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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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江湖-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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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触及由冰淡青的眼圈、苍白的唇、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我竟扭过头,不忍再看。
“令主大人,请问,在下能请教贵门的规矩究竟是什么——”
“孔方门下设一令二殿四大堂十二护法三十六部七十二例八十一律一百零八规——当然,这些说你也不懂。”
我无助地用目光向相思求助:相思,你妈好罗嗦!
相思依旧不抬头,瞧那架势就差没一头扎入他那对鞋尖尖。
“你只需明白,孔方门百律之首也是孔方门最大的禁忌,就是绝不做蚀本生意。”神仙姐姐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相思,“哪怕亲如父子情如夫妻厚如兄弟,违此律者,轻则废其武功、重则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这话听起来挺耳熟,似乎谁在耳边念叨过……嗯嗯,记不起来,不想了。简单地说,就是救由冰可以,但不能白救,必须给他们孔方门一点儿好处——是这意思没错吧?这个容易!——“令主大人,如果您大发慈悲救在下义兄一命,在下我愿意做牛做马、倾家荡产——”
“你没这资格。”
我差点没跳起来——你说你说,这都甚时候了,十万火急,咋这女人尽在这儿插话搅局活象不把一辈子的话说得透透就立马被话憋死的样子哩?偏生又长着副神仙姐姐的绝世姿容,叫我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只好苦着脸听她数落:“因为,你从头到脚,早都卖给我们孔方门了。”
——从头到脚?神仙姐姐连这档子事儿都彻查过了?
“所以,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任何个人私产,凡是属于你的,亦既是从属于孔方门的,用孔方门的财产和孔方门做生意,天下没这样的道理——试问,象这样‘光身’的你,又凭什么和孔方门谈条件、做交易?”
光身呐……我还说用小鬼那批鬼玩意儿来钓神仙姐姐的瘾儿,不提妨被她先堵了嘴,真是,好狠辣的神仙姐姐!我低头瞅瞅自己,从头到脚,忽地轻笑道:“令主大人,我记得上次把心卖给您,雇您救沿江两岸受时疫所苦之人——似乎截至今天,这笔交易,您,还没替我完成吧?”
“是。”相思回答得简短。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朝着相思玲珑一笑,“我不要你救天下的百姓了,我只求你救一个人,救一个人就行了……求求你,”我“啪”一声朝相思跪下去,“只要救了由冰大哥,我的心,立刻给你!”
我不觉得自己亏,真的,在相思面前脸丢多了,跪上几跪算不得什么。而且相思家里大大小小都这么鲜艳夺目、美不胜收、家财万贯、财大气粗,我做了相思的人,这辈子铁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用,还换活由冰一条病,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真的,我不亏,不亏……
……那为什么会有点点滴滴的水渍落在我膝上、滴在地板上,一会儿便在地上积了一圈圈深深浅浅的水痕?……虽说这水痕淡得,用手指抹抹,便抹消了……
明明……我不觉得吃亏的……
“你,放弃天下了?”
一贯相思招牌的淡淡语调,从中听不出半点儿情绪。
“我从来没有想救过天下,我只是不想由冰伤心……救天下是为了帮他,放弃这所谓的天下,也是为了他……”我说的,全是真话,“所以,相思,请你救救他!”
“不行。”
果然,不意外地听到了神仙姐姐的反对。
“……为什么?”我垂着头,问。
“我可不认为,你的心,值得我们多多出这个价!迄今为止,你的这颗心已经使孔方门为之损失了五十万两银子,亏本亏到大了,你居然还妄想着用它来谈条件,哼,哼!”
五五五五五……十万两?!我有这么值钱吗我?!我愕然。相思这时低低开口道:“妈……”
“叫我知朱,我是孔方门锱铢殿执法之主知朱。令主大人,按聚宝堂计的明细帐,仅上月初五截止本月廿一,你调拨荆、淮、京、夔四地弟子共三千七百二十一人,动用财物折合银两四十九万一千八百五十两六钱二分,整整一个月经令主大人您手进帐的款项却毫厘全无——令主大人,能否请您给孔方门上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喂喂,那位,怕不是相思的亲妈吧?哪有亲妈对儿子这般说话的?不过单从管家婆这个标准来衡量倒满象,怨不得相思说我好,无论从哪个角度和我待一起当然比待这种没有温暖的家庭强……
“所以知朱殿你才居中阻挠、百般挑拨,利用英雄楼教唆黑白两道上门问我坐收渔利、 中饱私囊之罪,想藉此逼我再无立锥之地?”
