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上部 by 梓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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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 上部 by 梓寻-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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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退下去。 

  皇上同瑞湘各自坐下,才慢慢道:“你是兄弟,这话朕才对你讲,仁皇帝身边不乏男宠,也没有秽乱朝政後宫,朕现今不过碰上个爱惜的,偏就招了满朝的不忿,朕是罢朝了,还是疏政了。” 

  瑞湘才明白,这皇上是要自己以王爷之名说服那些御史言官,不要计较沈宜的事儿,自己是仁皇帝的儿子,说起前朝的话自然有分量。他略一思忖,才笑道:“皇上的家事,自然随皇上的心思。”看来是把差事应下了。 

  皇上展颜一笑,道:“还是兄弟们知心。”他用指头摩著手里一只汉白玉环,又道:“你这次进京,可也看了什麽,听了什麽?” 

  瑞湘便笑道:“皇上春秋鼎盛,这话本不该说,眼下看来最要紧的便是,嗯……”他不好继续说下去。 

  “夺嫡!”皇上接到,目光一转,蕴射出天威莫测的度量。 

  瑞湘低头复道:“皇上圣明!” 

  皇上一抿唇,道:“依你怎麽看?” 

  瑞湘沈吟片刻,才道:“臣久不在京城,说的话未必切中肯綮,但耳闻几位皇子,个顶个的贤德文瑞,说句实话,哪一个放到敌位上,都是可造之才。但……”他双手握了握,道:“皇上总要遴选出一位嫡君。相较之下,二皇子文慧娴德,四皇子刚正不阿,七皇子,只可惜伤了阴贽,不然也是百里挑一,性情虽有孤傲,但也柔和,至於八皇子,卧病在床,不然也是文采精华。”他絮絮地说了这麽多,只是夸奖了一番,未有什麽切实的进言。 

  皇上轻笑一声,道:“瑞湘但讲无妨,这是兄弟们的私话,谁能知道不成。” 

  瑞湘道:“微臣以为皇上心中早有定夺,更应审时度势,观其心底性情。治天下者,需得光明磊落,这是其一,再者,善於省身自悟,能下闻,不骄纵……”他又说了许多帝王道理,但未有明指,皇上同他说话,也未指望他能有什麽好法子,只是一笑,道:“瑞湘说得好,朕静心观望吧。”便话锋一转,道:“朕现今总是回忆陈年旧事,果然是老了,你看你,比朕小不了几岁,竟尚如翩翩少年模样。” 

  瑞湘笑道:“臣怎麽能和皇上相比,皇上日理万机,臣每日只是吃饱睡觉而已,浑浑噩噩度年而已。”又道:“微臣唐突了,方才见著沈公子,皇上又说十分怜惜的话,不想思忖皇上宅心仁厚,真乃性情中人,此情此景,叫臣惭愧。”言罢,犹似有所语。 

  皇上听这话十分舒服,因笑道:“情之一事,非当事人不可体味。” 

  瑞湘突然离席,跪地道:“臣有不情之请,岂皇上成全。”声音怆然,一股幽凉情愫。 

  皇上十分疑惑,道:“你说吧。” 

  瑞湘俯身一叩,才道:“臣想请皇上一道旨意,赦一人之命,意思防同前朝的免死金牌。” 

  皇上更加诧异,只道:“什麽人?” 

