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哪里知道买哪种牌子的鱼饲料好,不过是胡乱拿了几包,回头见夏小川抱了盆仙人球,已经付了帐,正在等他。
回去的路上,秦炎问道:“你买这个准备拿回宿舍养吗?”
夏小川说:“无聊,养着玩,反正这玩意生命力顽强,不管它也照样活得好。”
秦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回到学校,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他们宿舍楼下。夏小川的脚步顿了顿,在那人面前停住:“你来找我?”
秦炎好奇的看了那男人一眼,满斯文的样子,个子很高,只是神情严肃,感觉像电视里那种在某富豪临死前宣布遗嘱的律师。
那人说要请夏小川吃饭。夏小川似乎犹豫了一下,转身把仙人球递给了秦炎,要他先拿上去。秦炎点点头,先走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夏小川回来了。秦炎刚刚洗完衣服,正准备挂到阳台上去,看到夏小川的样子,呆住了。
夏小川的神情,秦炎不知道怎么形容,他那双眼睛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光彩,行尸走肉一样的踏进房间,然后直挺挺的倒在床上。隔了很久,秦炎听到夏小川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夏小川在哭?
秦炎不知道夏小川晚上跟那个人吃饭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是大事情吧?他家里出事了?遇到麻烦了?秦炎不敢多想,手足无措的呆立在夏小川床边,半晌才想起应该拿纸巾给他。
夏小川的头埋在枕头底下,肩膀一耸一耸,想压抑住却又压抑不住的哭泣声,分外的让人心凉。
秦炎不得不猜测,难不成是他什么人过世了?所以他这么伤心?他的手里拿着一卷卫生纸,半悬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放到夏小川旁边去。
他大概不想让人看到他哭吧?
秦炎最后把卫生纸放在了桌子上,轻轻的出去了。
在校园里闲荡了很久,眼看宿舍楼大门要关了,秦炎才回去。宿舍里黑漆漆一片,秦炎正要开灯,黑暗里突然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别开灯。”
秦炎吓一跳,把门关上,摸索着坐到自己床上,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这才看清楚夏小川坐在自己的床上,在抽烟。
秦炎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夏小川哭过一场看起来平静了很多,不过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刚刚躺下去,手机又响起来,秦炎慌忙跳下床,躲到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果然还是谢棋。
“秦炎,明天请假,我过来了!”谢棋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秦炎懵了。
“你说什么?”
“我现在在火车上呢!坐飞机过来太贵了,只好坐火车——16个小时啊!真不是人受的罪!”谢棋的声音有些模糊,可能是信号不好,“我明天下午两点五十到,打车去你学校,你在宿舍等我!”
秦炎这下真是吓坏了:“你不是吧……你真过来了?!”
谢棋说:“废话,难道还是骗你的?不跟你多说了,要过隧道没信号,记得明天请好假啊!”
秦炎还要再问,谢棋已经挂电话了。
茫然的瞅着自己手里还闪着亮光的手机,秦炎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不会吧不会吧?谢棋真的跑来了?
16个小时的火车……
秦炎皱起眉,眼眶有些湿,甩甩头,爬上了床。
那个疯子……
夏小川抽完了烟,神情有些疲倦。秦炎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对他说:“那个,我明天有个朋友过来,可能会在这里住两天,没关系吧?”
夏小川声音还是哑哑的说:“无所谓……不是你女朋友吧?”
秦炎慌忙说:“当然不是……是我以前同学,男的。”
夏小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是每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
秦炎回答:“是的。”
夏小川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那个……说想你的?”
秦炎大窘,原来夏小川都听到了自己回答的那些胡话……自己好像说过什么你想我也没用啊,要不就飞过来看我啊之类的话……天啊!
“不……不是,那个,我们开玩笑的,嘿嘿,那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经常这么说话……啊,不是的……”秦炎极力想解释,可惜似乎越解释越糟糕。
夏小川笑起来,有些了然,有些伤感:“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明天正好我要回家一趟,让你朋友进来住吧。”
秦炎小心翼翼的躺下去,过了半天,听到夏小川低低的声音:“你……是不是那个?”
秦炎没懂:“哪个?”
夏小川又没了声音,秦炎正要闭了眼睡觉,听到夏小川喃喃的似乎自语:“不是就好,这条路太苦了。”
秦炎一点也不明白夏小川什么意思,可看他翻了个身,明显是不打算再说话了。想想可能是他今天心情不好,随口说的两句吧?
