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眼欣赏帆顶那幕早已开场的战局。
当她将大部分的注意投向半空而至忽略了身周的情况,结果的结果,导致“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再一次叫人给活捉了。
被提着后领却十分镇定的白泷,扁起红唇“无辜”地望向对面的男子。而对面这位戴了半副面具的男子则始终未看她一眼,只盯着另一位摆出一脸嘲讽的男人,目光似已显得非常……(白泷回:非常冷!)是的,利如锋刃且寒可破骨。
“未料教主竟也会行这等偷鸡摸狗的事,若是叫外头知晓,不知会否给贵教再增些分量颇重的名声”
被尊称为教主的男人冷眼掠过白泷,随即动了动食指,示意下属行事。他扯了扯唇线“奉劝楼主还是多想想如何答复本座才是,不必远送,告辞”
扬手,收队,转篷,启航,一切一气呵成。
白泷立在甲板上,望着岸边渐渐缩小的人影,她失望地皱起眉。
忽然,她高举右臂,朝岸边的人缓慢且极有规律的挥摆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位仍伫立在原地目送她的男子,白泷这才回头,同时脸上浮现出一种称之为“忧郁”的神色。
她目光沉重地打量身旁的男子,道“什么时候开饭?”
这位抓获她而有功绩的男子,因白泷这一认真的态度,顿时变得无比忧郁。
开饭时间,白泷倚在凉榻上举箸海吃,分配给伺候的侍女无不瞪起圆亮的大眼,煞是震惊的端着食盘不知进退。
待众仆上齐了菜肴,也见这边的吃食已用的差不多了。一名女管事见此,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因座上男子的一个眼神,知趣的领命退下。
“这吃相……必须改”他蹙眉,嗅着茶香瞥她“这坐相,对身子无益,改”
话音停顿,静了片刻,中间只有不断变化的咀嚼声。或有果蔬或是肉骨。
他将视线偏移,扫过一桌虽不算多却也不少的食物“用餐速度太快,有伤脾胃,改”
话音再顿,又静片刻,中间只有吸吮的“嘶拉”声。或有花粥或有汤羹。
他偏首,毫无波澜的眼中竟有一丝光晕流闪。右臂横伸,以拇指食指及中指捏住了她的下颌,硬是将她不肯就范的脑袋摆正“……生气了?”
她的目光游移,最终放正到他的脸上,语气决绝“白泷已经跟你绝交,不会再和你说话了”
“那么你吃的这些东西,怎么算?”
“……这不是白泷想吃的,是你让她们端上来我才吃的,与我无关”
“别孩子气,你乖些,我或许会让你早日回去”
她想拍开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却无奈力道不足“颜承竹,白泷讨厌你!”
他平静的点头,忽然将她拖入怀里,自上而下看她,唇角轻划出一丝笑意“颜沐,或者唤我沐”
她大脑一顿,跃过“绝交”一事,选择性的疑问“叫你承竹不好么?”
“均可,但本座更希望你唤我颜沐”他凝视这片红唇,混浊的眸底暗波涌动。
白泷捏了捏那张脸的右下角,觉得弹性与手感极好,又摸了摸,忽然跳开了话题“你的脸,也让许多姑娘亲过么?”
“恩?”他挑眉不解。
“无刃曾说,奇怪老头送的姑娘,她们的口水会有滋润男人的作用,所以主子的皮肤很好。承竹的皮肤也很好,都是因为这样的么?”
“……奇怪老头?呵,也对,他的身份本来就不简单。不过,本座又如何承受得了与他那般奢华淫逸的日子”
她见他自言自语,想了想神色正经的开口道“承竹,让白泷回去吧,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始终在计较二人关系的白泷白姑娘,垂下眼脸忽然轻声细语“也不会讨厌你,行么?”
他,食指摩压她的唇,眸光渐闪。
“不行么?那……白泷有个秘密,除了主子和无刃之外,就只告诉承竹你一人,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去”说完,不忘观察他的神态,发现他只盯着她的脸看,于是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小拇指与他的小拇指勾缠在一起吊了又吊“这个,就算做梦了也不准说。你若说出去,天打雷劈!恩……还有,白泷拿秘密和你交换,你必须答应放我回去!”
他无神的打量自己的小指,挑起眉看她。
她咂巴着嘴儿,玩着一只银勺“他们都说,十年前,白泷不是白泷,白泷是倪芙葵,燕太子是倪芙葵的孩子,所以……”
他扳过她的脑袋,眯了眼打断“倪芙葵?永安公主?早死了的那个燕国皇后?”
“死了,死了……确实死了。可是,可是那不是白泷,那是倪芙葵!死的是她,不是白泷!”她顿时激动。
“嗯,怎么又活了?”
“活了,活了是因为无刃给治好的!”
