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容小小颤了颤,乖乖地走前了几步,一双大的出奇的凤眼眨了眨,见男子抬头,脸上连忙陪笑,唤了一声:“爷。”乐声骤然而止,男子低声一笑,道:“这一次,听话了许多。”
“爷教训的是,小的这段时日受惠良多,爷您真是小的再生父母,比亲生爹娘还照顾小的,小的──”容小小这边一派胡诌,那宫主却是神色渐冷,突地听见铿锵一声,只见那宫主一掌拍在桌案,脸上依旧挂著笑,语气却是极冷,“哼,爷的子嗣──可是你这小无赖随意玩笑的。”
容小小哪里知道,这是眼前这瞧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人的大禁忌。不过,这事儿也只有这宫主近身之人,方知晓一二,也难怪这容小小一头撞到了刀尖上也不自知。容小小暗叫──你奶奶的!公狐狸精发什麽神经!可身子却是忙跪了下来,状似害怕地抖了抖,颤道:“爷、爷……小的、小的说错话……”心里却骂道──操!谁管你儿子老子,要小爷我撞见你儿子那小狐狸精,非得抓起来扒了他的狐狸皮毛不可!
容小小那点心思岂是瞒得了眼前这权势滔天的天宫之主,只瞧他是气极反笑,道:“容小小,爷特许你上前五步。”容小小闻言,鼠头鼠脑地偏头,看似天真问道:“爷,那是要五大步,还是五小步啊?啊啊啊啊!小的过去!小的过去!”
容小小这偏要吃过苦头才会乖巧些,瞧他揉著脑袋,疼的身子真的颤了起来,低头斜眼瞧了瞧──操!被这麽一大块玉石打中!值了!转念却想,这千年老妖好生吝啬,这天宫瞧去繁华似锦,就赏颗麽指般大的玉石,比姥姥还抠门!
容小小讪讪走前了五步,却已经是到了案前,两人不过一案之隔,只闻那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容小小斜睨,见那做工极是精致的香炉,心下道──皇帝老爷子指不定都没这千年老妖快活,美人银子都有,老天爷真是没长眼儿了……
容小小这厢胡思乱想,却听那宫主道:“在爷面前竟能神游,你胆子倒是不小。”容小小急忙低头,道了声不敢。
沈默半晌,容小小觉得下颚让人抬起,眼眸一抬,就见那举世无双的面容凑近,一双如若深潭的凤眸微微眯起,容小小心中一跳,竟觉得此人眼神可怕异常。只见那天宫宫主打量片刻,缓缓道:“你这脸上的伤不是用一般利器刮上去的。”
容小小闻言,颤了颤,“容小小……”那天宫宫主徐徐扬起嘴角,“你倒是说说看,这一个砍柴的,怎麽会如此凑巧,捡了你这小丑娃?而你,又怎麽会如此凑巧,一把撞到了爷的刀口上?”容小小只觉得那人说话越来越冷,周围的暗香越发清晰,竟是隐隐带了腐尸的味儿。
“爷──小的、小的……操你奶奶的!谁知道小爷我这麽倒霉会遇到你啊!”
霍地,容小小只觉得一阵强风袭来,那原来抬著自己下颚的骨扇,猛地往自己的右颊上招呼去。容小小整个人往侧一飞,撞到了凉亭的梁柱上,又痛得滚到了台阶下。容小小一时间痛得说不出话来,连发声也发不了,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身子抽了抽,动也动不了,眼睛却瞧到那白衣宫主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瞅了过来,冷道:“你身无内力,又是如何会那断肠指,是谁人在後头指使你,呵──你演技倒好,爷差点儿就著了道。”
容小小伏在地上,良久,方能动唇,却道:“你奶奶的……什麽……断肠……”咬了咬牙,“鬼知道……操…操………”
那天宫宫主闻言,却窾窾步来,脸上露出笑靥,一瞬倾城。只是,在容小小眼里,简直比那香池还让人作呕。
“无妨,你现在不说,爷多的是法子,让你──全盘脱出。”
容小小见那人走来,身子忍不住向後挪,却怎麽也动不了,最後竟是惊叫一声白白,然後便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那天宫宫主神色冷然,见容小小晕了去,却没将这小混帐一脚踹开,而是缓缓俯身,鬼使神差地伸手,缓缓抚过了容小小的眉眼,轻笑一声,“若你这小娃娃不是奸细,爷倒是……”
猛地,缩手。
站直了身子,唤道:“墨柳。”
只见那树影晃动,就见一窈窕身影跪於天宫宫主面前,低唤了一声。这人无声无息,来去无影,却是这天宫七仙儿之中的壹院院主。那黑衣裹身,单瞧面容,煞是平凡,脸蛋稍显消瘦,浑身散发著冷冽的气息。
“爷,那三人皆是死於断肠指无误。那沈三死於柒夜池,却是因中了端木世族的独门毒方,墨柳观来,这容小小体内天寒毒加剧,看来也是中了同一种毒。於池边,置著容小小的服饰,且容小小此时手腕上涂的伤药,乃是这疗伤圣品,一粗俗穷途的丑娃,又是如何能得此药。”
