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华怀里,告诉他他有多爱他。
这样的莫凡,这样的爱情,令阿芳感动。
“去求你校长,他知道塔斯的地址。”
莫凡立刻就要走,阿芳拉住了他,失笑道:
“现在都半夜了,你饶了他老人家吧。”
“可是……”
阿芳打断他,要他冷静下来。
“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他,他敢不给,我们就掀桌子。”她对他眨了眨眼。
莫凡看着她,狂跳的心趋于平静,然后他使劲的一点头。阿芳笑了,伸手拥抱他。
莫凡,你终于学会了爱,有时,人还是需要一点疯狂……
???
的确,他不曾对爱做过任何疯狂的举动,别说爱了,他活了廿几年,也不曾做过任何一件堪称特别的事。
莫凡一早就冲进校长室,用坚决的语气和眼神来证明他此行的重要性。
校长不但把塔斯的联络地址、电话给他,连上次陆西华没有接受的机票也一齐送他了。
他只对愣愣的莫凡说了一句话:
“把我儿子带回来吧。”
德高望重的校长大人首次在别人面前承认了陆西华的身份,是莫凡的勇敢让他勇敢,是莫凡的爱让他敢说。呵!两个男人相爱又怎样?一个是他的私生子,一个是他的学生,那又怎样?他六十好几了,没多少年可让他浪费了。他真的觉得陆西华扬着眉亮着眼地说“那又怎样”时的表情真是潇洒极了!
陆西华、陆西华……莫凡在心中呼喊,不要跟莫非一样,把我拒绝在门外;不要跟莫非一样什么都自己扛,不要跟莫非一样说是为了我好,却让你我都陷入孤独。我受够了当一朵温室的花,我自己的爱情,要自己争取!
一个人只身飞往异地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莫凡却没有任何胆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他体内,莫非一直存在着,仿佛回到了母腹之初,他们融合得那样亲昵。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最接近天堂之地,莫凡几乎看得见云层上纯洁的白云有莫非的笑容。
如此他便明白,莫非时时都在他身边,给他前进的力量,他就要到美国,找回他的黑翅膀天使。
???
秋意甚浓的大都会纽约,时代广场的午后散着一股慵懒的气息,旁侧的露天咖啡座只坐了五成满的客人,香浓的咖啡香仍吹散一些忙碌的气息。
这是一个忙碌的城市。人们忙里偷闲,忙得没有意义,又闲得不知所措。
台阶上就坐着这样一名特立独行的闲人,闲置优雅的身影,从容逍遥的雪茄蒙蒙,黑发黑风衣,像个游戏人间的过客,更像个傲视人间,笑看人生的撒旦。
不管在哪里,陆西华始终我行我素,潇洒自若。
一群灰鸽成群飞来,优雅地落在广场上觅食,又似乎难以忍受浓郁的雪茄混杂着咖啡的香味所造成的异样空气,一下地又成群的飞走。
陆西华其实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这已经是第二根雪茄了,这盒名贵的雪茄,是塔斯教授送他的。他的确是个糟老头了,身败名裂、病入膏肓,连快死了却都还那样该死的骄傲,还是那么自负的把全世界的人当白痴看。
真正的白痴,是他自己!
所以陆西华可怜他,可怜他连自己是个白痴都不知道。所以昨晚他像个白痴一样求他留在他身边时,陆西华残忍的对他说:
“我已经来到你面前,你应该可以没有遗憾的死了。”
塔斯吓坏了,麻痹了,休克了,一堆人吵吵闹闹,匆匆忙忙的在病房穿梭。
陆西华转身就走,他不知道他的下场如何?如果他真死了,应该是他杀死的吧?
呵!他忍不住冷笑,他可从来没有要他死的念头,他已经对他够仁慈了不是吗?塔斯不再见到他一面是不甘死去的,所以他千里迢迢的飞来让他看一眼,他就算死了,也应该死的很快乐吧。
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地方,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丢下烟蒂,他随着冷风起身,扬起一片黑幕,无声的来,也无声的去……
???
纽约市立医院
莫凡一下飞机就直奔塔斯的医院,不料询问的结果却令他错愕。
塔斯死了。真的死了……那陆西华呢?他自由了吗?飞到哪去了?人在哪里?
