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好似要将容小小千刀万剐。
紫衣女子走前,又在那帘幕前盈盈下拜。
容小小却是上前一步,立马跪下,颤颤巍巍道:“这位大爷,小的……小的不是、不是存心……存心冒犯大爷您的……呃──”容小小瞥了那红衣姑娘一眼,暗骂一声──母老虎。又接著道:“大爷,实在是这位姑娘太像小人的娘亲了……小人、小人才会、才会如此冒犯。”
容小小的模样儿难看之极,这脸上的刀疤也就算了,那身板子又是极瘦,让整个人看起来枯黄消瘦,难以入眼。容小小不知是有心整那红衣姑娘,还是要让那“爷”相信,居然又泪眼汪汪地瞅著那红衣女子,边唤道:“娘──您到底在哪里?”
这一出戏,好不感人。
就连这两个女子,也微微动容。不过,一个是让气的,一个是让逗的。
“呵……”帘幕内,传来一阵笑声。
容小小微微一顿。
不为什麽,只为那股没由来的寒意,冻得他……双脚忍不住打颤!
“你唤什麽?”
帘幕後,只感觉那人似乎慵懒地半卧著,这句话咋看之下像是询问容小小,可话一出口,倒像是成了命令,那隐隐感觉的气势让人折服。容小小抖了抖,道:“小人……小人名唤……呃,陈大宝!”
没想到,这麽一说,容小小突地觉得眼前什麽东西闪过,然後便是觉得腰间疼得仿佛要了他的命一样。容小小俯倒在地,低头瞧了瞧,只见……一颗棋子。方才,打中自己的,居然是一颗棋子!比那巷角凶大婶的棍子还要疼!
“爷再问一次,你叫什麽?”
容小小咬了咬牙,他奶奶的!怎麽今日老让人抽!上一次,家里没了粮,他偷了庙里的贡品,不过,也只有一次而已!这佛祖不是这麽小气吧……
看著那帘幕,容小小心下骂道──操你的大爷!
脸上,却忙对起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小的……姓容、名小小……”
只听,那红衣女子轻声笑了笑,道:“方才那楼下的人叫你容小小,瞧你这小无赖嘴贱,非得讨罚了才甘心。”
容小小抬头,狠狠地瞪了那笑得欢喜的女子一眼。你奶奶的!老子咒你以後嫁不出去!呸!不对!嫁给大肥肠!
此时,那紫衣姑娘却问:“那小小兄弟,你家居何处?家里又有什麽人?”
容小小心道──这可是身家盘问了……没想到,这千年老妖比那些肉场的女人还八婆……身边,又只有女人──八成是个小白脸!
不过,容小小这人心口不一倒是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听他还没开口,就先落了几滴泪,道:“神仙姐姐,您有所不知,小人、小人方才不愿透漏姓名,实在、实在是因为,小人怕是钱庄的人……”容小小吸了吸鼻子,又道:“实不相瞒,小人的娘亲,在小人四岁的时候,就跟有钱老爷跑了,扔下小人和小人的老爹。”
“小人的老爹,思念小人的娘亲,自此茶饭不思,相思成病,为了小人的老爹,小人不得不向钱庄借银子,如今、如今……小人不仅是满身债,老爹也病入膏肓!这位大爷!救救小人的老爹!小人下辈子给您做牛马也在所不辞!”
这原来,容小小是瞎说,可说到後处,容小小可是用了真感情。容老爹在城门下捡了他,摊了,也是因为他,如今,让人重打成伤,全都是因为自己。
世人都知道,容小小是一个王八蛋小无赖,却不知,他的这一性情,在这孝道败落的尘世,又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容小小一脸悲痛,这余下几人倒是面不改色。只是,那帘幕後的人再不作声,只忽然道:“你那狠心的娘亲倒给你生了一双好凤眼。”
说罢,容小小只觉得一股强风袭来,只把他吹到了外头,撞上了屏风。
“呃啊!”容小小滚了两圈。痛得脸色发青──这千年老妖,早知道他不是人!
容小小揉著脑袋,却感觉什麽东西落到了眼前──居然!居然!是好大一锭银子!!
容小小看著那闪亮闪亮的银子,连忙放在口里一咬,开心地恨不得就再冲进去给那千年老妖再扔几次,搞不好能再多赏些银子!
容小小屁颠屁颠地乐著,这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请了城里最有名却又最爱钱的大夫。
他急急忙忙地催著大夫,推开了门,大叫道:“大夫来了──!”
容小小看著床上的老头儿。
睁大了眼睛,喃了声:“老爹……?……”
×××
容老爹走了。
那不孝子容小小却是连容老爹的最後一面也没见著。最後,也只给容老爹买了口薄馆,简单地办了丧事。
总之,就这麽草草过去了。
只是,那打更的人说,半夜瞧见,这容老爹的新坟前,瞧见一个影儿,哭得好不凄厉,连了三个晚上,都是如此。
5
操!
