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遇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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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遇良夫-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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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倩斜倚在梧桐树上,丢下去两锭银子,对着身下穿着一身道袍的老道士说:“行了,够你喝一壶去的,这事情若是说出去,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那老道士忙着在地上捡钱,无意间崴了一下脚,痛的哇哇大叫,听了柴倩的话,忙毕恭毕敬道:“多谢女侠关照,贫道定然守口如瓶。”

柴倩看着他如狼似虎捡钱的模样,心里默默道:这还真是有够穷的啊,怪不得自称是贫道呢…

柴倩跳下梧桐树,慢悠悠的沿着澄河岸散步,胭脂巷头招揽生意的女子见了如此潇洒俊朗的少年郎,无不探出头来,扭动着身子,仿佛要将满身的香粉都撒到路人的身上,柴倩站在来燕桥边,负手而立,仰头长叹,星斗四移,月移西桥,她低下头,忽然看见桥下清澈如许的水中,倒影着一张世间无双、俊美到让人窒息的容颜,他淡然浅笑,眉宇间一抹意气风发。

“今晚的月色真美!”

“夜美、月美、人更美……”

赵青舒脸色一变,好不容易站稳的身子微微倾斜,柴倩忙伸手抱住他,慌乱间彼此的唇瓣似乎有预谋一样触碰到了一起。

“你怎么上来的?”柴倩拉着他坐定,两人背靠这栏杆。

“走上来的。”赵青舒扬眉看着她,坦然道:“我不是不能走,只是不喜欢别人看我走路时候的眼神,你明白吗?”

柴倩低下头,并不回答,却开口说起另外一件事:“我在救沈灼的时候,被人背后放箭,”她顿了顿,说起那个伤口还有些羞涩,都说只有逃兵的伤口会是在背面的,她这么多年,结结实实的做了一次逃兵,“然后几个月不能走路,每次走路的时候都被别人笑话,我那时候不在意,是因为我知道我总有能站起来的一天。”

可是赵青舒呢,生于皇室,多少名医会诊,多少岐黄鼻祖都为他诊治过,他们一定为他宣判过了死刑,他才会这样落落寡欢,情愿坐在轮椅上,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柴倩看着他,眸光中多了一缕抹不开的柔情,却淡到不能再淡:“等我打不动仗了,或者断了胳膊,缺了腿的时候,我就回来,一直陪着你,直到老,好不好?”

满腔的酸涩涌上心头,赵青舒将她揽入怀中,几乎就要哭出声来:“如果我等不了那么久,你能早点回来吗?”

柴倩灿然一笑,难得脸颊上有一道水色,“这个,以后再说,眼下我先要回去嫁人。”

☆、第三十二章

吕丞相府位于帝都的东北面,是和宗室贵胄们遥相呼应的另外一个代表着文人名仕、名流清贵的另一处帝都的人杰地灵之处,是大多数适龄的帝都男女梦寐以求、趋之若鹜之处。柴倩之前多有探路,对这一处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婚期将近,为了防止吕小少爷偶然流连花巷或者离家出走,吕家的守卫工作做的很好。

几丈阔的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诏示着主人家喜气盈门,柴倩一个跃身,已跳上了丈余高的围墙,弯腰屈膝,沿着围墙一路碎步而去,来到一处三间并排的堂屋,这里就是吕琰所住的地方。

二门口站在两个仆役,这时候双眼已经迷迷瞪瞪,柴倩随手探出几粒碎银子,打在两人的谁穴之上。

房中似乎很安静,细听之后,却发现不时传来各种碎片落地的声音,柴倩正慢慢的靠近,忽然一声咆哮把她吓得让出三步之远。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混蛋,要娶你们娶,我不要娶那只半男不女的母老虎啊……”吕小少爷的骂人之术极尽毒辣阴狠且又切中重点,连柴倩都未免要佩服起他来。

柴倩推开门,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吕小少爷一个惊慌失措,拿起手边一只花瓶就扔过去,柴倩侧身一避,把花瓶稳稳的抓在手里,步步逼近吕少爷,将他压制在背后的墙头。

吕小少爷的身子靠着墙缓缓软下去,被柴倩一把拎起来,再软、再拎、再软、再拎……直到柴倩没了耐心,凑到他细皮嫩肉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再不站稳你试试。”

吕小少爷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两手撑着墙壁,勉勉强强算是站直了。柴倩松开他,上手抱胸有商有量道:“走不走?”

“去哪儿?”吕少爷瞪大着求知欲的双眼。

“逃婚啊,你还不走,难道真的等着娶我?”柴倩转身,带着几分戏谑看着他道:“我倒不介意嫁给你,不知道你那十一个小妾介不介意?”

吕琰一把抓住柴倩的袖子,抖抖索索:“大侠,女侠,往哪儿逃,你说?”