一想到谢棋明天真要过来,秦炎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只是想,这个疯子他跑来干什么?真的就只是来看看他?
这个晚上,秦炎竟然失眠了。
8
一大早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秦炎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看到夏小川的床上已经空空荡荡,寝室里没半个人影。
妈呀,几点了?!
秦炎还来不及穿衣服,手忙脚乱的拿起手机一看,哇咧!快十一点了!然后想起谢棋要他请假去接他的事,慌慌张张的从床上跳下去,这下完了,睡觉睡过头了,可恶,手机里每天定在七点的的闹钟今天怎么没响?
秦炎奔进了洗手间,刷牙刷到一半,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
他老妈还等着他带鱼饲料回去过周末。
秦炎仰天无语,谢棋过日子过糊涂了,怎么自己也跟着糊涂了?急急忙忙洗漱完,拿着那两包鱼饲料冲出去,二话没说的就伸手拦的士。司机问去哪?秦炎说桥西美苑小区,司机吓一跳,要打表么?
秦炎混混沌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他在干什么?打的?学校离他家,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坐公车几乎要一个半小时,他竟然打的?
最后一咬牙,秦炎说:“不打表,师傅您看大概多少钱?”
的士司机说:“六十吧。”
秦炎说:“四十五吧?”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五十元成交。秦炎归心似箭,他得赶着回去,喂鱼,陪爸妈吃饭,然后想借口说周末学校有事,不能回家,再奔回学校,迎接谢棋。
其实非要回家不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拿钱。
秦炎的生活费是每周回家一次领取,这次谢棋要来,还得多要几百块钱。至少他得请谢棋吃两顿好的吧?
回家吃了饭后,秦炎掐着时间又从家里往学校跑,气喘吁吁,一路上不断的看表。公车堵在了十字路口,秦炎又急又气,心里不断的怒骂。这时候手机响了,秦炎一看是谢棋的号码,接起来就说:“你到了?在校门口等我,我立刻……”
谢棋说:“我是告诉你火车晚点了,还有半小时才到站。”
秦炎一下子软下去,瘫在了座椅上。还有半小时火车才到站,再加上谢棋下车后打的来他学校……算起来至少还要一个小时后谢棋才能到。
刚才他差点就要从公车上跳下去,直接拦的士了。
最后谢棋出现在秦炎面前的时候,秦炎已经洗完澡,把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喷上了空气清新剂,只差没买束鲜花来摆着了。
谢棋左右看了一圈,啧啧的说:“你可住的真舒服,哪像我,八个人住一间,简直是狗窝!”然后看到秦炎的电脑桌上放着一包没开封的三五牌香烟,不由惊奇,“你学会抽烟了?”
秦炎说:“给你预备的。”
谢棋笑起来,秦炎看他除了背了个书包,还带着把吉他,惊讶的说:“你大老远的跑来,还带个吉他干啥?”
谢棋嘻嘻的笑:“我学了首歌,弹给你听。”
秦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还会这个?!”
谢棋把吉他抱在怀里,调了下弦,得意的说:“不知道吧?我爸当年就是靠这一手拐到我妈的,在她宿舍楼下弹吉他唱情歌,浪漫吧?所以我从初中起就会这个了!”
秦炎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大学校园里,走在时代尖端的谢棋他老爸,穿着白衬衫,戴着当时还没什么人敢戴的黑色粗框墨镜,顶着毒日站在谢棋他妈妈的宿舍楼下,一边弹着吉他,一边深情款款的唱——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谢棋的妈妈娇羞不已,站在阳台上,含情脉脉的望着下面……
秦炎终于笑倒了,好个琼瑶小说中的经典镜头,好感人肺腑的浪漫场景!
谢棋调好了弦,瞪了秦炎一眼:“你笑啥?”
秦炎好不容易止住笑,说:“你背个吉他坐了十六个小时的火车,就是让我听听你新学会的歌?沉不沉啊大哥!”
谢棋说:“不沉……我靠!让你听你就听,投入点行不行?”
秦炎只好在他对面坐好,心里想这白痴难道还想靠这手去把马子,让他先听听自己的技术够不够格?
