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子衿都吓愣了，说都不知道该说设么好。倒是我妈先微微一笑，对子衿道：“这不是子衿么？怎么，来找小扬玩？去家里坐坐吧，大冬天的，楼下怪冷。”俨然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子衿更紧张了：“啊……那个……不用了……谢谢阿姨……我先走了……”说完就转身要走。
“哎——！子衿，等等！”我妈叫住她：“你们分班了吧？”
“啊？哦……我们早就分班了。”子衿诚实的回答。
我妈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我在一旁虽然也很害怕，但总不能让子衿一个人扛着，于是连忙道：“妈，子衿还有事，你就……”
“我没问你！”我妈言辞俱厉的打断我的话。继而，又换上‘微笑’的面孔，对子衿道：“既然你们分班了，学的内容也不一样了，我看在学习上也没有什么可互帮互助的地方了，以后还是少来往吧，我担心小扬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啊……”
“哦，谢谢阿姨……”子衿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似乎带了哭腔。
“恩，天冷，快回家吧。”老妈下了逐客令。子衿只道了一声阿姨再见便转身离开，临走，她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我勉强给她扯了个微笑，示意她没事。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次可真的麻烦大了。
“跟我走。”老妈低低的说了一句，语气里全是压抑的怒火。
我没应声，只是跟了上去。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第二十一章
“是她先勾引你的，对吧？”这是老妈放下行李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出声，没反驳也没认可。
“哼，我就知道！那个子衿长的就是个勾引人的样儿！本来就是农村上来的，以为到了城市里就变凤凰了？骨子里还是小农意识！低人一等……”
“妈，你在说什么啊～”我从来不知道老妈对于农村人有这么深的偏见。
“你怎么那么傻啊，她是个同性恋！多恶心啊！我早就告诉你离她远点，她接近你一定是有目的的！你不能被她拖下水……”老妈的样子颇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
“妈～可是，子衿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试图小心的说话，千万不能在这时惹怒了老妈。
“朋友？你交她这样的朋友有什么用？以后能帮你办事么？她只能把你拉到一个变态的圈子里！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毁了你这一辈子！我以前跟你说过，多去交些有用的朋友，你就是不听……”
我皱眉：“妈，在你眼中，朋友就只有用来利用么？”
“对！说白了就是这样，不是在我眼中，而是全社会都是这样！你不要天真的相信什么友情，尤其不要相信农村人，他们都是些想尽办法出风头的人，你不能……”
“妈！”我终于忍不住了：“我也是个人！我也需要再难过的时候找个人说说知心话，我不要满眼都是利益利益利用利用……！”
“蠢话！那好……那你以后可以找别人，不准再找子衿！”
“不，我偏要找她！”我有点害怕，老妈的眼神冷得吓人，可我还是说了出来。
“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想造反是不是？！”老妈一脸愤怒。
“是！因为子衿她对我好！妈，你知道，每次当我一个人回来，面对这又黑又冷的大房子的时候，我有多么害怕么？我要用自己一个人的气息来温暖它，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不像个家，这简直就是个墓地！是子衿，在那时候打电话来安慰我，陪我聊天……我生病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家，是子衿，请了假来照顾我！我就要子衿，就要她一个！”
“她是个同性恋！”老妈怒吼。
“同性恋怎么了！我也是！”我同样吼回去。
“你说什么……”老妈愣住了。
“我说我也是！我也是同性恋！我喜欢子衿，除了她我谁都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老妈愤怒而又悲伤的看着我，我有点怔忡。那种眼神……妈，是我让你失望了么？一向优秀的我，让你失望了么？可是，这才是我的真心啊。
“扬扬，你去谈恋爱不要紧，妈不反对，你去找个男人回来，随便什么样的男人，只要是个男的就行！别学那些歪门邪道……”
随便什么男人都行？妈，在你眼中同性恋就这么肮脏？即是真爱也比不过“随便什么男人都行”？！
“不，妈，我只要子衿。”我擦擦被打肿的脸颊，坚定的说。
“哼……”老妈竟然笑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齐叔叔早就说过你其实有问题，我一直都不相信，原来是真的……”
继父？在这种时刻，我的种种行为恰好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平时的挑拨离间，竟在这一刻翻倍的奏效。原来……妈一直都在怀疑我么？