柴倩拍拍手,一把拎起吕琰,三两步跨出满地碎屑的房间,轻轻巧巧的落地,吕琰还来不及惨叫,被她一掌劈在了后背,身子软软的挂在柴倩的身上。

柴倩掂了掂,脸上不禁露出几分鄙夷之色,扛在肩头跑了几步,穿过两条巷子,把他丢上一辆马车。

“老丈,明日一早一开城门就把他送出去,要去哪儿等他醒了你们商量。”柴倩从腰间摸出一张银票送到车夫的手中,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青布包袱,丢在吕小少爷的身边。

她整了整身上稍显凌乱的衣袍,步履昂扬的往巷口的亮光处走去,宛若夜间仙子。

第二日一早,当吕相爷家的小儿子逃婚的事情传遍帝都的时候,柴倩正被两个喜娘从被窝里挖出来修面梳妆,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任再平常的女子,只要穿上这一套衣服,便也是人间的绝色,柴倩总算没有辜负孔氏的一番心意,她站起来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然后听见外头红袖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扶着门框道:“我我我……小看了那吕公子,他居然有血性逃婚!简直……简直是少年豪杰啊!”

柴倩只觉得耳朵一痒,压低声清了清嗓子,伸手将头顶那足有五斤重的凤冠取下来,揉着颈椎道:“做女人一点都不容易,这什么比头盔重多了,不过一伸手就是一把暗器,多利索!”柴倩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比划着投暗器的姿势。

外头早已乱成了一团,拍大腿破口大骂的也有、拍手叫好互传喜讯的也有、骂爹骂娘骂吕家祖宗十八代的也有,柴倩换了一身便服,急忙去寿安阁安慰此事正大惊失色的柴老太君,柴老太君原本一脸愤怒,又觉得在自家孙女面前露出忧愤之色实在有失风范,反过来安慰柴倩道:“那吕家的黄毛小子,还想着娶你,也不自己照镜子照照,跑了更好,我们嫁更好的!”

柴二老爷也是一脸尴尬,听见自己老娘这样说就更尴尬了,忙扶着她坐下,满脸忧心忡忡,您老还是悠着点吧,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着腰了。

柴倩正笑嘻嘻的打马虎眼,反正这时候吕家那小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要不让自己嫁人,做什么都好。孔氏在外面善后打点,忙的脚不着地,忽然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见了柴老太君和柴二老爷道:“宫里来人了,指名道姓的说要让大丫头进宫。”

柴老太君一惊,忙从位置上站起来,冷不防真闪到了腰,顾不上哎哟一声,忙问道:“平白无故的,怎么让大丫头进宫,说了什么缘由没?”

孔氏做事细心妥帖,早已打探清楚,便开口道:“说是皇上要给大少爷画衣冠相,将来放在文华阁给人祭奠的,宫里的画师都传了,就等着大丫头进宫去说说大少爷的相貌。”

柴二老爷点点头,朝中依稀是有这么一个规矩,那年柴老爷和柴三爷战死的时候,陈待诏也为老爷画了一副戎装图,至今还挂在文华阁里。于是又多问了一句:“来的是哪位公公?”

孔氏答道:“是乾清宫的元宝公公。”

柴二老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不会错了,倩儿,你随公公进宫一趟吧。”

柴倩拜别了柴老太君并柴老二夫妇,换了一套平日出门穿的干净整洁的衣物,坐上了宫里面派来的马车。

马车幽幽使在帝都宽阔冗长的街道上,周围似乎异常的安静,柴倩习惯了军中大刀阔斧的坐姿,双手握着虚拳撑在膝头,她收回透过窗帘投射到马车外面的视线,定定的落在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身上。

“公公,我似乎不貌美?”感觉到对方那双似乎不太安分的小眼睛之后,柴倩略有不快的开口。

对方却依旧带着习惯性谄媚的笑容,尖声尖气道:“柴小姐英气逼人,自然不是一般的闺中小姐可比。”

柴倩莞尔一笑,潇洒肆意:“公公谬赞了。”

半个时辰后,元宝领着柴倩已进了勤政殿,殿中空无一人,似乎并非是赵明辰喜爱的办公之处,柴倩坐在一旁的黄花梨雕龙围椅上。

“小姐亲稍待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示皇上,后面应该怎么办。”

柴倩略显狐疑,不过还是毕恭毕敬道:“不是要画画吗?请那画师过来,我跟他说说,他自然就得要领了。”

元宝公公笑了笑,并未作答,只是弓腰塌背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从外头进来四个皮肤白净的小太监,一人手中端着茶盏;一人则是端着一个比他身子更宽出一倍的托盘,里面放着整套的戎装;另外一个人手上则是一顶玄铁甲胄头盔,冒顶上还有一簇鲜红的红缨,还有一人手中却是拿着一柄红缨枪,枪头擦的铮亮,隐隐透出寒意。

还未等柴倩开口,其中一个托着帽盔的小太监道:“周大人听说柴小姐和柴将军乃是龙凤胎,容貌如出一辙,故而想请柴小姐穿上这身戎装,让他一观,只怕比听柴小姐说还更真切几分。”

柴倩垂眸扫过四人手中之物,见他们并不放下,当下便有了一分戒心,伸手去端那人奉上的茶盏,依旧是上好的碧螺春,却似乎少了一些天然的香味儿,柴倩低头,吹散上头的浮茶,轻轻抿了一口。

