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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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江湖-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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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哥为甚自那天后总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若是怨小弟坏了大哥的天赐良缘,小弟只管再找嫂夫人解释就是……”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把那根糖棒儿舔了又舔,眼角余光不放过由冰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如果他敢说“是”——只要他敢说“是”的话,我一定要他后悔居然敢把我吴大用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就是不乐意在自个儿高兴的时候看到别人哭丧着脸,咋了? 
——何况可以预见,未来十天半个月内我能依靠的似乎只有那家伙。一天到晚对着一张先丧考后丧妣般的脸,本来好端端心情准被这么一折二折三折晴转阴,阴到雨,我得防患于未然。 
由冰再度挥挥手:“兄弟想到哪里了,愚兄从未对那位花小姐有过任何非份之想……” 
“可是大哥自从从花家出来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由冰大哥,好香的豆花味哦……” 

我们俩坐在卖豆花的小摊前,我看着由冰一碗一碗,酒一般地往口中倒豆花。别人出银子的时候我自然也不能示弱,紧随其后,一碗又一碗。由冰似乎碰上了什么难以启口的事儿,倒一碗,润润喉,刚说得一句“大用兄弟我……”欲言又止,继续第二碗倒下去。第二碗倒下去后,迸一句“我那个愁啊……咳!”接着第三碗。于是乎,陆陆续续地,我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位木头木脑的家伙担心在婚礼上一走了之会背上个始乱终弃的罪,回到武当山时无颜以对师尊。 
我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人们说酒能壮胆,怎么豆花也能?而且想不到身材保持得这么好的由冰这么能吃,已经足足十三碗豆花下肚了哩,我早就甘拜下风,他却还在往口中倒。莫怪乎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对由冰而言,可能现在已经醉了。 
“大用兄弟,你说,你说呃……”由冰双眼朦胧,连打几个大大的饱嗝,“你说我可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呃!” 
“怎么办?凉拌!”从我的角度实在无法理解他愁的是什么,“你傻子啊你?被设计的可是你,被下药的也是你啊!你才是被害者懂不懂?白痴!” 
“可是,可是呃,女孩子的名、名、名节重重重重重重重于一切,我应、应、应该负、负、负、负、负责——” 
“切!”我嗤之以鼻,伸手在由冰腰间掏啊掏的准备摸他的荷包出来结帐,“要我迷晕你后脱光了往你身旁一躺,你也要对我负责么?” 
由冰先是一楞,然后吃吃直笑:“大用你是男孩子……” 
“谁能保证跟你上床的女孩子一定就是你所迎娶的新娘子?傻子,做贼得拿脏。只要你咬紧牙关,死都别认,他们奈何不了你!” 
经验谈。 
由冰皱紧眉头,使劲消化。 
我摇摇头,真是个傻的。 

想当年入师父门下师父给我们师兄弟开课启蒙的第一句话便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接下来第二句是“捉贼拿脏、捉奸拿双”,第三句是“扬长避短、避实就虚”,最后综合上述真理得出结论: 
“凡我门下弟子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绝不能落对方手里,就算落了对方手里说自己张三李四属武当峨眉哪个门派都好,反正打死都不能认是我门下弟子,否则,”师父咽下大师兄奉上的茶,阴恻恻地,“我让他用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来记住,什么叫做‘爱比死更冷’——听懂没?” 
“听——懂——了!” 
师父最后一句大吼气贯长虹,惊落树上寒鸦数点;我们的回答更是余音绕梁,雏凤清于老凤声。 
凡此种种,铭心刻骨,此生若想相忘——难、难、难。 

哈哈,摸到了!我快乐地把荷包掏出来,由冰却一把握住我双手,吓我一大跳,只见他眼泪汪汪:“可师父他老人家不会原谅我……” 
“只要你想办法证明你是对的不就结了?” 
“可我不认为我是对的……”倒!我拿眼刀子拼命剜他:“你有什么不对了?明明是他们先设套套你的嘛!你说过不愿意的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就算被绑着被强上不愿意还是不愿意啊,就算连孩子都生得下来了不愿意依旧不愿意啊!强奸民意,屈上成亲,是他们有错在先!由冰你不能人太好,要人家先把肚子搞大了逮着你这呆头鹅去做便宜老爷子,你也傻呵呵地去做?我看那样你的师父才真的会气死呢!” 
“……真……的?”由冰眼泪汪汪。 
“嗯!”我用力点头——至少我的师父就这样。他一再教训门下弟子,吃什么都可以,亏可千万不能吃,老人家的想法大概相差不会很大吧,我想。 
由冰仍旧不干不脆地红着眼,力气可大,攥紧了我的手不放,荷包怎么也抽不出来。我叹口气,挨近他,正视他眼睛,感性地道:“有我信你……不够吗?” 
“大用!”由冰激动之下双臂一伸抱紧我,力道之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倒是和荷包一道被解放了,太棒了! 

