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默然,实在受不住他如此,“在茶楼碰见了表哥,起了些许争执。”怕他多疑,解释道,“只是偶遇罢了,三爷莫多想。”
齐琛要她离林淮远些,也并非是说真让她不顾亲戚情面冷脸躲避,只是感情上控制好便可。见她着急,说道,“我不会疑你。只是……他知你嫁作人妇还当众拉扯,未免太过分。”
说罢,起身去桌上寻了药酒,挽她衣袖抹药,定声道,“下回出门,带多些下人。”
手上力道轻重有序,药酒的凉意透进肉里,更是舒服。明玉看他涂的仔细小心,方才的不安也消失了,齐琛是信她的,“听三爷的。”
齐琛又道,“没听见他在齐家私塾有什么过错,也不好将他赶走,免得我们齐家落人口实。但这笔帐我先记下,日后再算。”
“三爷不必为了妾身为难,免得外人说您为了妾身薄待表亲。”
齐琛摇头,“人善被人欺,不是说不提倡做善人,只是看情况。对恶人善,会招致更大恶意,那就无需再忍让。欺软怕硬,说的也是这个道理。”末了又问道,“还有哪伤着了?”
明玉不敢瞒他,“左脚踝,明玉自己抹就好,三爷把药瓶给我罢。”
“无妨,我的手已经脏了,你就别沾药了。待会别乱走,否则伤难好。晚饭我让下人端进来。”
明玉忙说道,“这可不妥当。”
齐琛淡声,“说我身体不舒服就好。否则母亲得问你是怎么弄伤的,到时候也不好解释。即便说是你自己摔的,她也会责怪你不小心。”他想起亘古不变的问题,唇角微有笑意,“儿媳难当。”
明玉扑哧笑笑,“这话倒不假。”等他上完药,洗净了手,才道,“今日我出门,灏灏扯着我衣摆说你还是待他冷淡,连糖果也不买给他吃了。”
齐琛皱眉,想到小侄子齐灏白就头疼,简直比进皇宫还头疼。
明玉见他如临大敌,淡笑,“三爷,你就多哄哄他吧,毕竟是个孩子。”
齐琛眉头拧的更深,“我尽力。”
明玉笑笑,哄孩子这事还得尽力么。也不打趣他了,齐琛好奇道,“他不怕你了?”
“不怕。”明玉微觉神气,“如今他可听我的话,虽然我不懂怎么哄孩子,可水桃懂呀。我就让她去买各种好玩的玩意还有孩童喜欢吃的,多哄他几次态度就好转了。”
齐琛点头笑笑,夸道,“这法子好。”
“而且三爷不必担心灏灏总要让您抱了。”
齐琛见她眉眼带笑,十分媚人明艳,就知她又是想了什么办法,“为何?”
“明玉跟他说,他如今是小大人了,还是个男孩子,整日让叔叔抱的是小姑娘,叔叔自然不喜欢。连着这几日连嬷嬷抱他都不肯,说要做个像他爹一样的男子汉。”
齐琛真觉明玉有颗玲珑心,与其说他护着明玉,倒不如说她在为自己斩净路上出现的细小荆棘,虽然不大碍事,但却走的更是踏实。说到齐俊,齐琛心底敬佩他,越发能明白为何“齐琛”一心要去战场,不愿安心做个文官。兴许这本尊在遇刺时已经离世,自己却不知何故到了这,替代了他。
既然有未完成的心愿,齐琛也会对这原主负责,将自己当作真正的齐家人,荣辱与共。
明玉见他一瞬沉思,轻扯了他的衣裳。齐琛回过神,说道,“辛苦你了。”
“三爷说这话太见外,这是妾身应当做的。”于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便是劳累的事,只要是为齐琛做的,也值当。姨父那般怕姨母,姨母受了伤,也没见姨父会亲自上药,至多关怀两句。不管齐三爷对她的心思到底如何,在这点上,她就觉得值了。
齐琛想起她说去茶楼,问道,“去茶楼可是听书去了?”