  瑞湘连连叩头,道:“臣唐突了,那人是臣一生亏欠的,此生此命,不足返还。他只是一个畸零人,无所作为,臣恐他过於直白,被人暗算,民有俗语:哪个庙里都有冤死鬼。臣一心系他,不愿眼见他到时深陷囹圄,求皇上成全。” 

  皇上沈吟片刻,道:“照你的意思,他现下在京里,而且身处漩涡之中。” 

  瑞湘答道:“皇上洞察过人,他本是个无足轻重的,只是万一有什麽变动,被人枉杀。” 

  皇上心中自然有了计量,此人大约在皇上夺位的风潮中,瑞湘以沈宜作比,那麽便是个男人,他心有倒有些同情,只是岂能毫无根据地乱下赦旨。 

  瑞湘只是磕头,道:“臣的确说的唐突,倘说出姓名,皇上心中必有所计较,於事情不好。臣以性命担保,倘坏了皇上什麽事,必自行了断於皇上面前。”他拿袖子抹了一把脸,道:“臣比的不好,自仁皇帝到皇上您,我朝未有哪个皇上不陷情障之中,皇上以圣心度臣心,但请皇上成全。” 

  皇上合了合眼,他心里从未遗忘过的那个人,那个人心系几朝风云动荡,却永远在自己心头蜿蜒成一苗小小的不湮灭的火焰,从幼时燃烧到现下,他睁开眼,道:“这事不合体制,朕应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提头来见。” 

  瑞湘心中狂喜,比当时发现苏芙秋的下落更要欣喜百倍,连连赞叹:“皇上,皇上慈悲心肠,臣感激涕零!” 

  皇上摆摆手,道:“你先去吧,朕倦了。”瑞湘躬身退出。 

  过了约摸半个月,我同祺焱各忙各的差事,有些焦头烂额,晚上刚回府,便听有人来报:祺翰来访。我心下诧异,夜猫子登门又有什麽事体,便见祺翰摇著湘竹扇,穿著一袭宝蓝缎袍,头上戴著十二颗东珠的玉冠,十分闲适,只可惜眉眼周匝有些发暗,是宿夜不眠的招牌。 

  我大步而出,拱手笑道:“二哥怎麽得闲过来?” 

  祺翰因笑道:“一向忙碌,兄弟们反而生分了,今儿闲了,絮絮兄弟之情。” 

  我便请他进来坐下,端上茶来,才笑道:“这是今年的春茶,虽不如秋茶香醇,但另有滋味。” 

  祺翰起手端起来,轻轻一吹,抿了一口,才笑道:“比我府上的强多了。”又四下一看,无比体贴,道:“你这里冷清的紧,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这几日宫中选秀女,我同母後要几个安插在你府里,出来进去也周到些。” 

  我便笑道:“二哥不知道我麽,是犯了桃花孽的,消受不了这些红粉娇娃,一个人过囫囵日子罢了。” 

  祺翰笑道:“不是明媒正娶,怕什麽,母後昨儿还说你身边孤单呢,还落了泪,你怎麽能推却呢。” 

  这般美人我实在无福消受,只道:“二哥费心了。”不知他这番美人计到底又有什麽用意,难不成让这些美人毒死我。 

  便见祺翰又道:“昨儿母後还说父皇那里看意思要为四弟纳妃,大约选好了人,等著明令天下呢。” 

  我因笑道:“四哥一个人过了许久,实在孤伶,现今父皇指婚,又是喜事又是福气。”心中只是一抖,麻不堪言。 

  祺翰眼眸一转,又闲话几句,道:“老八一日不如一日,你得闲也看看他。”眼里有泛起一股温柔之意,竟有十分的动人颜色,又道:“他可怜见的,有什麽事错了,你也只宽慰他吧。” 

  看意思是来劝解我不要计较老八的挑唆,只心里冰一阵火一阵,勉强笑道:“二哥哪里的话,都是兄弟,我正想过去看他呢。” 

  祺翰的话全尽到了,便要告辞,我送他到门口上车,才魂不守舍地回来。 

  夜里,祺焱竟也过来了,笑道:“我把苏芙秋送到早年的园子里,省得许多麻烦。”他一面笑,一面过来携我的手,我陡然一躲,他握了个空,只笑道:“又有什麽不高兴,说出来四哥给你出气。” 

  我低头道:“没什麽事。”纳妃也是早晚,多说无用。 

  祺焱四处打量,叹了口气,道:“我才同老八那儿过来,他单薄得只剩下一张皮了,眼珠塌在坑里,骨碌碌转得让人心酸。” 

