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白泷轻声呢喃,摩着指间的珠子。那是她随手从袖子里摸来的,每当无聊便喜欢拿出一颗磨滚磨滚。或许有镇神的作用,也或者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待几人情绪平静,她撇了撇嘴,觉得这老太非常罗嗦,于是走出门去。
“葵…白泷!”正待出口的名儿,皇帝顿时转了个弯。
太后急唤“你又想去哪儿?”
“这里不好玩,没有珠子,我要回去了”
三人惊疑“珠子?”
“就是珠子”
太子顿悟“珠子有很多!这里有许多比武林大会上那盒奖赏更大更漂亮的珠子,你想要么?”
“丰儿!!!”两位长辈当即喝止。
太后嗔怪“说什么呢,不得无礼!”
皇帝见白泷满是期待的回头,思绪速转心中明了,笑道“你若留下不走,朕那些收藏就任你挑选,若是喜欢全部送你都行!”
20。…第二十回
古之云:冠者,礼之始也。
东虞
兴和十五年,六月。太子宇文,及冠岁,适行冠礼。
当外头热热闹闹为太子殿下忙碌的时候,白泷正偷偷摸摸地将皇帝陛下珍藏的宝贝往自个包袱里搬运。
时值晌午,满足的享用过午膳的白姑娘终于经不住那一屋子的发光物,开始计划着如何将它们偷偷运回山庄金库。
自从接受皇帝邀请,前来“欣赏”这座秘密建造于皇帝寝宫地底的秘室。她发誓,当时的初见,绝对是一见钟情,她已彻底的沦陷!
初见密室中的一切,她内心深处顿时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感悟,悟出了她对珠子特殊的……情感。她此生不能没有珠子,因为她早已深深的陶醉迷恋于这些无光自亮,浑圆可爱的东西!连带了灵魂,她十二万万万分的愿意,愿意将她此生所有的时间,所有的金库,所有的珠子,与眼前这些并不属于……但即将属于她的珠子们,一同分享她建于山庄的金库。从此以后,与她的珠子们,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不管怎样,这些都是白泷所想,能否将之全部带走,还得视天时地利人和……
或许因为“东西”实在丰富独特且件件都叫人爱不释手,连见惯了美物的白泷竟也一时难作决定,到底应该先带哪些回去才好。
“你果然在这儿”
正捧着一对“碧月”贴着脸颊享受的白泷,忽然皱起一张少有表情的脸,表现出一副被人打扰的不爽样。
宇文皇帝蹲下身仔细打量,瞧了半晌也不见她回应“又怎么了?”
白泷盯着手中圆滚滚的珠子,轻叹“太多了……”
“多了?什么多了?”宇文澈随意地瞟了眼四周,不解白泷的‘愁’所为何事。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他筹集着以备不时之需的财库。十几年来,除了他就不曾有第二个人来过。既然她想要,而不管多少,只要他有她喜欢……
“太多了,搬不了。金库不够存放,珠子们会很拥挤。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对此,宇文澈不免闷笑“所以你才不高兴?”
白泷点着脑袋埋入一堆以小珠子积累而成的小丘中,露出两只眼儿“这样吧,搬不了的先存你这,等我找着更大的金库再回来继续搬。这些你可以看也可以玩,但你不能独吞,它们都是我的”
他瞪起眼,看她鼓起脸蛋与他讨价还价的模样,忍了一会终于不忍“哈哈哈哈!!!”
“不行吗?你答应的……要不,要不我分你几颗大点儿的珠子?不能再多了。虽然分给你的珠子不漂亮,但是很大,你可以抱着它玩!”
“哈哈……葵儿!你何时竟也敢与我议价了?当初伤了我的马儿那逃的可比谁都快啊!后来都不敢再与我说话,生怕我会吃你似的,整日提心吊胆的过着可好玩?回回召见,不是正算计如何躲我就是在躲我的路上,就连你出嫁那日………”
白泷眨着大眼儿显然很是困惑,才想出声打断他的话,便见男人突然僵了笑容,张着未说完的嘴型,直愣愣的盯着她的面孔端详。
许久,那只覆有厚茧的食指,轻轻地刮过她的鼻梁。
“从来,就你最皮,却总装文静。捉弄朕的侍卫,打了朕的马,欺负朕的猫。呵,想来,也只有朕肯花大把的时间精力替你遮掩所有的恶行”
白泷见他目光游移,望着别处似在回忆。不明白这男人嘴里不断变换的自称,一会儿是“我”一会儿又是“正”。这个“正”是个什么东西?或者不是个东西?那是什么?
“好了,先别忙活这些,三日后就是太子大礼,朕已令人筮法择吉,而关于【大宾】一职,太子上求,希望由他表姑母来为他行礼。母后是已同意的,朕也就只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什么东西?”