“大用我听贾公子说你口内伤势尚未完全愈合,吃太杂对伤口不好吧?” 
由冰跟在我身边絮絮叨叨,我全当耳边风,眼风东一飘,西一搭:“他?他的话也能信?你刚才看到他想杀我的了?” 
“可是,可是你刚才吃了这么多,终归怕消化不好吧?” 
我“忽”地一个转身,怒目而视:“你咒我?” 
由冰顿时手足无措:“不、不是,我担心你——” 
“停!”香味,熟悉的。我一伸手捂住由冰叽里呱啦的大嘴巴,把全部注意力调集在嗅觉上,使劲抽鼻子。在那一片狼籍、惨不忍闻的混合气味中,渺渺茫茫地传来一缕缕令人怀念的香味。我说不上这是什么材料、什么气味,它宛若和遥远的童年记忆搀杂在一起,不能说它是妙绝天下的美味,可它的存在就象母鸡之于小鸡雏的存在一样,由于那是童年回忆、童年生命的一部分,叫人本能地生起亲近之心。 
我不知道自己期望着重温什么、寻找什么、得到什么,可我却不由自主地沿着那若隐若现的香味一路寻去。 
香味越来越强,与之相伴的,是心中的警兆越来越烈。 
那是源于生命本能的警告,动物直觉般的求生本能。 
十七年来我再熟悉不过的,每当一个会走路的危险接近时便油然而生的警告。 
屡试屡爽。 
我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这时,我看到了香味的来源——牛肉串烧。 
牛肉串烧不是我最喜欢的食物,却是我从小到大吃得最多的食物,因为那是某个手艺很拙的家伙唯一能烧得出来让人咽下肚不会闹肚子够得上“食物”标准的食物。 
现在,这串牛肉串烧正执在一只莹白如玉的纤长指间。 
皓腕如玉。 
我脸色立时大变,本能一个转身,直直扑向紧跟在后的由冰怀里。由冰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问,一拥之下便发觉我全身打抖,二话不说将我紧紧拥住,看他那架势,似乎愿意用他的身体为我遮挡一切狂风暴雨。 
由冰的胸膛确实很温暖,坚实有力的双臂也确实能给人可信赖的感觉,可是—— 
很驼鸟地把头缩在由冰怀里,我扯开嗓子尖叫:“相——思!相——思!——” 
由冰全身一颤——糟了,他惨遭毒手了?我紧张地抬起眼,正正对上,一双写满凄苦与哀伤的眸。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大用,”由冰那双狗狗也似的温润眸子一荡一漾,水光潋艳,深深的,汪汪的,直把人吸进去的光景,看得我心都痛了。 
可怜……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这双眼睛的主人就这么赤裸裸、无防备、全心全意地直视着我,“为什么一定要相思?我……不行吗?” 
“这不是谁行不行的问题,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我小声嘀咕,除非大喝一声后第二由冰出得来,否则凭眼前这位,再来一打也不够瞧。 
明知道由冰非常非常在意我即将出口的答案,然而大难当头,顾不得了!我深吸一口气:“由冰,相信我,走!”然后继续拼我最大的能耐,嚎,“僵尸(相思)!——僵尸(相思)!——僵尸(相思)!——”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咯吱咯吱”抖个不停,嗓子仿佛被小美人那把小剑直直指住——不,更森冷十倍,由内到外完全冻住,不过动动嘴皮子,却似耗尽了一生一世的气力。 
这个时候我所倚靠的怀抱,是我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温暖。 
显然我的答案不能叫由冰满意,他紧紧蹙着两道好看的剑眉。然而由冰不愧是我的由冰,他可以不问缘由、不究前因一声不吭抱着我就跑。许是冷意从我身上传了过去,由冰的手紧一紧,搂得我更实了。而我所能做的,是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揽紧他脖子。 
逃得开么?逃不掉的罢?也许逃得过呢? 
心乱如麻。 
由冰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以前由冰劝我减肥时我没听一句?哪怕方才少吃两碗豆脑都好,想来由冰的速度会比现在更快些。 
难怪江湖中那些被喊打喊杀半天都死不了的人物没一个胖子,原来如此。 
记得记上,身材之于性命的关系。 
身边“呼呼”倒退的影像倒退得越来越慢了。 
我毫不意外地看到由冰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诧异之色,更不意外地看到那抹飘飘的白影一晃出现在由冰身边,与由冰并驾齐驱,一边用他阴狠的内劲强加于由冰绝大压力,抑制住由冰的行动力;一边微微笑着,眸光似水,在我脸上流转不定:“为什么……大用你永远学不会‘记住’?” 
“妈呀!”我惨叫,头一扎埋入由冰怀里,即便知道命运不可抗拒,能迟面对一刻总比早面对一刻要好。 
由冰温暖的怀抱……什么时候泛起丝丝冷意?好冷啊,冷得我情不自禁地打起哆嗦来。一只没有生命温度的手抚上我的背,它的同类搂上我的腰,从由冰怀中把我接手了去,掂一掂,它的主人危险地皱起了眉:“说过不许你超过九十三斤又六两二钱的,怎总也不听?我算过,以你的脸型、手脚比例而言,九十三斤又六两二钱是最完美的体型,现在居然足足超重八斤七两五钱——你当我话耳边风的不是?”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痛啊!那只魔爪揪起我腮帮子的肉又捏又掐,痛得我眼泪直掉——这次是真的。 
“不许哭!——天啊,眼睛肿了,嘴唇也肿了,脸上还有瘀青?!谁干的?谁允许的?!还有还有,这什么色?谁准你给皮肤染这色的?!——本来人就丑,唯一的优点就皮肤好,摸起来滑不溜手,要哭到脱水皮糙了那还了得?!不许哭!我说不许哭——你哭?你还哭?!你居然敢哭!——我叫你再哭!” 
呜呜呜呜呜,冤啊!我哪哭了?眼泪它自己掉下去的嘛,我管不住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眨眨眼,拼命要把泪关住。然而泪它关不住,一眨一大串,慌得我更委屈,脸颊被捏得生痛生痛,我使劲朝着罪魁祸首眨眼睛,希望他看在我不是故意的份上,手下留情。 
秋波明送,眉目传情……假装不懂?我再传,再传,再传…… 
禁锢我的双手忽的一个收力,我身不由己被扯往那比双手更冷的怀中,只听那个妖怪满足地叹口气:“这眼神忒好,以后只能这样,要减肥,不许再弄伤脸……争气点,大用,莫让我的心血尽觉白费了,我可在你身上下了赌哩……嗯,幸好手感不减当年……” 
“嗷嗷嗷嗷嗷……”我继续做狼嗥。这番那手倒不捏不掐了,瞅准个落点便在我脸上拼命搓,拼命搓,让我联想起没水洗苹果准备连皮啃时就这么用力搓啊搓的似乎搓掉一层皮就干净了似的……呜呜呜呜呜,我不想做那只倒霉的、残花败柳的苹果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果然,把皮搓掉一层后,那妖怪心满意足地凑脸过来:“来,亲一个……” 
“呜呜呜呜呜……僵……尸……” 
“无痕!” 
“住手!” 
和我惨叫声同时响起的是两声气急败坏、杀气四溢的怒斥,“唰”一下,我又被转了手——相思! 