“妈，你为什么那么相信齐叔叔，而不相信我？”我有点绝望的看着她。
“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让我相信你是个同性恋？哈，我接受不了！”
“妈，你听我说……齐叔叔他……曾经……”我深吸一口气，只有把这个说出来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妈的女儿，她总会有一点点心疼的吧。
“他曾经……□了我……”
“□？连这样的谎话你也说得出口？！扬扬，知恩要图报，这些年来你齐叔叔那么关心你的成长，你不能因为他说中了你的问题，就这样恶意的报复他，你真不像我的女儿！”
我豁然抬起头来，妈她……居然不相信我！“妈，是真的！”眼睛里忽然沁满了泪水，这样的事，妈居然以为我在诬陷他！哈哈，多么好笑！一个女孩子，会拿她的贞操来说谎？妈，你太让我心寒了……
“真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现在才拿出来说，你有证据么？”老妈冷笑。
真的很累了，我不想辩解，不想争取了。妈她，根本就不理解我，她从来不相信我，从来不会像别的家庭主妇那样陪孩子聊聊天，工作、出差、赶设计图稿……她的生活只有这些！我需要她的时候，她从来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害怕了、委屈了，在我身边的除了子衿就只有我哥。甚至，我叫男人欺负了，告诉她，她都不相信！证据！哈，她问我要证据！我当时为什么不说呢？如果不是为了老妈的幸福，不让这个得来不易的“家”再次灰飞烟灭，我又为什么要忍气吞声！！这些，她从来都不懂……她和我继父一样，拿给我和我哥的就只有钱，可是，我要那么些钱做什么！
我无力的微笑一下，转身离开。
“你去哪？！”她在我身后吼。
我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回答。
“你要是敢去找子衿，我就立刻打电话给她妈，让她打着她那个贱人女儿滚回农村去！”老妈歇斯底里。
我依旧没回头，上楼回房。
只听见老妈在我身后气呼呼的说：“我当时为什么要养你！就应该把你扔给你那个有精神病的爹！看他哪天犯病早晚打死你！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不学好！给你找了条件这么好的一个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家里不愿意呆，你趁早滚蛋！永远别再回来……！！”
回了房间，我依稀还能听到老妈在骂，泪水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我没有出声，只是大口的喘气，仿佛全世界的氧气都不够我呼吸，心里疼的都没了知觉。妈，你知道么，在我心中，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可以为你牺牲一切，你竟然说，让我滚，让我永远都不要回来！你后悔当时养我了么？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这辈子就注定要被抛弃……哈，这个家！这个“条件好”的家！它对于我而言全是冰冷和噩梦！我宁可跟你再过那种漂泊的日子，也不愿意在这多呆一秒！至少，那时我还能感觉到你对我的爱，可是现在，只剩下了不信任……妈，没有你的地方，能叫家么？如果连你也抛弃我，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我木然的去浴室放了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美工刀，看着闪亮的刀锋，我笑了，依稀记得也是在浴室，老师曾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那时，她的脸上还有着我一直渴望得到的温暖。可是，她错了，我一点也不坚强，我能忍受一切，只是因为我觉得妈妈还需要我，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再苦我也要坚持下去，现在，妈妈不要我了，没有了坚强的理由，我会彻底的变得懦弱！
我是个为了感情而活着的人，当这一切消失殆尽，理想、友谊、爱情……这一切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爸，对不起，我曾经答应过你，要代你照顾好妈妈的，可我真的做不到了，爱都是相互的，我再也支持不住了，这种单方面的牺牲和付出，为什么，我换回的只有误解！
我给爸发了个短信：“爸，我想你。”是的，我真的想他了，想他那种朴实而深沉的关爱和理解，只是，以后我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躺进了浴缸里，用刀子深深的划向手腕，很疼。我把伤口泡进了水里，染红了洁白的浴缸壁。我心里有点害怕，这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么？子衿，对不起，我都没有勇气跟你说一声“永别”，可是，我真的爱你。
血渐渐染红了浴缸里的水，那么鲜艳的颜色，炽热而绝望。如果，死亡可以让我得到解脱，那么，对我而言，这真的是最完美的结局，我要的其实并不多，可是，所有的人都吝啬给我。与其孤独的活着，为什么不趁事情没有更糟以前结束所有痛苦？
我疲惫的闭上眼睛，突然，手机响了。
