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乐得轻松。
现在所有种子都已经种到了必要的地方,就等最後一把火烧过去。巫妖又复习了一下心中藏著的秘密剧本,然後心安理得的窝进车厢内舒适的金毛羊皮垫子里。
他的仆人还在为这个荒诞现实主义的爱情故事感到震惊,但是巫妖相信他震惊著、震惊著也就习惯了,就像他三年来习惯的每一个魔法奇迹一样。
那个不完全的契约,或者说巫妖对於将他「带出」毁灭结局的真正劳伦斯少爷,原则性的报答就要结束了,他终於开始认真考虑驯养这位仆从的可能性。
他早知道那个不完全的召唤让他丢失了一些东西……远比那个永远想不全的法术真名多,但是那又有什麽关系呢?等价交换原则,他也拥有了过去未曾感觉到的东西。
他可爱的洋芋骑士路易有著很美丽强大的灵魂,而他的导师早就教导过,最牢固的灵魂契约从来不用咒语表达……
「不管他们什麽结局,我们都是看热闹的,我伟大仁慈的主人能把接下来的节目表和你忠诚的仆人分享一下吗?」
还不知道身边那人正在筹划色狼变忠犬完全驯化计划,咋舌够了的管家索性一鼓作气,追问威林希尔德家族其它人将有的下场。
巫妖既然能够靠一瓶魔药不著痕迹的干掉两个敌人──如果算上不可能东山再起的玛丽安夫人,那就是三个──那麽没道理他对剩下的那些毫无计划。
可惜巫妖此时没用读心术,不然说不定他会很欣慰的暂时无视某只得寸进尺、往魔纹绸披风里钻的爪子,而不是赏爪子的主人一盆冰水混合物。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象力?」巫妖认为作为一个不死生物,不该因为那些赞美感到高兴。
当然,如果路德维希说他残暴恐怖、心胸狭窄,他肯定会直接召唤一场流星火雨。
「从三年前我就对自己自以为是的筹划能力绝望了。」战士就是战士,何况是从洋芋田里长出来,脑壳里盛满洋芋泥的战士……已经多次为无用功哀叹的路德维希放弃地自嘲,然後做憧憬貌,看著似乎正因为诡计即将得逞而显得容光焕发的主人。
「我聆听您的教诲。」
他扬起一个笑容,又想凑上去亲近一下挑逗了三年也没上一垒的主人兼心上人,但考虑身上还没干透的冰冷水迹,又重新坐好。
这麽直白的表达出放弃大脑功能的无赖笑容,让巫妖气结,但是至少那点体贴证明对方作为仆人还有基本智商,大方的巫妖决定奖赏他:
「我们有很多让他们陷入混乱的手段,而且路易你本身还为我带来最大的筹码哟……」
巫妖的布局的确很早就开始了,但最初并非刻意。
应该说一开始沈浸在笛梅耶大地特有的新材料和充满生命力的身体带给他的新体验中,巫妖根本没考虑过那个不完全的契约──反正逼急了,十几年後来一场大屠杀,他就可以完好无缺的过日子。
可是自从复活了路德维希之後,他的生活渐渐不再囿於单纯的实验室和苗圃,那种对世俗的好奇心,最早并不是开始於那个充满不合贵族身分的低俗读物的书柜,而是复活者充满仇恨和矛盾自责的灵魂。
聆听了仆从的故事,又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兴起借著复仇者身分去那个光怪陆离的上流社会玩一圈想法的巫妖,仍然按照本性选择魔法为晋升工具。
贪婪又无知的低魔世界人类很轻信,他们似乎认为付出足够代价得到的东西就会很安全,没人怀疑那些炼金大师的杰作──包括各种神奇的药剂,包括那些华丽而无害的变异魔法植物……没人知道它们其实都带有晦涩的黑魔法特征。
狡猾而谨慎的巫妖用这种手段试探这个世界对邪恶力量的敏感性,然後遗憾的发现,就算恶魔们三番两次的入侵,这些人也没记住足够的教训。
於是他放心的借著维克多向威林希尔德家族输入黑魔法元素──自以为已经完全迷倒了私生子弟弟,甚至被巫妖修改记忆,认为两人间已经有更亲密关系的维克多,不疑有他,多次主动要求用魔药来控制家臣,夺取黑鹰骑士团中骨干的忠心……这个急躁愚蠢的男人甚至丧尽天良的向父亲下手。
这件事巫妖一开始都不知道,面对维克多肮脏的内心,他懒得多次读取。
这件事还是那个月黑窃盗夜,从奥斯本大公和翼人的交谈中了解的,契约生效时,二公子身分曝光,大公居然丝毫不露恼意,他甚至表示那个卑鄙叛徒的女人产下的血脉,他一个都不会承认。
巫妖那时候和仆从一起赞叹了所谓贵族世家亲情的淡漠,并庆幸绝育药已经上次就交付使用,不然恼火的大公爵可能又要制造出几个继承人来。
最後整个威林希尔德家族都被黑魔法感染了。
如果再接受一次神殿的圣光洗礼,这一家人都会像阳光下的吸血鬼一样,被烧灼冒出黑烟来。
而巫妖最後要做的,只是制造一个神殿不得不出动它最精锐的实力审判所的契机罢了。
他本来想要牺牲一下劳伦斯三少爷这个身分,制造一次黑暗血祭的,但没想到用心不正的拉尔文二哥直接送上门来……
「……这对恋人的事情才是个开始,神殿翼人那一派的势力虽然暂时受损,但必然要反扑──第一件事就是怀疑大皇子和拉尔文骤然转变的态度,精神控制类法术和魔药都会被列上怀疑名单,然後就是信仰鉴定和邪恶鉴定……」