“令主是孔方门门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认钱不认人,钱货两迄即可,本就无须买任何人交情。而本殿是锱铢殿一殿之主,对令主负有监察之职。若令主不幸失道,知朱亦难逃失责之罪。因此知朱所做皆尽我本份而已,请令主莫怪。”
我越听越寒,这哪是母子对话嘛,分明尔虞我诈的现场版嘛!让我好好想想,按神仙姐姐的意思,相思虽是孔方门中的老大,但为了督促他守门规,孔方门还设了一个专门监督他的岗——就是神仙姐姐。神仙姐姐认为相思这次帮我是一赔赔到底,因此千方百计拆相思的台;相思这么聪明大概早猜到躲在杜美人背后的那个是谁了,却碍于对方是他妈,束手缚脚、百般掣肘。几番明争暗斗后今天那些武林人士终于被神仙姐姐挑唆得冲上门来找相思算总帐……这么看相思虽然对对抗神仙姐姐没有获胜的完全把握(因此才在我身上种下离骚),但神仙姐姐的实力也并非完全凌驾于相思之上(否则她便完全不用假手于人、非得等相思与武林人士拼个两败俱伤后才一摇三摆地出现——假如不是相思用了激将法,她可能会等确认大家死得透透透的然后才出现吧?)……
可怕,这一窝狐狸!
“妈,我说过我有索取报酬……”
“我也说过他不值这个价!我绝对不承认,”神仙姐姐板起脸,一字一顿恨恨地道,“绝对不承认他是下一代的‘知朱’!”
——咦咦咦咦咦?!说啥子?啥个哈喇子?哎呀呀,莫非神仙姐姐做人做得太失败了,相思打主意将我招进孔方门好踹掉他妈,以便和我里应外合、沆澧一气、监守自盗、花天酒地?相思这你就不对了,任谁都好,当知道自己饭碗即将保不住时谁的脾气都不会好,难怪神仙姐姐处处针对你,可怜的我还遭累身罹无妄之灾被迁怒……
“妈,我只认可他……”
“我绝不承认他当我家儿媳妇!”
……虾米?!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跳起来大嚷:“相思你嫁也好娶也好,总之聘礼或者嫁妆你可得备得足足的,足到就算你甩了我我下辈子安家费都不成问题的那种……” 
“你呸!”相思使劲拽我,我站不稳,整个倒入他散发清香的怀里,耳边“嗤”声轻响,几丝碎发飘下。哟嗬,神仙姐姐下毒手了咧!从侧面看到相思一脸戒备的神色,我心早凉了半截。 
相思这个——妈管严,我鄙视你! 
“我家多多就算娶个公的回来也无所谓,只要对方家大业大产业大,钻石身价富可敌国,是公是母这点不成问题;退而求其次,捡个家世尊贵点儿的、显赫点儿的,例如王爷郡主、武林盟主这些响当当的名头,以权换钱、权钱交易这笔婚姻依旧有看头……” 
是吗?我疑惑地瞅瞅地上人事不省的杜美人,悄声问相思:“你妈不会逼你和这位杜少爷相过亲了吧?依我看他也顶符合条件哩……” 
“收声!”相思面沉似水,“妈!” 
“好吧,只要是多多喜欢的人,我愿意再退一步:没实力不要紧,总得有点儿能力吧?想我孔方门一令二殿四大堂十二护法三十六部七十二例八十一律一百零八规,象这种一日里除了会吃喝只剩下懂拉撒的角儿,哼!”神仙姐姐鄙夷地横了我一眼,我倍感委屈地向相思身后缩,“象名闻天下的天机子、武林第一才子,将他们的头脑纳入我孔方门,亦不失一笔有益助力……” 
哇咔咔咔咔,着啊,怎我就从没想到哩?真不愧是神仙姐姐,虽然她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市侩了些……可是,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啊!怪不得大师兄选定呆头鹅时师父大发雷霆、如丧考妣,大概是以大师兄的容貌师父觉得把他配给呆头鹅实以屈才、还没卖到最高价就脱手了难免抱沧海遗珠之憾吧……师父也忒贪心,不瞧瞧大师兄只有脸能看其余皆一无是处,而且自结识呆头鹅后给谷中赚了多少月钱……不过这下我晓得了,原来婚姻是用来做交易用的,轮我身上时记得大捞一票,大捞一票…… 
“妈,你一心只想把你儿子卖掉吗?”相思的口气寒可凝冰,我心神一凝,忙打住关于未来的人生大计——笑话,在相思怀里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我还没活腻!神仙姐姐显然也有几分忌惮相思,她悻悻地收回了正浓的谈兴,“哼哼”着道:“好吧,只要你喜欢……可是我没想到多多你眼光如此之差,弄这个杂碎回来,掉价!还会连累我被人戳着背后说家教不好——你要捡总得捡个蹬鼻子上脸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的吧?!这个,呸,搭钱贱卖都没人捡的货!” 
你你你你……你太糟汰人了吧?!骂我贱,哼!我小小声地嘟囔:“人贱人爱、花贱花开……” 
“你说什么?!” 
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不是么?!反正,你儿子就是赖定了我! 
“他有什么好?整个一头狗啃似的——” 
我秀发之美二师兄说武林独步、天下少有——只是上次被火烧了后还没长齐; 
“那双眼浮肿翻白赛金鱼——” 
拜托,刚我为相思和由冰掉了多少眼泪?眼睛肿点儿了不很正常?少见多怪,切! 