关于白泷的脑子总跟不上话题一说,皇帝表示:只要自己跟得上她的思路就行。
“是为元丰举行冠礼……”
“不去”她干脆扭头不再看他。
“……”
白泷玩了会儿,觉得旁边这人有些碍眼。但一想到是在他人地盘,自己的珠子(?)更还在他人的地盘上,所以不能太早得意,按无刃的说法,就是可以高调做人,但需低调行事。
“…白泷”
白泷不理,忙着看那些随手抓入怀里的品种。
皇帝默然,立在一旁盯着她看,也不知看出些什么。
“那你先玩,饿了记得出来,我就在上面,你……”
白泷随意地摆手,背对着他,明显是在敷衍。皇帝轻笑,犹豫着走到石门口摸上机关,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她,眼中分明欲言又止难诉愁肠,但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当石门紧闭,躺在玉石上的女子却渐渐蹙起了眉头,盯着一枚早已看惯的珠子,陷入沉思。
针对冠礼,无论哪朝哪代,从来都是极其重视。
而今东虞皇太子成年之礼,那更是当朝盛事。因为皇太子一旦成年,就表示已可以参政,接触更多的人与事。所以,朝中新老臣子,已开始更加注重这位当朝下一任君王。
但不管怎样,这一盛事对那位白姑娘来说,却比不上最寻常的一顿饭!
听闻,当年倪芙葵的那场及笄之礼,办的比今日更为隆重。当然这是听太后所言,她一点印象也无,脑袋里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再说,隆重与否,与她何干?
或许可以认为,倪芙葵的及笄之礼与现在的白泷无关,但今日太子殿下的成年之礼,勿管白泷自个是否愿意,那位当事人却是非要与她扯上点关系不可了。
忙了许多日总算结束全部事仪的太子殿下感到非常的恼火,筮法所卜的吉宾之职有三类人供他选择,他的恳求也已得到祖母父皇的恩准,可以让白泷亲自为他执冠礼……可是那女子竟一口回绝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更可恶的是一连三日都不见踪影。
他火!他火大!!他火旺了!!!
卓武提醒,那女人是他的表姑母,得罪皇室重戚会被老太后“请”去佛堂听课。所以,宁得罪程小姐也不可得罪表姑母。
“姑母?呵,见鬼了的姑母”
天气晴朗,这时白泷正在喂隼,心情很是放松,因为得到了许多珠子!
碧空无云,只见远处一个人影正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匆忙赶来。
男子银冠乌发,墨袍银靴。若不计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睛,白泷觉得来人的样貌可与燕太子相媲美。
“殿下稍安勿躁,那是您的表姑母,恶女有张毒舌,老太太可都看着呢,佛堂佛经佛堂佛经……”
“卓武”
“卑职在”
“闭嘴!再念一句你就给本王回去多抄二十章”
“……是”
放飞了白隼的白泷听了那二人的对话,对那佛经也有了些好奇。
宇文元丰回身见白泷正盯着他瞧,只觉得那双眼犹如一潭湖泊,水汪汪的似能映出倒影,看着异常的美丽。于是,心里堵了多日的石头顿时轻了不少。“白泷!”
“是您的表姑母”忧心为主的卓侍卫当即打断。
斜一眼多嘴的侍卫,又看向女子,扯了扯嘴皮子笑道“姑母好雅兴,有空喂养这样…独特的鸟儿”
“有事?”白泷冷观他那不带皮肉的笑容。
“侄儿非常遗憾失望,只想问一问究竟,姑母既然有空照顾白隼,却为何不愿参加侄儿的成年大礼?”
白泷莫名其妙的回问“关我什么事?”
“……您是侄儿的表姑母,侄儿及礼又岂会与你无关?”
“白泷从没承认自己是那个什么姑母,是你们硬要这么称呼”她单纯的反驳,教导他要认清对错。
“老太太与父皇都已认定你,即使本王确实不愿意认你这女人……”
“殿下,注意您的言辞态度,老太后有顺风耳”忠诚的侍卫不怕主子嫌弃,再次胆大的站了出来。
“……其实侄儿也非常欣喜您是侄儿的姑母,经过许多查究也已证实您就是那位失踪多年的……失踪多年的皇姑母。而既然您身为我东虞太子最尊贵的皇姑母,不管姑母您是否愿意听取侄儿的意见,侄儿都必须提醒您,从今往后凡是侄儿邀请姑母参与的宴席,姑母最好都别再推辞拒绝,毕竟这对您自身的形象将造成不良的影响,而对您与祖母父皇,及整个皇室都是件非常失仪的事。日后希望姑母能慎重考虑再作决定,其实侄儿也不想姑母为难,但也请姑母别再叫他人因您而为难!”