  我只道:“命该如此,有什麽法子。”便又沈默不语。 

  祺焱汩汩喝了两碗茶,才慢慢道:“我有事儿同你说。” 

  我点点头,道:“四哥尽管吩咐。” 

  祺焱的麽指掐著食指的中关节,半晌才道:“皇上要为我纳妃了。” 

  我抬头笑道:“这是好事儿,兴许随後就要立储君了,一国太子没有太子妃可怎麽得了。” 

  祺焱又道:“我推了几次,说新丧王妃,不宜迎娶,皇上便道儿子们久无母亲也不是好事,我……” 

  我随手拈了颗樱桃放在口里,酸得要命,咂嘴笑道:“这话也是正理,是哪家的郡主,还是那家的小姐?” 

  祺焱低声道:“是大臣颜席惕的二小姐──颜容瞿。” 

  我一推他的肩膀,笑道:“四哥豔福不浅,此女素闻端庄雅秀,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只是颜大人眼界高的紧,没有聘出去,反倒便宜了四哥。” 

  祺焱上前猛然抱住我的肩膀,头埋下去,含混道:“你有什麽怒气就发出来,别跟上次一般得了痰症,快把我唬死了。” 

  我後退一步,推开他的手,仍笑道:“哪里的话,我都多大了,害出那样的事儿惹人笑话麽?”   

作者专栏 : ww3。myfreshnet/GB/literature/li_homo/100032250/index。asp 

※※※※※※ 

君临天下 41…42 

  祺焱还要上前,我抬手指著门,格格笑道:“四哥,不早了,回去吧。” 

  祺焱一脸潦倒之色,摇摇头,便推门出去了,我摇晃著身体,在花园里打转,走来走去,看见东侧角的院子里透出些许灯光,橙黄的,自窗扉缝里漏泄出来,那是林岱的住处,便撞撞跌跌走过去,倘周正青没有随驾皇上,我必然把他从温柔乡里掏出来。 

  林岱快步走来应门,见是我,轻声道:“七爷!” 

  我笑嘻嘻地走进去,看他摊放著的《四书》,便道:“读书呢,这麽用功,明年春闱必要高中了。” 

  林岱脸上一红,端过一盏茶来,慢慢道:“我还差好些功夫了,原先只好什麽诗词歌赋,正经文章一点子也不通达。” 

  我灌了一口茶,竟然倒呛了,咳嗽了好久,才笑道:“诗词是一路,文章又是一路,为官又是一路,不必这麽看中。明年春闱的主考是程文府,过两天我把你荐到他门下。” 

  林岱应了一声,站在一边不说话,看来我好些天不过来,倒叫他同我生疏了,因笑道:“怎还这麽生分,我今儿同你一起出去吃酒。”便高声叫人过来备车。 

  林岱被我张张致致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好跟著我出来。 

  我十分得意,自己亲自驾著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想著兴许明天弹劾的折子就呈到皇上面前,却见身边一马队过去,大声叫道:“周正青,不认识七爷了麽?” 

  马队迅速转过来,周正青从上面跳下,嘿嘿一笑,道:“没承想遇著你。”尤瑞郎也走了过来,笑道:“七公子又疯魔什麽呢,我们唯恐沾了您的痴气,躲都来不及。” 

  我上去牵住他两个人,笑道:“本要去吃酒,恰巧遇上你们,绝对不能走了。” 

  周正青略一沈吟,道:“今儿不是我当班,吃酒也无妨。” 

  尤瑞郎反手牵住我的腕子,笑道:“我是江湖浪子,自然更无妨。” 

  便上得楼来,捡了个宽敞的屋子,我瘫坐在正座上,笑个不停,高声道:“有什麽好的,都端上来,还怕爷短了你的酒钱!” 