不闻宫主作声,那墨柳抿了抿唇,道:“爷,这宫内近日来不少事端,皆与容小小有关,外院事务不断受阻。
久久,只闻那一声叹息。
只听那白衣宫主道:“这小无赖即便不是奸细,也同那奸细关系匪浅。带下去将他的伤治了,这人爷留著自有用处。”
末了,见墨柳抱著容小小走远,仿佛见到那一个小丑娃,脸上看似很是不屑,眼里却很是欢喜地叫道:『白白──』
19
却说,这容小小醒来的时候,又是在自个儿的小木屋里,四处洋溢著奇异的臭味儿,凑合那张猪头似的脸,只听容小小嘟哝道:“你奶奶的……那个玉小爷我忘了攥在手里了……白让那狐狸精打了。”容小小这般说,可他揉著鼻子,眼睛眨巴眨巴地,也不知怎麽一回事,又骂:“早知道那时候不管怎麽著,都得把他找一个地方扔了,这人长得越好看,就越没良心,你奶奶的──出手真重,疼。”
容小小正搓磨著把木头给他的药瓶子找出来,这左边挖挖右边找找,容小小拿出了一个布包,模样很是不屑,却是宝贝地将那瓶塞打开,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容小小低头闻了闻,便觉的心头暖和起来,喜道:“还是木头实在,多有义气,这药……不知要多少银子……”说罢,倒出一些,却又觉得多了点,很是肉疼,就又倒了些回去。
容小小这般捣弄捣弄,就听见那门栏开启的声音。抬头,就见果真是木头,手里抓著一个油包子,只瞧他发丝蓬松,满是胡渣的下巴,眼中看似无神,却是隐隐发著一丝光辉。容小小见木头进来,手里又拿著东西,大笑道:“嘿!这才说到你,果然是好人,小爷我半天没吃啦,饿死我了。”
那木头走来,正要在容小小身边蹲下,容小小正好要往脸上抹药,却猛地一只手抓来,用力之大,让容小小整个人惊地叫了一声。容小小望向木头,嘴上骂道:“你干嘛呢!吓死小爷啦!”木头却是凑近,容小小嘴角一抽,木头却是伸手,轻轻碰了容小小肿得老高的右颊,僵硬道:“被……打了?”
容小小呿了一声,嘴角一撇,正要骂几句出一口怨气,不知为何,话到口又说不出来,那股怨气似乎化成一种闷气,只能乖乖地吞进肚子里。“没……小爷我自个儿抽自己,怎麽著?”容小小别过身,闷闷说了一句,见那药干了,心疼地叫了一声,便又拿出药瓶,却见木头一手抓来,语气不顺道:“你的脸……不能,涂这个……”
容小小正觉得莫名其妙。闻言,又见木头将药瓶紧紧抓在手里,心中一火,骂道:“你不舍得就说一声!操!这宝贝你拿回去!反正你一定想用在我这脸上浪费了,都这个臭样子了也不用管它肿成什麽模样!你拿回去!小爷我不稀罕!操!”容小小这话说得好似木头干了天大的坏事,实在是因为他把气都出在了木头身上。
木头这可怜做了容小小的出气筒,抓著药瓶的手抖了抖,另一手却抓著容小小的肩,却见那瘦得只剩骨子的身影一颤,赌气地缩成一团,嘴里还骂道:“你滚出去!我没你这没心没肺的兄弟!”
木头闻言,动也不动。半晌,竟走了出去。
容小小听见那脚步声渐远,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呆呆地看著那微弱的火光,咬了咬下唇,一双大的出奇的凤眼好似有水珠──慢慢滑落。一颗、两颗。“你奶奶的。”容小小发狠似地往脸上一抹,却弄到了发肿的部位,疼的他哎哎大叫,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後生气地蹬腿,嘴里骂道:“你奶奶的!你以为人家对你好一点了就怎了?!操!以前受的教训还不够麽!白白和木头什麽人?你是人麽?你犯什麽贱?你是人麽?你就一个畜生、无赖!你爹娘才扔了你!老爹才让你害死的!”
容小小这边喃喃自语,专心致志,却突地听那一把低沈的声音。“小小。”容小小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别过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面对木板。木头手里拿著水盆,冒著热气,里头浸著白色的布绢。只见他瞧了瞧容小小,见那小孩儿成了缩头乌龟,便慢慢将水盆放到一边,在容小小身边坐了下来。
别过眼,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地板上的泪痕,未干。
不由得,出神。
木头沈吟片刻,将怀里的瓶子掏了出来,低声道:“我……没不舍得。”顿了顿,又道:“这药,治伤疤,不能治肿,不能消瘀血……有反效果。”那对著木板的小身子抖了抖,木头伸手,拽了拽容小小。良久,容小小才转了过来,却快速地从木头手中夺过瓶子,劈头骂道:“你奶奶的!你上辈子是兔子啊!咋一直抓我衣服!小爷我只这麽一件了,拉破了你赔我!”