虽然不具有优秀的创造性,但洋芋骑士的脑子显然也不像他以为的那麽笨,至少能够根据巫妖透露的信息做後续推理。
「威林希尔德家族首先会被当作替罪羔羊丢出去,划分完这块肥肉後,皇室和帝国另两大家族的平衡也破坏了,野心勃勃的各路诸侯不会放过联合神殿、自己登上权力顶峰的好机会。」
劳伦斯.艾森的仇敌不会有好下场,背叛齐格飞.安沃德里索尔.洛克菲勒的那些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完美的计划。
「不错吧?现在就看安德烈殿下动作迅速与否了。」虽然拉尔文到底是烧死还是逃亡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但是他们活著显然更能刺激反对派们努力搜集证据。
「不会引火烧身吗?」
男人终於在这一刻真正下决心,将那个写满神权威严和圣洁的名字从灵魂上划去,仅记住自己身为巫妖希尔伯顿仆从骑士的复活者──路德维希的身分。
所以他不问帝国会不会再次分崩离析,战火会不会在这疲惫的大地上点燃──这不是他一个亡者能参与的历史,战争与否取决於生者自己的选择。
「我很快就不需要劳伦斯这个身分了,」当然身体和彻底沦为深渊域外领土的山庄还要用下去,「我可以制造一个亡灵法师希尔伯顿让安哥拉那群蠢材追杀个几十年,然後再弄一个血祭阵,再现一下当年那位满心仇恨的学徒献上一切的那幕,为他曾经有过的绝望和仇恨正名。」
至少那位能力低微的少年有足够的信念,并且不曾背叛过真正爱他的人,巫妖觉得自己身体曾经的主人,至少比他那些名义上的兄弟和父亲高尚──威林希尔德家族其它人的灵魂,他甚至不屑下嘴品尝。
「那我是不是也不用扮演管家了?」经常失职的男人突然兴致勃勃的提问。
的确,现在巫妖的金库已经丰富到不需要精打细算的记帐了,而他的实验材料收藏在家族灭门之祸来临时,去那些无人关注的废品仓库趁火打劫,就足够享受个几十年了。
甚至连庞大的克劳斯山庄也逐渐步上正轨,几年来按照建造法师塔的要求,逐渐增加的咒语和魔法阵让它不需要主人花费过多的心思……所以管家不再是必须的职位。
「那你还能做什麽?」笛梅耶几百年没有巨龙活动的痕迹了,其它的威胁,巫妖可不觉得凭自己的实力需要个肉盾。
「当情人啊!」路德维希语调轻快,他显然觉得巫妖虽然不需要盾牌,但是需要暖炉──特指在床上或者其它能够躺下的地方用的那种。
如果不是马车已经抵达目前正混乱不堪的圣徒广场旁边,他肯定要挨一次改良版的雷击术。
主仆两人一起趴在马车车窗上看喜剧高潮──
被家族和神殿抛弃的可怜虫拉尔文,此时形容憔悴、奄奄一息,他那从出生炫耀至今的银发此时苍白干枯,一如他曾被誉为天使圣徒的俊美面孔。但是骑在龙血战马上的大皇子安德烈依然紧紧搂著他、保护他,即使这样做会妨碍他挥剑战斗、会让他自己伤痕累累。
「看起来……这位殿下和他的父亲还有点区别。」巫妖眯著眼睛确认马上一对情人的神态,拉尔文毫无生气的面孔读不出什麽,安德烈的眼神至少足够清醒和坚定。
迷魂药剂和爱情法术没什麽本质区别,当被施术人的想法和魔法的目标一致时,法术的影响力就会消失。
看起来皇子的爱情比他一开始推测的还要深刻,不过将这种感情激发的引子是什麽?巫妖饶有兴趣的猜测──他原本以为安德烈要看到拉尔文焦黑的尸体才会爆发。
「别提安东尼那个家夥,我对他唯一的兴趣就是欣赏那些关於神殿和贵族质问他的水晶录像。」被嫌热的主人从最近的窗口推开,不得不趴在另一个窗口上的路德维希撇嘴。「另外不得不说您不熟悉接触战,显然那位前二少爷也陷得不浅。」
至少作为一个骑士,曾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男人指出,被绑了三天三夜也不至於生机全无的拉尔文,背後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狰狞伤口。看来被爱情烧坏脑子的银发青年做出了一次布衣辅助系,为全身披甲的战士当肉盾的壮举。
「要帮这两个傻瓜突围吗?」
「……」巫妖的眼神似乎要看透路德维希的灵魂,然後他露出了一个让男人觉得自己肯定会为此追悔莫及的冷笑。
「很有趣,为什麽不呢?」
他在左掌中画出一个简单而有力的魔法字符,然後将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形武器抽了出来,郑重其事的交到呆滞的仆人手上。
圣剑.克莱尔光芒,穿越了几十年光阴,穿越了阴谋与诅咒,终於回到了他天命的主人手里。
「刚出土的──去吧!」
巫妖轻轻一推,将骑士提出温暖安全的车厢的同时,揭开了外貌迷惑咒。
反正大家不都喜欢借用神眷家族洛克菲勒的名义吗?那麽现在就让大家再瞻仰一次最後的战斗神子的威武英姿吧?