保护手下是老大应尽的义务,我心安理得地接受相思的保护。 
凭相思的功力,应该可以和那只妖怪放手一搏吧?何况还有驯兽师在…… 
缩在相思身后,我偷眼看到拦腰抱住那抹白影的一袭蓝衣,心下稍安。 
然而身体不因理智的分析与所下的结论而归于平静,因着刚才的余悸,尤自颤个不停。 
初春的天……好冷哦…… 
一只稍嫌冰冷的手无言伸过来握住我的,我本能地又一哆嗦,把手一缩,那手却强硬地扣紧我的掌,没能躲开。 
原来……相思啊…… 
慢慢地,手不抖了。 

相思连问对方姓甚名谁的闲心都欠奉,警惕地圈了我的肩步步为营,小心后撤。妖怪在蓝衣环绕中倒也没啥出格动作,只轻轻笑了声:“就这样走了?不问我是谁?” 
“——没兴趣。” 
“那么,大用,你告诉他:我是谁。” 
“那么,大用,你告诉他:我是谁。” 
——我哪敢告诉相思这只是谁啊,说出去凭那家伙的声名相思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也就等于不可能不知道我出自何方来于何处,师父非把我剁了不可。 
可经他这么一挑拨后,相思当真用眼睛来瞟我,满满全是询问之意。我要不回答,若怀疑起我与那家伙之间有什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偏偏那位的长相足以落人以怀疑的口实。这样,就算相思不当场发飙,现成的保护者少掉最有力的那位,眼看毫无疑义。 
左右为难啊,左右都为难了自己! 

分明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计! 
我哀怨地瞪向始作俑者,他偎在蓝衣青年的怀里面带得色,笑得甚是开心。 
“大用……”相思语中已隐约透出威胁之色。 
蓝衣青年朝我抱歉地笑笑,显然他也爱莫能助——呸,呆头鹅,打一开始也没对这位抱有过任何指望。 
“大用!”相思不耐烦起来。 
我一咬牙,师父说穷则思变、变则通,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总得先撑过了现下的难关才有希望图将来,所以我—— 
“风无痕?天机子风无痕?”小美人?!小美人不知因甚事耽搁了,此刻才赶到相思身边,指着不远处搂搂抱抱的那两人脸色都变了。我不禁大喜过望,两眼放光。人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早先我救下小美人的因缘,想来为的便是此刻报我的救命大德。既然有人指出了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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