木头顿了顿,容小小气呼呼地坐了起来,可脸上还是有著一丝泪痕,连绵而下,木头抱著水盆,挪了过来,伸手扭了扭湿透的布绢,容小小很是唾弃地看了一眼,道:“你干嘛?闪边去。”木头道:“我给你消肿。”
也不管容小小挣啊挣,那木头凑了过来,抓著容小小,拿起布绢,抚过容小小肿得发紫的颊。“你奶奶的!轻点!嘶──”容小小叫得好比杀猪,那木头动作很是熟练,两人这弄了好半个时辰,只听容小小闷闷道:“你这方面倒是讲究得很,怎麽?以前常──”
木头顿了顿,拧干了水,容小小又踢了踢他。木头沈默片刻,才道:“小时候,常被打。久了,就会了。”容小小一听,你奶奶地大叫一声,又疼的抽搐,嘴上道:“也对,你一张木头脸,我要看了,也想欺负你。”
容小小哈哈笑了几声,却没听见那沈默的男子喃喃道:“所以……才要一点一滴地讨回来……”
容小小扒开油包子,见居然是热腾腾的包子,开心地欢呼两声,回头却问木头:“木头,你都没告诉我,你在这院子是干什麽的?”
木头收了收东西,转头,看著容小小,见那小丑娃开心地吃得满脸都是,良久方道:“运物到外。”
碰──!
容小小揉著发疼的脑袋。却猛地爬上前,拉住木头的裤脚,颤颤道:“你、你、再说一次!”
木头垂首,伸手替容小小擦了擦脸,“运物到外。”
“到外?外面?院子外面?天宫外面?”
木头皱了皱眉,容小小的口水喷了他满脸都是,然後点了点头。
只听,容小小长长地哀嚎了一声──你奶奶的!小爷受这麽多罪到底是为了什麽──!!!!
容小小自顾自地大叫,却没发现,木头看著水盆里的水,只瞧那水,渐渐发黄,眼眸冰冷──透著杀意。
20
容小小自有了出去的希望,这精神便越发好,就连抓著桶子的时候,也是呵呵直笑,哼著那千年老妖的欢乐曲,暗里却是盘算著这出宫的计策。只是,容小小这事儿干得万分小心,就怕一时走漏风声,让那公狐狸精赏一个耳刮子也就算了,容小小倒是怕这院里人口中说的暗房──传说铁铮铮的汉子进去也要被搞成太监、娇滴滴的姑娘进去也变成……童言无忌。
容小小是没见识过,只知道这天宫七个院,每个院都有一个院主,至於院主是谁,自然是之前瞧过的那几个母……漂亮姐姐。容小小这段日子可真是卧薪尝胆,乖得跟什麽似的,每日早睡早起,乖乖巧巧地刷桶子,安安份份地数银子。
就这麽过了大半个月,容小小每日都会心惊胆跳地往小木屋外瞧一眼,就怕瞧来了那黄樱姑娘,好在这日子容小小是再没盼到这千年老妖的爪牙,倒是离出宫的日子,越发接近。
容小小这出宫的计谋,自然是拣了每月宫里派人到外添购物资的时候,容小小只要混到了木头的车子里头,只等著木头把自己运出去就得了。容小小每回一想起来,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似的,拍著木头的肩:“木头,你放心,出去这里小爷一定让你吃香喝辣看美人──”木头也没回话,只是隐约可见眉头微微一蹙,点了点头。
好容易,终给容小小等到了这麽一日,容小小夜里欢喜得睡不著,一大早就把银子连著木头给的药瓶子牢牢地攥在身上,就巴巴地走到了木头那儿,就见好几十个人忙著堆著箱子,晃了晃,才由一角见到了木头,急忙上前道:“木头,我藏哪儿?”
木头依旧是一脸胡渣子,发丝凌乱,眼眸却不似以往无神,仿佛注入了光辉,瞅见容小小的时候,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道:“不用藏。”容小小疑惑地眨眼,有这等好事儿?转念又想,不会是木头用银子糖塞了这出院管事的嘴儿,心头不由得一热,大义凛然地抓著木头的手,说:“木头,你果真是我的好兄弟!不过,银子……能不能不赔你?嘿嘿。”
木头顿了顿,却是缓缓俯身,同容小小平视,道:“你……真的,和我出去?”容小小骂了一声“操”,踢了木头一脚,道:“小爷我做梦都想飞出这狐狸窝!”
总之,容小小真如木头所言,大摇大摆地随著木头,推著四轮车子,跟著一干人缓缓到了外头。然而,容小小只觉得大约走到院门,四周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似雾又似云,一股奇异的飘香嫋嫋而来,容小小只觉得心头一跳,连忙拽紧了木头的衣角,小声道:“哎,这路怎生这麽怪异,会不会……”
只感觉,木头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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