谢棋已经开始唱了,是罗大佑的“你的样子”,很老的一首歌。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
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诉说一定哀伤过的往事;
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是否来迟了命运的预言早已写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
秦炎一动不动,他想起当年和谢棋被学校组织去看电影,两个人是邻座,看的就是那部《阿郎的故事》。周润发很帅很酷很颓废很英雄,但是英雄的结局总是很无奈,轰隆一声赛车爆炸,英雄尸骨无存。
结尾时放的就是这首歌,衬着荧幕上的烈焰炎炎,浓烟滚滚。秦炎和谢棋那时候还小,眼泪刷刷的就往下流,赶紧在黑暗中抹干。出了电影院后,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副眼眶红肿要死不活的样子,彼此心底取笑了一番,转开头各自走人。
怎么听都不适合当情歌来唱给心上人的歌,谢棋却唱得认真。秦炎这才发觉谢棋的声音,唱歌的时候有些沙哑,低低的,应该很适合唱罗大佑李宗盛他们的歌。
最后唱完了,谢棋弹完最后一个音,抬头看着秦炎,微微的笑:“怎么样?”
秦炎回过神来,心底下还有些恍惚,那个年代,那部电影,那个演员,是他们共同的英雄。已经远去的岁月,在这个午后被谢棋轻轻勾起回忆,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歌手,初听之下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歌,想不到谢棋会边弹边唱的给他听。
勉强笑笑,秦炎说:“这歌可不适合你像你爸一样拿去追马子啊!”
谢棋说:“我靠,你想点别的行不行?我会靠这个去追马子?下个星期我们系要弄个迎新晚会,我要上台表演这个节目。你听着觉得怎样?”
秦炎“扑哧”一声笑出来:“哇,我今天才见识到你的惊世才华……不用说了,到时候肯定迷倒万千纯情少女啊!”
谢棋笑骂道:“你就神经去吧!我们系加起来有上百个女生就不错了。”
秦炎瞪起眼:“你太狠了吧?整个系的女生都不放过?好歹给你别的兄弟留点活口吧,帅哥!”
谢棋放下吉他就去扑他:“叫你好好听,给我提点意见,你就光在这里贫……就是这张嘴这么毒?让我来消消毒!”
秦炎一时没有防备,立刻被扑倒在床上,谢棋的唇准确无误的压了上来,舌尖一挑,舌头就像蛇一样的滑了进来。
似乎久违了的亲吻。热烈,急切,几乎就要夺去了秦炎的全部理智。直到手机尖锐的铃声响起,秦炎条件反射的推开了谢棋。
原来是谢棋的同学打电话来问他是否一路平安。
谢棋说完电话,回头来看秦炎,见他脸红得像火烧,还故作正常的走到饮水机旁到了一杯水过来,忍不住好笑,伸手就要去抱他:“过来。”
秦炎避开,只是问:“你同学什么事找你?不会是你们学校有事吧?”
谢棋说:“天大的事他们也会帮我遮掩过去,我可说我是来找我以前马子的,他们还等着我回去报喜呢!”说着,自己又大笑起来。
秦炎却没有跟着笑:“你干吗这么说?”
谢棋满不在乎的说:“难道我说特意跑这么远是来看个男的?他们不会骂我变态么?”
秦炎顿时变了脸色,差点就开口骂起来,可是看看谢棋的神情,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妥,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想问谢棋在电话里说想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两个男人说这种话算正常吗?他怕别人说他变态,那他做的这些事,又算什么?
谢棋看着他的眼神那么清澈,仿佛亲他吻他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秦炎只觉得一阵悲哀,说不出来的悲哀。
为了他们这种脱离了友情,偏离了正轨,变得似是而非的关系。
最后,秦炎说:“起来吧,我们去吃饭。”
他不想和谢棋说那些话,他觉得那些话如果说出来,谢棋一定会很生气。那么辛苦的过来看他,他不想让谢棋不开心。
吃了饭,陪着谢棋在学校里逛了一圈,两人回了宿舍,睡觉时谢棋理所当然的爬上了秦炎的床。秦炎本来想拒绝,后来一想另一张床是夏小川的,不经他同意就让谢棋睡上去也不好,也就作罢。
他有些担心谢棋会不会像那次一样,缠着他要试试看做一次。结果还好,谢棋不过吻着他抚摸了一番,虽然后来也勃起了,但还是没有射出来,待欲望渐渐冷却后,抱着秦炎睡了。
秦炎穿着条短裤,被谢棋抱在怀里,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心里竟然在想还好,没有弄坏床单。
谢棋在秦炎这里只呆了两天,他要赶在星期一回学校,军训时期管得严。本来周末规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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