傲慢的态度,尚能被定义为恭敬的言辞,毫无波动的声音一句一句传入白泷的左耳,又一句一句从她的右耳飘离消去。
宇文元丰盯着那双望不见情绪的眼睛,等了又等。当耐性将尽,终于等来白姑娘的无视,及一片清冷的衣袖。
望着远去的背影,太子殿下颤着脆弱的胳膊搭上卓侍卫坚强的肩膀,默默的黯淡了自身的存在感。
“殿下,您与那位较真,输的只会是您”
“卓武,注意你的态度,小心恶女治你”
“……殿下,其实恶女就在您后身百丈之外”
话音才落,正玩颓废玩的伤神的太子殿下立马端正了身姿理好了衣物,焕发了精神,露出一张足叫千万人沉醉的笑容,只道温文尔雅从容淡然。
来人一脸严肃的不带一丝笑意,一身素衫却是裁制精美质地华贵。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双手拢袖半垂着目光。
本名:苏素。自幼宫中长成,系太后的贴身女婢吉嬷嬷的亲闺女。年纪:二十有五。不曾婚嫁。宫职:太后座旁女婢,专奉佛堂事务,或为太子殿下讲解佛经,宫中规矩,举止礼仪不等。
太子称:恶女。卓侍卫称:毒舌恶女。
宇文元丰看着被“恶女”带回来的白泷,笑的很是灿烂。
“苏姑姑!”
“太后差奴婢前来告知殿下,请殿下速回东宫,程小姐的车马即刻便到”
“程小姐来了……哈哈呵!好些时候没见,本王刚才还与卓武提到她呢。可是,啧,这真不巧呢姑姑,本王尚还有些要事处理,您看?”他敲着扇表现出一脸的无奈。
女子不答,锐利的视线扫过那个正竭力假扮成“木头”的卓侍卫,忽然垂下面容关切道“既然如此,那不知殿下是否已看完四十二章经?太后今日正巧得空,想着打算抽查您的功课呢”
“………呵呵呵呵……”
21。…第二十一回
暖风撩开轻薄的窗纱混着初夏的气息闯入车内,畅抽的鞭子打着马儿的翘臀带起车轮轱辘向前。
尘烟滚滚,途经无数街摊商铺,车在路中,见着了衣装各色各样的行人,也同时将无法停息的嘈闹带入车中恼人思绪。
“你不高兴?”
闭目养神的男子无力的朝女子望去,却见女子兴致蓬勃地盯着他的愁容,那眼里的色彩分明带了所谓的幸灾乐祸。这一双目光再一次深深地刺进他脆弱的心脏,翻绞翻绞,就不知那颗肉是不是已成一堆饺子馅了。
他叹息道“你很高兴?”
完全不理解男子此刻内心世界的女子,也根本未曾取笑过他的她,歪着脑袋舒眉眯眼儿,不过面上却依然难见笑容“恩,又可以去找南宫玉玩了!”
男子振作起精神咬牙切齿“本王以当朝太子的身份代东虞皇室命令你,立刻与那奸商之后划清界限,最后赶快忘掉!”
“奸商?坏人?”她疑惑。
“对!他是奸商”他重重的点头,同时脸上露出某种‘你聪明了生活也美好了’的舒心笑容。
白泷驳道“宇文你不对,南宫玉是太岳老头的徒弟,不是奸商”
“纠正多少次了,是元丰,宇文元丰,记不住元丰就唤我敛思,别只记前半部分!!!”
“宇文你又不冷静了,卓武前几刻还不忘提醒你来着,你现在又忘了,你看你记性比白泷还差”
“……哦,为什么?为什么你记得卓武那小子却不记我的名字?为什么恶女要将卓武留下,为什么你要跟来?苍天,这都是为什么?”
白泷以“怜悯”的目光欣赏宇文太子无助的呻°吟,却听他一声哀叹,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抓了条湿帕盖在了自个眼皮上,于是车内终于再一次安静。
【程氏】——程氏为官者本寥寥无几,后经当今兴和帝提拔钦点,奉命供职御史台及刑部。
【包氏】——当朝包氏乃先行太皇陛下提拔钦定,后兴和帝初即,人员多有变动。上提下调之后,奉命供职大理及刑部。
程氏千金【程凌璃】——御史中丞之孙女,大理卿之外孙女,刑部尚书之亲女,刑部侍郎之侄女,大理少卿包氏及大理正包氏之外甥女,东台左相【庞氏】与中书右相【周氏】之义女,与九寺及尚书各部官吏,或多或少都有些血亲关系的侄甥女表堂妹!!!
刑部尚书程氏仅娶包氏女子一人,膝下也仅有程千金这一根独苗儿。
于是,这位千金自出生起,与她人的命运便截然不同!
十年岁月,有过多少重臣豪商为儿孙或自己拼命争夺此女,已然无法计算。曾记当日小姐及笄,便叫当今圣上一锤钦定为太子正妃。
圣上出手,一时打击消退了多少媒人彩礼,恐怕也已无法计算。当年,程氏千金的终生大事,足叫全京上下津津乐道了数年,到如今也未见消停。
其实,宇文元丰又何尝不知那位程氏千金与自个相同,对长辈为他二人一锤定音的婚姻大事分明是貌合神离。如若不然,为何每回太后召见,程千金动不动就是高烧伤寒气虚体弱的?今日倒好,又找了个腹痛的毛病。
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哪回不是他自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