“是么?”他起身,望着大门思索,转而渐渐冷笑“十年前?十年前,一代毒仙的关门弟子在江湖上突然离奇消失,而忻刹楼却同一时段在江湖中如笋崛起。难怪,难怪找不到……本座寻他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活着!他竟然还敢活着!!!”
哐的一声巨响,捧着一碟点心的白泷冷静地看着榻下那堆已成粉渣的餐桌及美食。而顺便,将唇边残留的糕屑轻轻抹去。
“……竟是他救了你”他回身,右掌抚上白泷细腻的脖颈,慢慢合拢。那脸上的笑容,温柔的很是亲切。
白泷微有些艰难的咽下口中剩余的吃食,舔了舔下唇,道“承竹是问无刃么?”
“无刃?是他的代号?”他松了些力道。
“代号?不清楚,但只有主子和白泷才可以这样称呼他,其他人都称无刃为“先生”。白泷也是出了山庄后才知道,原来主子和无刃的模样长得比外面的人好看许多许多许多!”
眼瞧着那对原本平静的眸子忽然流转出光彩,不知为何,他顿时心有恼怒,却又狠不下掌上的决定。
最终,松开她远离她。
“……你很在意燕太子?”
白泷迅速点了点脑袋,迈下凉榻蹭到他的眼皮底下,摆出她自认为有用的“恳求”之态“承竹,放白泷回去吧!你都不知道,太子在宫里过的可辛苦了,那么多人欺负他,却都没人帮他。白泷答应过一定会回去找他,绝对不能食言!无刃说了,食言会遭雷劈”
仔细审视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想努力从中找出哪怕一丝所谓的表情。很遗憾,他的修为不够,无法看透这张脸皮底下的世界。
“忻刹楼第一杀手的儿子,你估摸着,值几个银两?”他冷眼绕开道,已不打算再与她纠缠一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琐事。
白泷出手想留住他,但内力被封不得不改变形式。于是,从后边抱着男子的腰身趴在男子背上,赖道“承竹,白泷不跟你绝交了,你放白泷回去,以后白泷的珠子都分你玩,白泷喜欢的绿豆糕也都分你一半的一半。不对不对!分你一半,行么?”
男子继续前走,无视背后拖着的“东西”。
“承竹,白泷真的有许多漂亮的珠子!山庄里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珠子,还有还有!宇文,东虞皇帝和老太太也送了白泷许多许多。你别走,白泷把珠子都分你一半,绿豆糕……绿豆糕全部都给你行么?”
男子沉着脸色,冷然扯下肩上的双臂,提着她的后领丢向凉榻。而正待转身,下袍及靴处却又叫女子给拉住无法行走。
女子抬起头,哀蹙起眉线,闪烁着泪眼,娇挺的鼻下噘起一对鲜艳的粉唇“除了太子送给白泷的几枚珠子,白泷把其他所有的珠子和所有的糕点都给你,全都给你行么?你放白泷回去吧?白泷答应过他的……求你,不然他会伤心会哭”
“别走!承竹,放白泷走吧”
他滞然,凝神屏息望她,原该安然怦跳的腔内渐渐失控开始急促。内心的深渊处,竟也有了不该出现的躁动。
一瞬间的感触,恍然似已过百年。
“他……那孩子你也不必找了”他茫然远视,无意中握了握双拳,低下眼淡道“燕太子因涉嫌杀害燕五皇子,前半月已交由大理寺审案,同时亦已被废黜太子之衔。现如今更是证据确凿,只待燕皇帝下最后的判决。你去了,又能怎样?”
31。…第三十一回
白泷抱着甜酥蹲在一根桅杆下,默默的数着地上爬成“一”字形的蚂蚁。蚂蚁勤奋团结,齐心合力运送一粒极小极细的酥屑。待那粒甜点被一群小东西运入船舱某处,她又捏了几粒,而不巧压盖住三四只,吓得四周围观的蚂蚁惊恐地散作一片。
她无趣的撇嘴,盘腿倚着桅杆,仰望空中渐渐变幻的云朵。
苍白的面孔,冷清依旧;黯淡的眸子,不见光晕流转;无神的目光,又不知那些心思游荡到了何处。
如此三四日,船依然处在江上飘荡。而最终的目的地,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每日,醒了就是吃饭,饭里也不知混了多少药物,致使她连端杯茶水都显得非常吃力。吃完了饭就是睡,睡时也不知门外隐了多少黑鬼监视,令她难以入睡。而好不容易才眯上一会,可只要一听到细微的响动,就立刻惊醒,最后再也无法入睡。
白泷想了好几个夜晚,可是凭她的脑袋再如何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阎罗教教主对她收藏的珠子不感兴趣。
她摸着一块琥珀,盯着里头封藏的“东西”深思沉默。无刃说,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或为财,或为权,或为人。她也曾用珠子收买过许许多多不计其数的人,这些人可以为了一枚稍显罕见的珠子便毫不犹豫的听她命令,甚至可以弑兄杀父卖儿奸女……
财,她白泷拥有许多。虽然她从不知晓其确切的数目,但相信只需从那座收藏的“金山”中稍稍挖下一微粒,即足可招齐一片肯为她卖命的奴才。权,她或许没有,但权利地位之中所谓的高低贵贱,这些对她来说,又如何抵得了手中握着的一把绝世好剑?