  尤瑞郎同周正青对视一眼,默不作声。林岱只坐在下首,左顾右盼,微带羞怯。 

  一会子,热的,凉的,荤的,素的,林林总总全端上来,我踞案大嚼,擎著酒杯笑道:“久逢知己千杯少,来!来!来!一醉方休!” 

  尤瑞郎擎杯向我一举,一饮而尽。周正青一手扣了只酒坛,灌了两口,才笑道:“不错,不错!割炙啖腥,佐以美酒,人生快哉!” 

  他们如此识趣,合我的心意,不由大笑,击著而诵:“为问杜鹃,抵死催归,汝胡不归。似辽东白鹤,尚寻华表,海中玄鸟,犹记乌衣。吴蜀非遥,羽毛自好,合趁东风飞向西。何为者,却身羁荒树,血洒芳枝。”言罢,又是大笑,摧心裂肝。 

  尤瑞郎起身过来我边上,夺了我手中的酒杯,曼声吟哦:“ 兴亡常事休悲。算人世荣华都几时。看锦江好在,卧龙已矣,玉山无恙,跃马何之。不解自宽,徒然相劝,我辈行藏君岂知。闽山路,归去非迟。”又将酒杯塞回我手,复道:“不解自宽,徒然相劝,归去非迟。” 

  我陡然失了酒兴,又将酒杯置於案上,长叹一口气,尤瑞郎归座,眸光闪烁,粲然星辰。 

  周正青击掌笑道:“总算没有酸腐气。我也来凑趣。”便道:“和尚夜念经。” 

  尤瑞郎笑道:“你那是什麽东西,也来败兴!” 

  周正青不理会,仍笑道:“叨叨至天明。一月硬三遭,每遭经十日。” 

  我扑嗤一笑,道:“毁僧谤道,你最擅这个。”向林岱那儿望去,他只红著脸低头不语。 

  夜空渺渺,有轻歌传来,如嫡仙歌喉:“湿红笺纸回纹字,多少柔肠事。去年双燕欲归时, 

还是碧云千里、锦书迟。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有谁横笛倚危阑,今夜落梅声里、怨关山。” 

  我手扣几案相和,低头却见一水珠滴手背上,滚滚而落,尤瑞郎过来扶起我,劝慰道:“七爷酒沈了,回去吧!”我点点头,林岱也过来搀我,便涎著脸笑道:“见笑了,胭王爷不过是个好酒之徒。” 

  到了楼下,抬腿跨车,几次都滑下来,周正青半含怒气把我拦腰抱起,没头没脑地向车里丢,我头碰在车壁上,没皮没脸地大声呻吟一句,周正青又气又笑,把披风丢过来,道:“快别在外边儿丢人了。” 

  林岱便也钻进车来,抱膝坐在我身边,见我双眼又红又亮,轻声问道:“七爷难受麽?” 

  我摇摇头,合眼把披风拉过脸。尤瑞郎在外面轻甩一下马鞭,透著清凉的高亢,朗声道:“我们走了!” 

  回到府里,仿佛刚才出去是做了个梦般不清醒,我摇摇晃晃,被凉风一激,一股酸腐之气直冲喉头,向前踉跄了几步,张口便吐,涕泪皆下。 

  待到吐完了,睁眼一看,那儿原来植著一株素心兰,被我弄得恶心无比。 

  尤瑞郎却把我拉开,拿自己雪白的内袖给我擦了嘴脸,高声道:“人都钻沙子去了,怎还不过来伺候!” 

  府里人只见过我病得奄奄一息,却从未见过我醉得死去活来,有人惊惧著凑过来,端热水,打热毛巾把,有人禀报婵娟姑娘回家了,因著娘家父亲病重,个个手忙脚乱,乱作一团。我则仰坐在水亭的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呼吸,全身都是虚汗,仿佛我刚投水自杀,又被人救上来,不由暗道童养媳常做的把戏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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