然後他就彻底属於我了,巫妖快意的想著。
尾声
多年以後──
废弃的山庄布满了被空气中残存的狂暴元素所催化变形的植物,尤其是那些铁青色的荆棘,它们携带著缠绕其上的腐烂白骨,在整片烧得焦黑的土壤上缓慢蠕动,似乎在等待下一个闯进来的愚蠢活物。
古古洛卡山脉的冬天很冷,但是皑皑白雪再也不能给这片邪恶的土地染上清白的颜色。
克劳斯山庄,它曾经有个象征百花盛开的名字。这里有过一段被战火掩埋的爱情,一段被权力抹去的繁华时光……但是它现在只剩下寂寞了。
当神圣帝国世俗和神权的斗争终於以分裂告终,神殿审判军和帝国法师团迫不得已合作成立的追查队伍,终於找到了邪恶的发源地──为了突破那个高深莫测的死灵法师几乎牢不可破的防护体系,他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追查了作恶的渎神者几十年的精锐队伍,在突破山庄後仅有一人逃脱,但是他带出了一个引发无数冒险者和上位者心动的消息。
在这个邪恶的法师堡垒最核心的地下室祭台上,有一柄始终不曾被邪恶污染的银剑,那流畅凌厉的剑身,有著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光辉。
最终还是重伤不治的幸存者,留下的遗言只有几个字:克莱尔光芒。
在正史中,这柄象征著王权和神权统一於一身的圣剑,跟随他最後一名主人──神眷之子齐格飞.安沃德里索尔.洛克菲勒,一起消失在那场丑陋的阴谋中。
而野史中,它最後出现是在一场荒诞可笑的火刑里,早该死去的神子救出了被神殿宣判渎神的同性情人,然後飘然远去……
当权者们自然对浪漫的传说嗤之以鼻,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对这柄作为令牌比作为武器更合适的宝剑的梦寐以求。
於是总有挑战者会光顾这座荒废的庄园,哪怕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为那些魔化荆棘加菜而已。
今天又一群傻小子光临,走在队伍中间却表现出足够权威的黑发少年嘴唇紧抿,目光中透露出志在必得。
「又来了一夥送菜的,要不要赌一下他们能走到哪一关?」
其实从不曾真正离开的山庄主人稳坐在凡人看不见的高台上,一边品尝著美味的蓝莓酱奶油小饼干,一边锲而不舍的发动新一轮赌博游戏。
「赌他胜利。」摆脱管家头衔很久以後,终於在暖床肉垫志向上迈出一大步的男人,将小饼干一块接一块的喂进窝在怀中的爱人口里,多少年来,他也算第一次正面响应了「主人」开出的赌局。
「他像我,上辈子那个目空一切、愚不可及,但是拥有坚定灵魂的我。」
「哦?」巫妖歪歪头,视线更多是落在黑发少年身边,总是落後他半步,以护卫的姿态警惕著的棕发青年,不带恶意的眯了眯眼睛。
那个青年五官中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但是笛梅耶人类短暂的生命,让巫妖早就放弃了去记忆那些永恒生命中遇到的过客。
「说不定不会太顺利哟。」
「怎麽?」路德维希不信锻炼了那麽久,甚至经过无底深渊磨练的自己眼光看不过关。
「自己想。」巫妖舒服的向後靠去,磨蹭著男人厚实温暖的胸膛,成功的将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引到某个最喜欢擅自兴奋,和清醒的大脑从来不合作的部位上去。
很快就从吃点心的人变成被吃的点心,巫妖嘴角挂起享受的微笑──他忠诚又痴情的仆人,技巧花样和热情一样不缺,完全满足了他对生活和战斗各方面的潜在要求。
彻底沈迷在欲望中的圣剑前主人,马上被这笑容迷惑的忘记了他的疑问。
可怜的挑战者,他大概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