明玉笑道,“是,那老先生说的不错,三爷得空便可以去听了。”
齐琛也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家长里短的事他不擅长也不细心,可有明玉在,事事顺利,不用他烦心。瞧着明玉丝毫不邀功也不讨赏,全然当作是她应做的,倒让他觉得愧疚。她将自己当作丈夫,他还没有把她当作妻子。柔情蜜意的话他说不出口,最后说道,“等你伤好后,我们去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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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刚跟夏日沾了边,天气就见热,不似前几日清凉。
脚伤好后,明玉多是陪着齐琛去听书。齐承山让齐琛多去走走,整日在家里闷着才是下策,孟氏只好答应。
比起在齐家对着家翁和几个姨娘孩子,明玉更喜和齐琛一起外出,自在无拘束不说,还能四处赏玩,这些都是成孤女后无福享受的。
这晚快睡下,明玉见齐琛垒楚河汉界的手法越来越好,掐算下日子,两人成亲快二十日,难道他打算这么一辈子?蹲在里头想了想,带着三分惆怅,红了脸说道,“三爷,我们是要一直如此么?”
齐琛手势一顿,他也是个正常男子,能忍着已不错,偏这声音柔柔腻腻,偏头不瞧。
微觉有热意隐约扑来,那吐纳的温热就在脖间,不近不远。齐琛忍不住正眼看去,就见明玉也正看来。目光轻柔,撩人心怀。
明玉定神看他,眉眼未动,气息微屏。
温柔目光已荡漾了心头,齐琛往她探身,唇上浅碰,一抹轻柔如蜜浇灌心间,呼吸骤顿。离了软暖双唇,四目又对上,齐琛屏气看她,瞧的明玉面上绯红,慌乱钻进被窝里头,捂着心口不语。只是亲个嘴就这般艰难羞涩了,真不知那些奉父母之命成亲当夜的人怎么能赤丨裸相见,还做那种羞人事。
一会,眼皮外昏黑,明玉才睁了眼,翻身回去,看着那熄灯回来的高大身影,不知他是作何想法。放下帘帐,里头就全然看不见了。循着他的位置一直瞧着,好似能看清他,“三爷,明玉的心……是您的,有些话,藏了有些时日。之前不打算说,只是既然已是夫妻,明玉也信您,您也信妾身,这些话就不想再放了。”
齐琛平复了心情,说道,“何事?”
明玉稍稍往他身旁靠了靠,压着中间的被子,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妾身一直在想……三爷可是……”
话说到这,似乎又觉太鲁莽了。她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的,何必问。齐琛听她声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声音缓和道,“说吧。”
明玉应声,才鼓了勇气问道,“明玉一直怀疑……三爷是,借尸还魂……”
齐琛一愣,蓦地坐起身,明玉离的近,肩膀猛地磕碰在她的面颊上,疼的她嘶嘶抽冷气。他伸手挽起帘子,去瞧她伤势,“撞伤哪了?”
明玉忍泪摇头,见他要走,抓了他的手道,“三爷,明玉既然说了,就绝不会背弃您,明玉没那么傻。”
齐琛方才确实是惊着了,只是没想着要“算账”。朝夕相处,又是个聪明伶俐人,能猜到这份上,仔细一想,也无可惊奇,“我去拿药酒。”
明玉不愿松手,“不碍事。”
齐琛默然,这才坐下,握了她的手,两人无言半晌,他才道,“你为何不信我是齐琛?”
明玉悬心在喉,见他问起,才道,“三爷说前事忘了大半,但却记得有孩童尿湿过您,至此不愿再抱孩子。可三爷在出事前,却最疼灏灏,没少抱他。”
齐琛并不笨,她简单说了两句,就知晓她的意思了。明玉又道,“三爷见葱不沾,可姚嬷嬷却说,您之前不喜它,却也不讨厌。这被刺伤,吓坏了脑子忘了事,难不成还能把味觉吓乱了?前事矛盾,后事诡异……认真想想,倒跟话本里说的借尸还魂一样。”
明玉见他又不说话,低声颇急,“即便您非齐三公子,明玉的心也是向着您的。而且……在出嫁前我曾听过不少您的事。纨绔子弟,不务正业,毫无进取心,挥霍无度这些听的太多,如今的您,很好。”
齐琛伸手轻抱她,明明已被吓的惊慌,还反过来安慰他,“不必急……你猜的,大致不错。”
虽然心里有准备,仍是一惊,明玉强压跳的厉害的心,再出声声音都有些抖了,忍不住将他紧抱,感受这温热身躯,才能觉得安心,相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三爷与我说罢,明玉听着,无论真相如何,妾身绝不会背板您。”
声音虽在颤抖,可在齐琛听来,却是字字坚定,如玉石相碰,脆声叩在心头。
☆、第十八章 云雾消散
第十八章云雾消散
两人呼吸极轻,近在耳边,丝毫不敢扰乱对方思绪般。
明玉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来,抓着的衣裳都觉被自己润湿了。齐琛也在酝酿词句,免得将她吓着,只是这种绝不背弃的话,听着到底让他宽慰。好一会才缓声,“算得上是借尸还魂,但我并非是大燕国的人。”
“那……三爷是来自异国?”