我很努力的拿到放在一旁的手机，接起。
“扬扬，怎么突然想我了？放假了么？”是老爸。
眼泪又来了，我声音有点哽咽，但是还是努力的扯了一个微笑：“恩，早放假了……”
“那哪天你有空？我带你出去玩。”老爸似乎在那边微笑，因为我平时真的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我把耳朵尽量的贴近话筒，贪恋的想再多听听这熟悉的声音。
“不了，爸，我……我很忙……”我深吸一口气，眼泪串串滑落，可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一个颤音。
“扬扬？你怎么了？别哭……你在哪？我现在马上去找你！”老爸的声音有些着急。
“没事儿，爸，我很好……”我又扯出一个微笑，可眼泪却越来越凶。毕竟还有人在乎我不是么？我该知足了。
“不！说你在哪！我现在马上过去……”老爸的声音有点颤抖。
“爸，再见……”其实是永别。我默默说了一句，挂了电话。
“喂！暴力女！你在房间里么？干嘛把水开那么大？！要成瀑布了……”哥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推门进了我的房间：“拜托，要节约水资源好不好～我刚回家就听你这边哗哗的淌水……喂！你在么？……烁杨！烁杨！你说句话！为什么把浴室门锁上？！为什么不回答我？！开门！你别吓我……！！”
哥，你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不管出于什么立场……
我微微勾起了嘴角，在老哥的砸门声中，我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二十二章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满目的苍白，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我知道，这里是我最讨厌的医院。我苦笑，终归是这种结果，当我听到老哥过来敲门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终归是死不成的。
我抬了抬无力的胳膊，手腕处是一圈圈厚厚的绷带。唉……看来，这里要留下一个永远的疤痕了——一个我懦弱的证明。另一只手正打着点滴，我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发现身边竟无一人，不由心底发凉。妈，即使这种时候，你也不愿在我身边么？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离开这个家的话，那好吧，等我出了院，立刻就走。
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我赶忙闭上眼装睡，并把头转向另一侧。高跟鞋的脚步声，是个女人。她在我床前站定，久久的凝视着我，温柔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令我浑身不快，几乎想马上翻身坐起来。正当我马上就要抑制不住的时候，她说话了，声音有些呜咽：“扬扬，你怎么那么傻！妈那天把话说重了，你怎么就想不开！”
是妈！霎时间狂喜、感动、小心……各种心情瞬间涌上心扉，可我只能继续装昏迷。
一滴冰凉的泪水掉落在我的脸颊，妈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扬扬，妈只有你了，妈拼死拼活的工作，只是为了你……你要是就这么走了，让妈怎么一个人活下去……刚才你爸来找我了，他打了我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打我……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妈真的希望你将来幸福，你怎么去喜欢一个女人！这样以后的日子你让妈怎么能放心！……可是，妈不答应你你就自杀……你考虑过妈的感受么？你知不知道，那天看你被你哥抱出来的时候，我……扬扬，如果……那个子衿真的这么重要，妈答应你……只求你快快好起来……”
又一滴冰凉的泪水滑落在耳畔，我的心就那么沉了下去。原来，妈她一直不明白，我自杀是因为她不要我了而绝望，不是因为子衿！可是，即使妈这样想，我也知足了，毕竟，妈还是爱我的，尽管她不理解我。
床铺突然一轻，妈起身了。我慌忙的睁开眼睛，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妈的衣袖。
老妈对上我的眼神，她哭肿的眼神里多了狂喜的神采。
“妈，我要见子衿……”我沙哑的开口。
老妈明显一愣，她没有想到，我在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个请求竟然是见子衿。老妈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子衿知道你病了，一直守在病房门外呢，我去叫她……”
子衿急匆匆的开门进来，见到我醒了就扑过来紧紧地搂住我，还刻意避开了我的伤口和点滴。
“子衿……”我也紧紧拥著她。看到她满眼的血丝和红肿的眼睛，我就知道她一定受了不少罪。
“烁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样的……都是我害你的……”子衿低低的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呜咽着说。
我用脸颊