“一身皮肤丑得象只癞皮狗——” 
要不是你儿子给我下离骚,我肤光胜雪、肤若凝脂、肤……咦?“相思,你搞什么?!为什么离骚解了我却还得背这一身小疙瘩,啊?!” 
“相思相思,你给我说清楚——” 
“闭嘴!离忧真解了你还能站在这儿?你当我妈下的是膏药铺子里一吊三钱的蒙汗药?那可是‘草堂’啊!” 
……“草堂”?“草堂”值钱着哩!二师兄说,它是江湖上最值钱的迷魂药之一,一厘“草堂”可以卖到百两银子以上。“草堂”最绝的地方,在于它不仅能将人迷倒,功力高明的术师还能藉此对人施于虚假的记忆,而且“草堂”无色无味,无迹可寻,使人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可能有的人一辈子活在虚假的记忆中,亦惘然不察。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晚,窗外日迟迟。 
想着被施了“草堂”后假做真时真亦假,那种一枕黄粱、真假莫辨的悲哀,我抖。 
锱铢必较的神仙姐姐居然对她的猎物用上了价格最昂贵的迷魂药,必有所图,在场所有人的意识想必在不久的将来会象捏泥巴一样,任她搓圆捏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下意识又瞟由冰一眼,到时候,对我恨得牙痒痒的神仙姐姐,会怎生泡制由冰?会不会暗示他,我是他的杀父仇人然后等着看一出手足相残的好局? 
……哪怕那样也好,只要由冰能活下去! 
……那我呢?神仙姐姐会不会容忍知道这么多的我活下去? 
我小心地扯扯相思衣角:“那……离忧没解开,你的身体……能撑多久?你不是说离忧没解开你就沾不得药,可现下你连‘草堂’都不怕……相思啊,咱俩现一条藤上的,你可别蒙我……” 
相思不耐地翻个白眼:“你少说两句。你身上的离忧只解了一半,剩下的以后再说。” 
那哪成?你妈等着看哩!“相思,”我哀哀地央着他,“你不希望我给你长脸吗?瞧你妈把我说得……相思,帮我解嘛,帮我解嘛!” 
相思苍白的脸上蓦地抹上一层绯红:“不行,因离而忧,遇合即欢,可要在这里把‘合欢’做完全套的话……” 
这下子他连耳朵根都红了——有必要这么害羞么? 
“离忧”的解药是“合欢”?听起来咋那么象春药的名儿……这个暂且不论,相思那强撑的冷漠下生涩的羞涩瞧得我心痒痒的,真想一口咬过去——又碍着神仙姐姐在,要不试着色诱看看…… 
我双手攀住相思脖子,整个人粘了上去:“没关系,相思,我可以的,你就放手做吧……” 
“多多,你敢和他做足全套!”我不敢看神仙姐姐,我怕一看就再没勇气色诱相思,毕竟我对那张鲜灵水嫩的脸楞是没辙,她只要幽兰泣露软语相求我肯定哗啦哗啦弃甲投降。我紧紧抱住相思,双手捧定他的脸,将自己双唇送上去:“相思,‘合欢’是这样用的吧?”我记得刚才相思吻过我后突然间神勇起来,应该这样没错吧?“我们……来做吧!” 
“小王八蛋!”神仙姐姐来无影、去无声,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相思又拥着我满堂跑。那牢牢拥着我的胳膊开始微微颤抖,那个我全心全意依赖着的身子越发凉起来——相思说“离忧”药力只解一半,委实不是骗我,与神仙姐姐对峙这许久,他的身子眼见得越来越虚,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我瞅着神灯的光渐渐微弱下去,在心下叹了一口气,虽然现在还不是用那个的最佳时机,但再迟,恐怕神仙姐姐更不会留任何机会给我们。于是在经过一盏油灯的时候,我食中两指微微一弹—— 
“啪!”油灯爆起朵大大的灯花,旋即又恢复正常。 
一切正常。 
神仙姐姐却恁般警觉,立刻止步以袖捂脸,厉声喝道:“你干了什么?!” 
事出突然,相思疑惑地离他妈五尺外停住了脚步,眸光扫间,最后定在了我身上,我向他笑嘻嘻扮了个鬼脸。 
——敢情呆头鹅的药这么有效,真好,嘻! 
“吴大用,我问你,”神仙姐姐也非常人可比,心神一乱之下立即回复常态,她抬起左袖遮脸,右手袖子松松垂在地上,遥指丈外的由冰,“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把个伤者当人质,有够卑鄙的——“你要杀,便杀吧,反正就算现在你不杀他,过不了多会儿他也准得死。” 
“卜!”神仙姐姐玉指轻扬间,一个物事被弹进由冰口中。“这下,他死不了!” 
她笑如百花争艳,我如沐玄古寒冰。不过不管怎么说,一时三刻内,由冰大概确实不会因内外交煎而导致生命危险,因为神仙姐姐不会在这方面骗我,她有着足够的自信——她现在能以药救人,下一刻照样能以药杀人,我们依旧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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