莫凡又赶往塔斯的学校、研究所、实验室、住处……一天过去了,纽约的夜来了,莫凡失望了。
陆西华会在哪里?他手上只有塔斯的所有地址,人死了,他也不见了。
纽约的深夜那么漆黑寒冷,他急的没有时间趁着天明时好好去探视这个繁华的城市,他第一次远走他乡的惊奇都忘了去体验。
黑夜笼罩,他才开始意识到不安的恐惧。他无处可去,他毫无头绪,他连地图都没有,连这条陌生的路通往何处都不知道。
现在他终于感到害怕,不管在何处,他无法相信任何一个深夜的城市是安全的,尤其在完全陌生的异国环境。
他连落脚的旅馆都找不到,只好暂时在一家廿四小时营业的速食餐厅里呆坐。
就坐到天亮吧!明天再去找一次,真的找不到,他就放弃了,就回去吧。也许……陆西华早就回去了,塔斯死了,他根本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他忽然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他不来,又怎知塔斯会那样措手不及的撒手西归了?!
他又饿又累,却吞不下任何东西,倦倦地趴在桌上。
陆西华——你到底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在纽约呢?
陆西华有感觉到。原本他已决定马上飞回台湾,在旅馆中打电话划机位,居然都已订满。
他心神不宁,他牵挂着莫凡,他打电话回家都等不到他来接电话,怎么回事?
他算了算时差,立刻打到“神话”去给阿芳。令他震惊得是,阿芳劈头就说:
“莫凡呢?”
“莫凡?”他的心脏一顿!
“他前天晚上就飞去找你了。”
什么?!陆西华丢下电话,抓了风衣就往外冲。天啊!他可不敢想象莫凡一个人流落半夜的纽约街头,他太美丽太纯洁,所以太危险!
陆西华简直快发狂了,他怎会这么冲动就飞来这里,一定是阿芳跟他说了塔斯的事,一定是、一定是……噢!他快疯了。万一、万一……啊!他快死了!
莫凡,你让我由一个无情的撒旦变成无助的凡人了!
他搭上计程车赶往研究室,半夜空无一人,他直接询问警卫,证实下午莫凡真的来过;他再赶往塔斯家,一样的空荡。
莫凡一定在附近而已!他跳下计程车在漆黑的街头狂奔,一见到旅馆就冲进去询问。
“东方人?”
“对,很年轻,很美的男孩。”
“单身吗?”
“是的!”
“没有。”
浪费他的时间!陆西华气极败坏的冲出第四家旅馆。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直到人愈来愈少,夜愈来愈深,街头的招牌也只剩稀落的几盏在闪烁。
他气喘吁吁的靠在路边,挥去了一头焦急的汗水。纽约这么大,他会走到哪去?!但陆西华坚持相信,他一定在塔斯家这附近,他人生地不熟,不可能乱跑的。
这个时候,他真的祈求上帝给他一个灵感,尽管他是堕落的天使,他也只能向光明的一方呼救,给他一个方向去找就好,尽管只有一盏灯也好!
倏地,他抬头看见了远方,加油站前的一个小小招牌,他不自觉地毫不犹豫拔腿直向前跑去。
那招牌灯愈来愈大,愈来愈近,陆西华的呼吸就愈来愈乱。
冲过透明的落地玻璃。陆西华在接近大门前紧急煞车,倏地退回两步。
豆大的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汗湿的发丝被寒风吹乱一身惊惶。他的呼吸急促得像深夜毫不规律的风,他的心跳狂乱得是他风起云涌的爱恋。
那道注视,第一眼碰触时就已经催眠了他,莫凡在恍惚,从梦里惊醒过来,是什么样的眼神,足以让人破茧而出?
他颤抖地别过头,找到了答案——陆西华的眼睛……
从一开始就摄获了他的灵魂……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透明的两颗心,彼此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
陆西华缓缓伸出手,他的掌心贴在玻璃上,莫凡可以清晰看见那双大手的纹路,蜿蜒着生命的奇遇。
莫凡的手正在发抖,他把自己的手心隔着冰冷的玻璃,贴在他的手心里。
刹那间,好像在瞬间融合进他手里,他的手在瞬间发热,他的心在瞬间发烫,他的脸在急速加温,他的眼眶也立刻火烧。
陆西华对着他笑了。莫凡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的笑容更迷人更温暖了,所以他跟着他笑了;陆西华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的笑容更灿烂更可爱了,所以——他不会再放他一个人了。
第10章
莫凡冲出大门,陆西华的笑容仍挂在嘴边。
“为什么来?”陆西华问。
“为了不让你一个人受苦。”莫凡回答。
“你不怕吗?”
“莫非陪我。”
陆西华的笑意更浓,他眼中是满溢的深情。
“我杀了塔斯教授……”
“我陪你坐牢。”
“那好。”陆西华笑不可遏。“我是你的犯人了。”
莫凡摇头,认真地回答他。
“你是我的爱人。”
“莫凡……”
莫凡终于笑了,倏地冲上前,直接跳到他身上。陆西华笑着抱紧了他,在四片唇吻合之前,莫凡仿若要让全世界知道般地喊出:
“我爱你!”