御书房里,厉王正单膝跪地仰头看着赵明辰,眸中一片孝子的赤诚之意。

“父皇,那柴倩的确就是柴荣,先前五皇妹就是为了揭穿她的真实身份才会设计用水去泼她的,儿臣已经派人查过,房山李氏老宅那边从来都没有一个叫柴倩在那边养病,倒是有一个十几年的老坟,听说以前一直没写名字,去年秋后,柴荣战死,坟上就有人去刻上了柴荣的名字,父皇,柴氏一党玩弄朝廷、犯下欺君之罪,若不是昨夜有人看见那柴倩亲自劫了吕家少爷出城,孩儿也不敢在父皇面前信口雌黄。”厉王赵青铭一番话诈一听上去铿锵有力,实则包藏祸心,处处诋毁柴氏。

赵明辰捻着胡子想了想道:“那姑娘我见过,若是照你这么说,当真不简单。”

赵青铭还想说什么,元宝踩着碎步从殿外进来道:“回皇上,东西都备下了,奴才看着她喝了茶,这会儿正在屏风后头换衣服,皇上要不要亲自去看一眼?”

赵明辰还有犹疑,赵青铭却抢先一步道:“烦请公公带路。”

☆、第三十三章

柴倩出柴府大门不足片刻,柴老二便觉得有些奇怪,他坐在厅中;手中的茶盏已添过几回;一时间却想不出所以然来,孔氏在外头照应,见他坐着不动,便开口道:“福王府派人送来了贺礼;你好歹出去照应一下,是先收下了改日再退;还是直接先退了也就算了。”孔氏一边拉人一边唠叨:“谁知道这亲事成不了,倒还把人忙成了一锅粥了……”

柴老二眼珠子一亮,起身时衣袖带去一阵风,一旁茶几上的茶盏碎了满地。孔氏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丫头们收拾了;兀自坐下喝了一口热茶;接着抱怨:“昨儿夜里还娘子相公,道貌岸然的;今儿又这么冒冒失失,还一品大员呢。”

孔氏站起来,敲了敲腿,冷不防一个家奴跑进来说:“老爷去了福王家,嘱咐家里的事情太太自己看着办,只别惊动了老太太。”

孔氏这下不乐意了,大清早的,她忙的鸡飞狗跳,那人却溜得比谁还快呢!孔氏跺了跺脚,冷哼一声,跑去儿子房里逗大孙子去了。

坐在马车里的柴老二早已吓出一身冷汗,他为官多年,也算经历丰富,但当今皇上是一个仁君,对臣下也都是以礼相待,这样摸不着头脑的发难,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焦急的看着马车一路经过的高门大户,猛然喊了一声:“停下,不要去福王家,去敬惠长公主家。”

敬惠长公主的府邸和柴家只隔过两条街,不过片刻,马车已来到的门口,守门的家丁一看是柴尚书,也不问来由,便开门相迎,今日公主府没有访客,敬惠长公主闲的自乐,正在廊下品茶。

柴老二一阵风一样的刮过去,拉着她的袖子道:“三弟妹,快跟我进宫救大侄女!”他一着急什么公主尊称都忘了。

敬惠长公主被拉得跟着他跑出两步远,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一脸莫名其妙道:“二伯,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柴老二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一拳打在廊柱上,愤愤道:“柴家要出大事了,倩儿惹大麻烦了!”

柴老二不亏为大周的中流砥柱,文臣首辅,马上头头是道的将自己的分析道了出来:“吕少爷逃婚这事儿,今儿一早才传出来,消息再灵通也没那么快传到宫里,皇上明明知道今天是倩儿的大喜之日,却派人来把她请走了,你不觉得这里很不妥当吗?”

一直不谙庶务的敬惠长公主也忍不住张嘴结舌:“吕家那小子逃婚了……?”她的神情中并没有多少震惊,显然对这强扭的姻缘不甚看好。敬惠长公主站在回廊下,略带些为难:“我与今上虽然是兄妹,但往来甚少,且我和恒王交好,这一点他多少有些忌讳,依我看为今之计,只能去求另外一个人?”

柴老二蹙眉道:“你也想去求福王吗?”

敬惠长公主摇了摇头,神色淡定,眉宇中颇带几分赞许之色:“去求逸王,他虽然不理政事,但他是今上最爱的儿子,目前为止只要他开口,还没有今上不应的。”

“这……”

柴老二还在游移,早已被敬惠长公主一把拖着走了出去道:“还不快走,大侄女的事要紧。”

柴倩轻车熟路的穿上夹棉里袍,系紧腰带,拿起躺在托盘中的鱼鳞甲,在手上掂了掂分量,披身、搭扣、束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解开头顶的发髻,只在脑后拢了一个总角,单手抱着玄铁帽盔,单手拿起红缨长枪,带着几分凛冽之意,踢开挡在身前的紫檀木插屏。对着两旁抖得如筛糠一样的小太监道:“周大人还没来,是要我亲自去找他吗?”

柴倩秀眉一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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