寒风潇潇,那穿著满是补丁的衣服的小孩儿,紧紧抱著那小包袱,冷得缩成一团。你奶奶的!最近他容小小还真是走什麽运,怎麽会背成这一副模样儿!
说来,容老爹不久前一命呜呼了,一句话也没落下,就把他一个人给扔下了。容小小那个气啊……好在,用了那千年老妖给的银子,给老爹买了口薄棺,要不然他容小小真真要来“卖身葬父”啦!只不过,那银子容小小没全用来置办容老爹的丧事,剩下的,容小小紧紧攥在身上,屋子的事情打点好了,就拿著家夥,拍拍屁股,准备离开这东华城,出去外头。
在那之前,容小小先是到卖猪肉的肥老板的摊子面前,那肥老板最是不待见这容小小,可又想这小王八刚死了爹,也不愿去触他的霉头,便也置之不理。这还真是闲来无事,惹祸上身。容小小阴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花色手绢,还有淡淡的香气,搁到肥老板面前,大喊:“肥老板,这是锦花楼的凤仙姐姐让我给你的!”
容小小这身板子小归小,可嗓门儿却是大得很,一时间,这整条街的人,目光凑了过来。肥老板还没回神,这猪肉还抓在手上,又听容小小道:“肥老板,这凤仙姐姐还说,她不怪你不要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儿,肥老板你不能不认啊!好歹,也是你的亲骨肉啊!老板!”
“你!容小小!你胡说八道什麽!”肥老板指著容小小大吼。容小小却是不为所动,这嗓门是越开越大,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容小小只一劲儿说道:“肥老板,我瞧那凤仙姐姐,大著肚儿,说得好不伤心、好不可怜,原来我是绝对不想管这事儿的,但是,肥老板,就连容小小我这个小无赖瞧著那凤仙姐姐,都看不过眼,心道,这姐姐怀了孩子的事儿,肥老板你又怎麽能无动於衷,抛弃他们母子呢!”
这容小小说得跟唱的一样,那神情模样儿学得真是惟妙惟肖,“肥老板,我、我也是看著心痛啊,想来我也是一出生就没了爹娘,肥老板你该不会也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畜生吧!”容小小说到悲恸之处,居然还洒了几滴热泪,看得在场的人,那真是义愤填膺,个个斜睨肥老板,交头接耳。
“没想到,居然这麽抛弃人家母子,还真是……”“可不是,我早就说,瞧他那一身肥油,就盼他人忠厚些也就算了,居然还──哼!果然是畜生。”“就是啊!这人……”
那肥老板,这会儿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容小小瞧那肥老板脸色发青,暗爽一把。你奶奶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容小小小人一个,三天内要你这只肥猪变成烤猪!
“容小小!你这个小兔崽子!”只见,那肥老板居然气红了脸,操起了杀猪刀,容小小吓了一大跳,肥老板一刀就劈了过来。好在容小小人机灵,边躲边不要命地叫:“肥老板!你砍了我不要紧!这孩子你是一定要认的!你千万别好好的人不做,去做畜生啊!”
“老子砍了你!”
容小小嘿地一躲,正还要大言不惭地多说几句,只听见一边看热闹的人道:“肥大婶来啦!”容小小暗道──终於来了!只见,不远处一个身材同样是壮硕肥胖的妇人,肩上扛著一只猪,愤愤走来,眼里好似有两团火,身後跟著这条街的三八们,七嘴八舌地在胖妇人耳边加油添醋。
果真,肥老板脸色大变,从青便紫啦!原来,这肥老板平生惧内,自家婆娘可是远近驰名的悍妇,一拳能打死一头猪。故此,肥老板只敢私下风流,在自己婆娘面前可是百依百顺,绝不敢造次。这下子,肥老板的皮──铁定要被刷去几层。
容小小见事情告一段落,便在肥大婶的怒吼声、肥老板的哀嚎声、看官们的叫好声中……功成身退去也。
这容小小整治完了肥老板,就走到了那老黄的馄饨摊子,难得奢侈地叫了碗馄饨。那老黄平时就和容小小交恶,这下见到容小小,就胡乱给他下了几个馄饨,好大一个碗,只有那无味儿的汤头。“碰”的一声,搁到容小小眼前。容小小皱著眉头,看著那老黄,没想到那老黄还颇神奇地呸了一声,道:“给你这混帐下馄饨,还弄脏了我这地方!喂!三个铜子!”
容小小撇了撇嘴,付了钱。目光却阴冷地瞪著那老黄,心生一计,嘿嘿地笑了一声。
这老黄忙著招呼客人,突然听见一声巨响。转头就见这容小小在地上不住翻滚,老黄一气,骂道:“你这小混蛋在干什麽!”
