹不知一双腿瘫了,身子也是越来越不好。容小小上学堂的梦是碎了,这日後的生计也成了问题。容老爹没法,只得带著容小小搬入了城里。容小小干不得粗活儿,可这杂事什麽的,容小小倒还是能办理妥当的──这跑堂的当然是轮不著容小小,瞧他那副尊容,刚上工的时候,还把大夥儿给吓著了!
只是,也不知晓这容小小脑子里想些什麽,从来没把自个儿的臭脸遮著,倒是大大方方地让人指指点点。
然而,大夥儿之前皆以为容小小该是个老实的主儿,无奈──这小混蛋没过多久就原形毕露,偷蒙拐骗无一不精,那张嘴更是滑溜。众人只道──老容当初还真是没长眼,居然把个煞星给抱了回来!
这事儿,容老爹最是恼!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这无赖!当初容老爹的女儿便是让那无赖父母官给硬拉进府里折磨致死的!如此,这容老爹一瞧见容小小,再没有好脸色,床边有什麽就往容小小身上摔。容小小吃了几次亏,便聪明地再也没把什麽硬物放在床边。
容小小每日服侍了容老爹,就出门到外讨生活──无非是装个样子,这容小小多半是拿著那卖身葬父的牌子,坐在街巷上等著钓大鱼!众人只道,这容小小实在不孝──容小小倒是豁达,他的老爹今日还精神奕奕地赏了他一个耳光。
容小小坚信,人嘛──你越是诅咒他,他便活得越长命。所以,他做梦都在想,那容老爹长命百岁,天天拿东西扔他。
不过,容小小做这一行的,也是有诸多计较的。容小小貌丑,自然是不会有哪个冤大头把自己买回去。这东华城的人都认得容小小,无奈之下,容小小只得等著这外头来的公子小姐──断是不能挑那什麽江湖侠士!容小小那趁乱偷盗的功夫,只蒙得了终日在深闺的富贵子弟。再者,就算让人抓到了,顶多也会瞧在自个儿年岁尚幼,又是模样狼狈,不会真的教训。这些富贵子弟最是好面子,又要充君子,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