“与其说异国,倒不如说是异界。我在的那个地方,与你们的日常十分不同。”齐琛也不知要怎么跟她解释清楚,“尊卑等级并没这么明显,字也全然不同。非要说的话,我来自几千年后。”
这个朝代并没有在中国历史上出现,齐琛也不知具体是几年,只是按照篆书的出现年份,距离现世就是几千年的光景。
明玉诧异,“也就是说,唔,从今日算起,后代的后代的后代……隔了几十世?”
齐琛见她并不太惊慌,倒让他惊异,明玉是个胆大的姑娘他知道,却没想到竟大胆到这种地步,“嗯。”
明玉心中称奇,末了想起最紧要的事,十分紧张看他,“那三爷是不是哪一日便会回到原来的地儿?”
齐琛稍有怔松,眉头紧拧,“不知……我是在齐琛受伤那日出现的,真正的齐三公子或许已经死了。我也不知到底是否能回去。”
明玉可算是明白了,“所以三爷才冒险去狩猎场?”
“是。”
明玉心头蓦地有些恨,他如果真的走了,不就丢下她守寡了?怔怔松开手,笑的满目凉意,“三爷真是……好狠的心。”
齐琛愣了片刻,“明玉……我当时并非要置你于不义,只是想,我若回去,那真正的齐琛也能回来。”
明玉脑袋疼得很,喉中酸涩的难受,“那三爷可想过,若是他回不来,您又走了呢?那明玉背上的,就是克夫的罪名了。克夫是什么三爷可知?像齐家这样的显贵人家,可是要丢去沉塘的啊。”
齐琛愣神,才知道那日他半夜离去的作为有多混账,果然还是想的太简单,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抱歉明玉。”
臂弯宽实,明玉却感受不到一分安心,只觉他可怕的很。想要挣脱他紧环的手,却被抱的更紧,吐纳的温热拂在额上,越想越觉委屈。遇人不淑,说的就是这个。耳边的道歉声一直未停,听的眼泪如雨珠滚落。等意识到自己不敢哭的大声,强压声音,才明白是怕外头的人听见,问他们何故,她不想失去这一切。地位、荣华,都不想再失去。
齐琛这二十多年来说的道歉话加起来绝对没有今晚多,安抚了许久,才听见明玉鼻音甚重的问道,“三爷告诉我,你从鹿山回来后,待明玉的好,是不是都是在补偿?”
齐琛提袖给她拭泪,认真道,“不是。”
“好,明玉再信一次三爷。只会再信这一次,日后若三爷仍如往日薄情,明玉也不再做盼想。我不会拆穿您,但也不会再真心待您,各走各的阳关道吧。”
齐琛叹了一气,搂着她又重重念了一句,“对不起。”
明玉十分疲累,已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说他不信任自己,可偏偏告诉了她这最大的秘密。
她此时忽然希望……宁可齐琛真是个傻子……至少她不会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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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明玉心情仍未平复,洗漱时瞧瞧铜镜,眼竟有些肿,敷了好几回,又上了妆,仍有些遮不住。无法,请安的时辰到了,只好过去。到了孟氏院子,二姨娘朱颜也正好过来,一眼就瞧出她模样不对,见她眸目有意躲闪,只问了个好,没多言。倒是那疾步从后头跟上的楚庄柔见了,心直口快惯了,“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明玉淡笑,“风大,吹了眼。”
楚庄柔笑笑,“真是个娇弱人。”
进去请安,孟氏也是眼尖,见她如此,问了一句,说是被风蜇的,也没多问。万一是儿子欺负了她,难不成还要她去教训齐琛。明玉不说,她也不问。
吃过早食,等下人来收拾桌子,孟氏才道,“万事以和为贵,方能安家长久。”
齐琛应声,明玉也欠身领训。
回了院中,齐琛见明玉如此,心里也不舒服,到底是有愧疚。等明玉进了屋里,他便停了步子,唤住水桃。
身为贴身丫鬟的水桃早就觉得两人不妥,平日小姐看姑爷的眼神,可都是含着情的。一早起来却肿了眼,现在被拦下,更是明白,当即低声,“姑爷可是有事吩咐?”
齐琛点了点头,“明玉……她喜欢什么?”
水桃可想说自家小姐最喜欢的可不就是他,姑爷竟舍得让小姐哭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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