容小小双手抚著肚子,似是十分痛苦,哀哀地叫了几声,“我──我肚子疼……”然後,瞪著一双大眼,看著桌上那碗馄饨,颤颤指道:“这馄饨──有毒!!!”
这一声有毒,说的是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其他的客人一听,都纷纷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只听容小小叫道:“我的肚子好疼!好疼!馄饨有毒!有毒啊!”那些客人白了脸,纷纷站了起来,走开了去,那老黄连忙追了上去,急急叫道:“喂!钱还没付啊!喂──!”
那老黄跑了几步,客人都没了踪影──气啊!回过头,大吼:“容──”
咦──人呢!跑哪里去了!!
容小小狂笑著,跑了老远,才缓下了气。抬手,抹了抹汗。到了一棵老树下,从那老树洞里拿出了自己整理的小包袱,往城门走去。
然後,回头,看著这雄伟的城门,上投挂著金漆的牌匾,大大的“东华城”三字。容小小看著出神,而後,在城门前,俯身,叩了三次头,嘴里喃著:“老爹,小小以後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小小不孝,老爹你在天上,也不用记挂小小。”
容小小前脚刚走出东华城。这城里,就发生了奇怪的事儿。
先是那小恶霸陈大宝,还有他的一干狐朋狗友们,不知怎地,就死在一间破庙里,手掌发紫,口吐白沫。之後,便是客栈里的一个公子哥儿,死在床上,也是口吐白沫,手掌和死去的陈大宝他们一样,皆是发紫。
却说,容小小出了这东华城,倒是将自个儿丑的不能见人的脸蛋儿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眼。走没多久,就寻了一个赶著车的老汉,骗说是要到京城去投靠亲人。那老汉收了银子,就让驴子拖著车,容小小就待到了放满干草的车厢里去。
容小小想著这几年的日子,呵呵笑著,可又想到了容老爹,扁著嘴,靠著干草,睡了去。
没想到,这一行就出了事。
那老汉,居然把自己卖了──!!!
容小小现下,就在那柴房里,夜里冻得要死了一样。容小小那个恨啊!那老汉不只把他卖了,还拿去了他全部的银子,只剩下一个破包袱给自己。
容小小牙齿打颤,搓揉著手,而後,低头看了看……
咦……怎麽有一些──发紫?
容小小坐了起来,实在冻得没法子了,便走出了柴房,思量著去找些火折子,烧火取暖!操!
一走出来,就听见那丝竹管乐之声,还有阵阵欢笑声,容小小又骂了一句“你奶奶的”──!这外头更冷,容小小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被卖了──也就算了。没想到,还被卖进了窑子里!容小小欲哭无泪,好在在那老鸨真要脱了他衣服之前,容小小连忙把遮著自己脸的破布给那了下来。这贞操自然是保住了,可那老鸨不甘心买了一个丑小子,就硬扣著容小小的卖身契,让容小小在这窑子里干活。
容小小没法,这卖身契扣著,瞧那老鸨刁钻的嘴脸,定然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开。他自然得想些法子,这一想……就想了大半个月。
容小小这会儿在院子里游荡,突然,就听见前方传来什麽怪异的声响。容小小抬头,就见一个大肥肠拉著一个白衣公子的手,笑得一脸淫荡。那白衣公子似乎正在竭力推拒,可又似乎软绵无力,只听那大肥肠笑说:“美人儿,老子还真是第一次瞧见这麽诱人的美人,乖美人呵──!”
容小小嘴角抽了抽,你奶奶的!这什麽破事……
那白衣公子无力地动了动,最後还是不敌,让那大肥肠压了下去──
然後──“碰──!!”
容小小嘿了一声,丢了手上的棍子,笑道:“这会儿终於给老子晕了!”容小小把那压著白衣公子的肥肠踢开,然後就开始搜他的衣服,终於取出了一张契子,开心地笑道:“哈哈哈!果真在这儿!”
原来,这大肥肠是这老鸨身边的管事,容小小溜进了老鸨房里好几次找那卖身契,每次都让人发现了打一顿。後来,容小小可是亲眼瞧著这管事把自个儿的卖身契放入了衣褶里……
嘿!这会儿终於自由啦!
容小小开心得几乎要大喊。
然後,想起什麽似地,边回头边道:“这位公子,我容小小这是不顾性命,见义勇为啊,公子你不要感动,只要给我一些……”
容小小看著那无力俯在地上的白衣公子,登时,傻了眼。
你奶奶的!仙人下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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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下两碗──不、一碗面好了。”
“好!!客官您请──”那卖面的抬头,就见一个孩子从眼前晃过,瞧那穿著该是穷人家的孩子,可那模样儿还真是……怎料,那孩子回头,扬起脸蛋儿,一瞪。然後,拍著屁股,直接坐在一张椅子上,脚还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