这么可爱的莫凡,教他怎能放手?陆西华忘情的吻他,吻得世界仿佛只剩他俩的存在,吻得速食店内稀落的客人全都傻眼的呆望窗外这一幕。
要看就看,我们就是相爱,怎样!
这是莫凡现在的想法,是他最大的改变。过去他是那样害怕被别人盯着看着,别人稍有不同的眼光就令他不知所措,他逃得够久了,他从未像现在如此快乐与自在。爱使他勇敢,也让他找到自己。
纽约的夜,突然间美丽了起来……
莫凡随他回到他的旅馆,陆西华拉开了窗帘,八楼高的视野并不算太辽阔,莫凡向外望去,心头仍浮上一股感动。
“现在才发现纽约很美。”
“纽约不美,它丑陋的地方现在被夜色掩盖住了。”陆西华靠近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胸膛。
“其实,每个城市的夜景都很像……”
“嗯!就像每个人基本上都无差异,不同的是心情。”
莫凡回过身望着他。
“所以你学心理。”
“我纯粹是好奇,这世界最值得研究的东西就是人心。”陆西华笑道。
“你的研究结果呢?”
陆西华笑得有些邪气。
“当初我花了一个月写了一篇报告,我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正常人’,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没有天才也没有智障,那只是医学上的术语,脱光了每个人都一样,解剖了每个人也一样,为什么一定要专溺着探讨有形的东西?真正的白痴就是拿别人当实验品的混球。”
莫凡看着他,他似乎很偏激,却无法令人厌恶与反驳,透视了这世界,的确充满了病态的呻吟。
“结果呢!”陆西华笑道:“我被丢进疯人院整整一年。”
“所以你现在选择在疗养院工作?”
“或许吧。那一年我被隔离起来,惟一接触的人就是每天送饭来给我的小黑人,我教他读书,跟他聊天,一年后,他申请到奖学金念州立大学。”
“那一年,你都在做什么?”莫凡很心疼。
“思考。”
“整整一年?”
“嗯。”
莫凡的眼很深沉,太多的感触他无法表达,他深深望着他,眼里尽是犹胜言语的深情。
缓缓地,他伸手褪去了陆西华的衣服,陆西华动也没动,只是任由他一件件褪去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莫凡走到他身后,看见他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一道一道地烙印在他身体上,疼在他心口上……
当他的指尖轻触到他的皮肤,他可以感觉到他微弱的轻颤。陆西华,你再怎么坚强,也是个人,也有感情,也有痛觉……
陆西华缓缓回过身,在刹那间惊见他眼中凝聚了满眶的泪,他心头狠狠一紧,连眉宇也不自觉一蹙。
“你不是答应莫非不哭了。”
“我没哭……”他饱含泪水的眸子璀璨得令人不敢逼视,那是一双浸水的美钻,荡漾着缱绻的深情与心疼。
“这是……”他一眨眼,泪水滚了下来,陆西华伸手呈接,点点落在他掌手里,是透骨的温暖,是晶莹的珍珠。
“你流过的血,变成我的眼泪,你身上,我身上,都感觉得到痛……”
陆西华吻去他眼中含眶的热泪。
“不痛,我一点都不痛。”
“痛都在我身上了。”
“我不会让你痛苦的。”
不知怎地,莫凡脸红了,他含着泪红着脸的模样,纯真得像个圣洁的天使,美丽得像朵娇媚的玫瑰。
“我改变主意了。”陆西华笑道。
莫凡不解其意的望着他。
“我好像开始喜欢纽约了,我们多待几天吧。我带你好好看看这城市。”
莫凡笑了,他泛红的脸上仿佛有了光采,让陆西华忍不住眷恋地吻住他,忍不住紧紧拥他入怀中,忍不住吻遍他深深的爱恋。
这一夜的纽约城,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浪漫。
???
“啪”地一声,莫凡整个人跳开一步。
“哇!”惊喊了声,他还是没躲掉打翻的漆桶,白色颜料泼了他一身。陆西华调好另一桶油漆走来,笑不可遏。
“浪费,真浪费。”
“是梯子不稳。”莫凡瞪眼叫道。
窗外是冷冷的冬风,今天是平安夜的白日,他们决定把家里重新粉刷一次,布置成白色的耶诞节,晚上把“神话”的小朋友全带来开Party,明天的耶诞夜再到“神话”疯它一整晚。
“白色的莫凡,真美。”陆西华伸手抹去他身上的油漆,冷不妨地往他脸上一抹。
莫凡气得大叫:
“洗不掉的啦!”
“水性油漆,洗得掉的。”
“很臭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