所以,白泷以为,她都已经忍痛答应将自己最心爱的珠子全部送给阎罗教教主,那么结果至少也该达到她内心所希望的标准才是。然而事实没有,什么都没有!那教主似乎已打定了主意专心供她养她。每日不是给她吃最好的就是穿最美的,或是配有最体贴懂事的奴婢伺候以及睡最舒适柔软的大床。现今,莫说以最基本的轻功逃跑,连最起码的,仅靠双腿行走都会让她感到十分的辛苦。
白泷第一日想念她的珠子,她的玉石。第二日开始思念燕太子,思念南宫玉。第三日继续思念燕太子思念南宫玉,第四日则又开始想念珠子想念玉石。如此,她重复循环着回忆一些人和事,而原该迟钝易忘的思维记性,竟慢慢地开始变得活跃清晰了。
她想起离开山庄之前的除夕夜,尊主与她说过的话;想起无刃为她治病时再三的叮嘱;想起自己向宇文太子借的银两数额;想起与燕太子还有南宫玉的初次相遇;想起与燕太子的约定;想起与南宫玉的点点滴滴,想起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眼神……
一点一滴,逐一想起。可是,可是这段短暂且珍贵的记忆却极其痛苦地在“十年光阴”的“房子”里徘徊挣扎。狭小无助的它,似乎想要挣脱四周禁锢的枷锁,想要逃离出去。然而无论怎样,那段记忆始终无法撞破这扇禁忌的大门,无法奔向门外的世界。
十年前,十年前……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泷感到头疼,连心口都出现刺痛的迹象。即而,脑袋里似有一把刀子,开始碾绞其中的血肉,渐渐痛的更加厉害。
她曲起双膝合抱着双臂,将脑袋深深的埋入双臂之间。她的双肩微有些颤抖,但同时她也在尽力克制,克制某些连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应付处理的突发现象。无刃不在身边,她清楚,不能让自己出事。不然主子会生气,会发怒,会埋怨迁怒于无刃。最后无刃肯定又会用银针金针其他什么针,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带有毒性的药物,来折磨她的脑袋味觉,浸泡她的身子摧残她的头发。所以她绝对不能有事,必须坚持,必须忍耐。忍一忍,忍一忍说不定就会过去。忍一忍,只要忍一忍……
站在楼船最高层的阎罗教教主颜沐,他在养神,同时也在观察甲板上那名女子幼稚的行为。
她在做什么?难道养了一只白隼还嫌不够热闹,打算再养一群蚂蚁作伴?
到底从何时起,女子那些再简单不过还稍显幼稚的行为,竟已令他再无法装作视而不见?明明承受不了却又极其渴望那一丝丝渗入心窝的温暖,明明十分厌恶却又经不住她一次又一次无意的讠秀惑。明明不该也绝不能去想,或产生那样的心思。可是心,他的心竟然再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它开始拼命地汲取,变得贪婪,奢望更多的温暖。希望她的关注,想要她的触摸,想要………
回神,女子已软倒在甲板上。从不知,自小就已见惯闻惯摸惯了鲜血的自己,有一日竟会因为一点点血水,变得如此惊慌恐惧。这血液,如一把尖锐的利刃,高高地悬在他的心头无情的威胁着。而此刻,那并不寻常的血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黑的发亮,黑的灼眼,黑的叫人一时忘记了它的本色。它一丝丝,从女子的嘴角缓缓淌下,流了一片,湿润了女子苍白的脸颊与雪白的鬓发。
“医士呢?”
“船上唯一的医士上月因犯事已让教主命令处死”
“死了?”他少见的显现出一副呆滞的表情,紧紧地抱着女子又问另一名护法“……所以?”
“教主,现下行船顺风离长白镇并不算远,不过……”男子正想寻理由阻止,然而抬头,早已不见那位主子。
清风徐徐,江水涛涛,林子上空有几只黑鸦呱叫着飞过。
长白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富饶不比郡县多,热闹却不比郡县少。面积或许小,人口却不少。多多少少,安定又美好。
有段时间,从痛苦中抽身的白泷,只感觉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如一团云,或又是雾。仿佛灵魂已逃离了本体,去了趟太虚幻境。
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左边是遍野的红花,右边是耸入云霄的城墙。抬头,视线穿透不了那片浓重的非常压抑的雾层,以致望不尽城墙的尽头高到何方。她起脚向前,才走几步却停滞在一座木材建造的拱桥前,再无法前行。
她偏首去看,一名背驼的老者正抚着一股长及膝腿处的胡子,眯起眼对她和蔼的笑着。听不清老者说了什么,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